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邻居很奇怪,
他家有个地下室,
地下室里关着一个穿红裙子的女人,
那女人被虐待成了疯子。
你问我,我为什么会知道?
因为我一直在偷窥他。
1
「新闻播报:最新消息,近日邻市连环杀人案目前依旧毫无进展,请广大人民群众出行注意安全,谨防尾随,发现异常请拨打 110……」
「对,当时我记住这条新闻,才联想到的!」
逼仄的询问室里,我因为激动,将手铐挣得哗啦作响。
警察是个中年大叔,他安抚道:「梁女士,别紧张,他已经落网了,你现在好好讲讲你看到的。」
长时间的问询让我精神脆弱,「警官,我已经说过很多遍了……」
他的声音透着冷酷,「再说一遍,从你第一次偷窥开始。」
一个新的记录员来到询问室,准备开始记录,我也开始我的叙述。
我是个偷窥者。
喜欢窥视别人的生活。
失业之后,我选择来到 A 市买下了一栋复式。
原因很简单,因为这栋房子的二楼有一扇巨大的窗户,可以直观地看到邻居的二楼书房以及院子。
记录员忍不住插话:「偷窥是犯法的。」
旁边的中年警官碰了他一下,他立马噤声。
我当然知道偷窥是犯法的,但是我忍不住,谁都有癖好,或大或小而已,不过认错态度要好:「警察叔叔,我错了。」
中年警官敲着桌子,「继续,说说你的邻居于思成。」
我的邻居于思成是个奇怪的男人。
他看起来很有钱,西装革履,带着金丝眼镜,标准精英像。
奇怪就在于他好像没有工作。
当时我已经窥视他将近一个月。
有一个穿红裙子的女人被他带进去之后,再没有出来过。
「说不定是他女朋友呢?」这个记录员很爱问问题,这次中年警官没有管他。
我只好回答:「可他依旧独来独往。」
不过当时我并没有在意,心想或许是我多虑,我也不是二十四小时盯着,也许我没偷窥到,女人早走了。
按照我的习惯,窥视到一定时间,我会偷偷潜进他家,身临其境地偷窥。
如果我知道后面有这么可怕的事。
我绝对不会去。
2
他每周三周五会在深夜出门,大约两个小时会回来。
周五这天,我算着时间来到监控死角,翻墙进入。
看到记录员抬头,我心有灵犀的解释:「我会攀岩。」
他嗤笑道:「你还专业对口。」
我也笑笑,凝重的气氛消散一些。
他家是指纹锁,但我之前踩过点,以送老家特产为由进去坐过,他给我递了个苹果被我带走。
我提取了指纹,打开了防盗门。
当时很小心,我还专门把门留了个缝,这样月光就能照进来。
他家全是画,诡异猎奇的画,比如说一个眼睛一个黑色背影之类的,
白天看还好,晚上看特别恐怖。
我心里发毛,简单地看了看就去了二楼,
他的卧室很干净,但我还是眼尖地找到一根长头发,是女人的。
整个二楼逛遍了,我发现没什么新奇的,和其他人差不多。
等我停下扒拉鞋套的时候,整个房子只有鞋套的沙沙声,我一停止动作,就是死寂一般。
太安静了,我心里越来越害怕。
所以我就准备下楼,可是我发现一楼的月光没有了。
门被人关上了!
