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他突然脚下一空,整个人「嗖」的一声就消失了。
我被他扯住连带着掉进洞里,砸在他身上。
「哎哟,卧槽!」
大张痛苦地闷哼一声。
我赶紧连滚带爬地撑起来,惊慌失措地看着他:「没事儿吧?」
大张捂着肚子在地上滚了半圈儿,艰难道:「屎都被你砸出来了啊!」
我撇撇嘴:「放屁,我才九十斤。」
大张张嘴要怼我,突然,他的表情变得惊恐起来,哆嗦着抬起手来指着洞顶说不出话来。
我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
那个怪物不知道什么时候跟了过来,正趴在洞口睁着两个黑洞似的眼睛盯着我们。
完了,这狗东西,我们被他瓮中捉鳖了!
这下好了,我俩摔进一个密闭的空间里,它关门打狗。
我和大张不知道能不能拼得过它,看起来唯一有点儿战斗力的大张吓得话都说出来了,我这个小身板估计还不够人家一下子的。
就它那三根爪子,金刚狼似的,估计一下就给我捅个对穿。
嗯?
三根爪子?
我皱眉看着怪物扒着洞口的爪子。
人形的手腕下不是手指头,而是三根约莫二十公分的尖利锐爪。
顶端还泛着金属般的冷冷光泽。
我脑子里忽然浮现出下船时割破我手的那三条翻卷着铁皮的裂痕。
……不会吧。
如果真像我想的那样,轮船的铁皮都能划烂,那我俩还真能被活活地片成刺身。
而且那船上的人…
我心里一沉,没敢细想。
我和大张几乎是等死一样地看着洞口,又累又怕,腿跟面条似的发软。
怪物从狭窄的洞口探进身子来,黑洞似的眼睛紧紧地盯着我们两个。
近距离观察,我这才发现这东西整个结构都跟人类非常类似。
它也是一个头,两只胳膊,两只腿。
只不过手的部分是尖利的爪子,腿则像被生生地砸断了似的向后拗着,下肢非常粗壮有力。
它攀爬在冰面上的时候会先把爪子刻进冰里,像壁虎似的爬下来。
大张抽出包里的冰镐,如临大敌地握在手里。
我俩连大气都不敢喘,紧紧地靠在身后的墙壁上。
怪物张开大嘴嘶鸣一声,它的嘴像蟒蛇一样几乎可以开到 180 度,里面是狰狞又尖利的牙齿,还有一条白色的、长长的舌头。
涎水顺着它的舌头滴在地上,没有结冰。
我和大张吓得几乎肝胆俱裂,浑身都发麻了,怪物向后一缩蓄力,然后猛地向我们冲来!
「草!」
大张后退一步,又握紧了手里的冰镐咬了咬牙冲了上去,狠狠地砸在那怪物头上。
尖利的金属头在空中发出破风声,怪物嘶鸣一声,脑袋直接被砸出来了个坑!
卧槽,我惊讶地看了眼大张。
战斗力惊人啊!
谁知那怪物只是摇了摇头,脑袋上的坑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了。
我和大张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这东西恢复能力这么强,我们还怎么打?!
我也拿出自己的冰镐来,和大张站在一起,大张斜着看了我一眼,喘息道:「上我后面。」
说真的,我第一次发现大张居然这么爷们儿。
怪物缩回了角落里,匍匐在地上,似乎怕了我们了。
就在我们刚要松一口气的时候,它猛地蹿了出来,我吓得一把把冰镐扔了出去,它在空中灵活地闪避开来,冲我急速地冲来。
这东西是有智慧的,它居然还知道柿子拣软的捏!
大张冲过来挡在我面前,一把冰镐舞得虎虎生威,冰镐与怪物的爪子相接的地方居然传来了金属碰撞的声音!
怪不得这玩意儿的爪子能割裂铁皮!
怪物嘶吼一声,另一只爪子冲着大张脖子劈了下来,情急之下我把身后的背包一下子抛了出去,砸在了它的胳膊上。
大张勉强地在地上打了个滚儿,和怪物拉开距离。
怎么办?
我心急如焚,这东西不仅刀枪不入,还恢复能力极强,爪子更是削铁如泥。
再这样下去,我和大张都得死在这儿!
