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深夜,俊美男人用手帕捂住了我的口鼻,他满足地喟叹:「你终于是我的了!」
迷药用量并不多,我倒在身后男人怀里的时候,只是四肢发软,但仍然有些意识。
那男人撤去了几分力气,顿了几秒,而后又再次捂紧。
……
我醒来的时候,花了 30 秒接受现状。
我,百里嘉嘉,被囚禁了!
我又花了 10 分钟在房里兜兜转转。
第一,身体没有任何不适。
第二,门窗严丝合缝。
第三,窗外是一片空旷的土地,只有零星几栋自建房,地处郊区。
第四,复刻我房间的程度高达百分之九十九。
第五,床头柜有一杯水和我喜欢的抹茶蛋糕。
另外,还有一封信。
「吾之挚爱:
见信如晤。
不必恐惧。
你无法逃离。
段翊」
我把羊皮信纸翻来覆去检查,甚至还透过阳光试图寻找隐藏文字。
但并没有,他的确只留下了 19 字箴言。
字迹行云流水,又裹挟着千钧之力,几近戳破羊皮纸。
2
房门被推开。
半开的缝隙外是暗黑一片,隐隐有微不可闻的呼吸声。
我从 1 数到了 10,也无人进来。
等了又等,似乎有什么金属物体摩擦地板的声音。
段翊终于从黑暗中现身。
肤色是常年不见天日的苍白,深灰色的居家服显得他慵懒斯文。
矜贵之中,又带了点禁欲的味道。
他弯起的手指正钩着一副尾端拖着链条的精致手铐。
真是囚禁的常规操作啊!
「嘉嘉……你是我的了。」
他朝我逼近,眼中的灼热和占有,让我忍不住偏过头。
终于在我面前站定,高挑又精瘦的身体投下一片阴影。
我被他低哑沉凝又仿若情人的呢喃恍了心神。
直到「咔哒」两声传来,才发现左右手腕已被手铐铐住,两根链条分别连接在了床的两侧。
长度足够让我下床活动,只是无法出门。
段翊苍白的脸上露出一抹捕捉到猎物的满足。
「怕吗?」他轻轻抚摸上了我的头发。
正常人被限制人身自由,一定是怕的。
但我,是社恐!
根本不带怕的好吗!
我只关心:「你把我绑到这里来,我工作怎么办?」
他笑了笑:「已经帮你辞掉了。」
我又问他:「那我以后没有收入,怎么活着?」
他把我轻推到床头,单手摁着我,却是令人动弹不得的力道。
「留在我身边,你要的,但凡我有,都给你。」
既然如此,还有一个终极问题,或者说是试探——
「可我想要自由。」
段翊单膝抵在床沿,偏过头吻在了我的唇角。
直到我忍不住动了动,他才抬起头,眼里满是疯狂与偏执。
「什么都能给,唯独自由不行!」
他细长的手掐住了我的脖子,神色阴鸷又不容拒绝:「你别妄想见到除了我以外的任何人!」
达成共识!
我也不想见到除了你以外的任何人!
他察觉到我的温顺,心情好了不少,松开了对我的禁锢,后退半步:「嘉嘉,从现在开始,你要服从我,遵守我的规矩。
「你不能联系任何人,当然你也联系不了。也不会有任何人,以任何形式,联系你。
「一切我都安排妥当。不会有人觉得你故意不答复,也不会对你的处境有任何怀疑。
「你消失得合情合理。」
这是规矩吗?
不,这不是。
这是社恐的福音!
3
段翊说要去给我做晚饭,让我乖乖待在房间里,不要妄想逃跑。
听到锁门的声音,我有些好笑。
天塌地陷,我也不会逃跑的。
心怀壮志地在床上靠了会儿,没想到却是睡了过去。
再醒来,发现桌上已经摆了六菜一汤一甜品。
可乐鸡翅、竹荪虾滑、椒盐排骨、松子鱼、蒜香茄子、红烧肉、罗宋汤、双皮奶。
我疯狂咽口水。
而段翊正目不转睛地看着我。
他把我抱到了椅子上,卷起我的袖子,又把筷子递给我,然后就坐在那里,视线紧紧黏在我身上。
我心头一跳,发现问题并不简单。
虽然不用见除了他以外的任何人,可我要和他相处啊!
「我可以一个人吃饭吗?」我小心翼翼地问。
「嘉嘉,我想每分每秒都和你待在一起。」他目光沉沉,有些阴郁,「你是想离开我?」
完蛋,原来还是 24 小时社交!
我垂下眼睛,咬了口可乐鸡翅,又胡乱扒了两口饭。
和源源不断,不知数量的人进行间断性社交,还是和段翊全天候社交?
真是极限二选一。
虽然内心天人交战,面上我还是温顺摇头。
他十分满意,又盛了碗汤递给我:「喜欢吃吗?」
每一道都是我平日里喜欢的菜肴,我毫不犹豫地说喜欢。
见我吃了不少,他脸上的阴沉也退却了几分。
段翊利落地把碗筷收走,只留下双皮奶给我当饭后甜点。锁门前他还不忘警告我一番:「不要想逃。」
在房间里消食没多久,段翊就回来了,还拿着一台香槟色的笔记本电脑。
「我在里面下载了一些剧,我想你会喜欢的。还想看什么就告诉我,我去准备。」
接过笔记本打开一看,里面的剧简直是铺天盖地。还都是我喜欢的类型。
甚至有很多剧,因为工作繁忙来不及看,放进收藏夹里吃灰已久。
「我很喜欢,我现在就看!」我激动地把笔记本抱在怀里,顺便用眼神示意他可以出去了。
「你要赶我走?」段翊幽深的黑眸,冷冷看我。
好半天我才有违真心地憋出一句:「没,就是有些不习惯。」
他搬了椅子坐在旁边,像是安抚一只怕生的猫咪一样,很是温柔:「你会习惯我的。」
如果无视旁边犹如实质的目光,看剧还是很爽的。我几乎是如饥似渴地一顿猛看,直到膀胱发起抗议。
「我想去上厕所。」我合上笔记本,讷讷开口,有些不好意思。
段翊了然地把我左右手的手铐解开,而后紧紧扣住我的手腕。
房间外面很黑,几乎什么都看不到,我龇牙咧嘴地被他牵着朝前走去:「你轻点!痛!」
「轻点你会跑的。」
「我不会。」
他没有理我,打开门把我送进了厕所。
我褪下裤子,就发现他竟然也挤进来,然后关上门,好整以暇地看着我。
拽着挂在膝盖的裤子,我的脸色犹如调色盘。
如果说红黄蓝是三原色。
那我宣布红白黑是绝望色。
「你、你……你怎么进来了?」我急成了结巴。
又用毕生最快的速度,火急火燎提上外裤。
段翊反手把门锁好:「不看着你,你会跑的。」
我扣上了裤扣,心情复杂。
他眉毛一挑,耐人寻味地看我:「嘉嘉,你害羞什么?我说过你是我的,你什么样子不能给我看?」
4
当然不能!
我在内心咆哮!
「你出去,我对天发誓绝对不跑!」我举起三根手指。
他不为所动:「我从不相信誓言。」
「但你可以相信我。」
这话说得很是深情,我甚至想为自己鼓掌。
段翊不置可否地挑了挑眉。
既然动之以情不行,那就晓之以理:「你在厕所外面守着我,没什么区别。」
段翊微微笑了一下,换了个姿势半倚在门上。
我懂了,可我的膀胱不想懂!