「别紧张,」中年警官递过来一杯热水,我身体在轻微发抖,他问:「你当时停留了多久。」
「大概十分钟不到。」我努力回想着:「总之很快。」
「然后呢?」
然后我在原地等了一会,什么也没发生。
我正准备走的时候,发现地板上有个东西很奇怪。
「什么东西?」
「石子般大小,我为了走路轻没有穿鞋,很扎脚。」
那东西很奇怪,在地板下面,我研究了一会,轻轻按了下。
然后我听见厨房有动静。
于是我忍不住好奇心走过去。
发现厨房挂着渔网的墙壁竟然是个暗门。
里面是一条幽黑的楼梯。
我不敢下去,这太可怕了,于是我就想赶紧离开……
「然后呢?」记录员紧张地问。
我握紧发抖的手臂,颤声道:「他就在我身后!」
一直盯着我,眼神犹如漆黑的洞,没有一丝温度,但嘴角咧开。
他在无声大笑。
「如果不是我手贱按下地下室的开关,说不定我就能安全离开。」
记录员嘴角一抽:「是你不该偷窥。」
我急忙附和:「您说得对,如果没偷窥,就不会去他家里。」
我不知道他用什么把我打晕,但我一睁眼头痛欲裂。
他把我关进地下室。
地下室唯一的出口就是那条楼梯,好在地下室很干净,他似乎有洁癖,可我还是闻到很重的血腥味,我最开始以为是我自己头上的血。
直到发现那个红裙子女人。
她已经疯了,身上全是伤口,被血泡了一遍似的,整张脸肿得很高,如果不是那条裙子我真的认不出她。
但这不是最惊悚的。
我咽了咽口水,「我一转头,就看见……于思成,他也受了伤,胳膊好像断了,手上是和我一样的绳子。」
他问:「你是谁?」
我懵了不敢说话。
「听着!我才是于思成,把你关进来的人是个抢劫犯,他整容成我的样子霸占我的家业,还用我的名义把你们……」
他又说:「他顶替了我身份之后,辞职待在家里,还囚禁了这个女人,你……是谁?」
「我是你的邻居。」我回答他。
如果说这个时候我还是半信半疑,那么接下来的一幕让我信了百分之八十。
那个假的于思成从楼梯走下来
和我身边的人一模一样!
之后他开始对旁边的于思成拳打脚踢,拳拳到肉,那沉闷的击打声让人打怵。
于思成已经被打得口吐鲜血。
抢劫犯才停手。
三天了,他不给吃不给喝,于思成偷偷把他藏的剩饭给我。
这个抢劫犯经常没来由的暴怒,会打我和于思成。
但大多数都在打我。
或许我的出现是他的意料之外。
那个红裙子女人倒一直没挨过打,可能怕再打就死了。
后来,于思成悄悄跟我说:「我们想办法逃出去。」
3
我们策划了三天。
这三天我们默不作声,补充体力,
庆幸的是抢劫犯开始给我饭吃。
于思成手上的绳子很快就会磨断。
我们在等一个契机,
抢劫犯警惕性很高,几乎没有背对着我们的时候,除了上楼梯。
等绳子磨断,等抢劫犯上楼梯。
于思成负责把他摁在地上,而我去把门口的渔网拿来,把他捆住,我们就能逃跑。
他能把这么重要的事情交给我,我非常感谢他。
这么多天多亏了他偷偷照顾我,不然我可能会直接崩溃死掉。
在计划形成的第五天,绳子不负众望地断了,
他手一松,立马偷偷帮我解开绳子。
我的手腕上已经勒出青紫的痕迹,痛不痛没那么重要,不太好的是,手已经有些使不上力。
但时间不等人。
我们继续拿着绳子背在身后装作还在被捆的样子。
他如往常一般,把饭放在我们面前。
在他转身上楼梯的那一刻,
我身边的于思成宛如出鞘的利剑。
「快啊!」他嘶吼着,用力全身力气扑在抢劫犯的身上。
我当时本可以不管他,
但当时一心想的都是渔网渔网渔网。
所以我没有愣神,快步跑过去打开门——
拿了渔网交给于思成,他加快语速:「我来,快点出去报警!」
我立马跑到门口准备开门。
