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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奇的中元节之鬼新娘

1

我今年三十岁了,没房没车没女人,在一家有着百年历史的报社做夜班编辑。

每天下午四点上班,凌晨一点下班。

这份工作,看上去很辛苦,其实很清闲。

现如今,看报纸的人越来越少,何况是古板又严肃的百年老报。

爆料的人更是屈指可数。

遇到什么事,第一时间发个短视频就好,流量补贴可比奖金多太多了。

今天是中元节。

正对着窗外的小马路上,空无一人。

微凉的秋风闯进了值班室,我吸了吸鼻子,空气里有一种烧纸的味道。

「当——当——当——」

古旧的老式座钟发出沉闷的响声。

我抬头一看,又到下班时间了。

收拾妥当,正准备锁门离开的时候,桌面上的电话毫无征兆地响了。

真他妈的!

我暗暗骂了一句。

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赶这个时候。

握着门把手,我犹豫着到底要不要接。

「铃铃铃……铃铃铃……」

那电话一遍遍响起,像催命一样,大有不接通誓不罢休的意思。

内心挣扎了一分钟,我叹了口气,最终还是妥协了。

「你好,这里是《申公报》,请问有什么能帮到你?」

「死……死人了……快来……」

话筒里传来一个女人惊恐的声音。

「稍等,稍等……」

一听到「死人」两个字,我突然来了精神。

这可是大新闻,搞不好能抢个独家。

「您慢慢说,怎么回事?在什么地方?报警了吗?」

我抓起一支笔,仔细聆听,恐怕错过任何一个细节。

「死……死人了……快来……」

女人似乎被吓坏了,根本不管我说了什么,只是自顾自地重复这几个字。

「您先别怕。」

我试图引导她冷静下来。

「地址,能告诉我地址吗?」

「白……白塔路……444 号……」

信号有些不好,话筒里传来嘶嘶拉拉的杂音。

不过勉强还能听清。

我「刷刷刷」迅速写下了几个关键词:白塔路,444。

咦?

怎么这么熟悉?

这不是我租住的地址吗?

后背顿时冒出一层冷汗,搞什么啊!

大半夜的,又是鬼节,不会那么巧吧!还让不让人回家了?

「喂喂喂……」

沉默了片刻,我又恢复了一个新闻工作者该有的职业素养。

「报警了吗?您知道死者叫什么吗?」

「余……余言……」

我还没来得及说话,电话突然断了,只剩下「嘟嘟嘟」的声音。

那种感觉,像是有一只无形的手,关上了另一个世界的大门。

「神经病!」

我愤怒地拍案而起,手里的笔被甩了出去,滚落到黑暗的角落里,消失不见。

是谁?这么无聊?开这种玩笑?

我的名字就叫,余言。

 

2

 

公开刊登在报纸上的爆料号码,难免会接到骚扰电话。

比如,我就遇到过酩酊大醉的酒鬼、心理变态的色情狂、午夜难眠的怨妇……

最夸张的是一个老太太。

她说自己是外星人,地球即将毁灭,要派飞船来接我,一起去火星安居乐业。

总之,就是各种奇葩,挺无语的。

可是,遇到咒我死的,还是头一回。

呸呸!太不吉利了!

走在铺满黄叶的街道上,脚下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

空旷的黑夜像是一个扩音器,让原本微不可闻的动静变得格外清晰。

电话断了之后,我气不过,回拨了过去。

任谁再有素养,遇到这种侮辱,也不能打落牙往肚子里咽。

可惜,电话根本接不通。

里面传来冰冷的机械女声: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请稍后再拨。

见不得光的鼠辈!

心底的怒气无处发泄,我狠狠踢了一下脚边的小石子,没想到准确无误地击中了马路边停着的电瓶车。

一时间,刺耳的报警声此起彼伏,像是锋利的寒刃划破了沉闷的夜晚。

天边闪过一道白光,黑漆漆的幕布被粗鲁地撕开,随之而来的是翻滚着的隆隆雷声。

这大半夜的,竟然要下……

心里那个「雨」字刚要冒头,噼里啪啦的水珠就砸了下来。

操!

