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乎盐选会员精选文章我被困在了大一开学阶段的循环里，原封不动参加了三十次军训。
于是曾经走八百米都大喘气的我，被人送上了「体能王」、「豆腐块王」、「枪王」、「兵王」等一系列外号。
第三十一次军训，在我已经无所不能的时候，我的教官张嚣终于忍不住了：「怎么又是你？」
1
我叫王靖芙，因为豆腐块叠得太标准，被辅导员录了教学视频上传新生群，于是我斩获新外号「王豆腐」，火遍了 2022 级。
高中同班闺蜜陆娅，和我考上了同一所大学的不同专业，就住在同一层宿舍楼。
她跑来啧啧称奇：「没想到啊芙妹，你还会这手。」
「我已经叠了少说六百次豆腐块了，我的心早和铁床架子一样冷了，」我接过富二代陆娅送来的流心奶黄蛋糕，「奴才谢主隆恩。」
陆娅默认我是在暑假偷偷练的，连连摇头说：「不会吧，这都要卷？」
奶黄蛋糕是甜的，但我的心是苦的。
懂什么是人在怪圈，身不由己。
好在我循环了三十一次，这奶黄蛋糕也吃了三十一次，一小块就上百了，不亏。
于是我发出由衷感慨：「不卷不行啊，不然怎么和你考到同一个学校来，和你继续双宿双飞？」
陆娅嫌弃地摆手，打开微信联系人界面，军训不过一天，已经加了几十个男同学了，「女人，你真的引不起我的注意。」
「区区性别而已，没必要要求这么高，」我凑过去，揽住小富婆的肩膀，「实在不行，给我在你的别墅里留间住的就行。」
「管家住哪，我住哪。」
刚开始的几次循环里，我还给陆娅说了这事。但她压根不信，于是后来我也就摆烂了。
虽然每次循环都会因为我的改变而产生变化，但都是我完完整整参加军训，结束第二天又回到军训的第一天，所有人记忆清零，大同小异。
而我压根不知道要怎么跳出这个怪圈，直到这次产生了一个例外——
打靶环节，我百发百中，惹得好几个教官纷纷注目。
我的教官张嚣却皱了眉头，专程从队尾赶到队头来，「怎么又是你，王靖芙？」
张嚣很年轻，五官很立体，皮肤很黝黑，声音很霸总。
回视他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直看得我的心「咯噔」了一下。
喔！这就是「咯噔文学」的精髓吧！
但我的咯噔不是那种咯噔，是因为在以前的循环里，我与张嚣就是普通的教官和学生关系，他不眼熟我，我背地里花痴他，从没单独说过一句话。
但这次，他竟然和我单聊，还说「又是我」，莫非他也在循环里了？
莫非他在想：「这个妹妹，我是不是在哪见过？」
联想到这儿，我十分激动，遂重重点头，甚至眼含热泪。
没想到张嚣的眉头皱得更深了，「虽然你的各项成绩在新生里数一数二，可骄兵必败。」
「知道你们都是好学生，但也没你这么几次三番出风头的。」
嘤嘤嘤，原来是特意赶来骂我的。
气得我趁他不注意又来了几发十环，听到学院书记的点名夸赞后才满意离开。
既然说我爱炫耀，那就炫耀到底好了。反正我文弱、多病、不能自理的人设早崩了。
刚入校的王靖芙已经死了，我现在是一等标兵·钮祜禄·王豆腐！
2
我们开始学擒拿拳了，这是我历经三十次都很不拿手的项目。
教官会给每个学生就每个项目评级，不及格到优秀，擒拿这项我也是最近五次才上及格线的。
甚至上一次，我就差这一个项目就全优了，就有机会能竞选学生发言代表了。
烈日炎炎，张嚣不厌其烦地纠正每一个学生的动作。汗水打湿了他的前襟，勾勒出知乎不准我详细描写的轮廓。
我给陆娅使眼色，她一秒 get，和我一起疯狂偷看。
然后张嚣的眼刀子就甩过来了。吓得我一个没站稳，在他刚好走到我面前的一刻，跪在了他面前。
「我给张教官拜个早年……」我双手并排撑在大腿面上，目光停在奇怪的位置，眼泪不争气地从嘴角流了下来……
完了，我「王豆腐」的名声毁于一旦了。
求求再来第三十二次循环吧，如果让这样的社死场面流传下去的话，我可怎么活啊！
「有没有一种可能，」张嚣对我说话，我颤巍巍抬头，看到他狂忍笑意的表情，「现在还没到中秋？」