抢劫犯在身后骂骂咧咧。
糟了,我这边出了状况,门被人锁住了,根本打不开。
我心急如焚,「拿他身上的钥匙!」
与我的话一同响起的是于思成的声音,带着讥笑:
「你是在找这个吗?」
他手中的钥匙被晃动的叮铃作响。
我动作顿住,僵硬在原地。
在他身后,那个所谓的抢劫犯正冷眼望着我。
于思成捧腹大笑,眼里血红一片,嘴角咧得很开,就跟我最初那个在我身后的人表情一模一样。
我听见他雀跃的声音:
「我演得好吗?」他像个神经病一样在那里跳舞,「哥哥演得好差!」
「我是影帝!梁月,我演的——好吗?」他猛地贴近我,那双血丝弥漫的瞳孔映出我苍白的脸。
原来我被骗了。
「你是不是以为马上就能出去啦!!」
他笑个不停,咳嗽起来:
「咳咳……哈哈这种希望破灭掉的滋味好受吗?」
原来他们是双胞胎兄弟。
我早该料到的,轻信了他人。
我又被带回了地下室。
那个女人还如往常一样瘫在地上双眼无神,我感到了浓浓的讽刺。
怪不得她疯了,身体折磨加上精神折磨,疯掉只是时间问题。
哥哥叫于思,弟弟叫于成。
于思把我扔回地下室,扑在我身上撕开我的衣服,我急得气血上涌,意识模糊。
在我接近昏迷的时候,听到弟弟说:「哥哥,你不行就不要弄了,多没意思啊。」
哥哥身体有缺陷,他不行。
而弟弟的面具摘掉后恢复了他的本来面目。
他有很强烈的表演欲,他的行事作风处处透露着诡异。
会突然变成另外一种人。
他说这是他的演技。
我每天都在心里给自己打气,我一定会逃出去。
这一天,弟弟带了一个身穿黑色包臀裙的女人。
女人被他打晕,但他没有着急关进来,反倒微笑着对我们说:「我又想了一个新剧本哦。」
4
他说,这是关于小兔子的故事。
他是兔宝宝,懦弱胆小,我是兔姐姐多愁善感,哥哥是大灰狼。
哥哥依旧是坏人,而弟弟依旧扮演受害者,这次他坐在那个女人旁边等她醒来。
于成甚至都不用做什么伪装,他之前打的伤依然清晰可见。
而我的任务,就是开导她活下去,然后给她希望,再亲手毁掉。
一样的话,于成甚至分毫未动。
女人显然信了,眼泪夺眶而出,巨大的恐惧侵袭着她。
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丝毫没有防备心,「我……我叫阿丽,怎么办啊?」
于成被哭得很烦,但他面上依然充满担忧,只是眼神看向我。
我只能说着他给我的台词:「我们有机会出去的。」末了,加上一句:「别哭了。」
经过聊天得知,原来阿丽是夜场女,这天从客户家里出来途经这里的时候被人打晕。
有些夜场女一言不合偷偷辞职很正常,有些和家里关系不好,长时间不联系。
两者结合在一起,才会导致这么大个人失踪了,都没有人管她。
当她知道有机会出去之后,情绪好了很多。
于思在前三天没有给她饭吃,由我将自己偷偷藏好的食物给她。
阿丽的心态越来越好,甚至期待逃走的那一天。
我很想告诉她真相,可是那个神经病弟弟一直盯着我的一举一动。
我不敢说。
阿丽在短暂的一周内,对于成充满依赖。
我怀疑她是有斯德哥尔摩,就像是在大海漂浮的人终于找到一块枯木。
她甚至开始幻想,等出去后要和于成在一起。
在这期间,我一直冷眼旁观,感叹她的心态。
而于成开始扮演一个患难情人的戏码,牢牢抓住阿丽的魂。
那是我们「行动」的前一个晚上。
地下室的时钟指向凌晨一点,我半梦半醒间听到阿丽甜腻的声音。
我掀开眼皮看到阿丽半靠在于成的身上,头越凑越近。
她在索吻。
从我的角度只能看到于成的背影,纹丝未动。
阿丽吃了闭门羹,倒头就睡。
我暗自推测,难道弟弟也不行?