我们俩不断地向后退着,直到身体贴在了冰面上。
谁知道那怪物在我们身前吼了几声,竟然好像有些忌惮似的围在前面转圈儿,不再上前了。
它急得在地上快速地爬动,尖利的爪子在冰面上刻出深深的划痕。
过了一会儿,它看我们没有上前的意思,不甘地嘶吼一声,下肢一用力,猛地跃上了洞口。
它惨白的面容在洞口一闪而过,随即消失在了黑暗中。
我和大张面面相觑,不知道它是什么意思。
又等了一会儿,还没见他有回来的迹象。
大张犹豫道:「有没有一种可能,这里是个冰箱,它现在还不太饿,所以先把咱们收纳进来……?」
我冷笑一声:「你还真是有点儿油麦在身上,希望等它饿了来开冰箱的时候你也能保持这么好的心态。」
大张讪笑:「哎,开心面对每一天嘛。」
我们这才长长地松了口气,我脱力般地顺着冰壁滑到了地上,不断地喘着粗气。
大张也腿一软,半跪在了地上。
我们就这样谁也没说话,拼命地喘息着,好像要把心里的恐惧一起喘出去似的。
半天后,大张勉强地拄着冰镐站了起来,他环顾一下四周疑惑道:
「不过,这是哪儿啊?」
我这才发现,我们掉进来的这个地方似乎并不是一个天然的洞穴。
这是一个巨大的冰洞,很多地方被掩盖在黑暗中看不清楚。
但是不同于外面起伏不平的冰面,这里的冰壁表面十分整齐,几乎像是被打磨了一遍似的。
这里……似乎是被人为地开辟出来的。
但是到底是谁,居然会在南极地下的冰层里开一个洞啊?
掉下来的地方虽然不算很高,但是四周都是光滑的冰面,我们就是会飞檐走壁也爬不上去,再说我们也不敢出去,说不定会跟刚才那个怪物打个照面。
我坐在地上,活动了一下发软的腿道:「咱俩找找,说不定这里还有出去的路。」
大张点点头,把我从地上拉起来,我俩打着手电筒各自找了个方向照了起来。
仔细观察后,我已经肯定这里一定是人造产物。
冰面上不是自然形成的凹凸不平,上面甚至还有被打磨过的划痕。
我心里开始发冷起来。
南极地下的冰层里为什么会有人为开辟的冰洞?这个冰洞是用来干吗的?
还有老马。
他为什么这么执着地让我们进来?
他到底在寻找什么呢?
这次的南极之旅,是不是他故意带我们来的?
临走之前那个电话究竟是什么意思?那个人是不是早就知道这里有这种怪物?
还有,最让我细思极恐的是,这种怪物长得和人这么像,它们到底是什么东西?
会是大张说的地底人吗?
一个个疑问拥挤在我的大脑里,我只觉得头脑沉闷,无法思考。
突然手电光闪过地面,我余光似乎看到地上有一个奇怪的东西。
我蹲下去用手电筒照射冰面。
一个黑乎乎的小东西被封在冰层里,看不出是什么。
我把手电筒直直地放在冰面上,才勉强地看出那东西似乎是一个金属制品,被强光照射后反射出一丝光亮。
我从背后掏出冰镐,朝着地上瞄准,一锤砸了下去。
这个小东西冻得并不算深,碎冰弹溅开来,露出了一点尖尖的头。
我又砸了几下,用力地把那东西抠了出来。
……
果然,这里确实曾经有人来过。
手套上,一把黄铜钥匙正安静地躺在我手心上,散发着幽幽寒意。
我攥紧了钥匙,意识到我们正陷入了一个巨大谜团中,而这片充满着阴影的迷雾里,我们每个人都好像在被推着前行。
身后的大张突然咋呼起来:「方晴!方晴,你看!」
「这里……有道门!!!」
我扭头看去,大张正用手电筒直射着一方冰面。
那冰面中嵌着一道方方正正的金属门。
「这咋整!大张使劲儿地推了推,金属门纹丝不动。
「咱没钥匙啊!这光有门没钥匙有什么用?」
大张有点儿着急:「这可怎么办啊?说不定打开门我们就出去了呢?」
我摊开手心,轻轻道:「你说的钥匙,是不是这个?」
13
金属门的门锁被长时间冰冻,一时间很难打开。