我忍不住骂了一句。

七月十五,还真他妈邪门!

幸好报社离租住的地方只隔了一条街,我拿起包遮住头迅速向那一片老旧又熟悉的居民楼跑去。

雨越下越大,我死死盯着目的地,加快了速度。

马上就要到了,我突然发现有点不对劲。

眼前一片灯火通明,几乎每扇窗户后面都挤着一两个人,被从玻璃上滑过的雨水扭曲得不成样子。

他们正在指指点点地说着什么。

都凌晨一点多了,大家怎么还不睡觉?

不是三十儿晚上才守岁吗!

什么时候鬼节也开始流行熬夜了?

迷蒙的雨幕中,我看到楼下有一盏炫目的灯在不停地闪着。

红的,蓝的,红的,蓝的……

我慢慢靠近,眯着眼看了好一会,才发现是一辆警车的顶灯。

车身上写着几个醒目的大字:公安 110。

想起刚刚那个无聊的电话,我突然愣住了。

第一反应竟然是去看楼体上蓝底白字的门牌号。

白塔路 444 号。

没错,这就是我住的地方,也是那个女人说死了人的地方。

这不应该是个恶作剧吗?

为什么警察会出现?

难道是巧合?

脑袋里一团浆糊,像裹了沉重的铅块,根本理不出头绪来。

不猜了,不管怎么样我都得回家。

楼门口拉着警戒线,几个穿着雨衣的警察正在勘测着什么。

我定了定神,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快速钻到了雨棚下面。

「站住!干什么的?」一个警察很机敏,听见脚步声迅速抬起头,狐疑地看着我。

「警察同志,我……我住在这栋楼里,刚下班。」

我努力挤出一丝笑容,可还是紧张得结巴了一下。

「都几点了?刚下班?」警察满脸不信任,上上下下打量着。

「我是报社的夜班编辑,每天都是凌晨一点下班。」怕他不信,我还回头指了指远处,「就离这不远的,《申公报》。」

「哦。」可能看我一脸诚恳,不像坏人,他掀起警戒线,闪开半个身子,露出了黑洞洞的楼道口,「进去吧。」

我点头哈腰陪着笑脸,千恩万谢地径直往里走。

「等等。」他突然又喊住了我,「你住几楼几号房?」

「六楼,604。」我赶紧回答,怕他没听清楚,还抬起头指了指上面,「就是顶楼,最西边那家。」

虽然光线很昏暗,但我还是发现他的表情立刻僵住了。

另外两个警察冲了过来,一左一右按住我的双臂,厉声道:「不许动!」

 

3

 

我懵了。

当我看到 604 门口趴着的那具男性尸体时,我真的懵了。

「你住在这?」一个上了年纪的警察盯着我,一看就是个领导,大家都叫他徐警官。

他态度貌似很温和,可我却全身发冷,不知道是淋了雨的缘故,还是害怕。

「是……是……」牙齿忍不住上下打颤,我连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自己的房子?」

「不……不……租的……」

「这人,你认识吗?」

「不……不认识……」

幸好身边有这么多人民卫士护体,要不我肯定吓尿了。

「都没看脸,就说不认识?」

徐警官嘴角微微扯了一下,明显对我的话产生了怀疑。

「看……看后面也不认识啊!警察同志,我真是刚下班回来,三百六十五天,天天如此,报社领导可以作证……」

我急了,害怕的情绪略微褪去。

千万不要因为人死在我家门口,就被误会跟我有什么关系啊!

「别紧张。」徐警官拍了拍我的肩膀,「只是随便问问。」

这种事可不能随便!