我两股战战,表情却分外坚定:「我如果逃跑,就天打雷——」
他神色一变,一步跨过来捂住我的嘴,冲击力让我撞在了淋浴门上。
预想的疼痛并没有来,他手抵在了我脑袋和淋浴门之间。
「嘉嘉,不要这么说自己。」
段翊眼眶微红,声线是不易察觉的颤抖。
我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只能怔怔地看着他神色晦暗不明,似乎压抑着什么。
良久,他深深吐了口气,开门出去。
我心有余悸地坐了下来。
感谢我昔日在公共厕所,练就的「万籁俱寂」必备技能。
少壮多努力,老大不社死!
5
等再次开门与段翊两两相对时,我佯装镇定。
却看到他眼睛隐隐泛红,浑身紧绷,不知道在想什么。
我断断续续地开口:「我想洗个澡,你能离远一些吗?」
他点了点头。
洗完澡,换上合身的长衣长裤,再三检查后我放心地推门出去。
段翊打量了我一眼,神色缓和不少,扣住我手腕把我带回房间,铐上手铐。
盛夏,空调,薄被。
一人,躺着,摆烂。
我美滋滋地钻进被窝接着看剧。
大约半小时后,段翊进来了。
发现我们穿的竟然是同款睡衣后,我别扭起来。
我抓着被子看他,又展示了手铐,目光恳切:「我要睡了,我不会跑的。」
快点出去吧。
我要享受无人打扰的深夜了,那是我的专属时光!
段翊在我期待的目光下,转身朝门口走去,关上了灯。
快乐进度条即将拉满,我满心欢喜地目送他出门。
满脸震惊地看他朝我走来。
满心崩溃地看他掀开被子躺了上来,床垫微陷,与我仅一臂距离。
鼻尖是清爽的水汽以及与他气质不符的香味,是我最喜欢的椰奶沐浴露的味道。
我一声「卧槽」行天下。
慌乱地后退,没想到头直接磕在床柱上,顿时眼冒金星。
段翊拧着眉凑近看我。
看着突如靠近的人,我又是一个后仰摔在了地上,顺带来了个后滚翻。
他下床捞我,我尔康手:「别别别过来。」
不靠近我,还能自己起来。
靠近我,怕是要连续后滚翻,一直翻到房间的尽头!
被拒绝后,段翊脸色当场就不对了。
他走得很慢,直到离我还有一步之遥的地方停下,居高临下看我。
眼前一片阴影笼罩,猛然间后腰被环住,身体凌空然后被丢回了床上。
我揉了揉腰,缩在床头减少存在感。
「你拒绝我。」他眼睛微眯,嘴角抿着。平淡的声线中,分明藏着隐晦的怒意。
「我真不习惯和人一起睡。」我哭丧着脸表态。
这个床比我自家那个宽了两倍有余,是百分之一未复刻的地方。
原来搁这儿等着我呢。
段翊转动了下脖子,没有说话。
我望进他深不见底的漆黑眼眸,把自己的呼吸放到最小。
「真是不乖呢。」
他极端温柔的嗓音在我耳边响起,我却仿佛被毒蛇缠住了一般,有一种窒息的感觉。
天旋地转,等回过神来已经被他压在身下。
「嘉嘉,不要忤逆我。」
缱绻的语调中夹杂了几分阴郁。
我紧张地绷住身子,头偏向一侧避开他的视线。
却瞥到他宽松的衣袖因为动作而翻上去一小节,手臂上赫然出现一条蜿蜒的凸起。
段翊见我望着它沉默下来,拉着我的手径直覆盖在上面;「还记得吗?」
我不由自主地颤抖了一下,想要抽手,他却不让。
我还记得。
甚至知道这条刀疤延伸到了上臂。
我犹豫了片刻还是退让了:「你再拿一床被子吧。」
段翊没有追问答案,也没再勉强我。
6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段翊已经把热气腾腾的早饭端了过来。
我大口干饭,然后悄悄开展为期一周的观察计划。
这男人能处。
在他给的自由里,我可以做任何想做的事情。
唯一苦恼的就是,他恨不得 24 小时将我锁在他身边。
终于有一天,他在房间里开了两台笔记本电脑办公,我逮着机会问他:「你不去公司上班吗?」
「很多事情家里就可以做决策,决策者靠的是这里。」 段翊指了指脑子。
我懂了,是我没有这个部位。
我再接再厉为自己谋福利:「可在公司效率更高啊。」
段翊慵懒地靠在椅背上,手指划过眼角,眼睛微眯:「可你在这里。」
我呼了口气想退后半步,还没动作,后颈就被钩住朝他带去,重心不稳差点磕在他胸口。
好不容易稳住身子,下巴就被抬起,看到屏幕上的地区规划图和一堆眼花缭乱的数据。
发现他在开视频会议,我像被怪物追赶一样,起身就想跑。
段翊摁住我:「他们还没进会议间。来看看,喜欢哪个?」
工作的几年,让我对开会和数据有了深深阴影,多看一秒都是对自己的残忍。
都不是社畜了,还看个屁!
见我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段翊低低地笑了,他松开手,任由我退后抱起笔记本。
嗯,剧更香了!
我看了一会儿,竟被他开会的响动吸引过去。
他架上了金丝框眼镜,竟有了些贵公子的味道,可说话间却尽显上位者不容置疑的气质。
7
一周后,我正在电视上看点播电影,就听段翊说有紧急工作要出差 5 天。
他一身西装熨帖,气质卓然。
真是斯文败类,我暗暗吐槽。
「来,替我系领带。」他从衣柜里拿出一条纯黑领带递给我。
我摇了摇头:「我不会这个,我只系过红领巾。」
「过来,我教你。」他神色淡淡,伸手握住我的手腕。
鼻尖是好闻的味道,仰头看去,正对上他不容拒绝的目光。
靠得太近了,他的鼻息似乎喷薄在我的脸上。
我赶紧低头,慌乱地把领带放于黑衬衫衣领之下,然后就进行不下去了。
手上传来略带凉意的温度,才发现他正虚握着我的手,上下穿梭。
直到一个漂亮的温莎结在我手下成形,他才带了点笑:「你很乖,我给你自由,但只在这栋房子。不要做多余的事,你绝对出不去。」
段翊又把我牵去了厨房:「一日三餐我都做好放冰箱了,微波炉转一下就好。」
见我四处打量,他当即开口:「所有重物都固定好了,门窗都是加固过的,我走后会锁死,想逃跑的话省省力气。」
临走时,他冰冷的手拂过我的脖子,目光危险得犹如蛰伏于黑暗的捕猎者。
「嘉嘉,如果你敢逃跑……不要给我伤害你的机会。」
「不会的。」我发自肺腑地表明心意。
快走吧你,我现在真的有亿点开心!