「嗯……怎么不算呢……」我在他的搀扶下起身，他让我把刚学的擒拿拳给他打一遍。
我打得认真极了，但张嚣还是会在我每动一下时叫停，告诉我哪里有问题。
虽晒但倔，汗水模糊视线，我一直做到了他揪不出错的一遍。
他问我感觉怎么样，我说：「我感觉我现在能和教官单挑。」
张嚣轻咳一声掩饰无语，一脸「谁给你的勇气」的表情。
但是我们文科专业的女生向来不怕事，一起起哄让张嚣应战。
一时间带动附近几个方阵也看向我们，书记又来视察，看热闹不嫌事大，亲自组织新生们围坐一个圈，看张嚣和我斗殴——不是，切磋。
我摆出了十足的架势，凭着我这三十次军训练出来的体格，冲上去的前一秒我都异常自信。
然后下一秒就被张嚣一脚铲翻，他怕伤到我，一只手垫在我后脑勺下。
天光云影，那张脸更帅了，而我更社死了。
咱就是说，有时候无限流金手指小说还是得少看。我那无比信任的主角光环抛弃了我，奔向大帅比了，真是失策。
我躺在草坪上久久不动，吓得陆娅爬到前排问我有事没。
张嚣先我说话：「按理说没事，我都还没动手。」
嗯……怎么不算呢……
我在女生们的搀扶下、在没看够热闹的人群注视下回到队伍里，我自欺欺人地问陆娅：「我和张嚣打得挺有来有回的，是不是？」
陆娅摸了摸我的头，「宝儿，别难过，晚上请你吃你最爱的小蛋糕。」
呜呜呜，蛋糕有多甜，我的心就有多苦。
似是想安慰我，张嚣路过我身旁时小声说：「其实你之前都打得挺好的，可能是第一次实战太紧张了。」
嗯。
嗯？都？朋友请说出你的故事！
3
我让陆娅出谋划策，给我整一个和张嚣单独相处的机会。
她说按学校规定应该不行，她问我想干啥。
「我有话想问他。」我说了实话。
「嗯，你还有恋爱想和他谈一下。」陆娅曲解了我的真心。
「说什么呢，奴才愿终身不嫁，陪在主子身边，为主子尽心尽力、当牛做——」
陆娅把一大勺奶油塞我嘴里，「你给我讲的这么多骚话，但凡能有十分之一讲给男生听，喜欢你的人都能从宿舍门口排到你被张嚣吊打的操场上。」
我佯装痛苦地捂住脸，开玩笑道：「什么叫吊打，那叫『家暴』。」
陆娅说我不写小说可惜了，我在想，我现在经历的事，那才是小说都不敢这么写的。
但我的富婆肯定是不能不管我的，她迂回了一下，帮我创造了一个和张嚣同桌吃午饭的机会——虽然是在全体新生挤满的食堂里。
救……人口密度这么大，隔壁座陆娅的耳朵都快贴到我嘴上了，我怎么好意思直接问：「张教官，你也陷入军训循环里了吗？我是第三十一次，你呢？」
于是我硬着头皮尬聊别的：「张教官，你喜欢吃什么馅的饺子？过年我给你亲自做点。」
他说过年还早，我说我都拜过年了，听得喝小米粥的陆娅直接呛着了。
我帮她拍背，彼此都交换了一个「你不行就赶紧走人」的眼神。
我老王家骨子里的傲气不准我低下我高贵的头颅，我直接把我餐盘里的排骨夹了几个给张嚣，「这个馅的爱吃吗？」
张嚣疑惑了，反问我：「卡嗓子的那种饺子吗？」
「有没有一种可能，我单纯问的是猪肉馅……」
人与人之间，不能、至少不应该这么难在一个频道上。
我终究低下了我的头，看他礼尚往来把自己的几块糖醋里脊给我。
张嚣苦口婆心地对我说：「要把心思用在正道上。你送我再多馅的饺子，都不能让你把擒拿拳打得更好，不是吗？」
「多吃点，既然爱吃甜食。」
他补了这么一句，让我越发犹疑起来。
我记得过往的三十次军训里，我们偶尔是同食堂吃过饭的。但学生那么多，不见得他能记得。
何况这次循环开始后，这还是我第一次和他一起吃饭。
如果真记得，那这是在试探我吗？
于是我藏着掖着问：「张教官怎么知道我爱吃甜食？」
他眉毛微挑了一下，视线扫过我的餐盘，「糖醋排骨、炸红薯丸子、红烧带鱼、八宝粥——」
好啦好啦，知道你会报菜名还不行吗？
张嚣前倾身子，我一瞬就嗅到了他身上洗衣液的清香。
凑近看，他拿筷子的手指节分明，连指甲都修整得很干净——没想到糙汉子还这么精致，真加分，咳咳。
