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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正的学霸是什么样子?

从前有个书生,年少轻狂,负才自傲。

京城官员胥偃赏识书生,举荐他到国子监,从此,书生的学霸生涯开始了。

来国子监的第一年,书生就考了国子监第一,第二年又在礼部的省试里再获第一。

年少得志,自然年少轻狂。

殿试之前,书生早早买好衣服,说等夺得殿试状元,回来穿此新衣。

当时,书生住在集体宿舍。

同宿舍有个叫王拱辰的,才十九岁,很皮。

某天晚上,王拱辰趁书生不在,偷偷穿了书生的新衣服,给舍友学书生的模样,脸上带着三分张狂,三分不羁,还有四分满不在乎,说明天呢,状元肯定就是我的啦,到时候我穿着这身衣服,你们可别嫉妒啊。

宿舍里顿时充满了欢快的空气。

更欢快的,是殿试那天,王拱辰真的夺了状元。 

书生一脸不可思议。

王拱辰:嘿嘿,你看这事弄的,其实我也不是故意的,嘿嘿。

如果眼神能杀人,估计王拱辰已经被书生砍死无数次了。

据那年的主考官晏殊说:之所以给书生综合排名那么低,主要是因为他的文章锋芒太盛,他们要替书生藏锋。

书生能怎么办?

书生也很无奈啊。

不过终究是中了进士。

书生人在京城,也算是一时风光,多的是达官贵人欣赏他的文章与见地,要与他结亲。

那些达官贵人的邀请,书生通通婉拒了。

望着京城里的浮华,汴河两岸的杨柳,书生觉得自己身旁该有另外一人,与他携手同游。

这人就是他恩师胥偃的女儿。

她喜欢扶着国子监的窗户过来看他,还喜欢问他眉毛画的好不好看,偶尔红着脸依偎在他身上,无意识地玩着书生的毛笔。

这些婚后的故事,都被书生写进了词里。

磨堪

成婚之后,书生与王拱辰双双离开了京城。

大宋规矩,一般进士都要去外地历练,几年之后看你的成绩,再决定你进京与否,进京当什么官。

人称,磨堪。

那年,书生被调去洛阳当官,上司是个文化人,喜欢文章气度,见书生文采斐然,自然让他专心文教,至于闲杂政务,日常签到,都不用管。

书生就贼开心,天天浪,诗酒唱合,赏雪吟梅。

几年后,好日子到头了,上司离职,换来个古稀老人,刻板得很。

定点上班,整理公文,没事也得在办公室待着,别瞎写什么破诗。

老爷子还把书生那群文人,都给叫来骂,说:寇准那么大能耐,都因为贪图享乐被罢官,你们还天天浪,能浪出花来?

众人面面相觑,默不作声。

书生就又开始跳:大人,其实寇准不是因为贪图享乐才被罢官的。

老爷子皱眉:嗯?

书生:寇准是因为年纪大了,还不退隐归田,这才倒霉嘛。

老爷子愣了一下,接着才反应过来这小子是在讽刺自己年迈多事,但脑子转得不快,一时间竟然没想到怎么反驳。

书生乐呵呵地去干活了。

不过,待在洛阳的这两年,除了浪迹山水与快乐怼人之外,书生还是有其他悲哀事的。 

那个书生前几年才迎娶的姑娘,在诞下一子之后,病逝在了洛阳。

洛阳城里,留下过书生很多诗词文章,有那么一段日子里,书生提起笔来,脑子里就都是姑娘的眉眼与笑容。

去年秋晚此园中,携手玩芳丛。拈花嗅蕊,恼烟撩雾,拼醉倚西风。

那个娇憨的姑娘,明明还在眼前,我明明就还能见到,怎么就抓不住了呢?

今年重对芳丛处,追往事,又成空。敲遍阑干,向人无语,惆怅满枝红。

这首词写完之后,书生离开故园,意兴阑珊地过完了在洛阳的最后半年。

磨堪结束后,书生离开洛阳,回到了汴梁城。

其实医治相思的法子很简单:远离故地,以年月为良药,自然医得好。

岳父此时还在京城,两个老男人相见,几杯苦酒过后,还是把目光放在了京城朝局之中。 

那些天书生认识了几位新朋友,聚在汴梁的酒楼里指天画地,说要一扫大宋积弊。 

一群年轻人嘛,看什么都不顺眼,说当朝宰相只手遮天,说当今天子好色废后,饮酒无度,俨然只有自己是治世能臣。 

其中有一位叫石介的,说:不,我不行,我师父才是治世能臣。

书生说:哟,那你师父是谁,能让你这么打心底里佩服?