我好像无意得知了兄弟俩的秘密。
第二天,时机到了,阿丽几乎跃跃欲试。
她兴奋得连于成讽刺的眼神都错过。
原来我那时候也是这般跳梁小丑。
计划开始。
一模一样的套路,由我和于成摁住于思。
阿丽负责拿渔网,她的动作很慢。
慌慌张张地还摔了一跤。
我依旧配合着于成在演,我觉得当时我都快疯了。
弟弟还给自己添加「戏份」。
阿丽在接近门口的时候,于成故意摔倒在地,「阿丽!救我!」
她犹豫了。
我心里祈祷她回来救他,或许这样等会儿还能少挨点打。
但我没想到,门竟然被阿丽扭开了……
有光照进来,我的视线里只剩下阿丽的背影。
5
哥哥于思反应很快,紧接着就追了上去。
我的手已经伸在阳光下,能感受到阳光的温度。
有一双手拽着我的头发。
他把我拖着往地下室走。
我太害怕了,我不能回去。
慌乱中我抓住了桌子上的花瓶,
对着他的头砸了下去。
扑通一声他倒在地上,头上蔓延出血,我怕哥哥会回来,抓紧时间跑了。
没来得及管地下室的那个疯女人。
我没有跑远,而是赶紧回了家,把家门反锁,然后拨打了报警电话。
之后我来到之前窥视的地方。
我看到……看到哥哥气冲冲地回来了。
他用渔网勒住弟弟的脖子……
「就是这样。」我接过记录员递的纸巾,擦掉巨大恐慌产生的眼泪。
「他们太可怕了,简直不是人!」我哽咽着:「警察叔叔,我什么时候能回家啊,我想赶紧搬家。」
「口供和王丽的基本对上了,目前暂时没有什么问题,有需要我们会再次联系你,对了,回家之后注意安全,哥哥还没有落网,我们布置了警员在他家周围。」中年警官正看着电脑上的记录,我猜他是在对比之前的。
「好,谢谢。」
离开警局回到家,我长舒一口气,经历过这么可怕的事情后,我决定戒掉偷窥这个毛病。
并且要好好生活,重新找工作。
手头的钱不足以让我搬家了。
我只能把房源挂在网上,争取能卖掉。
当晚,躺在自己的卧室,我总觉得窗外有股视线在盯着我,我不敢打开窗帘看,只能蒙在被子里过了一夜,
第二天,我就换了卧室,那扇巨大的窗户,我请人来给我糊起来,变成了实墙。
确实如同警官所说,在他家周围布置了警力,从早到晚都有人盯着。这让我安心了不少。
时间一晃三个月过去。
这场风波已经平息,之前还有记者要采访我,被我拒绝,现在连新闻也不再继续播报。
门口的警力慢慢越来越少。
整个社区开始恢复往日的平静。
我也敢继续出门了。
在这个事件之前,我每个月会固定去一次酒吧喝酒,缓解自己的压力。
遇到这种事,确实该好好抒发一下。
更何况今天下着小雨喝着酒,非常舒服。
吧台的调酒师是位帅气的小哥哥,话很多,喜欢撒娇:「怎么过这么久才来啊?」
我抿口酒,「遇到点事,不过已经解决了。」
「你可要常来啊,毕竟是道靓丽的风景线呢。」
我被他逗笑,正准备骂他,却听到他惊羡的声音:「哇,那个美女真好看!」
我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是一个穿着简约的女人,她的打扮不好看,但她的脸,像是高级定制的一般,五官精致。
「我得要个联系方式!」调酒师欢快地挥手,女人的目光被他吸引过来,碰巧和我对视上,
那是双小鹿眼,楚楚可怜,但她看人的视线很冷,没有一起感情。
这双眼睛,总觉得在哪里见过。
在哪里呢?
女人已经要转身离开,步伐越来越快。
在她快要消失的一瞬间,这双眼睛和我记忆里的对上了——
是那个红裙子的疯女人!
她竟然不是疯子!
怎么可能?