但原本暧昧的距离，却被张嚣一脸的正气拉远了，「不仅爱吃甜食，还不爱吃蔬菜，身体素质能练成这样，真是很不容易了。」
我撇撇嘴，要不是这三十场军训，我其实还是以前的药罐子，「管不住嘴，那只能迈开腿了呗。」
「很好，很有觉悟啊，」我诧异地抬头，看到张嚣罕见的热情笑容，「格斗方阵每晚都会加练体能，既然你这么热爱训练，今天开始就跟着他们一起吧！」
激动得我含泪吃下两大碗米饭，然后回去倒在陆娅怀里哭诉：「他这哪是想要我的心，是要我的命啊！」
4
同城念大二的发小趁我休息的一天来看我，见我肩能抗、手能提，还能顺脚铲翻一米八的男同学，芙妹变王哥，谁看了不迷糊。
「为啥他们都叫你『王豆腐』呀？」韩建宇怯怯地问。
也许他想到了这些年欺负我的事，然后发现我战力陡然涨了百倍，现在开始后怕，怕我一拳一个老熟人。
「你懂什么是『豆腐块之王』。」我用手指戳戳菜单上的糖醋鱼，他麻溜地叫来服务员加餐，还顺手帮我满上了橙汁。
其实这波韩建宇来找我，也是前三十次循环里没有的情况。
我和他打小认识，每次他支支吾吾的时候，保准有事儿。所以我让他直说，我会看情况选择怎么揍他的。
「倒不是要挨打的事情。我就是觉得有些好玩，所以想讲给你听，刚好咱俩来市中心搓一顿。」他搓搓手，讲了一个让我汗毛耸立的事。
他说他昨晚梦到我陷在开学军训的循环里，足足军训了三十一次。
我的体能从菜鸟拉到兵王，甚至还因为军训表现出色，最后成了代表讲话的学生标兵。
「绝了，在我梦里，你最后格斗都能单挑你们当兵两年回来的教官了，离谱不？」韩建宇没心没肺地笑着，没心没肺夹菜吃。
而我拿筷子的手忍不住颤抖，心都快跳到嗓子眼了。
我声音虚浮地问他：「或许，你在梦里有听到我怎么称呼我们教官的吗？」
韩建宇摇摇头，说谁做个梦能记得住那么多细节。
我欲言又止数次，急得仰头灌了满满一杯橙汁。
「你也有话就说呀，哥会看情况——嗯安慰你的，缺钱缺人直说，我永远都在。」
菜鸡翻身王靖芙，审时度势韩建宇。
正当我犹豫要不要告诉韩建宇的时候，就这么巧，我看到张嚣和他的几个队友走进了同一家餐厅。
我连忙扒拉韩建宇，说刚进来的那个个子最高的是我的教官，让他看看眼熟不。
「确实眼熟，」韩建宇一推眼镜，神色认真得让我感到陌生，「长得帅的我都眼熟。」
呵，诡计多端的＿（填空题，一题两分）。
在我花式捶韩建宇的时候，张嚣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了。
他说真巧，我说真巧，韩建宇说：「教官你好，教我『小宇』吧，都是缘分。」
张嚣一行人坐在了我们隔壁桌，脱下军装换上休闲装，是另一种港风的帅气。
他请来服务员，指着菜单上的一样菜，温柔地看着我笑说：「这盘菜我送给这位小姐，麻烦你们了。」
哇！是谁的心又「咯噔」了一下！哦！是我和已经抱起手机坐到张嚣边上的韩建宇的。
「那教官喜欢吃什么菜呀？不能光你请我们呀，我们也得回礼呀！」
韩建宇贱兮兮地打开微信二维码，「这里吵，我听不清，张教官加我微信发消息告诉我吧，我现在就给你点！」
我突然意识到，我还没一个男人会要男人的微信，心情狠狠跌了一下。
「你可以问她我喜欢吃什么，」张嚣把目光投向我，那一刻我的心情又迅速涨了起来，「除了她喜欢吃的甜食以外，我都挺爱吃的。」
呵，男人，就是想引起我的注意罢了。
嗯，很好，张嚣甚至送我的还是一盘纯素菜。
「注意健康饮食。」他又笑了，一脸温良，人畜无害。
我把西兰花嚼出啃骨头的气势，心里暗自发誓：谁再「咯噔文学」谁是狗。
然后当天晚上我就真香了。
5
我一直觉得我够社牛了，但每每在陆娅或韩建宇面前，我都会被迫变成文静女孩。
比如平常我都有点害怕的教官们，可以被韩建宇轻轻松松组完电影后接着组密室逃脱，而我只能跟在后边安静如鸡。
电影看的是个恐怖电影，偏偏密室逃脱也是恐怖丧尸题材，被吓了几次后我就心里发毛了，悄悄往人群后边躲。
然后我腕间一热，被一个强有力的手拽到了前边，是张嚣低沉的嗓音——
「怕什么？你可是我教出来的学生。」