本来想硬气地争辩几句,可话到嘴边,我又很怂地换了个说法:「能赶紧把他弄走不?堵在门口,我也没法回家啊!」

「再等一下。」徐警官的态度还算不错,可我依旧全身紧绷,根本放松不下来,他抱歉地笑了笑,「兄弟们正在抓紧干活,很快就好。」

嗯嗯。

我只能点点头,缩到离尸体最远的角落里。

可楼道间狭窄逼仄,最远也不过一米多的距离。

「徐警官,这人口袋里有张身份证。」一个瘦高的警察站起身来,手里多了张灰白色的卡片。

徐警官把身份证接过来,反复看了半天,突然抬起头,目光像两道锐利的剑,直直地插到了我的脸上。

「死者叫余言,你认识吗?」

我两条腿一软,直接瘫了。

这是见鬼了吗?

还是,像电话里的女人说的那样,我真的已经死了?

以前在鬼故事里似乎看到过这样的情节,有些人不知道自己已经离世,亡魂依旧重复着生前的行为。

比如工作、上下班、回家、吃饭、睡觉……

可那都是编出来的故事啊!

我可是信奉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唯物主义青年,根本不相信世界上有鬼神的存在。

退一万步讲,就算真的有,也不敢大摇大摆地走出来,明目张胆地和警察对话吧!

那这个鬼,得有多强大的心理素质啊?

我用尽全身力气,狠狠抽了自己一耳光。

嘶,真他妈疼!

半边脸瞬间就肿了起来。

「你干什么!」

徐警官一个眼神,手下的人立刻就按住了我。

强悍的气息裹挟而来,肩膀上感受到了铁钳一般的力量,胸腔里鲜活的心脏猛烈地跳着。

在阴风测测的中元节,我因为感受到了沸腾的人气而热泪盈眶。

经过不眠不休的审查,大家终于搞清楚了。

死者身上发现的身份证,确实是我半个月前回老家遗失的那个。

可为什么证件会在他身上?他又为什么会死在我家门口?

还需要等待进一步调查。

回到家时,天已经大亮了。

折腾了一夜,我脑袋一沾枕头就陷入了无尽的黑暗中。

迷迷糊糊的,耳边突然响起一个虚弱的声音。

「死……死人了……快来……」

「白塔路,444 号,快……」

声音像是一只口器锋利的虫子,一边往脑袋深处钻,一边啃食着我残存的意识。

我终于受不了了,猛地弹坐起来,赤红着眼四处打量。

谁?

打电话爆料的女人是谁?

她有什么目的?

最重要的是,她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难道,她看过那张身份证?

那不就意味着……

我迅速拨通了手机里存下的刑侦大队的电话。

「喂,昨晚白塔路 444 号的凶案,我有重要线索要汇报!」

 

4

 

跟警察说明情况后,我心里轻松了不少。

虽然不知道那个男的是什么人,但好歹人家拿过我的身份证,还死在我家门口……

呸呸呸!

这算什么缘分!