我曾经眼睁睁看着她把自己的呕吐物吃下去,用手抓自己的身体。
一道道血痕,不会作假。
她不会说话,只会无哇乱叫,甚至危险在她面前,她的眼神依然呆滞。
我急忙付账,紧跟在她身后。
她走得很快,转身进了一条黑漆漆的小路。
我紧随其后,她走着走着,停住了。
接着,一股巨大的扑力将我摁在地上。
双手被反拧在身后,「咔嚓——」一声,是手铐的声音。
我再次来到了警察局。
6
白炽灯下。
同样的地点,同样的警官。
「梁女士,我姓陈,警号 15266,这次请你来,是有些问题询问。」那位中年警官鹰隼般的视线一寸寸地扫过。
「你们就是这样请的?」我大声质问,举起被手铐铐住的手腕,手腕还在隐隐发痛。
「我们找到了于思的尸体,在他的指甲中发现了你的 DNA 存在,解释一下吧。」
「什么?这跟我没关系!」
我情绪激动:「他打我,有我的 DNA 很正常吧!」
「砰——」警官大力的猛拍桌子:「安静!」
「梁女士,第二个问题,为什么跟踪李蓉?」
「李蓉?」我随即想到,那个红裙子女人:「我只是不确定是不是她,所以想追上前问问。」
「当时阿丽逃走时的门是谁开的?」
「我不知道。」
「你之前说最后看见哥哥用渔网勒住了弟弟的脖颈,对吗?」
我有些不耐烦,「是的。」
「可是根据你之前的描述,你偷窥的位置只能看到他们的书房以及院子。」
「我记不太清,也可能是在院子里。」
一个相框被他举到我面前:「有见过的人吗?」
相框上有三个人,一位穿着朴素的女人,相貌平平,细看是很刻薄的长相,她的两边有两个男孩,如同复制粘贴似的左右各站一个。
「于思、于成……女人没见过。」
虽然没见过,但和那个疯女人很像。
陈警官收回照片,放松地靠在椅背上,一副随意闲聊的姿态:「之前一直在听梁女士讲故事,那不如我也讲一个。」
我没有这个好心情:「如果警官问完了,请让我回去。」
他微笑:「哎,不急,听完这个故事再走也不迟。」
「让我们把你之前的口供中的「偷窥」一词换成「杀人」。」
「什么意思?」我拍桌而起:「你这是什么意思?!」
「让我们把主人公换成李蓉女士。」
他忽视我的反应自顾自地讲起一个关于李蓉的故事。
我只好坐回去,听他娓娓道来。
李蓉出生在一个畸形家庭里。
母亲经营着一家上市公司,性格霸道强势,眼睛里容不得沙子,脾气很暴躁,会因为她的考试作文标点符号写错了一个,对李蓉大打出手。
而他的父亲自卑懦弱,失业后就再没找过工作,对李蓉没有感情,甚至是厌恶。
因为李蓉和她妈妈李红梅长得太像了。
父亲在妈妈那里受到责骂侮辱,就把李蓉当做出气筒。
讲到这里,陈警官有些不忍,而我则神色自若,毕竟世界上可怜人很多。
没有救世主的。
陈警官叹了口气,才继续说着,
这样的家庭情况一直持续到李蓉高二那年。
那年发生了一件大事。
她一向胆小的父亲做了一个惊天动地的事情——出轨。
包养了一个小三,用李红梅的钱把对方养在一个出租房内。
等李红梅发现的时候,
那个小三已经怀孕八个月。
这对于李红梅来说简直是奇耻大辱。
但是李红梅还没来得及去理论的时候,小三就进了产房,拼死生下了一对双胞胎,接着因为大出血离世。
李蓉的父亲决定申请离婚,却没想到李红梅一改往日的刻薄冷血,反倒提议把孩子接回家。
李红梅已经没有生育能力,他自然欣然同意。
于是于思于成就来到了李蓉的家里。
我轻笑:「这一般就是罪恶的开端了吧。」
陈警官摇摇头:「问题在于这对父母,和孩子没有关系。」
他讲这句话时神情严肃,我也收起面上的嘲讽,渐渐认真地听这个故事。
两个孩子顺利长大到六岁,等他们开始懂得明理是非的时候,才发现自己来到的是一个地狱。
李红梅将所有的怨恨施加在他们的身上。
他们在这个家里,连仆人都算不上。
无论怎么样都会惹来李红梅的大打出手。
为了报复于伟,心狠手辣的李红梅毁掉了两个孩子那方面的能力。
惨绝人寰。
