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乎盐选会员精选文章我叫方甜，我总能预见一些不好的事。
火灾、车祸、谋杀……
我眼睁睁看着那些可怕的事情发生，却什么也阻止不了，
直到，我遇见了孙小威。
0
「先生，您真的不能进这栋楼！」
「这是我自己的家我为什么不能进？」
「我……我叫方甜，您应该不认识我，但你一定要相信我……」
他看了下手表，「小姐，我现在要回去谈一个很重要的项目，你不要耽误我的时间。」
说完他开始大步朝楼门走去，没办法，我只能死死抓住他的手臂。
「你会死的！进这栋楼，你就会死！」
他愣了一下。
「卧槽？还真有神经病敢来咱小区啊！」不远处来了两个保安，撸着袖子，叼着烟，直接将我架起一步一步往小区外走。
我眼看着那中年人进了楼去，然后，和我先前看见的景象一样。
三分钟后，他从二十几层楼摔落，发出巨大的闷响。
1
我叫方甜，我能看见未来。
2
「我不认识他，你们还准备问几次？」
山南分局的审讯室。我对面坐了个年轻刑警。
那件事之后，我被当做嫌疑人关了一整天，之后的一个月，一直在陆续接受警方的盘问。那天，我终于不耐烦了。
对面的刑警被我吼得愣了一下，接着笑起来。很和蔼。
这一个月以来，他是第一个对我笑的刑警。
「真的是最后一次了。」他说，「我是警队的实习生，前辈们觉得您没问题，才让我来练手的，所以我问完了，就真的收尾了。」
我没想到他会这么回复我，「那你问完了么？」
「正规的问题结束了，但最后，还有一个我个人很好奇的问题……」
「你随便吧。」
「好，可能你会觉得我无聊。」他轻咳了两声，「我想问，你真的，能看见未来么？」
3
准确地说，我看见的，只是一些未来的碎片。从两个月前开始，它们像是影像记忆一样，随机地，不受控制地出现在我的脑子里。而碎片出现后不久，这些事就会真实地发生。
我和很有限的几个人说过这件事，其中绝不包括警方。
因为他们不会相信的。不合常理的事情，说出来，只会加深他们对我的怀疑。
所以……
「你怎么知道的？你是什么人？」我警惕着。
「我跟您介绍过啦，实习警员孙小威。」
他笑起来。
此时我才开始仔细打量起他来，他大概有一米八十多，略有些瘦，面容清秀，像还在读书的大学生，写字的时候，手指很漂亮。
「猜的？」
「不难嘛，现场目击的两个保安的证词，还有你留下的指纹，还原现场的话，就是你提前知道受害者会死，但你和他毫无关联。」他转了下笔，「我特别喜欢的文艺作品里讲，排除所有不可能，剩下的无论多难以置信，都是真相……」
我点头，「《福尔摩斯探案集》的《四签名》」
「是柯南啦……」
我翻了个白眼，幅度大到我自己都能感受到。
我不想承认我的能力，因为直觉告诉我，越多人知道，一定会越麻烦。何况，知道这件事的还是个警察。
「孙警官，我觉得你的猜测论据不足，并且完全不科学……」
「是呀，可是刚刚你的反应，很明确，我猜对了。」
孙小威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神突然变了。
我语塞，而孙小威继续着他的推理。
「我看了关于你的所有卷宗，我一直在好奇，你那天为什么要施救呢？高空坠楼，又危险又可怕，大部分人都会躲得很远……」
他自顾自说着，但每一句话，似乎都钉在我心上。
「后来我想明白了，你要改变，改变你能看见的未来。」
「别说了……」
「你一定，有一个很强烈的动机吧，是什么？」
「什么动机不动机的，不要再揣测我了！」
「那个动机就是，你看见了可怕的事，关于你自己的可怕的事。」
「够了！」
我把桌上的杯子摔在地上，粉碎。
「孙警官，你问完了没有！」
孙小威愣了一瞬间，只有一瞬间。随即，他再次露出他那个「学生式」的微笑。
「对不起，我没想让你生气。」
他将手里的本子拿出来，展示给我。
「方女士，最后这一段，都是我瞎猜的，问题和回答，我都没记录。」他挠着脑袋，「哎，我动漫看多了，您千万别介意。」
他起身，向我微微欠身。
「估计之后不会再有警员联系您了，这段时间打扰了，我仅代表山南分局感谢您的合作。」
说完，孙小威回身，缓缓走向门口。
而我仍然愣在那里，沉浸在被他完全猜透的震惊之中。
「孙警官？」
我唤了一声，他停下脚步。
「方女士？」
「你知道我会叫住你的，是吧？」
「对，因为，你需要我的帮助。」