咯噔！呜呜呜，我秒打自己的脸，我是狗，我说话不算数。
可他真的好让人心动。
「就几个 NPC 就怯了？擒拿拳白学了？」他好像真的只是在焦虑没教好学生，「擒拿拳——预备！」
救命！我竟然真的条件反射做出了预备动作！
救命！我愣了，韩建宇愣了，一群教官愣了，对面的丧尸都愣了！
「卧槽，你们不会来真的吧？」NPC 挠挠头，在对讲机里询问被顾客打的话怎么算赔偿金。
我烧红了脸，收回拳脚，狠狠掐住张嚣精壮的小臂。
啊，线条还挺好的，这是可以碰的吗……
「以后能不能——」我仰起头对他说话，声音很小，所以他也低下了头。
一下子距离就很近哎，那我不小心鼻尖刮到他温热的嘴唇，就也很正常哎。
「你说，我在听。」
他穿着件短袖衬衫，因为低着头，我刚好能看到风纪扣下他若隐若现的锁骨。
啊，这是可以看的吗——
「张教官，你凑近点，」我紧盯着领口之内，「以后能不能多教我打几遍擒拿拳，真的很难学哎。」
「也是，毕竟就差这一项就全优了，是谁都不甘心。」
「嗯……嗯？」我怀疑他又在钓鱼，「还没考核呢，你怎么知道我就差这一项？」
「体能王、豆腐块王、枪王、兵王，」他轻笑了一下，鼻息扑在我颊边，「我在部队的时候，觉得自己够优秀了，都没你这么多『王』呢。」
「所以怎么会不全优？全能型选手王靖芙同学？」
这男人嘴也好甜哦，刚好我爱吃甜食，真想尝一下，咳咳。
还是韩建宇跑过来破坏掉氛围：「还往前走吗王哥？那个丧尸好像都无聊到抽烟去了哎。」
苦口婆心张教官再度上线：「王靖芙，你可不能学抽烟啊，完全有害健康的。」
嘿嘿，好，我不抽烟，我抽＿（填空题，一题两分）。
那天我们一起先把韩建宇送回了学校，他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张嚣的方向，我一边拥抱他一边小声安慰：「放心，姐妹会帮你照顾好他的。」
「不要紧的，姐妹，」韩建宇轻拍我的肩，「平常记得帮我多看看李教官的动向，帮我送水给他哦！」
好家伙，我甚至还没注意到这里边哪个教官姓李。
依然菜鸡王靖芙，花样百出韩建宇。
然后就是教官们和我一起回学校。
进宿舍楼前我回头望了一眼，刚好对上也在回望我的张嚣的视线。
我给陆娅说了今天发生的所有事情，描绘最后对视的场面时，我补充道：「张嚣看的不是我，是他未来的老婆啊，懂？」
惊得陆娅扒开我的嘴闻了半天，「你们竟然还喝酒了吗？几斤啊喝成这样？」
「你懂什么，醉我的不是酒，是他的眼神——」
陆娅很久没捶我了，她甚至怪我偷偷卷了一个暑假、身体变健壮以后不好捶了。
呜呜呜，看在我还有个岗位寄放在她家别墅门房的份上，我姑且选择原谅她。
6
得到了韩建宇的预言，我开始反思我的这段军训生涯。
笑死，再多来几次，我都赶得上张嚣的从军时长了，虽然训练强度肯定比不上他的。
清晨六点半集合，我已经能六点整赶到食堂，抢到最早的一笼包子了。看来早睡早起好好锻炼，身体真的会倍棒。
我正沉思着，听到张嚣的声音：「请问今天的包子，有排骨馅的吗？」
「莫拉古？」我扭过头，看到是我的准未婚夫，立马笑得娇羞，「你要真想尝尝，我也不是不能试试。」
他的手倏地搭在了我胳膊上。
啊，这是要拽我进他怀里，来个清晨的第一个抱抱吗？这样不好吧，这么多人——
「我开玩笑的，」他笑着把我拽到一边，「快去吃吧，刚好把路让开，后边还有排队的呢。」
就这一秒，张嚣从我的准未婚夫名单上划掉了。
当初既然是我选的你，今日便由我再选他人。
这河清海晏的天下，便由新王书写罢——咳咳不好意思串频了，这是我最喜欢的知乎作者「码字精-鸿蒙」大大写的一篇叫《妖后》的小说里的句子，大女主虐渣治茶很难不爽，咳咳咳。
我扒拉帽子掩面遁走，很好、很自然。
爱情就是这样，来去如风的。
我是在大太阳底下踢了一下午正步后悟出来的：想结束军训循环，也许需要我每一项任务都做到优秀才可以，甚至还得竞选到优秀学生标兵、上台讲话。
短暂的休息时间，有学姐和学长提了西瓜坐在树荫凉里吃，真是曾经自己淋过雨，就要给我们泼一盆滚油啊。