他最后深深地看了我一眼,合上了门。
虽然他满脸的不信任狠狠地践踏了我的真心,但也不妨碍我哼着小调,扒着窗户,确定他开车远去后,撒开丫子乱窜。
巡视完领地,才发现这栋楼有两层,只有一个房间,一个卫浴室,一个厨房。其他地方空间极大,但空空如也。
我回了二楼的房间接着看电影,直到被突如其来的铃声吓得一个激灵,才发现天色已经暗了。
拧着眉头循着声音看去,竟是有一部手机。
我果断无视。
那铃声坚持不懈地响了很久才停。
可是刚停下没几秒,竟然又响了起来。我不情不愿地暂停电影,遥遥地瞪了手机很久,直到它再次恢复安静。
又过了几秒,铃声第三次响起。
忍无可忍地拿起如瘟神般的手机,上面赫然是一个视频通话。
我默默调成静音模式。
尽管打,接了算我输!
放下手机,遥控器还没拿稳,就听到段翊几乎是一字一顿的声音:「嘉嘉,接通话。」
和遥控器一起飞出去的,还有我的魂。
我赤着脚跑出房间看,外面哪里有人!才意识到应该是监控里传出的声音。
「不要让我说第二遍。」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我接!
画面中,段翊靠在栏杆上,背景是天与海。有海浪的声音,似乎还有年轻女人的声音。
仿佛能穿透屏幕的目光落在我身上犹如实质。
「三回通话都不接,你胆子愈发大了?」
我尴尬地笑笑,找了个借口:「我听你的啊,不去联系别人。」
「我是别人吗?」
他的声线平缓,似乎只是在问天气好不好般平静。
脑中警铃大作,我赶紧摇头。
见他脸色好了些,才尝试着问他:「你找我有事?」
「没事就不能找你吗?」他晃了晃酒杯,「我刚结束工作。」
海风吹动他眉眼处的黑发,其下是一双深邃如夜空的眼眸,里面似是黑夜与繁星的浓缩。
我有些看呆,直到那边又传出女人的声音。
可似乎并不是他的工作伙伴?
没等我细究这个问题,就听他说以后每晚都视频聊天。
我惊恐地出声:「每天?视频?」
「你不愿意?」段翊的声线低了下去,带了点威慑。
何止不愿意,简直是太不愿意了。
但隔着屏幕,我还是能勉强撑住,在对话框里颤颤巍巍地输入:能,文字聊吗?
按了发送,我带了些讨好地说:「你看一下聊天界面,我给你发了文字。」
画面里,他眯着眼睛看了会儿,而后眉头高高地挑了上去,一言不发。
这下屏幕也挡不住的压迫感,让我瞬间就没了出息:「那语音聊?」
段翊的黑眸牢牢锁定我:「嘉嘉,不要让我生气。」
这意思就是没得谈。
唉,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
视频真是在哪里都逃不掉的魔咒。
段翊又问我今天干了什么,有没有试图逃跑,有没有乖乖吃饭。
我说我很乖,看了一天的电影,顺便夸了夸他的厨艺。
然后我就不知道说什么了,直到我尴尬地用脚趾抠出一间房,他才慢悠悠饮尽红酒。
「把手机调回响铃模式。」
挂断通话,我暗自神伤地调好了模式。
8
当晚,一个人睡是安稳的,梦却是离谱的。
有个长得像喇叭的怪物,狗皮膏药一样追了我好几个梦境,循环叭叭「开视频」三个字。
可谓声如洪钟,气壮山河。
我绝望地到处跑,在空旷无人的世界里放声哭喊:「我不要!我不要!我不要!」
怪物抓住了我,贴近了我的耳朵,犹如爆破音传来的一刹那,我醒来了。
决定看一部小说压压惊。
这一看又到了快傍晚,正满足地加热牛排和意面当晚饭,就听到门铃响了。
随之而来的还有一位中年妇女的声音:「有人在吗?我是负责这一块的曹主任。」
我后退了几步,头皮发麻地往房间跑。
「嘉嘉。」走廊里传来段翊的声音,冷静又带着某种震慑,就在我头顶。
好一个醍醐灌顶。
我哀嚎一声把房门一关,还没坐下,桌上的手机就传来了视频通话的铃声。
头顶有人。
左有人,右有人。
危难之际,竟是有个「众」字,盘旋在我的眼前。
真是好极了。
铃声坚持不懈地响起,我无奈接起。
段翊脸色有些发白,瞳孔之中有隐晦的不安:「嘉嘉……」
我抢先一步说话:「我能不出去吗?我不想见人。」
画面里,他诡异地沉默了一会儿,也许是不信我,他缓缓开口。
「不管你在哪里,我都会找到你,抓住你。
「逃跑的人,不配再得到信任。而得不到信任的代价,你无法承受。
「所以,不要给我机会。
「嘉嘉,你明白吗?」
画面里,段翊浑身紧绷,眼底沉寂如一片阴霾。
背后是各种数据与图表遍布的屏幕,我甚至能看到他捏着钢笔的指节泛红。
9
「段翊。」我知道他怕我出声求救,所以第一次认真地叫他名字,「我不逃。」
他挂了通话。
外面又传来曹主任的声音,似乎在打电话,隐约听她叫了声「段总」。
直到门外彻底安静,我才瘫在了床上,这个称呼勾起了我半年前的回忆。
那日我随上级前往挚遇公司协商项目。
挚遇公司规模极为庞大,业内享有盛名,无数公司都想与其合作。
从实力和业务能力等各方面来看,我所在的公司并没有什么竞争力。
但不知为何,对方选择了我们。
那一次会面我们做了充足的准备,一切都进行得很顺利,直到临走的时候,我见到了段翊。
男人穿着黑衬衫,系着黑领带,肤色在暗色的衬托下显得尤为苍白。
他扣上黑色西装上的暗金色衣扣,温雅而自持地朝我走来。竟像是从不见天日的古堡中,走出的优雅贵族。
「段总,您怎么来了?」刚刚与我们协商的负责人有些诚惶诚恐地请他坐下。
他没有说话,只是噙着笑看我,金丝边眼镜之下的眼眸,闪过一丝炙热与欲望,转瞬即逝。
我从不喜欢与人对视,马上移开目光,但被注视的感觉太强烈,那种仿佛灵魂被束缚的感觉令人喘不上气。
「百里小姐,久仰大名。」
耐人寻味地,仿若终于抓到什么东西的叹息,让我有些不安。
他认得我?