「这次你猜错了。」
他笑了一下，「是嘛？」
「我看见过一个小男孩在马路上被车子撞倒，一个工人从脚手架上跌落摔断了腿，还有……那个坠楼者。每次我都试图改变，但未来，是没法改变的。」
「那不如，让我去试一试？」
4
「好，那如果我和你说，我看见了关于你的一件事，你能改变么？」
「一定。」
「有一次出警，四个人，你，一个中年警察，一个胖子，一个漂亮女警，你们去一栋民房里抓人，有个嫌犯跑了，胖子一个人去追，被匪徒捅成重伤。」
5
那之后的一个月，我没再见过孙小威。
我的生活似乎回归了原来的样子，但实际上，它永远无法回归成原来的样子。
我开始整夜整夜地失眠，好不容易睡去，就会开始做梦。梦里面，那个男人一次一次地摔在我面前，血肉模糊。
惊醒，失眠，噩梦，惊醒。
周而复始。
那天，因为一件很小的事情，我和老板吵了一架。闺蜜过来安慰我，问到底是怎么了，要不要去吃火锅，或者宿醉。
我拒绝了，那些享乐，救不了绝望的人。
我仍然不断地看见未来，但我再不去管了。我知道，无论我怎样管，都没法改变未来。
我看见飞车党抢走了少女的包，看见老人被自行车撞倒后无助地呼救但无人搀扶，看见起火灾，看见车祸，看见谋杀……
直到，孙小威再次敲开了我的家门。
「前天，5 月 30 号，下午 4 点 17 分，我们收到线报，有一伙犯罪分子在余光村一栋民房里暂住，下午 4 点 35 分，我们出警了，5 点 27 分，队长赵国雄，警员陈悦，警员吴志超，还有我，成功抓获了四名犯罪分子，无人逃脱。」
他给我看了一张照片，是四个犯罪分子受审时的样子。
「没错吧？」
我看见的未来里，就是他们四个。
接着，孙小威又拨通了一个视频通话。是给那个胖胖的吴志超的。
「喂超哥？」
「干啥，大老爷们打什么视频？」
「啊我没事，想你了。」
「孙小威你有病啊？」
孙小威挂断了电话，笑着看向我，「你看他，像是重伤的人么？」
我愣了半晌，这才明白，孙小威刚刚展示了一件多么了不起的事情。
他改变了我看见的未来。
他能改变，那些我认为改变不了的，未来。
「诶你……你别哭啊方女士……方女士？」
我抱住他。
「救我，孙小威……」
「救我……」
6
「那天，我坐在出租车里，赶去上班。」
「有一只很漂亮的荧光蓝蝴蝶，停在我身前，缓缓煽动翅膀。」
「一个路口，很拥堵，车子停了。」
「我摇下车窗，放那只蝴蝶飞出去。我的视线跟着它飞向高空，然后，我看见一个巨大的广告牌砸向了我。」
「孙小威，你真的信么？」
孙小威坐在我对面，手一直在本子上画着。
「方女士，那天……」
「别叫我女士」
他笑，「我不怎么喜欢叫别人小姐姐。」
「那就叫名字。」
「好，方甜，那天你穿什么衣服？」
我愣了一下，「问这个干嘛？」
「如果未来是不能改的，反过来去推断，有一个元素不对，就不是那个未来。」
「你在说什么？」
他叹了口气，「我在说，如果你不穿那件衣服，就不会遭遇这件事。」
「哦！」我恍然大悟，「但我没看见自己穿什么衣服。」
他翻了个白眼。
特别清晰明确的白眼，和我翻给他的那个一样夸张。
「孙小威你是在报复么？」
「对啊，」他笑着，从兜里掏了只墨镜出来，「那个未来，你没带墨镜吧，因为有墨镜，很难看得到荧光。」
我点点头。
「那以后你一直戴这个墨镜出门，这样，你就不会经历那个死亡场景。」
「品味真差。」我接过那个墨镜，带上，「孙小威，我想问你个问题。」
「你问。」
「为什么帮我？」
「这还用问么？你能看见未来所有的坏事，而我是刑警，我要改变这些事。」
7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可以改变未来，而我不能。后来孙小威说，因为你没遇见我。我说你别自恋了。
他说你想啊，你之前看见的未来，都是没有我的。而现在我出现了，是一个全新的变量。
「当然会改变一切。」
那之后，我和孙小威开始了合作。
我每一次看见未来都会第一时间告诉他，让他去解救。
其实操作起来，这并不像想得那么容易。
首先，这些未来碎片，我只能看见一次，没发重播，又是随机出现的。有时候我的注意力不集中，会漏掉很多细节。
可是这些细节，正是孙小威需要的。他需要时间、地点、人物、事件。绝大部分状况里，这四要素我只能凑够后面两个。
所以孙小威每次「拯救」失败，我都会很沮丧。
「没事啦，行动失败不是常有的事么？我们警队每天都出警，难道每天都要破案么？」