我俩生怕钥匙被折断了,小心翼翼地往里试探着。
「咔!」
极轻的锁扣响动声响起,我和大张对视了一眼。
他往后退了几步,铆足了劲儿狠狠地用身侧撞在了金属门上。
大门应声而开。
一股寒意扑面而来。
我们两个都有些紧张,生怕里面扑出什么东西来。
还好,里面很安静,好像什么也没有。
但当手电筒照射到四周的时候,我和大张浑身都好像被冰水浇了个透心凉似的,猛地后退了一步。
巨大的冰室里十分阴暗,周围被开得很规整,好像一个四四方方的大棺材。
两边整整齐齐地摆着十来个两三米高的玻璃罐子,每个罐子上都有一块巨大的圆形金属,上面插着一根管子。
这些管子好像是被人暴力地砍断的,边上参差不齐地耷拉在地上。
最让人肝胆俱寒的是,每个罐子里装的都是一个人。
或者那已经不能称之为人了。
一张张惨白臃肿的面容好像在水里泡了几天几夜的浮尸一样。
他们的眼睛里没有眼球,只有两个空荡荡的黑洞,就好像我们在外面看到的怪物一样。
他们的身上密集地浮着一层层的褶子,皮肤白得发青,浑身一丝毛发都没有。
这些尸体一排排地浮在微微发黄的液体里,面向着我们,黑洞一样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我们。
我只觉得胃里一阵翻涌,一股夹杂着惧意的恶心涌上喉头,我跑到一边猛地吐了出来。
早上没吃什么东西,我只吐出一些酸苦的黄水。
大张的脸色也难看得要命。
刚才我还在想,这些怪物到底是什么东西。
现在,我们心里都有了一个清晰的猜测。
它们压根儿就不是什么地底人。
它们都是人!是实验后的产物!
我扶着墙吐了半天,直到胃里空空如也,什么也吐不出来。
大张拍了拍我的后背,拧开包里的保温杯递给我。
保温杯里的水冰冰凉,甚至还浮着一些冰碴子。
我漱了漱口,有些惶恐地拽住大张的衣角。
这里好像一个巨大的太平间,几十具罐子里的浮尸在不会冻结的水里浮浮沉沉,不知道在这冰冷的地方被泡了多久。
我只觉得心里的恐惧已经升到了顶峰。
不知名的类人怪物、冰层下人为开辟的大小冰室、玻璃罐子里浸泡的诡异尸体。
南极的地下为什么会有这些东西?
这又到底是谁留下的东西?
活了二十多年,我连死人都没见过,更别说这种怪物浮尸了。
我的手在不由自主地颤抖着,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抓住大张,嗓子发紧:
「这东西……为什么不结冰?!」
大张回握住我,我能感觉到他的手也在微微颤动。
「……不知道。」
对于一直在阳光下生长的人,这种景象真是足够震撼了。
我死死地攥住大张,紧张地打量了一下四周。
周围的地上散落着一些发黄的纸张,角落里还有一个小小的金属柜子。
我咽了口口水,小心地走过去捡起那些纸。
说真的,我真想立马离开这儿,我真怕这些怪物会突然破开玻璃活过来。
纸张被长时间的冰冻已经得非常硬了,我几乎不敢用力,生怕一不小心就给捏碎了。
纸上用一种我看不懂的语言密密麻麻地写着许多字。
「怎么跟拼音似的……」我有些费解地看着:「这是法语?西班牙语?」
「这是德语。」
大张走过来从我手中抽过纸片,皱眉念叨着:「德国……德国什么?湖……实验……」
「什么啊这是?」他拿着纸的手忍不住用力起来,我赶紧制止他,「哎哎!碎了碎了!」
「行不行啊你?」我拿着差点儿碎了的纸片抬头瞅他。
「男人不能说不行!」大张「哼」了一声,然后有些不好意思道,「哎呀,我本科毕业的时候想去德国留学来着,当时学了一阵儿,现在早还给老师了。
「你给我看看,我慢慢认,说不定能认出来。」
「行吧。」
我把一沓纸都递给他,自己壮着胆子去别的地方翻找。
