知乎盐选会员精选文章如果你去过鄂尔多斯大草原，亲眼见识风吹草低现牛羊的壮观景象，站在如同天上的云朵般的大片羊群面前，你才会真切地领悟到，羊对人类到底意味着什么。
它不仅仅意味着我们坐在热气腾腾的火锅前能吃到一片一片的涮羊肉，还意味着我们穿在身上的羊毛衫和盖在床上的羊毛被，羊油还是一种重要的化工原料，深入到我们日常生活的方方面面，你每天使用的润唇膏，可能就含有经过深度加工的羊油制品。
现在世界各地饲养的羊品种很多，美洲甚至有饲养羊驼的牧圾，但数量最多的还是要属绵羊和山羊，学术界统称为家羊，而在中国，则简称为羊。
羊可能是继狗和猫之后，第三种被人类驯养的家畜，驯养时间同样是在一万多年前，可能就在猫进入人类家庭不久，羊就开始与人类结下了不解之缘。
基因分析表明，现代绵羊的祖先源自新月地带的野生绵羊，山羊的祖先则来自伊朗地区的胃石野山羊。
发源地都在新月地带，因为那里是早期农业的发源地之一。
中国家养绵羊和山羊大约在五千多年前从境外传入，最先出现在甘肃与青海一带，随后传入中原和江南，成为一种广泛分布的家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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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在山地的野山羊
新月地带靠近地中海，南北狭长，地形多样，气候干湿分明，孕育了大片林地和稀树草原，灌木分布密集，有 300 多种可食用的水果和种子，以及各种营养丰富的植物叶片，其中包括野小麦等禾本科植物，为农业起源奠定了基础，对畜牧业发展也有内在的需求。
其中羊的起源与小麦的种植几乎同步。
考古发现，新月地带的先民早就开始尝试驯养动物，在旧石器晚期遗址中，发现了大量野山羊和羚羊骨骼，比例高达八成以上，可能因为羚羊和山羊相对容易捕获，而山羊又比较容易驯养，就此成为人类的驯养目标。
考古人员在当地人类聚居遗址中发现了大量与山羊有关的遗迹。
在各种动物遗骸中，以羊骨的数量最多，墓穴中的陪葬品也大量使用羊的脚趾骨穿成的项链和装饰品，因为羊趾骨的大小正好适合配戴，成为一种天然的优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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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今人们仍有用羊骨作装饰品的习惯
羊和人类结缘的纽带，仍然是粮食，因为羊不会与人类竞争食物，它们仅靠吃小麦桔杆就可以生存。所以从考古遗址中可以看出，羊与麦通常相伴而生，因为种植小麦后，养羊的成本也随之大幅降低，属于不养白不养的类型，养了以后可以吃羊肉，喝羊奶，披羊皮，穿羊毛，何乐而不为呢？而且与其他生性敏感的食草动物相比，羊的脾气相对温和，群居的生活习惯使得羊非常易于管理，羊因此而成为早期人类的驯养的第一种草食动物，是继狗和猫之后，人类家庭的又一重要成员。
既然羊与人类有着如此深刻的渊源关系，为什么没有像猫和狗一样，成为人类的宠物呢？
毕竟有人还会饲养狮子或者鳄鱼作为宠物，羊为什么不可以？
事实上确实有人把羊当作宠物来养，因为养宠物并没有固定的法则，只要你喜欢，有精力也有耐心，当然可以把羊当宠物来养。
羊也有宠物的潜质，比如曾经风靡一时的喜羊羊和美羊羊等形象，就深受小朋友的喜爱。事实上，之所以有人会提出这个问题，正是因为他们感觉羊也很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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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不可否认的是，与猫和狗相比，羊离成为人类真正的宠物，还差得很远。
个别人喜欢不是真的喜欢，要能博取大多数人的喜欢才是真本事。
那么羊的问题出在哪里呢？
有人以为，羊的体型太大，不适合做宠物。
其实体型并不是关键，大型狗的体型和羊差不多，照样成为人类的宠物。
如果人类真的喜欢羊，完全可以通过强大的人工选择筛选出小体型的羊来，但人类并没有这么做，可见体型并非制约因素。
那么，问题到底出在哪儿了呢？
要想明白这个问题，先让我们来看看成为宠物的先决条件。
人类进化了这么长时间，只有了了几种动物成为人类的宠物，表明当宠物也是需要资格的。
一般来讲，要想成为人类的宠物，必须具备几个基本特征。
首先就是要容易驯化，这一点羊的问题不大，它们在所有人类家畜中，算是比较容易驯化的类型。
羊的寿命也不成问题，在自然状态下，它们和狗的年龄差不多。
这两点，对于羊来说都不是制约因素。但除此之外，羊几乎不再具备作为宠物的优势。
羊最重要的制约因素是，它是草食动物。