石介抱了抱拳,肃然说:正是范公仲淹。

自从书生回到京城,已经听过很多次范仲淹的名字。

无论是国子监里的学弟,还是学士院里的同僚,都对范仲淹赞不绝口。

初见

终于,在某个晚霞满天的傍晚,书生在道旁见到了范仲淹。

范仲淹的眉目间似乎总有一股淡淡的忧愁,抬头与书生相见时驻足片刻,施礼微微一笑,又有些读书人的洒然。

须臾间,书生脑海里蹦出四个字来。 

一代鼎臣。

这天书生跟范仲淹结交,一见如故,回家笑呵呵跟自己岳父聊起来:我最近认识了个朋友,范仲淹您听过没,贼有才华,贼正直。

岳父瞅了他一眼,放下了筷子。

书生感觉气氛好像不太对。

岳父冷冷一笑,盯着书生说:当年我带你入京,教你文章大义,就是要你跟范仲淹这种人结交的?

书生一怔,心说:不是,范仲淹哪种人啊?

岳父说:范仲淹此人,不尊旧制,屡犯律法,我纠察刑狱,最讨厌的就是他。

众所周知,大宋著名的书生们都有传统艺能,那就是党争,哦不,是怼人。

所以书生也不客气,当场就怼回岳父了:人范仲淹也没错啊,如今大宋制度不行,相国独断专横,不改不等着每况愈下嘛?

岳父胥偃深深望了书生两眼,点头:明日你不必再来了。

书生身子一僵,像是一瞬间被什么东西推开了,他仿佛肉眼可见的离胥偃越来越远了,

很多年以后书生才知道,这叫做政见不同,迟早要走上党争的道路。

只是那会儿书生还不明白,书生一心想证明给胥偃看:自己才是正确的,自己跟范仲淹会把这个国家变得越来越好。 

宁鸣而死,不默而生

一般来说,年少轻狂是正常的,随着年纪增长,总会渐渐收敛。

然而书生显然不是这样。

这么多年过去,他跟他这一代人的书生意气,仍旧没有减退。

还记得王拱辰吗?

书生的妻子死后,又娶了老丞相的二女儿。

而大女儿,嫁的就是王拱辰。

大女儿病逝之后,王拱辰又娶了三女儿。

书生:……厉害厉害,旧女婿为新女婿,大姨夫作小姨夫啊。

王拱辰:惭愧惭愧。

那些年与书生,还有王拱辰,都是出了名的跳,谁都敢怼,还敢追着宋仁宗去怼。

那年夏悚贪赃枉法,败给西夏,无数儿郎战死沙场,王拱辰力请宋仁宗罢免夏悚。

仁宗没理,王拱辰追到仁宗面前,非要他给个结果。

仁宗:……行行行,罢了罢了。

而书生初入朝堂,就跟范仲淹一起上书,请朝廷改革官制,打破宰相吕夷简垄断进取渠道的现状。

没几天,被吕夷简给骂回去了,说范仲淹迂阔,半点政治不懂,就知道结党营私。

这话一出书生就坐不住了,从吕夷简的人品到执政这么多年的功绩就开始全盘黑,作为一个喷子,火力极其强大。 

所以书生就跟着范仲淹一起被贬了。 

当时朝野寂寂,无人来为他们说话,书生不服,还写信给当时的谏官:你是谏臣呐,你觉得范希文应该被贬吗?你要是觉得不应该,你为什么不出来说话?在其位不谋其政,你还知不知道羞耻啊?

这篇骂文迅速传开,满朝文武向那位谏官送去了怜悯的目光。

以书生的才华,这篇骂文大概会流传很久很久,这个怕惹事的谏官将要一直被钉在耻辱柱上了。

离开京城的时候,岳父兼师父胥偃曾来遥遥见过书生,他或许也问过书生,这何必呢?