「咕噜噜噜——」
胃里突然传来了一阵翻挤的酸涩。
从早上到现在我们都没怎么吃东西,又累又怕地跑了这么久,本来早上吃的那点儿压缩饼干就消化了个一干二净,刚才我还把胃吐干净了。
我其实觉得很恶心,一点儿都不想吃东西,但身体的反应又告诉我,我必须摄入热量。
不然在这种极度严寒中,我熬不过去的。
「有吃的吗?」我凑过去问大张。
大张把老马的包扔在地上:「里头有压缩饼干,你先对付对付。」
我捡起包,伸手在里面翻找。
老马的包里的东西还真不少:冰镐、保温壶、烟盒、相机……
我有点儿不耐烦,干脆直接把东西都倒在地上扒拉着找。
突然,地上的一个东西吸引了我的视线。
那似乎是一张照片,被压在相机底下。
我好奇地把它抽了出来,然后瞳孔猛地缩了一下。
浑身仅存的热量似乎都在此时抽离出去,我觉得整个人都被一股寒意笼罩起来。
发黄的老式照片上,年轻的老马揽着一个脸上有着很大胎记的女孩子,嘴里叼着一根烟,冲着镜头笑得痞里痞气的。
女孩笑得见牙不见眼,尖尖的小脸上满是春光明媚,但此时我看着她,却觉得比刚才的怪物还要恐怖。
因为这个女孩子我昨天刚见过。
在 1740 号科考船里找到的那张照片上。
……
自从来了南极,老马就变得很不对劲,他对这片极南的冰封之地有着一种近乎变态的执念。
几乎连命都不要了。
我甚至觉得他从一开始就是故意引我们来的南极。
现在事情已经很明显了,他和 1740 号科考船失踪的女船员有着不一样的亲密关系。
指不定这姑娘就是我们的师娘。
但是,这跟我们有什么关系啊?
我心里十分不解。
他为什么非要带我们来啊?
难道是想探查老婆失踪的真相,又觉得自己老胳膊老腿儿的走不动,所以想把我们带着跟他一起查?
我脑子里各种念头乱糟糟地混在一起,把照片递给大张。
「你看看。」
大张也傻了。
他盯着照片定定地看了半天,抬头茫然道:「老马到底想干吗?」
我长叹一声。
「我要知道就好了,老马也不在,不然高低得问问他,我们是他学生又不是仇人,拿我们喂怪物来了这是。
「你那德语研究得怎么样了?」
大张拿着纸,脸上带着一种学渣特有的痛苦:「我会的基本上都忘了,这看了老半天就看明白这么几个词。
「德国、湖、生物、实验、人、大、死、不……额,还有失败?」
14
我眉头紧锁:「什么乱七八糟的,这能听明白啥?」
大张有点儿不好意思,抿了抿嘴解释道:「可能是在这儿做过什么实验,失败了吧。
「呃,最后事儿大发了,人都死了,劝告大家死了就不要再整了?」
「快得了吧,你可真是我亲哥,这啥啊这都是。」我无力地摆了摆手,「还是赶紧去找老马吧,估计他知道得比咱多。」
「那箱子里有啥啊?」
大张转移了话题:「看着跟保险柜似的,会不会有金条啊?你说这会不会埋着二战失败后德国埋在这儿的财宝?!」
「对啊!」他越说越兴奋,「就是这样!为了保护财宝,他们在这里做了人体实验,用这些怪物做护卫!」
大张两眼亮晶晶地看着我:「你说我说得有没有道理?」
我真诚道:「哥,你不去写小说真是屈才了,福布斯作者榜上应该有你的姓名。」
大张撇了撇嘴:「出去我就写!」
不过我对箱子里有什么确实也有点儿好奇,我俩蹲在箱子跟前研究。
这箱子四四方方,泛着冷意的银色金属严丝合缝,几乎像是一个大铁块子。
「咋开呢?」大张拨拉着箱子道,「这也没个锁眼啊?难不成是密码锁?」
我把箱子拿过来瞅了一眼:「这哪儿有输密码的地方。」
箱子出乎意料地不算重,里面似乎没什么东西。
我把它拿起来使劲儿地晃了晃,令人意外的是里面居然有着微弱的水声?
……是不是我听错了,这种环境里怎么可能有水声呢?
就是岩浆也得冻得梆硬啊!