孙小威今年 22，只比我小一岁，但性格，像是比我小一轮。
他喜欢看动漫，喜欢打电子游戏，喜欢吃九宫格火锅然后花一整天时间跑厕所。
我说你怎么这么没心没肺呢？我看见的那些未来，如果你拯救失败，就一定有人要遭殃。
他说你怎么这么想不开呢？我都已经失败了，你沮丧又有什么用呢？
「方甜，我们做任何事，永远都会有代价，都会有牺牲。我们只要努力去做就好了。」
「……」
「咋？还在不开心？」
「你再陪我聊半小时呗？」
「不行啊姐姐我很困了，你做个噩梦我都陪你聊一小时了还想咋嘛。」
「孙小威！我搞了那么多案子让你破，你天天收锦旗，警花都追你……」
「我和陈悦绝对是普通同事关系啊姐姐！」
「别叫我姐姐！我不管，25 分钟。」
「10 分钟。」
「那 20 分钟。」
「15。」
「成交！」
「妈的……姜果然还是老的辣。」
「你再提一个老字我杀了你。」
「……」
「好啦骗你的，等会我会自己睡觉，你年轻你早点睡吧。对了，明天公交车的事情……」
「我记得，下午两点二十一，泥水街加油站，我提前三小时去接你。」
8
和孙小威合作之后，不知是出于信心还是情绪原因，我「看见」的能力似乎越发好了，碎片的时间被拉长，成为了「段落」，同时，我总能在事发地点找到时间和地点的标志物。
孙小威也因此得以做出更多的拯救，现在的破案率在警局都出名了。
而我们说的「公交车的事情」，是我和孙小威合作以来最大的一次案件。
2017 年 7 月 12 日，一辆公交车会因为不明原因失控，撞上泥水街的加油站，引发剧烈的爆炸和大火。在我看见的未来片段里，没有具体的伤亡统计，但我看见的景象里，这整车的人，一个都活不成。
孙小威对此事的策略是，用最少的努力，做最大的事。
虽然他先前一直都是在案件发生时才出手，这样至少算是自己破了个案子。但公交车事件影响太大，最好「在源头就阻止。」
「源头？」
「对，咱去始发站，找公交排期表，算一算是哪辆公交车撞了加油站，咱提前废掉。」
孙小威的策略是正确的。排期表显示的那辆车在 13 点 45 分左右进入了始发站，司机下车，和一个同事聊了会天，抽了两根烟，便去上厕所。
然后孙小威潜了进去，直接用手铐锁了那公交车的油门和刹车，顺便偷走了车里的对讲机。
13 点 55 分，那辆车子的司机回来了，在车厢里跳着脚怒骂。
而我和孙小威则坐在远处的吉普车里看笑话。
「你说，咱们这次救了多少人？」孙小威问。
「至少 20 个，怎么着？没能逞一次英雄，是不觉着可惜了？」
「姐你是不是瞧不起我？20 个人，什么勋章比这个重要？」
「你别生气，姐和你开玩笑呢……都说了不许叫我姐了！」
「方甜。」
「对，叫名字。」
「谢谢你方甜，我代表山南区所有警员和 20 个市民，谢谢你。」
我愣了一下，因为他认真说话的样子，真的挺好看的。
「切，一个实习生，还真觉得自己能代表警队和市民了？」
他笑起来，阳光斜斜洒下，将他的脸勾勒出俊俏的轮廓。
「孙小威，你个男的，睫毛咋这么长……」
我凑近他。
他看着我，没躲开。
此时，我们偷来的对讲机里突然传出一个声音。
「老夏，我的车修好了，泥水路后面的道我按你的时间先走一遍啊。」
9
「什么意思？这句话什么意思啊孙小威！」
「意思就是有一辆车之前坏在了路边，然后这会儿，修好了，他会怎么样？」
「他会接着走完全程？他们……还是会去撞那个加油站！」
「方甜，是我疏忽了，我们的计划有个最大的漏洞，就是你根本不知道撞向加油站的车子的具体车牌号，而公交车的时间表又随时可能变动。这个案子，只要我们不是守着加油站，就做不到万无一失！」
说这些话的时候，孙小威的车子已经加速到了时速一百二。
我们在始发站耽误了太久了，久到现在全速行驶，也最多能在事发时间赶到加油站。
没有任何准备时间了。
车子急速飞驰，可我们俩都不清楚，到了加油站，我们应该怎么做。
飞驰，越过一辆辆的车子，在每一个路口急转，加速和刹车交互的声音。
14 点 20 分。
我们看见了那辆公交车的车尾。
它速度很快，整个车子都在画着小幅度的 S 形，道路上的其他车子纷纷避让。
它已经失控了，且越来越快，根本没有减速的意思。
「草。」
孙小威又换了个挡，踩死了油门，直冲过去。
超过那辆公交车的时候，我看得清清楚楚，车里的司机，已经斜靠在玻璃上，失去了意识。
「对不住，你得和我一起冒险了。」