书生没有话说,他想起另一位好心的朋友去送范仲淹,也劝范仲淹以后小心说话吧。 

范仲淹回了八个字,如今他把这八个字再复述给胥偃了。

「宁鸣而死,不默而生!」

几年后,范仲淹临危受命,去西北抵御西夏,提拔狄青,击退元昊,收拢羌人,最终元昊向大宋称臣。

于是范仲淹携边疆之功重回朝堂,书生也被叫了回来,一时名臣在朝,要开始新政变法,石介还兴冲冲地写了篇《庆历圣德颂》,史称庆历新政。

然而书生毕竟还是年轻,只想着新政嘛,首要就是吏治,但凡把官员罢免一部分,再起用一部分清正之官,之后做什么都天下太平。

而范仲淹更急,直接大笔一挥,就罢免一路官员。

书生还拍手叫好,觉得这种拿着俸禄不干活的官儿就该都给他办了。

问题是官员都罢免了,一时之间再上哪找人干活呢,找来的人固然是清正的,但哪个年轻人刚去上任的时候,不是屠龙勇士呢?

那些新上任的年轻人也有亲朋故旧,朝中大臣更是都有恩荫家族晚辈当官的名额,如今被庆历新政一搞,动的都是他们的前程。

渐渐的,屠龙勇士变成恶龙,新上任的官员有的被胥吏蒙蔽,有的跟上司同流合污,新政的效果也就不明显了。

这时候王拱辰跳了出来,天天挑刺,觉着范仲淹和书生到处乱搞,劳民伤财,百无一用。

反对者当然不止王拱辰一人,宋仁宗这位对谁都说好的主子,就变得没那么坚定。

书生也去找过范仲淹,一群人来回讨论,说是不是操之过急,引起太大的反弹了?

范仲淹叹口气,说其实急的不是我们,而是陛下,陛下急着出成绩,我们便只能急着推行新政,罢免一路官员,大规模减少恩荫,即使只是这几个月,也能为国库补不少银钱。

罢官省钱,堵了天下读书人的出路啊。

满朝文武身上的钱都被扒了,那能不怼你吗?

这些人丝毫不让步,你敢慢腾腾变法,他们就敢直接在地方闹事,把你变法闹停。

书生懂了,只要开始变法,就必须大步向前。

步子大了容易扯着蛋,这道理当然谁都明白,奈何事到临头,你只能这么走。

书生尽力想在大步向前的过程中,保护好新政的成果,一边应付朝堂上的攻击,一边给地方上的官员写信,联络感情,劝他们务必以公心为先。

只可惜于大势无补,或许这样的操作再坚持几年,范仲淹与书生的经验更丰富些,能用的年轻人更多一些,也能改变江山一角。

但他们没有这个机会了。

那些天,全是攻击范仲淹结党营私的折子。

宋仁宗有些埋怨范仲淹了,他说你向来老成谋国,怎么闹成这个样子?

范仲淹没说什么,只能低头认错,说臣有失谨慎,但真的没有朋党。

出来之后书生不服,跟范仲淹说:陛下怎么能这样呢?他要变法,他要富国强兵,到头来一有人反对,掀起了几寸风浪,他就要退,就要来怨你?

范仲淹打断了他,说不可出怨怼之语。

书生嗔了,回头就跳出来,义正言辞写了篇《朋党论》说:我们就是朋党,朋党怎么了,小人没有朋友,只有利益之交,君子才有朋党呢,朋党是个好词!

还在文章里说:尧舜圣天子,就是重用君子朋党,才开启盛世,东汉末年那景象,正是因为天子重用宦官小人之朋党,才会有亡国之状!

话里话外,就是跟宋仁宗说:我们这群君子在这,你不用,你去听那群小人的话,是要亡国还是中兴,你自己掂量着办吧。

宋仁宗:???

不仅宋仁宗看了懵,范仲淹也跟着懵。

范仲淹想,这是什么玩意儿啊,我没有啊,我哪就跟人结朋党了啊!你咋还威胁陛下了呢!