我不知所措。
我只能礼节性地向他颔首:「段总。」
他没有多言,只是把我们送到了公司门口,在踏出旋转门的那一刻,我还恍恍惚惚,他已经体贴地为我拉开了车门。
弯腰的那一刹那,他在我耳畔极轻地留下一句:「我们还会再见的,嘉嘉。」
…………
再次见到他,是时隔五个月后的盛夏,在地下车库。
刚关上车门,就被人抵在车上。那人力气很大,我疯狂挣扎着试图摆脱,也只是杯水车薪。
「嘉嘉……」
恍惚了一秒,很快就想起这道低哑的声音,是段总的。
我以为他是个身居高位的变态,就用了最大劲道去踹他。
他抱着我低低喘气:「别把自己弄疼了。」
「你是不是有毛病!」我骂他。
「嗯。」他笑着应了一声。
他的确是个变态,自上回公司见面,我总是有被跟踪的感觉,十有八九就是他。
健硕的躯体贴得更近了,甚至都能隔着衣物感受到对方的体温,我抓着他的袖子,拼命想要掰开他禁锢在我腰间的手。
挣扎间,他的袖扣被我扯掉。
手指触碰到了一处凸起,我惊异看去,那是一条丑陋的疤痕。
「你……」我停了下来,眼睛泛酸地看他。
他的眉眼和当年已经大不相同,但似乎又和谁的轮廓渐渐重叠。
他松开了我,为我整理散乱的长发和凌乱的衣服。
「嘉嘉……」他的眼里是深沉的爱。
10
「嘉嘉……」
我不知何时竟然是睡了过去,再次醒来,却看到段翊就在我眼前。
回忆和现实交叠,有一种微妙的错乱感,分不清今夕是何夕。
段翊把我扶起,替我拢了拢衣服,又拿着木梳把我睡到打结的头发梳开。
「你……」我拉住了他的手,「不是说要出差五天吗?这才第三天。」
段翊单手解开温莎结,把领带扯下。又解开两枚扣子,松了松领口,露出分明的锁骨。
他转了转脖子,发出轻微的筋骨扭动的声音。
察觉到他克制又隐忍的目光,我瑟缩了一下。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尚带着他微凉体温的领带已经将我左右手腕缠紧。
「段翊?」我紧张起来。
「才第三天,你就不安分。」他俯身上来,鼻息喷在我的脸上。
「我不是乖乖在这里吗?」
这简直比窦娥还冤。
「还是早些回来把你锁起来吧,我怕又把你弄丢了。」
他眼里的懊悔、庆幸、偏执,逐渐凝结成了我读不懂的复杂。
我也不想懂,我更关心你下一步要做什么。
「之前的自由,我收回了。」他指节轻轻擦过我红起的手腕。
舀起还冒着热气的鲜肉小馄饨,喂到我嘴边。
救命,现在连自己吃东西的自由都没有了吗?
「怎么不吃?」调羹直接抵住了嘴唇。
我不情不愿地张嘴。
段翊一连喂了 15 个才停下,又用餐巾纸帮我擦拭嘴角。
我没想到喂饭成了激发段翊控制欲的开关。
自那之后的一个月,他寸步不离守在我身边。除了争取来的上厕所和洗澡自由,他事事亲力亲为,恨不得把我绑在他身上。
起初我疯狂抗拒,但他总是一个眼神就让我歇了心思。
在他为我所造的,名为禁锢的囚牢中,我过上了早别人几十年的养老生活,还是不用社交的那种。
11
不知道是不是老天惩罚我,明明一生见人就躲,偏偏不用出门在家玩乐,这次的姨妈痛得我泪水长流。
「段翊。」我把自己缩成一团,遥遥呼喊在外面做饭的段翊,「我大姨妈来了。」
他闻声而来,推了推半落的金丝边眼镜,镜片之下是一闪而过的紧张。
他扶着我去了卫生间,又给了一大包女性用品。
爬回床上的时候,被窝里有了热水袋,桌上还有一杯红糖水。
我咕咚喝完,躺下挺尸。
第二天,我发烧了,在床上迷迷糊糊地喘气。
段翊脸色沉沉,在床畔徘徊不停。
见我疼得直抽抽,他摁了摁太阳穴,整个人都有些躁郁起来,气息不稳地说:「我找个医生来家里看看吧。」
「不,我自己能好!」
一听要见人,我立刻阻止他这种危险的思想。
我百里嘉嘉,就算疼死,死房间里,也不见人!
「嘉嘉……」段翊闭了闭眼,再看向我的时候,神色复杂,「你不会离开我吧。」
我气得想把姨妈疼转移到他身上。
但疼得太厉害了,我只能呜咽一声把自己缩成了球。
段翊在房间里待了片刻后悄声出去,等再回来的时候把被子向上一提,罩住了我的脸。又仔仔细细地把被子盖住我整个身体,不露出一丝一毫。
我只是姨妈痛,但没有死!
正想拽下被子给自己透口气,就听到一个吊儿郎当的男声在房间里响起。
「哟,段总这是金屋藏娇啊。」
我一惊,说好的不会见到任何人呢?
男人都是骗子。
气归气,我谨慎地把被子提得更高了。
「顾林,给她看看。」段翊声音淡淡,却满含警告。
有东西被打开,发出了细微的响声。
然后,我在被窝的手猛然被抓住又扯了出去,手背上传来湿润的触碰感,又被谁的指尖轻轻触碰。
「啪——」
「你碰她做什么!」段翊声调上扬。
「我说段总,你这护得也太紧了吧。我不碰她,怎么给她输液?」
外面沉默了好一会儿,我在被窝里竖起小耳朵听下文。
「你指导,我来扎。」段翊缓缓出声。
好样的,开口即王炸。
我抖了抖,悄悄把手缩了回来,然后就被摁住了。
「躲什么?」段翊一字一顿,轻柔中分明带着不悦。
「不要怕。」吊儿郎当的声音再次响起,状似在安慰我,「你段总可是厉害得很,扎个五六七八下的,总能扎进去。」
小腹已经像被暴打了,手背还要被扎成马蜂窝。
既然如此,就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一些吧!
但来之前,先容我把手抽回来。
段翊一时不察,手下就是一空。
「嘉嘉,」名字从他嘴里念出,有种被毒蛇绞住的感觉,「不要逼我动手,自己把手伸出来。」
我认怂。
看不见又不知道何时开始的恐惧,加重了针刺穿皮肤的痛意。
但五六七八下并没有来,竟是一下就成了。
有一前一后的脚步声渐渐远去,我竖起耳朵听外面的动静。
「恭喜啊,这么多年你终于如愿以偿了。」
「你可以走了。」
「真无情啊,用完就丢?」
「……」
「看在你爱而不得这么多年的分上,兄弟我原谅你重色轻友!」
「哎哎哎,段翊你别推我啊!」
我正偷听得起劲,脸上的被子就突然被掀开了,入目是一张没什么表情的脸。
明明没有任何动作,我却觉得有一张大网将我密不透风地裹住,慢慢收紧。
我干笑出声:「你技术还是挺好的,有前途。」
他脸色瞬间差了,黑瞳一片沉寂:「是他扎的。」
12
顾林来了只有一刻钟,但段翊却是阴郁了一个多月。
这段时间,我夹紧尾巴做人,乖巧到自己都想夸夸自己。
我趁着他心情不错,凑了上去:「我想要把剪刀剪头发,刘海太长了戳眼睛。」
「你没别的心思?」他的语气很是存疑。
我心情复杂,人和人之间这点信任都没有了吗?
「我一直都是自己剪刘海的。」
见他不大理解,我解释说:「你不觉得理发店很恐怖吗?要接触一堆人,理发师还要和你尬聊。」
这种噩梦,甭想体验第二次。
段翊很是微妙地看了我半晌,才去拿了剪刀和梳子。
正想去接,剪刀就被他拿远了:「我给你剪。」
肩膀被他两指一压,我一屁股坐在椅子上,下巴还被微微抬起。
他靠得极近,撩起刘海的时候免不得碰到我的额头,明明很凉,皮肤却生出一丝燥热。
我想转头去看梳妆镜,就被掐着脸转了回来。
直到头仰得有些酸了,也不知修剪得如何。
但见他一脸淡然,游刃有余,应该还不错。
毕竟只是修个刘海的事,能有什么问题。
我错了。
在看向镜子的那一刻,我深深地认识到了错误。
「你是参照樱桃小丸子剪的吗?」
「不。」他放下剪刀背对我。
我忍了忍,那是你的衣食父母,不要气。
要辣也是辣他的眼睛!