「你要干嘛？」
「抓稳了！」
他突然一个急转弯，车子在他的手底下瞬间远离了那公交车。
而那公交车已经急速逼近了加油站，眼看着不到 5 秒就会撞上。
不救啦？
我的疑问还没说出口，只听见孙小威唤了我一声。
「方甜！」
「啊？」
那一瞬间很快。
但他转过头来看我的画面，像是加了升格镜头，被拉长成了一个清晰而完整的段落。
「我们不会有事的。」
他的声音里没有焦急，也没有畏惧。很平和，让人踏实。
可是，下一秒，他再次猛地转动方向盘。
我们的吉普以前所未有的速度也冲向了那公交车。
在撞向加油站之前，一大一小两辆车撞在了一起。
我的所有视线被堵在了安全气囊里，我坚持了半分钟，强撑着不让自己晕厥。
半分钟过去了，没有爆炸。
孙小威这小屁孩，还真的成功了。
10
后来我看了现场的录像，才知道当时有多惊险。
当时吉普车和公交相撞。
巨大的力量直接将吉普逼停，而那公交车则扭转了一个不大的角度，堪堪避开了加油站，斜斜开出，并在十几米外被自身的惯性掀了起来，侧翻在了路边。
这本来应该是一个壮举，一个值得孙小威坐地升职的英雄事迹。
如果，没有那辆被公交车压上的宝马。
从医院里醒来的时候，我听见走廊里吵做一团。
几个家属在疯狂叫骂，其中几个年轻的直接动了手。
而他们的所有攻击，都只有一个目标——沉默着的一身伤的，孙小威。
有几个警员看不下去，上去劝阻，却根本无济于事。
「小子，那宝马里是我妹妹，我们最小的妹妹！」
「孙小威是吧，警察了不起啊，你弄死我姐，一样要偿命！」
「你们他妈知不知道我是干什么的？你们局长都得给我面子！」
「你他妈是什么警察？你是杀人犯！」
「屋里那个娘们呢？」
「把她也给我拽出来，我今天就在这砍了她！」
那个声音最大的年轻人突然窜出了人群，径直冲向我的病房。
一步，两步，三步……
他高壮，满脸横肉。
让我感觉，他进来，会活剥了我。
突然，他被一只手擒住了脖子。
紧接着，他整个身子都横了过来，向后飞去。
是孙小威。
是孙小威在救我。
「够了！」他大喊，「事情是我做的，今后所有代价，我孙小威一个人负责！」
11
孙小威不是一直都这么帅的。
当天晚上，我敲开了他家的门，他至少哭过一小时了。
「孙小威，你这眼睛，怎么比我的还肿？」
「明显是你的肿！」
「也行，但姐这是墨镜撞的，不是哭的。」
第一次，第一次孙小威没有话接。
我们一起相处几个月了，嘴上我从没占过便宜。
我们俩都沉默了许久，就在我以为这男人又要哭鼻子的时候，他回身拿了一张地图。
那是深城全城的地图，上面插满了图钉。
「根据你的描述，我查了所有路口，排除了宽度不够的，附近没有高楼的，有高楼但没有广告牌的……」
「孙小威，这是？」
「这是全城一千四百零六个可能对你造成伤害的十字路口，只要你不去这些地方，就不会有事。」
「你……这张图你做了多久。」
「从你告诉我你会死的那天开始做的，上星期刚完成，送……」
我没等他说完。
我忍不住想要抱住他。
可我突然发觉，他虽然高了我一头，比我宽阔，但在我怀里，他竟然微微抖动着，像受了惊吓的孩子。
「在医院的时候，你很辛苦吧？」我伏在他耳边，轻声问。
他没说话，身子的抖动更剧烈了。
他大概想哭吧。
我想要松开怀抱，为他擦擦眼泪。可是身子刚离开，又被他搂紧了。
哦，对了。
他是个男人，不想让我看见他哭鼻子。
我抱紧了他，轻轻抚摸他的头。
我感觉到自己的肩膀热了，那是，他的眼泪吧。
「方甜，我……我是不是杀人了？」
「胡说！你听那群王八蛋瞎说！你救了一车子的人，二十多人！」
「可是那个宝马车里……」
「孙小威！」
「嗯……」
「孙小威！」
「嗯，我在……」
「我们做任何事，永远都会有代价，都会有牺牲！」
「嗯。」
「但是，我们仍要努力地做下去。」
12
后来，孙小威跟我说，那天晚上之所以送我那张图，是因为他不想再继续合作了。
他害怕了。
但抱在一起的时候，他突然感受到了一种东西。
是未来。
是某些注定会到来的东西。
畏惧，逃避，都没法抵御。你只能面对……
「只能鼓起勇气，一往无前，所以方甜……」
「孙小威你特么是不是想表白？」
「我靠！这段未来你也看见了？」
「没有，但是你这段太尴尬了，根本不像你这种智商的人会说的话。」
「是么？」
「是。」
「那你答应了？」
「你救过我再说。」
其实孙小威能表现出现在这个状态，我特别欣慰。
至少，他又开始时不时露出那个「学生式」的笑容了。