我的眉头越发紧锁。
他们的父亲于伟意外出车祸离世。
李蓉对此不管不问,因为妈妈不会再纠着她的错不放,她很开心。
这对双胞胎期间多次自杀未果,弟弟也因此变得性格懦弱胆怯,像个惊弓之鸟随时会飞走一般,哥哥沉默寡言,话少得可怜。
一直到他们读了高中,
才得以解放,
因为李红梅被诊断出患有淋巴癌。
听到这,我冷哼一声:「报应。」
陈警官唏嘘着:「是啊,坏人是会有报应的。」
我的面色瞬间难看。
7
「陈警官是在为于思于成洗白吗?」我冷笑着:「我对这个故事没有兴趣。」
「别急,」陈警官将热水放到我的面前,「毕竟你还没有出场呢。」
热水冒着热气,隔断了我与陈警官的视线,只听见他的声音,继续说着。
李红梅死后,李蓉对兄弟俩有愧疚于是将房子留给他们,自己搬出去住。
因为对父母婚姻的失望,她无法像个人正常的谈恋爱交往,所以将近三十岁依然孤身一人。
之后她的生活一帆风顺,虽然没有什么轰轰烈烈的事情,但好在平淡如水,对她来说已经是幸运的事。
直到,再次遇见了这对兄弟,
平静被打破。
她被他们非法拘禁在家中的地下室。
过着暗无天日的生活,他们把她当做李红梅,在进行复仇。
陈警官盯着我说:「幸好李蓉是一个很坚强的女孩,她心里一直有逃出去的念头。」
我紧攥着双手,用力到手指发白。
这一关就是三年。
锁住她脚上的铁链子,被她用一年的时间磨断,她趁哥哥不在家想逃出去,没想到懦弱的弟弟在那一瞬间变了样子,把她拽回来,并且虐待了她。
第二年,她开始装疯卖傻。
当着兄弟俩的面用头撞墙,自残。
哥哥半信半疑,但不再打她,开始给她正常的食物。
第三年,李蓉已经筋疲力尽。
每天在漆黑的地下室,身边都是污秽物,长时间不洗澡让她周身散发难闻的气味,她的精神已经临近崩溃。
求生意识微弱得可怜。
「就在她几乎要放弃的时候……」陈警官抬手指向被手铐铐住的我,「有人摁响门铃。」
警官的眼神扫描着我的神色,我咽了咽口水,神情未动。
警官继续说着,
听哥哥说是新来的邻居,一位成熟女性。
她过来送礼后很快离开。
本来李蓉已经不抱希望,谁知当晚这个女人又来了,并且是偷偷潜入。
哥哥和弟弟很慌张,他们害怕对方会发现地下室的存在。
越害怕什么就越来什么,女人凑巧打开了地下室的开关。
无奈之下,哥哥只能将其打晕关进地下室。
李蓉慌了,但心里却有了联合女人一起逃走的想法。
女人第二天才醒,醒来后整个人十分紧张:「这里是哪,你们在干什么!这样做是违法的!!」
弟弟害怕,提议想放走她,被哥哥拒绝。
而李蓉装作痴傻,她一边咬着自己的手指头一边偷偷看女人。
所以她没有错过女人眼里一闪而过的嗜血。
这个女人不简单。
果然,在第三个晚上,趁哥哥在外面做饭,女人用身上携带的刀片轻而易举地划破绳子,她想逃走十分容易,但她没有。
她将缩在角落的弟弟绑住,并且在他嘴里塞进衣服阻止他出声,接着在楼梯口等待哥哥。
在哥哥打开地下室的门那一瞬间,
扑倒压制,动作干净利落,和先前的模样简直天差地别。
说到这,陈警官盯着我,「看来你不仅学过攀岩,还会散打。」
「然后呢?」我尽可能地放松身体,「李蓉还看到什么了?」
李蓉根本不敢出声,她难以辨别女人打算做什么,她很想问问女人为什么不报警,而是把他们关在地下室。
自此女人的真面目逐渐显露。
从一个可怜的受害者变成恐怖的加害者。
她是个恶魔,比李红梅还可怕的人。
女人似乎不相信李蓉疯了,不断地试她。
她用棍子击打她,还逼迫她学各种动物行走,李蓉知道疯子不会什么都做,她就喊累躺在地上不动。
有一次,女人拿出匕首,朝她猛地扎过来,唰的一声,刀风带起发丝,在距离李蓉眼睛的 5 厘米处停下。
霎时间冷汗布满全身,她强忍着让自己不要眨眼不要发抖。
女人呢喃着:「看来真疯了啊,废物。」
从那天起女人不再为难她,但那对兄弟就没有这么好的下场。