但不趁机给自己谋一点福利就是我的不对了。
「能不能把家里的监控全都撤掉?反正你也一直在这里啊。」我拉了拉段翊的衣袖。
他转过身来看我,摇了摇头:「我出去一趟,你在家好好待着。」
公司高管不止一次打电话给他,希望他回公司主持大局。但每回他都驳回了,所以我才用这借口。
可这啪啪打脸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直到饭点他才回来,还开了瓶红酒。
「我酒量不好。」
喝了两三口我就没有再碰,喝多了说点不该说的可真是太丢人了。
对面的男人也没有勉强我,只是和我轻轻碰杯,自顾自喝着。
我有些头晕,关了灯早早爬上了床,睡得正迷迷糊糊,就看到门被推开了。
他从黑暗中走来,烛光在他轮廓分明的脸上摇曳晃动,忽明忽暗。
男人仿佛是从古堡深处缓步出现的,举着烛火的主人,优雅迷人而又危险。
靠得近了就会被一点一点困住、吞噬,再也不得逃脱。
我眩晕得更厉害了。
「嘉嘉,生日快乐!」
抹茶千层被稳稳地托在我面前。
火烛是黑色中唯一的光亮,仿佛是救赎一般,也映在他的眼底。
从未有人陪我过生日,久而久之我也忘了这个日子。
我仰头看他,正撞上他的视线,那眼睛中染了几分醉意。
「许个愿吧,我们一起吹蜡烛。」他望着我,眼底是难得一见的温柔与宠爱。
我双手合十。
希望,这样的日子能够长长久久。
希望,我能永远得到这样的偏爱。
13
最近段翊很奇怪,总是频繁盯着我的肚子看。
我一直不解其意,直到有一天他拿来了体重秤。
有一说一,不太想上。
他懒得等我,夹着我的胳膊就把我提了上去。
这菜市场老板提着猪肉上秤的样子是怎么回事!
我气呼呼地低头看秤上数字。
原来猪竟是我自己。
我受到了一万点打击,默默把体重秤收在了床底:「给我买个跑步机吧。」
于是隔日,我踩在了跑步机上,跑得气喘吁吁,扭头就看到他敲着笔记本的手指骨节分明。
袖口被挽到手肘,露出的胳膊紧实优美。黑色衬衫虽扣到了最上面,但仍能看出其下几近完美的轮廓。
他敲完最后一个字,对上了我的眼睛:「怎么了?」
我默默调高时速:「没什么。」
就是想分你十斤肉。
…………
一个月后,我终于掉秤了。
而从被他带来这里的那日算起,已经有整整五个月了。
我敏锐地发觉了他心情不好,整个人困于矛盾中,而这种坏情绪,正来自于我的顺从。
我拿起笔做着只有自己懂的思维导图。
囚禁者可大概分为两种。
前者,只要待在他圈定的范围里,他就心满意足。
后者,更享受「爱而不得」的感觉。一定要形容,那大概就是:我逃,他追,我插翅难飞。
而段翊心情不好,正是从我完全不反驳他的时候开始的。一想到段翊很可能是后者,我就有些悲伤。
我在纸上猛戳,为了不被丢出去社交,我决定反向操作。
某个晚上,我违背本意,鼓足勇气开口:「我想出门。」
他闻言一顿,眼皮一掀,室内的空气似乎凝结了几分。
我顶着他冷冰冰的视线接着说:「我怕和社会脱节,想去见见朋友。」
「朋友?什么朋友?」他一字一顿地问我,语气冷得让我想打颤。
努力无视席卷而来的压迫,我接着编故事:「以前公司里的朋友呀。」
「看来你在公司过得很开心。」他语气淡淡,仿佛不甚在意。
他慢慢地卷起袖口,然后解下腕表放在床头柜上,缓步朝我走来。每一步悄无声息,落在心上却是惊雷一般。
我强压住怦怦乱跳的心,打算来一票大的,结果忘了自己一紧张,说话就不过脑子的毛病。
「是挺开心的,要不我再去上个班?」
这话一说出来,我就想扇自己一巴掌。
如此天理难容的话,怎么说得出口!如果他真的答应了,我就把自己的脑袋拧下来当球踢!
段翊呵呵笑了一下,掐住我的后颈迫使我仰头看他。
他的眼中极冷,像是冰雪融化那样。又那么危险,好像我再说什么不知轻重的话,就会被生吞活剥。
他弯腰注视着我,瞳孔映照出一个手足无措的人。他不知在想什么,片刻后才有了动作。
「咔哒——」
望着手腕上的手铐,我舒了口气。
反向操作成功了,但怎么看都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招数。
我有些惆怅。
14
我又过上了被严加看管的日子。
可段翊的心情更差了。
这些天,我终日思考他的心理,头发都大把大把掉。顺手把头发黏在板上,我叹了口气,再有几个月,怕是能做个全真发排了。
不过没关系,为了避免被丢到人群与人交往,我怎样都行!
某天,段翊说他要出去办点事,晚上回来。
「乖一点。」他低低开口,有一搭没一搭地摸着我的头发。
我点头。
最近我迷上了 DIY 小屋,正布置着灯光,就听到门外钥匙转动的声音。
房门被推开,我手下不停,头也没抬地随口问了一句:「怎么回来了,有东西没带?」
对面是久久的沉默。
我终于抬头看去,却是一个女孩子。
她情绪波动似乎很大,愧疚、决绝,种种情感在她面上闪过。
我搜刮了记忆,隐约有些眼熟。
「你是谁?」抓起螺丝刀,我站起来退后几步看她,「为什么有钥匙?你来做什么?」
女孩开口:「我是段翊的妹妹,亲妹妹。」
我打量着这个长相和他并不太相似的人,表示怀疑。
她上前几步,接着说:「哥哥把你囚禁在这里是不对的,我替他和你道歉。哥哥是完美的,不应该有这样的污点。」
不应该有这样的污点,那……
我还想再试探试探,就见她从包里翻出一把匕首,冲我挥了过来。
我傻眼,所以这是要抹去污点的意思?
银光已经到了面前,我本能伸出手挡了一下。
15
「锵!」
疼痛没有袭来,我睁开眼睛,愣愣地看着床头被女孩暴力砍断的链条,捂着胸口大喘气,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好。
但我还是哆哆嗦嗦说话了:「你就不能先和我打声招呼吗?」
我差点以为我要没了!
这年头的女生都这么雷厉风行了?