大张搬着箱子站起来道:「干脆砸开看看!」
我嘲讽他:「你当这是泡沫箱子呢,还砸开看看,这里面肯定是很重要的东西,怎么可能——」
我的话卡在嗓子眼里。
大张猛地把箱子摔在地上,冰面被砸出小小的白坑。
箱子「咔嚓」一声,开了。
我无言地摸了摸自己的脸,感觉有点儿疼。
大张蹲下把箱门打开,眼睛都发光道:「是啥是啥?」
黑色的金属架子上,三个盛着绿色液体的透明试管安静地架在凹槽里。
「这什么?」
大张把试管取下来对着手电筒晃了晃。
略深的绿色液体好像流淌的翡翠一样,泛着奇异的光芒。
「液体?怎么可能?」他皱眉看着手里的试管道,「不是毒药吧?」
「绿油油的,看着怪吓人的。」
大张有些失望地叹了口气:「整得这么严实,我还以为是金条呢。
「得了,这下也不能暴富了。」
男人可能天生对绿色有种厌恶感,大张把试管扔给我:「这玩意儿有啥用?喝了能变超人不?」
「不知道,」我想了想,把试管插进背包侧面的格子里道,「可能会变成忍者神龟吧。」
这东西一看就是重要的实验成果。
按照电影里的套路来说,这里面装的要么是能毁灭人类的终极毒药,要么是能拯救人类的终极圣药。
不管是啥,我俩都得带着。
万一有用呢?
……
老待在这不是个事儿,长时间的低温会慢慢地杀死我们。
我和大张研究了一下,决定还是先想办法出去。
往回走是不可能了,那怪物指不定就在上头等着我们上去送死呢。
我们只能想别的办法。
但这里被封得严严实实的,肉眼可见地没有出路,也没有门了。
我想了想,凑过去敲了敲冰面,冰面发出笃实的闷响。
「这洞里说不定有别的路,咱敲敲看。」
我俩在冰屋里一顿敲,终于我在敲到一块冰壁的时候,冰面发出的不再是闷响,而是空洞的「咚咚」声。
我心里一喜,有出路!
「就这儿,冲着敲吧,咱俩能不能出去全看你了。」我上下敲了敲,估摸砸开能穿过一个人去。
大张下身微蹲,拿着冰镐对准冰面比画了一下。
随即他抡圆了手里的冰镐,嘴里大声地喊着号子。
「一锤,80!
「一锤,80!」
「咔嚓!」
薄薄的冰面应声而裂,三两下被破开了一个大洞,幽深黑暗,不知通往何处。
我俩对视了一眼,大张咽了口水,探头看了看。
手电的光被冰面反射得一片雪亮,远处什么也看不见。
他深吸一口气,打头走在前面。
「跟着我,万一有啥不对我先走,你断路!」
我捶了他一下子:「虚假兄弟姐妹情!」
这个洞似乎是个锥子型的,前窄后宽。
我俩越走越宽敞,到最后,这里甚至不能成为洞穴,而是一个广阔的地下空间了!
面积跟个广场似的,十分空旷,头顶是凸起的冰顶,约莫几十层楼高。
我和大张行走在这里,好像两个渺小的蚂蚁一样。
四周的冰面上影影绰绰地封着一些大小不一的黑影。
小的篮球大小,大的几乎比卡车还大。
我有点儿害怕,忍不住快走一步跟上大张,偷偷地用手电筒去照射冰面。
狰狞的大嘴张大了冲向我,我吓得后退一步差点儿把自己绊倒。
「卧、卧槽!