反正也睡不着了,我决定下楼去吃点好的,去去晦气。

没想到,一出来就看到邻居家门口放着一个比人还高的长方形纸箱,把楼梯间堵得满当当的。

箱子侧面贴着一张巴掌大的纸片,应该是快递单。

看形状体积,像是冰箱。

顺着楼梯一侧落满灰尘的扶手,我探着头从缝隙里往下看了看。

好家伙,这搬上来可太不容易了。

快递员还真负责。

肚子里传来一阵阵「咕噜」声,我顾不得想太多,侧着身子从箱子旁边蹭了过去。

一股奇怪的香味传了过来,我忍不住吸了吸鼻子。

很熟悉,像小时候经常闻的一种味道。

肠胃已经在疯狂叫嚣了,我顾不得细想,一阵风似的跑了到了楼下的面馆。

当一碗鲜香醇厚的牛肉面如风卷残云般下肚后,我才觉得流失的精气神儿又一点点回来了。

「嗝……老板,再来一碗!」

「好嘞!」

面馆老板知道我的饭量,早就备了双份,端过来的时候,神秘兮兮地问:「那个……咋回事?」

「哪个?」我一时没反应过来。

「就死你家门口那个。」他的眼神有些犹豫,想八卦又有点害怕。

「嗐,别提了……」我一边抱怨,一边挑起热腾腾的面条,眼镜上顿时呼上了一层雾气,「真是倒霉透顶,死哪不好,非死我家门口?」

「跟你……没关系吗?」老板的言辞间有些揶揄,「听说那身份证……」

「操!说什么呢!」我把筷子「啪」的一声拍在桌子上,气愤地说,「警察都没说我有事,你他妈别血口喷人!」

「别激动,你别激动啊!」老板明显被吓了一跳,他匆匆忙忙站起来,笑容中带着谨慎和防备,「不就是聊两句嘛,怎么还急眼了?」

「就是凑巧了,真的。」说实话,这件事我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看老板战战兢兢的样子,我意识到自己反应过度了,态度缓和了些,「说不定,冥冥中,就活该我给他收尸……」

收尸两个字一出口,我突然想起来刚刚在快递箱旁闻到的是什么味道了。

小时候,我和小伙伴们经常去梁太婆那偷供品吃。

她家住在山脚下,离村子还有一段距离。

大人们总吓唬小孩,说不听话就会被梁太婆抓去祭阎王。

因为,她不仅是个神秘的巫医,还经营着方圆百里唯一的一家棺材铺。

那香味,就是柏木棺材的味道。

我不会记错的!

与此同时,又有一个很重要的细节闯入脑海。

邻居家的房子常年空置,根本就没人住,怎么会有快递送上门?

想到这,后背顿时生出一层冷汗。

我迫切地想要弄清楚,那里面到底是冰箱还是棺材。

还有,收件人是谁,会不会是送错地方了。

扔下没吃完的半碗面,我起身就走,正要推开门,突然意识到还没给钱,于是转身问老板:「多少钱?」

「不……不要钱……算是给你压惊了……」

可能是我的脸色实在骇人,老板的头摇得像拨浪鼓,恨不得赶紧送走这个瘟神。

我顾不上和他计较,疯了似的往回跑,一口气上到六楼。

那个浅棕色的纸箱子还静静地伫立在楼梯间里,完全看不出任何异常。

柏木的香味更浓郁了,我小心翼翼地凑了过去,试图在箱身上找到有关品牌的信息。

可上面光秃秃的,什么也没有,除了那张突兀的纸片。

字很小,我眯着眼睛凑过去看了半天,才发现根本不是什么快递单,而是一张手写的送货单。

收货人后面,歪歪扭扭地写着「余言」两个字。

地址栏上,写着「白塔路 444 号 604 号房」。

是给我的?

只不过被放在了邻居家的门口。

没有寄件人。

这东西就像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根本无从查起。

箱子里到底是什么?

我一定要弄清楚。

闪着寒光的刀划开了纸箱的侧面,我用力撕扯,浓郁的香味呛得人忍不住咳嗽。

一具金黄色的棺材露了出来。

 

5

 

昨天是死人,今天是棺材。

这个中元节过得挺隆重啊!

我坐在门口,呆呆地盯着眼前这个顶天立地的大家伙。

如果说电话爆料是巧合,死在我家门口是缘分,那这棺材怎么解释?

中奖了吗?

我烦躁地翻了翻手机上的各种抽奖记录,确定没有参加奖品是棺材的活动,也没有任何和殡葬用品有关的购买记录。

难道是得罪人了?

早就听说,有卖家因为差评,会给买家寄些乱七八糟的玩意。

我赶紧找出最近三年的记录,全是一水的五星好评,根本没有理由被报复啊!

再说,就算是报复,也用不着寄一个货真价实的棺材吧?

虽然我没买过,也知道这玩意至少值好几千块。

正当我不知道应该怎么处理这个晦气玩意的时候,下面突然响起了拖拖沓沓的脚步声。

一个佝偻的身影慢慢挪了上来,还有破风箱一样沉重的喘息声。

是住在一楼的萧伯。

每天这个时候,他都要在楼上楼下巡视一番,除了搜罗点纸皮之外,还会看看谁家有不要的旧电器。

送到废品站,能换十几块钱呢!