我注意到张嚣掏出手机，背对我们划拉着。
身旁的陆娅快馋哭了，我哄她：「还不快让老爷派他的直升飞机，送两个冰镇大西瓜来给我们大小姐解解渴！」
「嗯！」陆娅狠狠点头，「而且要 Densuke 黑皮西瓜！」
我发出无知的疑问：「灯什么玩意儿？很贵的品种吗？」
「好像三万还是四万一个吧，不知道有没有更贵的，我只吃过一次。」陆娅把她的防晒霜给我也挤了一些，帮我抹在脖子上。
「哦，」我一本正经注视我的贴心小富婆，「那和奴才将来的月薪差不多哎。」
「救命，难道我一个月花三万块钱，不买西瓜吃，反倒用来雇你吗？」
「嗯？感情淡了？主仆没的做了？」
正在我们插科打诨时，张嚣自费订的饮料到了。
很贴心，一扎冰镇的，一扎常温的，无声为我们回怼了吃瓜群众。
我们方阵欢呼了，张嚣侧过头，低压的帽檐下，是一张嘴角微微牵起的痞帅侧脸。
陆娅狠狠摇我的胳膊：「卧槽！你未婚夫好帅啊！」
好吧，那我姑且选择把他拉回我的准未婚夫名单上好了。
爱情就是这样，随机应变的。
7
毕竟也是有未婚夫的人了，我开始在意起了自己的外表。
其他都还好，主要是三十一次军训——太晒了！用过八百款防晒霜都翻车，我被晒成一块碳的时候才找到勉强好用的。
于是在陆娅教我化妆的间隙，我把她的一兜防晒霜倒在桌上，扔掉了大部分，告诉她别用那些了，涂他们还不如糊层猪油。
我从成分分析到功能，头头是道，惹得陆娅一脸狐疑：「你高考前出门都只涂大宝的，怎么突然对护肤品这么精通了？不是一直只有我喜欢研究这些吗？」
「啊，就，我暑假自己没事干，瞎看着玩儿的呗。」我抠抠手。
「你说谎。」她极少这么一脸严肃地看我。
我心惊，她不会发现什么端倪了吧！
「你不会……」陆娅的神情越发凝重，「真的在追我吧？还专门为了我报了这个学校？破案了！你明明分高不少的！」
「破你……」我用尽全力把脏话吞回去，是我高估我的笨蛋美人了。
「求求了，别用这么真挚的眼神看我好吗？我只是为了选王牌专业好吗？当初不是收到录取信息，我们聊天才知道被同一所大学收了吗？」
陆娅思考了一下，觉得有说服力，这才安心地拍了拍胸脯，接着帮我化妆。
「那就好、那就好。不然我真怕我现在离你这么近，你一个情难自持强吻我。」
我痛苦地揉太阳穴，「剪秋，本宫的头好痛啊……」
军训进行到了倒数第五天，我不出意外地又一次被选为了我们方阵的旗手。
这是我第十二次扛旗了，我的胳膊已经麻木，我的眼神已经浑浊。
「背挺直！」
张嚣一声令下，我又条件反射地挺直了肩背。
呜呜呜，到哪还能找到我这么听话的小娇妻啊。
休息的间隙，我听到隔壁方阵的教官过来凑热闹，说羡慕我们方阵有我动作这么规范的旗手，远远看着就有精气神。
「也不看看是谁带出来的兵。」张嚣笑得很得意。
我莫名暖心，一个体育废，有朝一日竟然还能成为教官的骄傲。
「我在她身上下了很多功夫，说出来你们都不信的。」张嚣坐着的时候，也是腰背挺直的。
他虽然背对着我，但我能想象得到他那双星星一样的眼睛，含着笑意的模样。
另外的一个教官让他说说到底咋练的，他似是开玩笑，又似是认真的：「一次不行，就再来一次。练她二三十次，保准有效果。」
我早已枯井一般的心，又被他钓得涟漪犯圈圈了。
这个男人到底是不是局中人啊？到底是不是和我一样中招了啊？
还是说，他根本就是始作俑者？
8
那天我面色凝重地回到宿舍，泡脚水凉了都没注意到。
还是室友好心提醒快熄灯了，我才忙收拾好上床。
我给陆娅发消息，我说张嚣可能真的不想要我的心，只想要我的命。
陆娅当然 get 不到我的意思，只说以我目前的体格，那些加练对我而言明明比吃一块小蛋糕还容易。
「什么？你明天又要给我送小蛋糕了？还是主子疼奴才！」
于是我成功被带跑偏，做了一晚上吃蛋糕的梦，第二天买早餐，都刻意避开了奶黄包。
擒拿拳最难，是倒数第二天进行测试的。
我心里微微担忧，不是怕这最后一项评不到优秀，而是怕一切和韩建宇预言的一样进行，但最终还是逃不出这个军训循环。