女孩见我面色苍白,才尴尬地挠挠头:「对不起啊,我第一次救人,急着把你放了。」
我也是第一次被救,谢谢你。
女孩又举起了泛着冷光的匕首,冲着我温柔一笑:「还有另外一条要砍。」
然后又没等我反应过来,「铿」的一声,另外一条链条也断了。
心刚落回肚子,气还没喘匀,就发现女孩的目光已经盯在了我的手腕上。
看她蠢蠢欲动,我吓得伸出招牌尔康手:「别别别。你会把我手劈断的。」
女孩已经风风火火地举起了匕首。
我赶忙指着床头好几道裂缝,生平头一回说那么多话:「你自己看看,这准星真的不行,你放过我吧,我还想要我能吃饭能写字的左右手啊!」
她犹豫了片刻,依然没有放弃:「那把这链条砍得短一些怎么样?」
不打我手腕的主意,你说什么都好。
一连好几刀之后,她才把匕首收回了包里,焦急地拉住我的手把我往门口带:「我把哥哥骗出去了,但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发现,你快和我走!」
我扯开她的手,一脸纠结:「那个,我不走。」
女孩一脸诧异地上下打量我:「你不会是得了斯德哥尔摩综合征吧?」
我说我不是。
她竟是突然哭了出来,一把抱住我:「是我来晚了,我竟然不知道你已经被哥哥折磨成了这种样子。我一定会让你好起来的!」
大可不必,我现在就很好。
我调整了一下面部表情,尽量看起来真挚一点:「他对我很好,我想留在这里。」
她用我的衣服抹眼泪,看起来很是伤心,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你不清醒了,但没关系,我帮你逃。就算哥哥扒了我的皮,我也要带你去一个哥哥找不到的地方。」
虽然很感谢,但我不需要。
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去解释,只能默默退后一步,把衣服扯了回来。
「段唯。」
正头疼着怎么解决这事,就听到了段翊的声音,语气平静得令人心颤。
我和女孩双双一惊。
仔细辨认,声音是从监控里传出来的,但威压还是排山倒海般袭来。
虽然没做什么,但就是有一种被抓包的感觉。
手机铃声紧跟着疯狂响起,段唯听到后直接按了挂断,又关了机。
「哥哥,我不能让你一错再错!」段唯转向监控,大喊一声。
她抓住我的胳膊就往门口走。
「嘉嘉……你确定要离开我?」
明明段翊不在这里,他的声音却仿佛跨越了空间,在我耳边响起。
那语气太过平静,可分明其下是波涛汹涌,只是被强行镇压。但凡有一个缺口,就会喷涌而出,将我淹没。
我刚想开口,段唯就从包里拿出个什么东西,然后朝着监控砸了过去。
她擦了擦额头的汗,看向我:「你怎么了,身体那么僵硬?」
也没什么,就是我完了。
段唯的力气哪里像是个女孩,我根本挣脱不了她的拉扯。
直到被塞进她车里,窗外的景物在我面前不断出现又消失,我才意识到问题大了。
看到她涨红的脸带着满足与激动,我叹了口气。
这叫什么事啊。
16
我被她带去了酒店。
段唯端了杯热水给我 :「这是我托我朋友的朋友开的房,哥哥不会找过来的。你家是不能回了,先在这里住几天。」
我试图再次和她解释:「我和你哥,算是两相情愿的。你不用——」
她一听我说这种话,眼睛里就盛满了泪水:「对不起,是我的错。」
我闭上了嘴。
她又说让我休息一会儿,过几天找个医生来看我。
「医生?」
我心中有点想法,是看身体的还是看精神的?
段唯点头,眼中的心疼溢于言表。
当时我就懂了,看精神的。
她依然苦口婆心:「你并不喜欢我哥哥,趁此机会摆脱他的束缚才是最好的。」
我一愣。
哪怕是段翊,也从来没有问过我是否喜欢他。
其实,我喜欢段翊,年少时就喜欢,很喜欢很喜欢。
妈妈生下了我,但并不爱我,在她眼里我就是个累赘。读高中的时候,妈妈改嫁,她彻底丢下了我。
那日,我找了个公园的长椅哭。
黄昏之下,有个青年从我面前走过,余辉在他身上镀了层金边。
他右手手臂上有一条渗血的伤口,从前臂一直蔓延到上臂,看上去非常可怖。
他找了远处的椅子坐下,不知道在想什么。
我忍不住走到他面前:「你不处理一下伤口吗,看着很严重啊?」
他扭头看我,神色淡然,似乎没有痛觉一般。眼里也没有任何东西,只有一片死寂。
我想怎么会有这么不在意自己身体的人呢,又试图劝他:「你快点去医院看看啊,会失血过多的!」
他只是平静地问我:「为什么哭?」
我没有说话。
「告诉我你为什么哭,我就去医院处理伤口,怎么样?」
伤口还在出血,他却不管不顾,还说这种奇怪的话,可他脸上毫无开玩笑的意思。
我想我们应该都是伤心人,也许能互相取暖。
于是我说,也许是我做得不好,所以妈妈丢下我了。
我说我也想得到爱,可我从来没有体会过。
他看了我很久,伸手在我脸上擦拭。
脸上一片温热,我用手指触碰了一下,低头一看是血。
他帮我抹去了眼泪,却留下了他的血。
「现在我能带你去医院了吧。」我用袖子胡乱擦掉血,鼻尖还是浓重的血腥味。
我敏锐地感受到了他身上气息的变化,但很快又被他收敛起来。
他终于站了起来,高瘦的躯体在黄昏的背景下,半明半暗。他目光微微闪动,笑了笑说:「你很好。」
我几乎是呼吸一窒。
有些话,天花乱坠。在拥有爱和肯定的人看来,不值一提。
有些话,平凡又简单。在未曾被爱过、未曾被肯定过的人眼中,就是救赎。
原来,也会有人觉得我好……
短短三个字就把我的心搅得天翻地覆。
可他是个骗子,不顾我的阻拦就大步走开了,我追过去之时,只能看到他脊背挺直的背影渐渐消失。
年少时的喜欢,也许就是某一个傍晚,某一个角落,某一个人,说了某句话。
也许换一种境遇,换一个时间相遇,我并不会记得他。
可人生就是偶然,亦是注定。
注定我遇到他,喜欢他。
后来我孑然一身,可始终记得有个人,他笑着说——
「你很好。」
17
有人摇了摇我:「你怎么眼睛红了?我哪句话说错了?」
我从回忆中抽出,有些呆愣。
段唯拉起我的手:「对不起,如果不是我,哥哥不会找到你。今晚我睡沙发上陪你吧。」
我连忙阻止:「不用不用,我一个人住在这里就好。」
大概是看我拒绝的意思太过明显,段唯才不情不愿地同意,说第二天再来看我。
这天晚上我做了两个噩梦。
先是梦见段翊把我捆了起来,毫无疼惜,然后他丢下了我。
竭力跳过这个梦,下一个梦是我又去公司上班了,同事领导说一起去团建,然后又布置了铺天盖地的工作。
我大汗淋漓地醒来,就看到段唯正低头看我,差点又被吓得厥过去。
从「三连吓」中缓过神来,她已经神秘莫测地把挂在衣架上的一堆衣服展示到我面前。
「我哥很聪明的,所以你出门得换装,降低被找到的概率!你以前都不穿裙子,这次我全买了裙装!还有假发!」
我疑惑地开口:「你很了解我?」
很多时候我懒得穿搭,所以总爱穿裤子。
段唯咳嗽了两声,从中拿出一件连衣裙和米白色大衣,往我身上比了比:「这套怎么样?我觉得挺称你肤色的。」
「不对不对。」她又拿出另外一套裙装,「这套更衬你的气质。」
见她兴致勃勃地拿了一套又一套,我忍不住打断她:「等拿回手机,我就把钱转给你,不过我应该也不会出门。」
「你不下楼吃饭?」
「我叫餐上来。」
早餐很快就被送了上来,段唯见我吃了一些就放下了筷子,有些担心:「这些不合你胃口吗,怎么就吃这点?」
我不挑食,但段翊几乎顿顿都做我喜欢吃的,再吃这些一时间还有些不适应。
正想说合胃口,就听到段唯低低地嘟囔了一句:「想起来了,的确不是你喜欢的。」
诡异的感觉又上来了,见我盯着她看,段唯嘴巴动了动又换了个话题:「你想不想去见见你的朋友同事,我可以帮你找她们,这么久不见是应该走动一下了。」
我慌忙摆手,不如当我死了算了。
段唯还想说什么,我立刻找了个冠冕堂皇的借口:「万一你哥去找她们,我也不安全呀。」
段唯这才放过我,说去办点事情先走了。
快晚上的时候,有保洁员来清扫房间,说可能要半个小时左右。
倒是忘了这一茬,我赶忙换上连衣裙,在旁边的楼梯间发呆。
「踏踏」。
楼梯传来脚步声,我下意识回头,那人已经离我一步之遥。
还没来得及看清,眼前已经一片虚晃,意识很快涣散。
倒下去的那一刻,我甚至还在想——
你终于来找我了啊,不愧是第二次,这手法长进了!