草食动物的麻烦是，为了消化纤维素，它们必须长出长长的消化道，消化道中充满了各种微生物，在发酵过程中会产生大量气体，结果就是，羊特别爱放屁。
你之所以不知道这一点，是因为你没有把羊当宠物来养，否则你的卧室里将充满了羊从肛门中喷射出来的气体混合物，那种气味，将熄灭你所有的爱心和善意。
草的营养价值根本天法和肉类相比，为了从草中提取足够的营养，羊必须吃下大量的草才行，每天要花十几个小时进食，而且好奇心特别强，遇到什么合口的东西都要咀嚼一下尝尝味道，书也罢，钞票也罢，拖鞋也罢，统统都在它们的食谱上，方便的时候它们甚至会把小鸡叨在嘴里慢慢咀嚼。
总而言之，羊嘴很少有停下来的时候，白天进食，晚上还要反刍，根本没有时间陪主人。如果你精心饲养了一只宠物，却整天只想着找东西吃，根本没时间陪你逗闷开心，那你养它干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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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在吃鸡的羊
而且羊因为吃得多，相应拉得也多，一头成年山羊每天要排三四斤大便。
而且羊尿量也大，骚味极重。
更麻烦的是，你没法训练羊定点排便的习惯。
猫和狗都定点居住的能力，因此可以培养定点排便的习惯。
但羊不行，它们是草食动物，四海为家，一般不会在意局部地区的卫生，所以会四处排便，而且是走到哪排到哪，因为那样可以有效减轻体重，方便奔跑，以最快的速度逃离捕食者。
所以你要是准备养羊当宠物，就要做好把家里全部改装成厕所的准备工作。
草食动物还有许多性状阻碍它们成为宠物。
比如羊的蹄子非常坚硬，可以像铲子一样刨起地下的草根。
如果你早晨正在熟睡，你可爱的山羊都在地板上来回得得地奔跑，或者突然跳上床来，用坚硬如铁的蹄子在你的脸上踩来踩去，试问你会作何感想？
恐怕会非常想吃烤羊肉串吧。
而猫和狗就没有这方面的麻烦，它们是肉食动物，为了能够悄无声息地接近猎物，它们的脚底都长有厚厚的肉垫，夜晚在房间活动时，基本可以做到不出噪声。
就算它们的肉掌在你身上踩几脚，也不会惹来杀身之祸。
现在我们就能明白，人类为什么主要把猫和狗当作宠物，因为肉食动物食量少，进食时间也短，排便量少，而且可以定点排便，干净卫生，还有大把时间陪主人玩耍。
所以肉食动物天然适合做宠物，而草食动物只适合做吃力不讨好的家畜。
这还不是羊不招人类待见的全部原因。
正是因为它是草食动物，也决定了羊不如猫和狗可爱。
某种动物要想成为宠物，必须要看起来非常可爱。
这一点无可厚非，毕竟人类养宠物的目的，就是为了满足自己的爱心需求，找一个乖巧可爱的陪伴动物，是人类的基本诉求。
而羊，似乎并不能满足人类的这一愿望。
对于动物来说，可爱主要表现在两个方面，一是性情温顺，二是相貌宜人。
羊在很多时候都表现得很温顺，以至于人们会用绵羊来形容人的脾气温和。
但那其实是一种假象，羊的脾气其实很不稳定。
草食动物天生胆小谨慎，稍有风吹草动，就会引发它们一惊一诈的反应，会在突然之间发了疯似的到处乱跑，跳到任何它觉得安全的地方寻求庇护，不管是书桌还是灶台，它统统不在意，同时还会留下一串大便或者小便。
被吓尿了，对羊来说都是常事。
同样因为胆小，羊习惯于和人类保持疏远的距离，就像是极度内向的孩子，很难培养与人类的亲切感。
无论你对它有多好，都无法彻底打消它内心的惊疑与恐慌。
毕竟它面对的是曾经吃过涮羊肉的两腿动物，比任何一种食肉动物都要可怕。
除了性情不稳，羊的颜值也不如猫讨喜，那是草食动物的另一个天然缺陷。
动物要想讨人喜欢，有一个取巧的做法，就是模仿人类婴儿的长相，猫在这方面的表现非常抢眼，取得的成绩也最好。
但羊在模仿人类婴儿相貌方面却很失败，不是它们不想，而是受到了草食性状的严重制约。
草食动物和肉食动物用牙的习惯不同，肉食动物主要是撕扯，嘴部应该短而有力。
因此肉食动物的嘴部都很短，突出面部的程度并不明显，这为它们模仿人类婴儿提供了可能。
但草食动物的嘴部却很难缩短，因为它们需要用门齿切断草茎，然后再用臼齿将草磨碎。要想提高研磨效率，臼齿数量就不能太少，而臼齿又平又宽，占用了大量口腔面积，导致羊的嘴部必须很长，才能容得下足够多的臼齿。
尽管羊的牙齿数量比狗多，可狗的牙齿又尖又细，占用的口腔面积反而要比羊少。
总体而言，在体重相近的情况下，草食动物的嘴部都比肉食动物更长，突出更明显。我们常形容一个人脸长，会用驴脸或马脸来打比方，就是因为这两种草食动物的脸特别长，因此给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其实脸长的本质，就是嘴部突出太远，因此与人类婴儿的面部特征拉开了距离，难以在颜值方面取得惹人怜爱的效果。
除了嘴巴不讨喜，羊的眼神也令人一言难尽。
它们的眼睛不像狗或者猫那样，可以水汪汪地盯着主人，相反，它们的眼睛会给人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因为羊的瞳孔形状太奇特了，它们的瞳孔居然是长方形的，就像是自动售货机上的投币口，因此称为横瞳。