范仲淹生无可恋的眼神传过来,书生作为最佳猪队友给他回了一个玉石俱焚的坚定目光。

这篇文章之后,攻击他俩结党的折子飞得更嗨了。

宋仁宗显然也不乐意了,皇帝的态度表现出来,政敌的机会就有了。

致命的一刀来自夏竦,他假冒石介的笔迹写了一封信,说范仲淹等人正在谋划废立之事。

这封信爆出来之后,别管事情有没有人信,反正是一时半会儿辩不清楚。

既然辩不清楚,那就不能在执政的位子上待着。

很快,范仲淹被罢,不久病逝。

其中书生并非执政,自己也清廉刚直,为了把他也赶走,又有小人出了一招,声称书生与他侄女通奸,这桩案子打起来,无论真相如何,书生的名声都臭了。

他只能走,只能离开京城。

而石介更惨,不仅被罢病逝,而且夏竦还提诛心之论,说石介其实没死,被新政一党派去契丹借兵去了,等兵马回来,又有内应,废立之事可成。

宋仁宗说:那怎么办呢?

夏竦说:无他,唯有开棺验尸。

不仅要杀人,还要鞭尸!

好在朝中清正官员还是有,就是为了自身利益反对新政,至少也还有些道德底线。

再加上书生洋洋洒洒,为石介写了首三百五十字的长诗,字字泣血,呼天抢地,朝野闻之无不动容,终于让死后的石介没有再次受辱。

不知太守之乐其乐也

那两年,书生被罢官外放,王拱辰因为太过刻意地打击范仲淹,名声渐臭。

离京的那一刻,书生回望汴梁城,师父前些年也病逝了,落魄的朋友贬官而去,反目的朋友王拱辰正与他遥遥对望,当年集体宿舍里张狂的少年,再也回不来了。

而到了外地,书生翻看着案卷,发现其中错判冤案、枉断无辜,不可胜数,遂一声长叹。

穷乡僻壤,犹自如此,天下事固可知耳。

于是洗雪旧院,扫清豪强之后,书生就开始放荡行怀,与民同乐,整日里醉倒山野,还说「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乎山水之间。」

只是可惜,百姓欢笑而来,簇拥在我周围,却无一人能知我心,更没人知道今天这样欢笑的场景,这样天下百姓尽欢颜的盛世,再也抵达不了了。

不知太守之乐其乐也。

很多年以后我才明白,原来《醉翁亭记》写的是这样一个孤单的故事。

书生后来还是回朝了,在其位谋其政,书生重振精神,又怼了不少人。

比如包拯。 

那些年,朝廷任命某人当三司使,总揽财政,包拯查此人贪赃枉法,遂罢免。

后来又任命宋祁当三司使,包拯说宋祁他哥是宰相,不宜让他当三司使。

仁宗:……行行行,那你来当你来当。

书生就坐不住了,书生就跳出来怼包拯:你危言耸听,罢免了宋祁,你还要自己上任,过分了吧,有求官之嫌啊。

当年包拯入京为官,还有书生举荐之力,包拯没法硬怼书生,于是就在家里藏了几个月,出门,还是上任三司使了。

几年前书生也怼过狄青,不过言辞很温柔,说狄青是难得的将才,但位置太高容易被利用。

书生是想保狄青的,不想让他成为众矢之的。当年狄青被卷进西北贪污的大案里,还是书生一力保他,说狄青粗人,不懂律法,这事他不会知情。

然而狄青被免官后,自己想不开,郁郁而终。

至于王安石,书生见到他就像是见到了从前的自己,傲骨凛凛,拿定了主意范仲淹都拉不回来,他怼王安石说变法不能这样来,这样来只会失败,你的青苗法不便实施,放到地方上一定会被人闹事……

当然,他怼不动年轻的自己。

要不是王安石也念他有提携之恩,或许还会学他年轻那会儿,说寇准之所以得罪,就是因为他年迈还不退位。

书生什么都改变不了,天下,已经不是书生的天下了。

只剩斑白的头发,厚重的资历,让书生慢慢身居高位。

那年书生主持科举,大改文风,把浮华的西昆派,冗余崇古的太学体都扫入文学的历史垃圾堆里,掀起一股诗文革新的风潮。

这年中举的人有苏轼、苏辙、曾巩,还有为天地立心的张载、道学程颢。

他看着年轻学子,无比真切地发觉自己老了。

范仲淹,王拱辰,仿佛已是上辈子的事。

偶尔书生会想起他曾经写过的一首诗:

去年元夜时,花市灯如昼。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今年元夜时,月与灯依旧。不见去年人,泪湿春衫袖。
(一说朱淑真作)

欧阳修的双眼已经昏黄,视力欠佳的他望着繁华如昔的汴京城:他们的时代已过去,只有那个时代的气节,那个时代的梦想,永远地流传下来。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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