还有，他已经开始冷静对待那起公交车案件了。
「我们说正事，方甜，我最近发现，那个宝马车有蹊跷。」
「有蹊跷？」
13
「宝马车被砸的位置很奇怪，那里不是主道，不是辅道，也不是加油站的路口，也没有停车位。根据监控，那个车子刚刚停在那里三分钟。」
「你的意思是，她是故意被引到那里去的。」
「不仅如此，刚一停下，女车主就接了一个电话，并且一直言语激烈地聊天……」
「这通电话，是为了分散她的注意力。」
「方甜你发现了么？」
「发现什么？」
「我刚才说得所有事情，在外人眼里完完全全都是巧合，但你在和我一同推理的时候，潜意识里一直有一个预设。」
「对，因为我知道，未来是可以被看见的。」
「是，只要未来可以被看见，这一切都会从意外事故，变成一场谋杀。」
「你的意思是，除了我，还有人能看见未来。他知道那天公交车会倒下，于是用这种方向作案？」
「我知道，这个推论还是站不住脚，但是……」
他拿出了一本卷宗。
「方甜，我接下里说的事，希望你冷静对待。」
「嗯。」
「你还记得那个坠楼的人么？」
我一愣，随即点了点头。
「这个宝马女车主，之前是那个坠楼者的同事。」
就在此时，两声清脆的响声同时出现。
是我们两人的手机，竟然同时收到了一则匿名短信。
我们看了一眼，接着，不约而同地将手机展示给对方。
「再查下去，你面前的这个人会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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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小威，我们……」
「我们猜对了。」
「那……」
「你怕么方甜？」
我摇了摇头。
他笑起来。
我也笑起来。
「对不住，你得和我一起冒险了。」
15
事情的切入点很简单，是坠楼案里将我逐出小区的那两个保安。
孙小威说自己第一次看我的审讯记录时就觉得有问题，因为那两个保安当时太过强硬了。
他们好像有很明确的目的，就是要赶我走。
光这一点还不够，他们还说了一句不该说的话：「卧槽？还真有神经病敢来闹啊！」
所以……
「他们一定是被雇佣的。」孙小威这样说。
被带进来的时候，两个人明显害怕了。实际上坠楼案刚出事的时候他们被提审过，但显然两人对过口供，刑警们也没用力审。但这次再被提审，孙小威是摆明了要审出点东西，除非是几进宫的滚刀肉，没人扛得住。
「囚徒困境，最简单的法子玩一轮，他们肯定招。」
孙小威把两人关进了不同的屋子里，然后两小时不审查，就耗着。
两小时后，两人心里都犯怵：孙小威是不是已经把另外一个屋子的同伙审完了。
然后，孙小威随便进一个屋子，嗑着瓜子。
「不审了，你回去吧，过几天直接上庭。」
「警官！不审了！？」
「情况我都掌握差不多了，你哥们撂得快，从宽的机会……下次吧，行吧？」
「不……不行！我还有料警官，我知道更多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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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保安是被雇佣的。他们在方甜来到小区之前，就被告知会有一个精神病进入小区，在这栋楼底下骚扰业主。
两人本来不想管，但雇佣他们的那个人每人给了一万块。
说你们一定要管，因为这楼里有个业主今天会办一件大事，不能耽误。
两人知道这事情奇怪，不敢接那钱。
那人就把钱数从每人一万加到了三万，「放心吧，拿钱，办事，就算警察来了，这事跟你俩也没有半点关系。」
当时那个雇主戴着墨镜，但警方的画师还是画出了他的大致轮廓。
我和孙小威跟着那画像找到了嫌疑人。那是宝马车主和坠楼者供职的会计公司合作的最大的客户之一：峰语基金董事长，梁子岩。
锁定嫌疑人的时候，我和孙小威已经 30 个小时没合眼了。
当时是早上六点，阳光洒进警局的窗子，孙小威的脸上有倦容，但仍算是精致。
但是据他说，我已经有黑眼圈了。
「方甜，你睡一下吧。」
他把我按到沙发上，盖了大衣。
我说你等我醒，咱一起研究接下来怎么办。
他说当然啊。