「这是什么?!」
大张被我吓了一跳,猛地转过来伸出一只胳膊来挡在我身前:「怎么了?」
我拍着剧烈震动的胸膛,定睛看向冰面。
一副巨大的白色骨架完完整整地被冻在里面,跟个小汽车差不多大。
看起来好像是恐龙。
「恐龙?」大张用手电快速地晃了一下道,「南极怎么会有恐龙?」
我心有余悸道:「听说南极是有恐龙的,之前还在南极发现过热带植物的化石,谁知道呢,吓死我了。」
除了恐龙,冰层下面还封着一些小骨架,有的是完整的骨架子,有的只有零碎的几根骨头,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这里看起来就像个巨大的停尸房,我浑身发冷,催促着大张赶紧往前走。
「咱是不是越走越深了?」我有些担心,「怎么都到恐龙这层了?」
大张抬起手来按了一下我脑袋,勉强地笑了笑,露出他那口标志性的大白牙。
「没事儿,有我在呢,说不定再走半个小时咱就出去了。
「再说越往下走离地心越近,应该越暖和啊。」
我翻了个白眼儿,但不得不承认,在这种叫天天不应叫得不灵的状况下,能有大张这么个乐天派在,我心里多少还是有些慰藉。
这个冰广场里面冻得白骨尸体太多,我俩都很不舒服,加快了脚步向前。
「嗯?」手电筒闪过前方的冰面,我似乎看到有一块冰面有些不一样。
其他的冰面被光照过之后会反光,而这块似乎特别的……黑。
光照在上面好像被吸收了一样,黑乎乎的一片。
我捅了捅大张,小声地指着那块冰面道:「你看那里。」
大张用手电筒照了一下,也皱起眉来:「什么东西?」
15
我俩拿着手电筒直直地照射着前方的冰面,几十秒后那块黑色的冰面好像窸窸窣窣地动了起来,我揉了揉眼睛。
「是不是我眼花了?我怎么感觉这块冰动了?」
那块黑色的冰面被强光照射,很快迅速地蠕动起来,细小的摩擦声不断地响起。
然后我们才发现,原来黑色的不是冰,而是附着在上面的东西,现在那抹黑色很快地像水流一样向我们淌了过来。
大张脸色变得难看起来,后退一步握住了我的手。
「……卧槽,这他妈……?」
我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眼前的黑色洪流原来不是什么液体,而是一只只指肚大小、没有翅膀的蚊子!
黑色的蚊子一只叠着一只,密密麻麻地相互挤压着。
我看的 San 值狂掉!
虫身摩擦之间发出细碎的声音,那声音不断地放大,直冲我们而来!
「跑啊!」大张大喊一声。
我俩回过神来朝着来时的路就往回跑,这下也顾不得什么尸体不尸体了。
活着的虫子比死了的尸体还可怕!
大张跑得飞快,他挡在我背后边跑边问:「我操他妈的,怎么连南极都有蚊子?这个世界上难道就没有没蚊子的地方???」
我气喘吁吁道:「我不知道啊,听说南极有种叫南极蠓的小蚊子,但才几毫米大,是他妈吃藻类的,这玩意儿是什么啊?」
身后的虫子摩擦声越来越大,我回头一看几乎吓破了胆!
这玩意儿身上长着几条又长又细的腿,跑起来跟他妈蜘蛛似的,飞快!
大张身后离着虫子已经很近了!
我咬了咬牙,脚步加快速度。
这一天天地光顾着跑去了,等回去我指不定也能进校队了!
跑了约莫十几分钟,突然我听到一声女生的尖叫。
「啊——」
我皱眉道:「是何丽丽!」
不知道她是遭遇了怪物还是虫子,我沉思片刻还是往那边跑了过去。
必须赶紧找老马会合,现在只有他一个人知道这里的真相!
没猜错的话,他应该早就来过这里。
在岔路口的时候他说了一句「不应该啊」,说明他最起码下到过那个地方!
当时那里应该只有一个洞,至于另一个洞是谁开的,现在我也顾不得思考了。
我要问问老马,他带我们来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到底要干什么!
身后的大张好久没开口说话了,我有点儿担心扭头一看。
他扯出了一个很勉强的笑容:「快点儿甩开这东西吧,累死我了。」
我点点头,朝着何丽丽尖叫的地方跑过去。
又跑了小二十分钟,身后的窸窣声终于逐渐地褪去了。
我回头看去,黑暗里,一片阴影正逐渐地退了回去,好像放弃我们了。
我长出一口气:「累、累死我了。」
跑了这么久,身上还背着包,我的喉头感觉都翻涌起一股铁锈气,喉咙干涩得发疼。
大张沉默地坐到地上,我歪头看了看他。
昏暗的光下,他面色一片苍白,眼下泛着青灰。
大张颤抖着手拉下了帽子,我浑身猛地一颤。
他的后脖子上,盘踞着一个个圆形的红球,好像什么肿瘤一样,看起来恶心得要命。
那红色的球随着他的动作微微晃荡,里面是摇晃的液体。
那是一个个吸满了血的虫子。
血喝得太多,连肚皮都绷得有些透明了,露出里面的血色。
大张明明跑得比我快,却一直在我身后给我挡着虫子。
我眼睛一酸,手忙脚乱地掏出防风打火机,凑过去燎那些虫子。
虫子被烫,立刻蜷缩着掉在地上,肚皮被摔破,流出一摊摊暗红色的血液。
我的眼泪「吧嗒吧嗒」地掉在地上结成了小冰溜子,冻结的泪痕在脸上冰得生疼。
大张扭过头来,苍白的脸扯出一抹笑。
「干吗啊,怎么还哭鼻子了?