弟弟被电击的失去行动能力,躺在李蓉的身边,苍白的脸了无生气,他拽了拽李蓉的铁链,李蓉不明所以。
哥哥被五花大绑,也根本无能为力。
就这么一个月过去。
女人似乎想放李蓉离开。
她牵着绑住李蓉的铁链,像遛狗一样把她带离地下室。
走上客厅的一瞬间,李蓉的眼泪几乎就要流下来,但她知道绝对不能流下一滴眼泪,不然必定功亏一篑。
她近乎贪婪地吸收空气与阳光。
女人把她带到洗手间,用冷水给李蓉冲洗,还贴心地给她换了新衣服。
这让她看起来就像一个普通家庭跑出来的智力有损害的成年人。
「你想去哪?是精神病院还是流浪呢?」女人板着脸认真看她。
头发湿漉漉地粘在脸上,李蓉做出呆滞的表情,不回答。
「你是幸运的,我对女人没兴趣。」女人拖着她来到门口,「去流浪吧,说不定有好心人给你个家。」
李蓉的心激烈地跳动着,她看着女人的手已经碰到门把,开始拧动。
【新闻播报:最新消息,近日邻市连环杀人案目前依旧毫无进展,请广大人民群众出行注意安全,谨防尾随,发现异常请拨打 110……】
电视里女主播正在用标准的播音腔播报新闻。
女人的手一顿。
「啊,我真是蠢,怎么能心软呢?」女人苦恼地说着,放开了门把手。
接着,她回到地下室,用华丽的音调告诉了他们自己的名字。
仿佛在庆祝他们的死亡。
8
陈警官敲着桌子,一声一声敲在我的心里,「那个女人就是你,梁月。」
「你把名字告诉了他们,但你没有想到李蓉一直都在装疯。」
「现在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我靠在冰冷的椅背上,宛如陷入泥泞的沼泽,已经无法脱身。
警官没有催促我,任由我沉默良久,才开口承认:「没错,那个 B 市连环杀人案的凶手就是我。」
将名字告诉他们,是因为我不会让他们活着离开。
事情明明已成定局,万万没想到我还是输在了自己的心软上。
我挺起身子,双手合拢,「后面的故事,还是由我来讲完吧。」
有些作案的人尚有良知,有些凶手还有软肋,可这两样我都没有。
我本来没有想对这两个兄弟做什么。
但在我不小心发现地下室,并且亲眼看见那个被他们残忍虐待的李蓉后。
我才改了主意。
囚禁他们整整一个月后,我想到了可以让我脱身的办法。
我来扮演受害人。
某天夜里,具体几号已经记不清了。
我在一个监控坏掉的胡同里从背后敲晕了一个姑娘。
并且把她带到别墅。
接着我来到地下室。
「喂,我们来玩个游戏吧。」我踢了踢于思,「你来演个坏人,哦……」视线扫过李蓉,我讥笑几声:「你本来就是个坏人。」
游戏规则很简单,
我演一个被绑来的受害者,为此我还在自己身上划了两刀,在自己身上制造大面积淤青,但都没有伤及要害,只是看着恐怖。
哥哥于思当坏人,我会给他一个抢劫犯的身份。
而弟弟本色出演,一个懦弱的毫无行动能力的废物。
待一切商议好,我从楼上将这个女人带下来。
一切都演给这个所谓的目击证人:阿丽。
我将阿丽扔在弟弟旁边,自己给自己绑了个轻易就能解开的绳结,坐在弟弟的另一边。
哥哥的绳子早就被我解开。
但我不害怕他会怎样,一是我的背后藏着一把刀,随时可以用结束弟弟的生命。
二是,这栋别墅的钥匙也在我这里。
待阿丽醒来,看见的就是可以自由行动的哥哥,自然而然地认为哥哥就是绑架犯。
哥哥太紧张了,只轻飘飘地打了几下阿丽。
这导致阿丽的心态很好,没有崩溃,甚至还有心情对于成动手动脚。
于成本身长相就不差,身上的伤让他多了几分破碎感。
「呜呜呜,怎么办嘛,我好怕。」阿丽靠在于成身上,尽管于成已经面色惨白,像是一压就会碎。
我小声地表演着:「别哭了,我们有机会出去的。」
「什么机会?」
「等时机到了,我自然会告诉你,到时候你什么都不要管,只管跑就行了。」
「好。」阿丽哭着点头,接着又一头扑在于成的身上。
于成也附和地说出台词:「……会出去的。」