18
这回醒来头特别疼,眼睛像是被什么挡着一样看不清东西,好一会儿视线才渐渐清晰。
这是一个简陋的房间,只有一张木板床,一把椅子,一张桌子。
而椅子上窝着一个戴墨镜的男人。
身材很是健壮,长相也很陌生。
我心凉了半截,他并不是段翊。
我一个激灵坐了起来,检查了自己的衣物,万幸的是并没有什么不妥的地方,身上也没有什么疼痛的感觉。
「你是谁?你要做什么?」
男人没有答话,脸部肌肉也没有分毫变化,分外沉默。
我也不敢再说话,大脑飞快转动。短时间内被两个人囚禁,这种小到极致的概率真有可能发生在我身上吗?
我觉得不太会。
我有了一个想法——他是做了伪装的段翊。提升了迷晕的手法、伪装了身材、长相、发型。
所以他才要戴墨镜,只有眼睛是无法伪装的。
所以他才不说话,声音无法更改。
想到这里,我小心仔细地观察他的面容,试图找蛛丝马迹。可脸型、五官,都和段翊不同。
如果真是伪装,这技术不去当个特工都可惜了。
诡异的沉寂后,他从烟盒里夹出一根烟咬在嘴里,打火机点燃了烟头,有烟圈在他面前散开。
可段翊从没有抽过烟。
我只觉得有股凉意蔓延,脑子也一团乱麻。
等他把只剩下一小节的烟蒂摁在了烟灰缸里时,我也终于镇定了下来。
最后一丝火光熄灭,他从背后掏出一根麻绳,缓步靠近我。
看到工具如房间般粗糙,我摇摆起来,也许他真的是另外一个人?
正想躲避他意图束缚我的手,一阵眩晕突如其来,整个人像是踩在棉花上那样无力,估计是之前的药效还没有彻底消散。
等晕眩过去,发现左右手已经被麻绳捆了一圈又一圈,绳子的另外一端绑到了桌腿上。
他后退半步看了一会儿,而后转身出门离去。
他没有关门。
透过窗户看,外面夜色正深,门外也如深渊般漆黑。
他会在房间外面等着我吗?
如果我逃跑,会激怒他吗?
这两个问题在脑中浮现之后,我发现心中的天平竟是偏向了,他并不是段翊。
假设他不是,那现在这种状况,更像是一种试探。如果我贸然出去,也许等待我的是很可怕的结局。
我决定先假装顺从,然后趁其不备逃跑。
我盯着门外很久,生怕他什么时候又突然进来。明明想保持专注,但恍恍惚惚头又晕了起来。
19
我不记得是什么时候昏睡过去的,隐隐约约间,只觉得被什么东西压住了,重得喘不过气来。有双手掀开了我的裙摆,抚在了我的脚踝,然后是小腿、大腿。
现在正是冬季,空气钻进了身体,很冷。
但我身上的手,却是温热的。
一冷一热之下,我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睛。
头顶上方一片虚影,目光聚焦后才发现,竟然是那个男人正压在我的身上。
我吓得陡然清醒。
他依然戴着墨镜,但被他视线锁定的感觉仍然强烈,完全没有因为被镜片遮挡而减弱。
我甚至觉得自己的身上被灼热的目光烧出了洞。
我心猛然一沉,和段翊在一起的近半年时间,他从不曾如此肆无忌惮地对我,哪怕我总能从他眼中看到欲念,但他从来都是克制隐忍的。
想到这里我整个人都害怕起来,段翊不会伤害我,可他……未必。
想着能拖一刻是一刻,我几乎是恳求地开口:「我不跑,我会乖的,不要这么对我。」
那人扯了扯嘴角,手伸入更里面。
我紧张得一抖,只感觉有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随着他摸过的地方浮了起来,我抓住了他的手臂想要拉开。
他顿了顿。
冷得让人打颤的空气被灌入,我当下思绪清明不少。
我想,再做最后一次确认。
于是手稍微用了点力,想去感受掌下是否有凸起,还好他的毛衣并不厚,但很快我失望地发现他手臂上并没有凹凸不平的触感。
如今几乎能肯定,他不是段翊。
想到这里,我几乎要哭出来。
段翊你到底在哪里,为什么还不来救我?
原来不知什么时候开始,我已经这么依恋他了。
「停下来,求你。」我哀求出声,身体不停地躲避着,可他动作不停,我只能哭着央求他,「过几天好不好,就过几天。」
给我几天时间,哪怕一天也好,段翊一定会来的!
不知道我说了什么话碰触到他的禁区,眼前的男人突然暴怒起来。
他狠狠地掐着我的腰,指甲在上面刮蹭,手还在缓缓上移。
我哽咽着去推他,可药效似乎还没彻底过去,整个人依旧酸软无力。
他已经低下头来吻我,镜框压在脸上有点难受,我偏头躲开,却又被他掐着脸颊扭回来。
段翊,你到底在哪里……
不能再这么下去了,哪怕他被我激怒,哪怕我受伤,也没有关系!
我张口用劲去咬他的嘴唇,没想到他正好微微抬头,就这么直直地咬在了他的下巴上。
20
我吃了一口奇怪的东西,像是蜡,味道很是奇怪。
定睛看去,男人微黑的下巴上赫然出现一枚凹陷在皮肤里的牙印,咬痕处是苍白的,牙印四周的皮肤也零星露出了一抹白。
下一刻我拉起他的袖子,手臂很光洁。
我咬了一口又一口,吃了一嘴味道奇异的膏体。
有疤痕露了出来。
我眼泪瞬间就掉了下来,从来没有哪一刻如同现在这般委屈。我去咬他的唇,直到有血珠渗出才松开。
「段翊,我讨厌你!」
我抹着眼泪,但怎么都抹不掉。
他摘下墨镜,露出我熟悉的眼睛,里面像一潭死水一样。
然后他松开了我,转身出门。等再次从黑暗中现身的时候,仿佛与第一次他从黑暗中推门而入的情景重叠。
那次,是看年少时喜欢的人,从黑暗处走入光亮,将我暗淡的人生劈开一道裂缝,让光透进来。
这次,是看我爱的人,将我从黑暗深渊拉回到有他的光亮之地。
可为什么他的眼神那么可怕?