张嚣注意到了我在走神，用笔轻点了下我帽檐。
我抬头，看到他黑白分明的眼睛——温柔与严肃兼具，我虽然在怕他，却又莫名因为他的话心安，「做好自己该做的，结局不会差。」
「有什么好怕的呢？你现在只是变成了一个文武全才而已。」
其实他说得对，至少除了晒成炭以外，我没有受别的伤害。
甚至还练好了身体，不用再靠那么多药物养着。
因此我确信张嚣知道了些什么，但我忍住了，选择先打好这套擒拿拳。
都三十一次了。无论会不会有第三十二次，只要我还活着，我就想精益求精，做好当前能做的事情。
我终于拿到了擒拿拳这项的优秀，但没想象中那么高兴。
因为我知道自己付出了多少，这次的成功是必然的、不是侥幸的。
人对必然的成功，自然是会少一些惊喜的快乐的。
夕阳下，我抱着旗帜，望向远山——他们都在嬉戏打闹，而只有我，在思考哲学大事。
不愧是我。
「谁让你把旗杆子杵地上的？」张嚣冰冷的声音又响起了，我恶狠狠举起旗杆，恶狠狠趁他不注意瞪他。
他转头太快，我眼神没收住，大眼瞪小眼间，我审时度势地问：「教官，你看这个角度可以吗？不行我再改改。」
张嚣一挑眉，颇有些无语地看向别处。
大概他也意识到我知道他知情了，但他大概想不到我这么能忍。
古有越王勾践卧薪尝胆，今有兵王豆腐暗藏大计。
该我反将一军了，张教官！
9
我凭借高考成绩优异，加上军训所有项目全优，成功竞选了学生标兵发言代表。
前一天彩排的时候，我一边扛旗，一边背我的发言稿，顺便吐槽几句张嚣：「张教官真是大影帝，天天钓鱼演我还装无辜。」
然后那个穿迷彩服的大高个猛地迈步走到最前排来，我不用看他都知道他在瞪我。
嘿嘿嘿，终于轮到你破防啦。
正式军训汇演开始，我先带领方阵绕行操场一周，最后停在给我们划定的区域，我把旗子临时交给另一个女生，然后跑去看台后边准备发言。
为时二十天的又一次军训也快结束了，九月的天依旧热得人汗流浃背。
为了上镜一点，我刻意抹了陆娅的粉底液。
看台上的张嚣余光里瞥到我，特意蹲下身子隔着栏杆关切地对我说：「别紧张，你一直都很优秀的。看看，脸都吓白了。」
「啊是是是、对对对，谢谢张教官安慰。」
咱就是说，不会说话可以闭麦。
我一人血书，求给张嚣投毒哑药。安安静静立正的时候多帅啊，非得张嘴，一张嘴就破我防。
但经他这么一闹，我倒不大紧张了。
我走到看台正中央，扫视下边清一色穿迷彩服的年轻面庞，正式开始了我的发言。
一切很顺利，我能感觉到张嚣在笑着看向我。
是时候让这笑得一脸单纯的张教官，感受一下人心险恶了。
今天，我就给张教官反上一课！
于是在发言的最后，我趁着轻松的氛围，询问一旁的校领导，既然作为新生代表，我可不可以代表大家挑战一次教官。
校领导欣然答应，说初生牛犊不怕虎是好事，立马给我和张嚣安排了操场正中央的场地。
我始终记得韩建宇说的那句「你最后格斗都能单挑你们当兵两年回来的教官了」。
所以我对张嚣虽喜欢但记仇，现在是时候一雪前耻了。
这次围观的不仅有新生们，还有许多来围观的学长学姐们以及校报的小记者们。
我已经想好标题了：最帅教官遭遇指教生涯滑铁卢，兵王豆腐喜提开学军训最强生。
瞧好吧，我要把王豆腐这块招牌，打响全校！
张嚣站了出来，永远都是一副游刃有余的表情。
他一挑眉，最后问我一句：「你确定要选我打？」
「打的就是你！」
我冲了，我开始和他过招了，快、狠、准、稳我都做到了！
然后我被张嚣一个反手捏住命运的后脖颈，再次摁在地上摩擦。
什么意思，预言帝韩建宇不是说了吗？
死去的细节回忆开始攻击我。
哦，原来预言帝韩建宇那句「能单挑」，是指「我能冲上去茬架」，但结果未必「能单挑赢」。
搁这儿玩游戏文字呢，我亲爱的发小。
看我再见面不捶死你。
我这一刻终于悟了，我终究是拥有不了主角光环的，我彻底死心了。
我拍拍张嚣小腿，示意他别再摆姿势了。
「可以了，张教官。够拉风了，校报小记者们已经拍够高清大图了，可以把我从地上拎起来了，真的会谢。」