我没有让阿丽等很久,我也怕她察觉出端倪,所以在一周后,
计划开始了。
我装作磨了很久才弄断绳子,慌张的为阿丽解开绳子,接着用力将哥哥制服,把钥匙扔给她:「阿丽,快开门!去报警!」
在我计划之外的是,阿丽竟然回头看向于成,
我看出来她在犹豫,这种紧急关头还会为情爱担忧。
真是可笑,我当时已经想好,她一旦回来,就别想再走。
庆幸的是她没有。
阿丽消失在我的视线中,我也由衷地松了口气,接着把哥哥打晕。
下一步就是杀了腿脚不便的弟弟,用渔网将他勒死。
在这期间,李蓉把自己埋在阴影里,我甚至都忘记了她的存在。
哥哥已经悠悠转醒。
他原本恐惧的眼神在一瞬间恢复清明,接着转化为巨大的愤怒,将我燃烧。
那一刻,他爆发了巨大的能量,将我死死压在身下,我举刀朝他用力挥下,他纹丝不动。
直到一抹红色的身影一闪而过——
我才知道,他在为那个疯女人争取时间,可我已经没有时间追她。
杀掉哥哥后,我急忙回家,拨打了报警电话。
9
外面不知何时下起了雨,淅淅沥沥的声音敲打着窗户,将我从回忆的讲述中拉出。
「故事……哦不,事实就是这样。」我平静地看着陈警官,看着他将一个证件袋扔在桌子上。
「这是带有你的指纹的手套,上面有兄弟俩的血迹。」
「阿丽在不知情下做了伪证,而李蓉才是本案真正的证人。」
「我们在你家二楼卧室正在装修的墙里发现了渔网以及带有血迹的刀。」
「梁月,尘埃落定了。」
心中已经没有情绪起伏,我看着窗外滑落的雨滴:
「当我心软没有杀掉那个疯女人的时候,这个结局已经被我算到了。」
「我伏法。」
三个月后。
【备受关注的「B 市连环杀人案」将于 7 月 18 日上午 9 时在 B 市人民法院第一法庭进行不公开开庭审理。该案被告人梁月涉嫌故意杀人,非法拘禁两项罪名。
被告人梁月,于 2012 年 3 月 14 日杀害继父邱平,此后一直潜逃在外,2014 年至 2018 年间共杀害 7 人,于 2018 年 9 月落网于 A 市。
此案导致的社会影响极其恶劣,法庭最终宣判梁月死刑,立即执行。】
天空依旧是蓝色的。
左右两边各坐着手握重枪的武警,我闭着眼假寐。
很快,目的地到了。
门口聚集了很多记者,闪光灯不断闪烁,刺激着人的眼睛。
在一个角落里站在一个女人,是李蓉。
此刻她眼神无波,面容平静。
这个女人有着强大的意志力和表演能力。
我甚至不知道她是在什么时候拿走的手套。
我自嘲地笑笑,当时到底为什么会心软了呢?
大概是因为那个女孩蹲在地上尽可能地抱着自己,白皙的胳膊满是伤痕,脸上也全是伤,
和我小时候真的太像了。
每次继父喝醉酒,就喜欢用柳条抽打我,我也会像她一样尽可能地护住自己。
那些伤口多么类似啊。
我救不了自己,不如救一个和我类似的人。
或许还有一个原因,但我不愿记起。
天下起了蒙蒙细雨。
记者一哄而散,只剩下李蓉静默地站在那里。
我朝她笑笑,用我平生最温和的笑容。
嘴唇张合,无声地对她说:「保重。」
躺在白色的床上,工作人员举起注射剂。
我闭上双眼,回忆如同走马灯一一浮现。
儿时妈妈牵着的手,手心出汗也不愿意放开,学校老师因为成绩进步给的小红花被我兴奋地贴在额头上。
爸爸开心时的举高高,而我高兴地欢呼。
上一秒,我被高高掷起,下一秒,爸爸变成灰白的照片,一个矮个子男人接住我,手伸进我的衣服里,让我叫他爸爸。
妈妈被关在柴房,弱小的我和她仅仅隔着一道门。
场景倏地一变,我举起斧头,朝身下的人用力地砍。
矮个子男人的血流干了。
即使这样也无法洗清我身上的阴霾。
在记忆的最后一刻,回忆里定格在一个身穿红色裙子的身影,她在翩翩起舞,舞姿动人。
我情不自禁地追上前:「妈妈……」
她回眸粲然一笑:「小月,回家吧。」
全文完
文/羊咩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