我忍不住去拽了拽他的衣摆。
段翊又把我压在身下,依旧是我不熟悉的神色,带着毁天灭地的戾气,仿佛要把我一起拉去他的地狱。
他终于开口,声音却冷得像寒冬冰霜。明明古井无波,又好似掀起惊涛骇浪。
「是不是谁囚禁你,你都能如此顺从?
「是不是我在你心中,只是一个普通的坏人,并没什么特殊?」
我几乎是立刻知道了他的症结所在。
知道了为什么之前我顺从他,他会不开心。
知道了为什么后来我不顺从他,他也不开心。
知道了为什么他会假装另外一个人来囚禁我。
可是段翊,因为是你。
我讨厌误会,两个互相喜欢的人因为误会而彼此承受痛苦,是多么愚蠢。
我立刻抱住他,贴在他的胸口:「段翊,我喜欢你。因为是你,我才顺从。」
段翊身体颤抖了一下,沉默了很久,终于开口。
「这样也不怕吗?」
他的嗓音沙哑,藏着微不可察的欢喜,藏着无边的爱意。
我吸了吸鼻子,「我不怕!」
我这么会怕你呢?
地下车库的时候,我认出了你,看到了我喜欢之人的眼中对我的爱意。所以再次见面,我选择遂了你的愿。
后来我发现,我低估了你对我的偏执与感情。
但没有关系。
你不为世俗所接受的爱,你执着偏激的爱,你疯狂病态的爱,你给予的囚笼,我都接受。
你的偏爱于我而言,从来都不是枷锁,而是我毕生所求。
你为我圈定的自由,本就是我想要的世界。
两情相悦,双向奔赴。我们和寻常人不同,可亦是天作之合!
段翊似乎笑了一下,手慢慢划过肌肤,目光却是紧紧盯着我,不放过分毫细小的神色变化。
那道炙热的视线让我不由自主闭上眼睛,他所到之处冰雪消融,可最后关头停下来的却是他。
明明气息不稳,却依然妥帖地为我整理好裙子,又梳顺我的长发。
看到他脖颈泛红、青筋暴起的样子,我不免有些心疼。
他却是将我抱起。
「我知道了,嘉嘉,我知道了……」
「我带你回去,那里才是我们的家。」
直到脊背再次接触那柔软的床,他才松开了我。
「我最后问你一次,这辈子,你会离开我吗?」
「我不会。」
我说得很坚定。
然后,我听到他说——
「嘉嘉,万里,千里,我为你而来,把你困于我的方寸之地,至死方休!」
段翊番外一
父亲酗酒。
他喝得酩酊大醉,抄起啤酒瓶砸在我手臂上。瓶子抽出时带动了嵌入皮肤的碎片,整条手臂瞬间血淋淋的。
我出了家门,只庆幸妹妹住校。
公园很安静,只有一个蜷缩在长椅上哭的女孩子。
血已经不太流了,但头很晕。我刚找了一个长椅坐着,就看到那个哭得满脸泪痕的女孩子来到了我的面前。
她很关心我。
我有些说不上来的感觉,就像是我把自己流放在无边地狱,但有人闯了进来,问我要不要拉你上去。
她很有戒备心,不肯告诉我为什么哭,所以我说:「告诉我你为什么哭,我就去医院处理伤口,怎么样?」
我向来识人,能看出她是一个把自己缩在乌龟壳里的人。这样的人为了不受伤害,并不信任别人。
可她和我说了她的经历。
她脸上有着我的血,她的眼里是我。
如果,你,也是我的就好了。
这种念头刚起来,我便压了下去。
她有光明的未来,我不能把她拉进我的地狱。
可我忘了,起心动念,便如影随形。
我告诉她,你很好。有一句话我没说出口,你值得被爱,值得被偏爱。
后来,我有了自己的事业,受人尊重,有了别人可望而不可即的财富。
可我没有她。
午夜梦回,我无数次梦到她,每当能触碰到她分毫,我就会醒来。
她是我得不到的噩梦,也是我甘之若饴的美梦。
我后悔那日放你走。
不要让我找到你。
段唯番外
我大一那年,哥哥看到了我大学社团的合照,他指了其中一个女孩,问我她的名字。
我说她姓百里,但不知道名。社团美女很多,她只是清秀,那时我对她的了解并不深。
之后哥哥频繁出入学校,我隐约知道他有些病了。
哥哥照顾我到毕业,之后他搬出去独住,每个月都会给我打很多钱,可从不让我去他家。多年后,我打听到他出差的地址,冲了过去。
哥哥在开会,我看到他桌上放着一台配置超高的电脑。
我输入了密码,只用了一次就成功了。
是那个姓百里的女生的生日。
我是什么时候知道哥哥心意的呢,大概是大学那会儿哥哥一日三餐,做的都是那个女生喜欢吃的东西开始的吧。
哥哥的电脑很干净,只建了一个叫「吾爱」的文件夹。
我点了进去,里面一点都不干净。
哥哥疯了,他竟然拍了她这么多照片,从大学到工作,她的一举一动都被哥哥拍了下来,甚至做成了相册视频,甚至贴满了他家里的房间。他竟然……还把那个女孩囚禁在他身边!
都是我的错,如果那张合影我没有放在家里,她就不会这么被对待。我做了很多准备工作,找机会复刻了钥匙,又记住了监控的每一处位置。
我要救她出来!
段翊番外二
我从妹妹的合照里看到了你。
我花了很久去了解你的一切,世界上不会有人比我更懂你了。
我用了点手段让我们再次相见,在阳光之处。
那时你一身成熟的职业装,妆容得体,可分明很是青涩,我听到你有些惶恐地叫我段总。
我呼吸不稳,血液似乎都沸腾了起来。我告诉自己要克制,这是在公司。
地下车库是我们第三次相见。我故意让你看到了手上的疤痕,真好,你认出了我。为什么有泪光呢,你也是有点喜欢我的吧。
第四次,我用上了迷药,但分量并不足。如果你挣扎反抗,我会让你走。这是我给的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逃离我的机会。
但你放弃了逃离。
那么,嘉嘉,你再也逃不掉了。
生,和我在一起。
死,也要死在我的身边,与我合棺。
段翊番外三
你这么敢逃跑?就这么想逃离我吗?
我说过的,逃跑的人,不配再得到信任。
我请了专业化妆师,为自己改变了容貌,也掩盖了那条疤痕。
嘉嘉,我又……抓住你了!
我既希望你能认出我,又希望你认不出我,这样我就能试探,你是否只为我顺从。
用麻绳捆住你的时候你没有挣扎,我又给你开了门,只要你跨出一步,我就能告诉自己,你心中有我。
但你没有。你甚至睡着了,在陌生的地方,陌生的床。
我在床边看你,就像过去 171 个夜晚那样,我总是在你睡着后,看你很久很久。
可现在,我不想忍了。
我真开心,你认出了我,还说喜欢我。压抑已久的情绪在心中滋长爆发,竟以排山倒海之势涌入心头。
既然你不怕我。
那么……
我还是忍住了,这里不行,我带你回家!
我忍不住问了心中最大的恐惧——你会离开我吗?
你说你不会。
那一刻,不论前半生种种,至此之后,皆为圆满。
嘉嘉,万里,千里,我为你而来,把你困于我的方寸之地,至死方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