说着，他用手指轻轻弹了下我的额头，转身走了。
他的大衣很暖。
我很快便睡过去了。梦里，我和孙小威一起做了很多事情，我们一起去网红店喝奶茶；去玩 VR，被他嘲笑我的枪法；那天我肚子痛，他特地跑到我家里，手里拿着蜂蜜和姜说要给我煮茶，我说来都来了，饭也一起做了吧；
他又表白了，他说其实一开始你问我为什么帮你，我不是出于正义感来的。
那是出于什么？
出于你长得特复合我的审美，大眼睛，小嘴唇，平胸。
我说你大爷孙小威，你大爷！
他说，能和你一直在一起就好了，但是没办法，我得救你。
「你什么意思？」
他没回答我，直接消散在白光里。
而后，白光变成了蓝天。
那整片天空里，有一只荧光蓝的蝴蝶，飞向远处。
我低下头，正看见一个人躺在我身边，浑身染血，眼神空洞，全无气息。
是孙小威。
我猛地惊醒，立刻打给孙小威。
可是他不接。
他去哪了？
哦，他去找梁子岩了，峰语基金，峰语基金在哪？
突然，我想起了一件事。
那个关乎我自己死亡的未来碎片，有一个细节，因为太久远，我差点就忘了。
那个细节是，坠落的广告牌上有一行字。
「峰语基金，您的五星级资产管家。」
所以，是我会死在峰语基金的楼下，还是孙小威会死在那个楼下？
我管不了这么多了。
我拿了墨镜，戴上，又扔掉。
要不，就我死吧。孙小威对这个世界，比我有用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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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租车上，那个司机将导航的声音放得很大。
「金融综合楼是吧，是不是天兆路口那里？」
我知道他说的那个地方，或许那就是我的死地。但我需要尽快赶过去，我不能让孙小威也死在那里。
「您快点。」
他一直开着窗子，一只蝴蝶飞了进来，在我的腿上落下，缓缓扇动翅膀。
车子离目的地很近了，却堵在了道路的正中，和未来碎片里的一样。
我知道，我的死地到了。
我摇下车窗，看着蝴蝶飞上天空。
突然，我听见身后一阵轰鸣，夹杂着许多清脆异响。
我回头，正看见孙小威骑着一辆摩托车，在堵死的车流缝隙里，飞驰而来，一路上撞碎了无数后视镜，可他竟然丝毫不曾减速。
他要干什么？
此时，我感受到一方巨大的阴影笼罩了过来。
是那个数十平方米的巨幅广告牌。
一瞬间，所有的人都在四散奔逃，可我已经被那广告牌上「峰语基金」四个字吓得喘不过气来。
那是死亡的威压，压得我连逃命都没了勇气。
「出来！方甜！」孙小威嚷着。
那广告牌眼看就要砸落了，可孙小威仍没减速，疯狂地冲向我。
我能逃掉。
我还有孙小威，他能改变未来。
我慌乱地开了车门，刚刚将身子挪出车厢，就被一股巨力扯着飞了起来。
然后，我看见整个世界在旋转，而我则成了那个漩涡的中心。
好奇怪。
孙小威转过头来看我的画面，又加了一次升格镜头，被拉长成了一个清晰而完整的段落。
「我们……」他在狂风里呼喊着，「不会有事……」
听起来，他也挺害怕的。
紧接着，我们飞出了那个阴影，跌落。
轰然巨响，广告牌在我们身边落地。
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我已经躺在了他的怀里。
我们，再一次，改变了未来。
18
「孙小威。」
「啊？」
躺在柏油马路上的时候，我从怀里拿了个包裹，递给他。
「送你的。」
「为什么？」
「因为你确实救了我，但我还是没做好准备和比我小的男生谈恋爱，所以……」
「先给个礼物搪塞着呗？」
「和你聊天真顺。」
「也行啊，不亏。」
说着，他仍然躺在那，开始连抓带咬地拆了包裹。
「这什么啊？」
「手铐啊！上次你的不是锁公交车里了么，我看你也不敢去认领，就在网上给你买了个新的。」
「方甜，你这玩意……」
「怎么着孙小威，嫌弃啊？」
「倒不是嫌弃，就是用不太上。」
「凭什么？」
「我要警用的，你买的，是情趣手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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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方彻查了梁子岩，发现他所在的峰语基金确实存在大规模的偷税漏税，以及非法集资。