而且羊眼色泽淡黄，当它凝视你的时候，你不会感受到款款深情，却会感到如芒在背。
西方甚至会用山羊的眼睛来比喻恶魔的眼睛，带给人类的是死亡凝视，正常人很少会喜欢这种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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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自羊的凝视
那么羊为什么会长出如此奇特的瞳孔呢？
那可能仍然与它们草食的习性有关。
一般来说，肉食动物的瞳孔都是竖着长的，这种瞳孔可能更适合定位猎物，然后精准捕杀，猫和狗都是竖瞳。
草食动物不需要捕杀其他猎物，反倒需要防止被捕杀。
所以它们需要视野范围越大越好，这样才有利于及时发现杀手，所以草食动物大多长着横瞳，就算是在低头吃草时，瞳孔总是与地面平行，眼睛依然可以看到很宽的范围，一旦出现危险，就可以立即逃跑。
山羊就是典型的横瞳。
横瞳对普通动物来说没什么问题，但对于宠物来说就有点怪异，当它和你对视交流感情时，总会让你心里有点发毛，可爱程度因此而大打折扣。
如果你觉得以上问题都不是事的话，那么羊还有一个毛病，可能是最严重的减分项，那就是它们智商很低，甚至没法跟猫比，说白了就是不太聪明，和主人无法建立长期的感情纽带，不会善解人意，不足以陪伴主人并为人类分担焦虑。
智商是草食动物的硬伤，它们普遍不如肉食动物聪明。
因为羊的生活中只有两件重要的事情，那就是吃草和逃跑，它们基本没有复杂的社会关系，因此也不需要复杂的大脑处理这些社会关系。
我们常说的羊群效应，就是指羊没有主见，有合适的主人就会跟上就走，根本不在乎原来的主人是谁。
这是一个非常严重的缺陷，因为它导致羊对主人没有忠诚度，那其实是智商低的另一种表现形式。
当宠物不懂得对主人忠诚时，自然也很难得到主人全方位的关爱。
最后，要想成为宠物，实用价值应该非常低。
就算某种动物具备了所有成为宠物的条件，却有着非常高的实用价值，比如就像猪那样，可以杀了吃肉，就很难再向宠物的方向发展。
在这方面，猫的优势就很明显，它们虽然可以抓老鼠，但现在已很少有主人是因为捉老鼠才养猫的。
除此之外，猫几乎百无一用，那时人类喜欢它，就只是因为它可爱。
狗也在往这个方向进化，小型狗成为宠物的机会，要比大型狗高许多，因为大型狗的附加价值太高，远不如小型狗那么纯粹，就是讨主人喜欢就行了。
而羊在这方面无疑是吃了大亏，因为羊的实用价值不是一般的高，至今仍然是人类最重要的经济动物之一，许多地方发展畜牧产业，核心就是养羊，因为羊无论羊肉、羊奶、羊皮还是羊毛，都与人类的生活息息相关。
那么它再可爱都不行，人类一旦出现特效匮乏，首先就会想到把羊杀了烤吃。这就是实用价值太高的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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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重要的是，羊被人类驯化的时间略晚于猫和狗，它们在人类家庭中出现了生态位竞争。
羊最终没有成为宠物，是因为已经有猫和狗这样强大的竞争对手。
如果不是猫狗成功占位，就算羊有诸多缺点，也依然会被人类培养成可爱的宠物的，但猫狗在前，羊就彻底失去了市场了。
生态位竞争是非常现实的竞争。
在自然界无疑存在激烈的生态位竞争，但在人类家庭内部，同样存在生态位竞争。某种工作有某种动物承担，就不再需要费心驯化其他动物。
所以人类驯化的家畜基本没有功能重合的现象。
狗有狗的工作，猫有猫的价值，它们各占其位之后，后来者就很难再有机会。
因此，就算有些羊有心讨好人类，努力向着人类喜爱的方向进化，也没有这个职位空缺可用了。
没有成为人类的宠物，其实就是羊的宿命。
而同样与羊吃草的牛，在人类社会中的命运也是类似的境况，牛也没有成为人类的宠物，因为羊有的缺点，牛全部都有，而且有些问题比羊更大，比如牛产生的大便数量，就是羊的数十倍。
但牛也有一些优点，是羊无法相比的，比如牛只吃草就可以长出一身健壮的肌肉，所以我们吃羊肉和吃牛肉的口感完全不同。
那么，牛为什么靠吃草就可以长出一身健壮的肌肉呢？
参考文献：
1，肖华，朱宏斌，浅谈西亚地区早期农业起源问题——以羊与麦为例，农业考古 2020 第 4 期 P225-229
2，姜雨，王文，羊的驯化之路，科学世界 2015 第 3 期 P48-50
3, William T. el al. Evidence for early dispersal of domestic sheep into Central Asia. Nature Human Behaviour 2021. 2397-337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