「等等，王同学。你再看一下左边，那里也有人在拍照。」
那边采访记者的话筒上，好像有地方电视台的台标。
毁灭吧，这失去奔头的人生。
美好的军训生活落下帷幕，只有我一个人受伤的局面达成了。
会有第三十二次循环的吧？一定得有第三十二次循环的吧？
实在不行，可不可以把我塞回我妈肚子里重新洗牌啊？
这社死到家的人生，谁爱过谁过去吧。
10
军训是早上结束的，我人是下午睡着的，很安详。
梦里都是我被张嚣摁在地上的片段。
梦里，陆娅还端着小蛋糕来安慰我，说话风格却像另一个我：「你这不是折服于张嚣的武力，是折服于他的魅力了啊！」
「主子说得好啊，奴才受教了……」
我感觉我是哭醒的，不然怎么嘴角湿湿的，腹腔里还闷着疼。
看天色已晚，我实在一肚子疑问，试探着打了张嚣的电话。
没想到他不仅秒接了，还说：「为了等你这个电话，我连晚饭都没吃呢。」
「还是上次相遇的餐厅，我请你吃你最爱吃的甜食，你愿意吗？」
什么？愿意什么？啊，这是可以问的吗？
「Yes,I do.」我在电话这头娇娇地笑了两声，挂断电话后就往陆娅寝室疾驰。
「快快快！老子终于要出去钓男人了！快把妙龄少女妆焊死在老子脸上！」
我自动忽视了陆娅略带失望的一句「你还真对我没兴趣啊」，把腰带多扣了一个环，只求看上去再苗条点。
夜幕下，华灯璀璨，小雨如织。
张嚣穿着得体，左手撑伞，右手拿花。
虽然不知道送康乃馨是什么意思，仿佛和庆祝我不能自理的人生终于复健成功一样。
但没关系，送我仙人掌我都开心。
这就是爱情，不讲道理的。
他点了不少糖醋味的菜，也点了几样素菜。
我爱吃的素菜很少，他点的偏偏都是我爱吃的，我突然怀疑他是不是还会读心术什么的。
「别多想，我只是看那天我给你送的素菜拼盘你就吃了这几样，所以这么点了，」看我仍旧不放心，他正色道，「我没你想的那么变态。」
「你都让我参加了三十一次军训了，还不变态吗？你但凡敢去知乎提问『我把学生揪出来连着练了三十一次军训，我变态吗』，一定会被正义的网友骂死的！」
张嚣短暂地思考了一下，然后爽快地接受了，「哦，那不好意思啊。」
嗯？一句不好意思就完了？打发狗呢？
「你知道我这三十一场军训怎么过来的吗？三场之后又三场，三场之后又三场，已经三十一场军训了啊，教官！」
我含泪吃掉半条糖醋鱼，「我只想做个快乐肥宅罢辽。」
见对面半晌没说话，我捧着鱼骨头抬头。
那是一双温柔的眼睛，一眼就望进我心底最柔软的地方。
「你真的很可爱，王豆腐同学。」
什么？可爱？这样复杂的词，拆解一下，是可以爱的意思吗？
哇他好会表白哦，我是不是得矜持一下。
「也不是不可以呢——」且慢，我不是来审讯他的吗？
我收敛了一下羞涩的笑容，开始问他正事：「但你得先告诉我前因后果。」
张嚣迷惑于我这两句话的逻辑，但还是先为我解了惑。
他说的内容，我在试图理解了。
可是真的很离谱，离大谱。
张嚣居然是个小神仙。
11
张嚣的工作职责是：帮每一个不爱运动导致身体虚弱的好学生恢复健康、培养运动好习惯。
救命，格局炸裂的同时，处处透着无语和搞笑是怎么回事！
「青年强身健体，才能振兴中华，懂吗？」
救命，这一脸的认真，是认真的吗？
我哪敢说不懂，脑瓜子嗡嗡的，「剪头，本宫的秋好痛……」
要不是真的经历了整整三十一次军训，看我火柴棍一样的胳膊腿真的出现了肌肉线条，这话我哪敢信。
但毕竟我和张嚣之间发生的每一件事，都是离谱的。
这波无非是离谱他妈给离谱开门——离谱到家了。
我突然想起什么，学了个最近仙侠剧里给仙尊行礼的姿势，「张上神这厢有礼了，近日小王多有冒犯，还望海涵。」
高低是个神仙，我不好得罪的。
虽然每一次冒犯的结局，都是只有我一个人社死。
张嚣忍俊不禁，「噗嗤」一声笑出来，「觉得离谱就直说，不要这样阴阳怪气的。」
「那我就直说了！」我凑过去扒住他手腕，我发誓不是刻意要和他身体接触的，「这世上怎么还会有逼人锻炼身体的神仙啊？你是不是又在演我？」