清算了峰语基金的财产之后，事情算是告了一个段落。
可是我和孙小威都知道，最危险的人现在并没有伏法。
梁子岩，那个被我们认为可以看见未来的人。从我们开始找他的那天起，就失踪了。
同时我知道，自己也是他的目标。他有充分的理由和足够的能力置我于死地。
「不过你不用非等到他落网才答应和我谈恋爱吧？」
孙小威这么问。
他最近和我走得越来越近，并且似乎因为升职了，好像有了很多闲钱来约我吃饭看电影。
我很想拒绝，却又真的忍不住。
毕竟，我已经喜欢上他了。
但我现在还不能和他谈恋爱，因为我看见了孙小威的死亡。
死于那个到现在都没出现的梁子岩之手。
我看见他们在一个很狭小的空间里搏斗。孙小威虽然聪明，但好像真的缺乏格斗训练。
他被捅了很多刀。
没有时间，没有地点，我只知道那是一个夜晚，孙小威死了。
「孙小威，你是不是真的能改变我看见的未来？」
他笑起来，「废话，咱们都改变多少回了？」
「那……我觉得你有点瘦，你多吃点，多锻炼锻炼好不好？」
他看着我，愣了一下，随即笑起来，「我现在多匀称啊。」
20
就算他能改变未来，我也不会让他冒险。
这次，轮到我救他了。
21
我查了很多地方，终于确认，那狭小的空间，其实是游乐场的摩天轮。然后，我试着按照孙小威的方法去推论：
首先，对梁子岩威胁最大的人是我，所以，梁子岩的目标一定是我；其次，梁子岩如果想要杀孙小威，他就一定会出现在这个摩天轮里。
推到这，我就没法往下了。
接下来，我只能用笨法子：我每天都去坐那个摩天轮。
我要让躲在暗处的梁子岩知道我在那，我要用自己，引出梁子岩。
「三天。」
「什么？」
刚刚在我对面坐下的梁子岩问道。
「我才第三天坐这个摩天轮，你就来了。」
「哦。」他笑起来，「小妮子，胆气很足。」
「是你太着急了大叔。」
梁子岩没否认。
那摩天轮缓缓升起。
梁子岩从怀里掏出了一把刀子。
和我看见的未来里，一样的刀子。
「方甜，我从没想过这世上会出现和我一样的人，没有你的时候，我做什么都无往不利，但是呢……」
「不好意思啊，坏了你太多事。」
「嗯，所以今天我不留你，你理解吧？」
我点点头，心里想，他好可怕。
当年在医院里，那个凶神恶煞的家属冲过来，还有孙小威拦着。可是今天，这个狭小的轿厢内，只有我和凶犯。
梁子岩好高啊，好壮。
现在我裙子下的腿一直在抖。
可是……
可是今天我不能让孙小威帮忙了，如果他来，他会死。但是……
「梁子岩，你别忘了，我方甜不是死在这的。」
我突然从怀里掏出两桶一升装的酒精，卸了盖子，全部倾倒在这个轿厢之内。
接着，我拿出一支打火机，持在手里。
「梁子岩，这个密闭空间里，只需要一点火星，就能让咱俩同归于尽。」
梁子岩点点头，「好辣的妮子。」
我接受了他的赞扬，仰起头，微笑着，「其实我特别好奇，你看见过，自己是怎么死的么？」
话说，我好酷啊。
临死前这一段，真的好酷。
可惜，孙小威没看见。
不然他一定更爱姐姐我了。哎，小一岁也没什么的，我还是包袱太重了，早答应他好了，还能享受几个月。可是现在呢？为了他死，他连看都没看见。
脑子里过完了这些奇怪的想法，我就要去点那打火机。
可突然，我肋下一凉。
紧接着全身的力气瞬间被抽空了一般。全身的力气，包括点燃打火机的那一丝。
是梁子岩。
好快的刀子啊。也是，他那么有格斗经验，我应该更警惕才对。
我软倒在地上，手里的打火机被惯性抛在了空中，落到了梁子岩手里。
「妮子，我梁子岩，也不是这么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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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么死，问过我么？」
轿厢的门突然被掀开。
站在半空中的风里的……
是孙小威。
23
摩天轮的轿厢已经接近了最高点。
轿厢里面，孙小威站在我身前，微张开双臂，挡住了梁子岩。
我拽了拽孙小威的裤腿。
「行了方甜，你难道还有事能瞒过我么？为什么不答应我的追求，为什么近一个月都在焦虑，为什么一连几个晚上自己来摩天轮？」
「可是……」