「我去献血都不止抽这点儿血,没事的。
「等回去了给我点个猪肝好好补补就行。」
我没说话,吸了吸鼻子。
虫子全部掉在了地上,我又伸手摸了摸他的后背,确认了一下有没有漏掉的。
大张的手永远是火热火热的,好像个小火炉子一样。
但现在却冰凉冰凉的,比我的手还要冷。
大张倚在冰面上笑道:「还是你们牛逼啊,一个月流 7 天血都没事,还能活蹦乱跳地发脾气。」
我白了他一眼,嘴角却忍不住勾起来。
我知道他说的是之前有一次我因为实验的事儿跟他发脾气。
我明明是因为他笨手笨脚地弄坏了样品,他却非说是我来大姨妈了脾气暴躁。
我俩并排地坐在地上,刺骨的寒气顺着脊柱不断地向上蔓延。
何丽丽的声音再也没有响起,我们也在慌乱中不知道跑到了哪里。
地下有怪物,有尸体,有吸血的虫子。
却唯独没有出去的路。
似乎,我们真的要死在这里了。
我觉得冷得要命,还有点儿困,扭头看大张:「你说,咱们要是死在这儿,等过了几万年有人把我们挖出来,能不能给咱们复活了?」
「那咱俩得搂着。」
我奇道:「为什么?」
大张笑道:「抱紧了说不定以后的人会给咱俩编出一套缠绵悱恻的故事,搞不好还能拍电影呢。」
我勾了勾嘴角,眼皮子却忍不住开始打架。
跑了一天,又冷又累,我实在是坚持不住了。
突然,我的后脑勺被狠狠地拍了一下,差点儿没给我拍了个狗吃屎!
我愤怒地抬起头来,只见大张正瞪眼看着我,巴掌还没收起来。
「不能睡!」他撑着地站起来,喘了几下道,「起来,往前走,我还没对象呢,不能死在这儿!」
我实在是太累了,白了他一眼没说话。
大张拉住我的手,严肃道:「我要死在这儿,我们老张家就断了根儿了,我家的皇位都没人继承了。赶紧的,说不定再坚持一会儿就出去了!
「你不想洗热水澡吗?」
我想,我太想了。
想得我一想到热水澡都激动得浑身打战。
我咬了咬牙,拽着他站起来。
再次站起来,寒冷和疲惫再一次包裹住了我,好像千斤的巨石正压在我身上,不断地把我往下压,让我快坐下歇歇吧。
我死命地甩了甩脑袋,跟着大张慢慢地往前走起来。
大张的手很冷,但我却觉得,这是这冰天雪地里唯一的热源了。
我俩摸索着冰面一路前行,幸运的是这里的冰面没有大小不一的孔穴,说明不会从哪儿突然冒出一个怪物,把我俩拖走去跟小张团聚。
不幸的是,洞口尽头是一个岔路,分别通往两个不同的方向。
「咋整?往哪儿走?」大张转身问我。
我有重度选择困难症,让我二选一比让我胡诌一篇 8000 字的论文还难。
思来想去,我伸出手来道:「剪子包袱锤吧,你赢了往左走,我赢了往右走。」
「行。」
大张把手背到身后:「剪子包袱锤——」
我看了看自己伸出的两根手指,又看了看大张摊开的手掌,没忍住乐了。
「我赢,那往右走!」
大张笑了:「牛逼,和你剪子包袱锤我就没赢过。」
右边的洞穴十分弯曲,洞口处就拐了个大弯。
我得意地「哼」了一声,从他身边挤过去走在前面。
拐角处很窄,大张走得有点儿艰难,被夹在缝儿里挤了半天没进来。
我往前边走边笑:「你能挤进来吗?瞅你胖得跟北极熊——」
我的笑容凝固在脸上。
巨大的恐惧瞬间攫取了我的大脑。
拐角处,一张惨白的笑脸正对着我勾起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