「真没有，」他也凑近我，「其实我们神仙圈子也挺卷的，我只能靠我的一技之长位列仙班。真的是做什么的神仙都有，只要能为民造福。」
该死，我又闻到了他身上甜美的味道。
他离我这么近，一定是想勾引我。
「你可以继续叫我张嚣，也可以叫我『拯救军训废柴之神』。」
张嚣咧着一口大白牙，骄傲地笑着。
该死，连这样的名号他都能喜欢，他真的好与众不同。
我捋了一下鬓发，心怀鬼胎地接着问他：「难为你费心。那你是单练给我一个人看的，还是别的妹妹都有？」
张嚣露出普度众生的微笑，说当然是能帮则帮，上岗以来已经拯救了上百个军训废柴了。
我又双叒冷静了，向后靠到椅背上，「怪道每一次循环我都被人淹没了。早知道她们在，我就不来了。今儿个她们来，明儿个我来，也不至于太冷清。」
服务员刚好来上菜，听到这话瞥了我一眼。
是的，这个餐厅里已经没我在乎的人了。
唯一一个我在乎的，还是个小神仙。而这个神仙正欢快地扒拉蔬菜沙拉，招呼我一起吃，说均衡营养，不然白练了，还得来第三十二次。
谁看了不说「绝」。
12
看气氛越变越寡淡，我趁还有点兴致，赶紧问了我超级关心的问题：「都说神仙要断绝七情六欲，那你们可以谈恋爱吗？可以娶妻生子吗？」
「也、也不是不可以。毕竟已经改革开放这么多年了，没以前那么思想封建了……」糙汉子的脸上，倏地腾起了两团可疑的红云。
「呦，张教官——哦不，你既然退伍复学了，那就是张学长，」我又身子前倾探了过去，「你不会也对我心动了吧？」
「当然会，你很优秀，也很特别。」
暖黄的灯光在他眼中浓缩成明亮的光点，这是我认识他以来，他说得最磊落的一句话。
而这句话，偏偏是在表达对我的喜欢。
于是我的心又「咯噔」了，但这次不止一下，而是止不住地「咯噔」着。
他连着夸我，说我学习好、上进、不轻言放弃，即便遇到困难也乐观面对。尤其在不擅长的领域里还精益求精，这是他极少遇到的。
所以他还专门为我放了一次水：就是他给韩建宇托梦的，把如何逃出循环的方法告诉了我。
咱就是说，这方法其实不用告诉我。毕竟不练个二三十次，我也做不到全优啊，说了和没说有啥区别……
张嚣的大眼睛眨巴眨巴的，我知道他要说到喜欢我的核心原因了：「最重要的，你是唯一一个……」
他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尖，救命！直球霸道男害羞起来，真的很反差萌的好嘛！快说！我要听！
「你是唯一一个被我擒拿了两次，还不和我反目成仇的女生。你性格真的很好，真的很特别。」
哇哦。
「谢谢啊，你也挺特别的……」我听到了期待已久的告白，但是心情复杂极了。
就，这思路也太清奇了哎。
就，毕竟是个神仙哎。
所以怎么不能选择包容呢？毕竟他八块腹肌——哦不，挺善良还有格局的哎……
我眨眼间就想通了，毕竟人活着，最重要的就是别自己为难自己。
于是在经历了这么久的怪圈后，我终于露出了释然的笑容。
「那……明天醒来后，我还会记得你吗？我可以去找你吗？」我掌心朝上，向他伸出了手。
张嚣用两只手握过来，粗粝而温暖，紧紧包裹住了我的手，「当然可以，你不是自诩为我未来的老婆吗？」
我娇羞地低下头，「没有啦……」
「且慢，」我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你不是说你没有读人心的能力吗？」
「这话是你直接说出来的呀，和你的闺蜜，」张嚣一脸无辜，「我只是听力比较好，偶尔能听到你讲话，毕竟你是我的特别关注嘛……」
死去的回忆又开始攻击我了。
「家暴」、「要我的心」、「看的是他未来的老婆」、「醉我的不是酒，是他的眼神」、「未婚夫好帅」……
你究竟听到了多少啊？啊啊救命！
果然，生活的苦难全都压在我区区一个新入学的学生身上了。
社死的永远都只有我而已。
我很生气，凑过去狠狠亲了一下张嚣，「你欠我的！」
记得要拿一场甜甜的恋爱还哦！咳咳咳。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