「你想说我打不过他是吧？」孙小威笑了一下，「我要是打得过他，你也不会自己动手了。」
梁子岩到现在仍然有些懵，「你他妈怎么进来的？」
「哦，跟着方甜，坐相邻的轿厢就可以了。」孙小威展示了一下手上的镁粉，「虽然高了点，但其实很好爬。」
这句话的话音还没落，孙小威已经冲了上去。
他躲过梁子岩的刀锋，一拳打在对方的要害里，趁着对方吃痛，赶忙双手握住对方持刀的腕子，逆着关节扭转，那刀子应声而掉，弹了两下，飞出了轿厢，落到了高空之中。
紧接着，孙小威翻身到了对方身后，一个十字固勒紧了对方的脖子。
这一套动作一起合成，在狭小的晃动着的摩天轮箱子里，简单直接有效。
又帅。
不愧是我小威弟弟！
但是……
「梁子岩，忘了告诉你，我是能改变未来的人呢。」
「孙小威……」我唤了一声。
我失血太多，已经没体力再说话了，但仍得拼着最后的力气提醒他，虽然眼下他招招都占上风……
「她想和你说，」梁子岩说话了，在被十足固的情况下，「你所做的一切，都还没跳出她看见的未来。」
说罢，梁子岩身子一挺，直接给了孙小威一个过肩摔。轿厢里狭小，孙小威被甩在空中，直接装上了箱子侧壁，又重重摔落，发出沉闷的响声。随即，梁子岩顺势骑到了孙小威的身上。
「小子，十字固太不标准了，你也算是个警察？」
梁子岩手上加力，孙小威立刻喘不上气来，整张脸憋得通红，青筋暴起。
梁子岩腾出了一只手，抽出了刀子。
是，目前的所有状况，都在我看见的未来里。
那个，孙小威会死的未来。
但我突然明白了一件事，就是「变量」。
在孙小威的死亡里，我，会不会是一个变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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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子岩，他不是被刀子刺死的。」
我拼尽全力让自己的气息平稳，在高空的狂风里，喊出最后这句话。
果然，梁子岩愣了一下。
只一下，孙小威突然腰身一窜，抽出双手抓住了梁子岩的衣领，紧接着，伏地一滚。
孙小威带着梁子岩，一起翻转，摔出了轿厢。
摩天轮还在运转着，刚刚过了至高点。
孙小威和梁子岩两人，拽着彼此，直接跌落到了数十米的高空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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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小威！」
我狂喊了一声，接着，肋下的剧痛让我几乎昏厥。
「孙……」
「行了！」
那是，孙小威的声音。
他还活着？
但从我的视角看过去，只有轿厢门口的一方夜空。
我奋力爬了两下，好不容易将自己挪到了轿厢门口，向下看去。
我看见摩天轮脚下，躺在地上的梁子岩。
还有挂在轿厢门上，双脚悬空着的孙小威。
这也抓得住？
哦，他手腕上，铐着我送的情趣手铐。手铐的另一端，铐着轿厢门槛上的钢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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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甜，你这手铐还挺好用。」
「方甜，这回你得答应我了吧？」
「诶不是，你不觉得我今天特别神勇么，连推理带预判带近身肉搏，柯南里都没我这么帅的角色……」
「方甜，你这回真得和我谈恋爱了，我真挺好！」
「孙警官！」救护车里的护士看不下去了，「病人现在需要休息，能不能请你闭上那个臭嘴！」
孙小威愣了。
他可能从没想过，刚完成一件英雄事迹后，回头就会被人骂。
他沉默了好一会，不敢说话。
车子里，只有鸣笛的声音，和偶尔的颠簸。
说实话，其实我也挺心焦的。
嘴上有个氧气罩，说不了话，不然我早就吻他了。
从他第一次叫我方甜的时候，就想吻他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