看见我和一具棺材面对面,萧伯显然被吓到了。

「小余……你这是……」他的手控制不住地抖,惊恐地盯着我,「不是还没调查清楚嘛,可别想不开……」

呵!

他以为我要干嘛?

自备棺材,畏罪自杀?

「萧伯,您误会了……」为了让他放松一点,我挠了挠头,脸上露出愁容,「不知道谁寄来的晦气玩意,我这正犯愁呢!」

「不是自己买的?」萧伯浑浊的双眼中流露出质疑。

「您开什么玩笑呢!我问心无愧……」

要是换个人说这种话,我早就抽他了。

但是萧伯不行,这身子骨可经不起吓唬。

看着他一直盯着散落在地上的纸皮,我赶紧说:「这些你收走吧!」

「好好好……」

他立刻换了一副面孔,弯下腰,伸出老树干一样的手,忙不迭地收拾着。

纸皮被扎了厚厚的一捆。

萧伯正打算下楼,突然又瞥了一眼那棺材。

「这个……你还要吗?」

「你要喜欢……也拿去吧!」

有人要,我巴不得。

「谢谢谢谢,这可是好东西啊!」萧伯的脸笑成了一朵菊花,他恐怕我反悔,扛着纸皮急着往下跑,「你等着啊,我这就找人来抬。」

真是奇葩,捡个棺材还这么高兴。

我狠狠啐了一口。

老头办事效率挺高,没五分钟,就找来了两个小伙子,呼哧呼哧地把东西抬下去了。

看着空荡荡的楼梯间,我总算松了口气。

不过事情没弄清楚之前,心里那块大石头始终落不了地。

 

6

 

转眼到了下午三点半。

我又要去报社上班了。

因为几乎没怎么睡觉的缘故,脑袋始终昏昏沉沉的。

棺材被萧伯抬走之后,一切似乎又恢复了平静。

出门前,我下意识在猫眼里观察了半天。

楼梯间里静悄悄的,没有一丝异动,就像之前那些恐怖诡异的事都没发生过一样。

说不定一切都是阴差阳错。

我一个三十岁还在租房的单身狗,没钱没权没颜没地位。

谁会大费周章做这些无聊的事?

我叹了口气,刚打开门,突然听到楼梯上传来纷乱的脚步声。

最前面的就是那个徐警官,他身后还跟着好几个荷枪实弹的警察。

我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几个人死死按在了地上。

「警察同志,这……这是……」右半边脸贴着冰凉的水泥地面,身体被扭成一个怪异的姿势,我又惊又怕,声音忍不住颤抖。

「余言,你现在涉嫌一起谋杀案,需要跟我们回去配合调查。」

徐警官冷口冷面,和上次判若两人。

果然,对待犯罪分子,都像秋风扫落叶一样无情。

等等,我不是犯罪分子啊!

「冤枉啊!」顾不上肩关节的酸痛,我大喊道,「我都不认识那个男的,为什么要杀他啊!」

「不是那个。」徐警官沉着脸。

不不不不……是那个……

难道……还有新的?

正当我惊愕不已时,跟在后面的萧伯突然扯着破锣嗓子喊了起来:「就是他,他就是杀人凶手!」

见我一脸茫然,徐警官问了一句:「那口棺材,是不是你的?」

「是……啊……不是……」我有点儿乱,这跟棺材又有什么关系?

「到底是不是?」徐警官的表情很严肃。

「算是吧……」我为难地说。

「棺材里有一具新鲜的女尸。」

轰——,炸雷在我头顶响起。

一时间,我根本无法消化徐警官说的话。

棺材?女尸?新鲜的?

谁?

到底是谁?

要跟我开这种玩笑?

他妈的这不是玩笑,这是要我的命啊!

在审讯室里,我把自己经历的一切都详详细细地交代了一遍。

从中元节晚上值班接到爆料电话,到死在家门口的男人,到收到没有寄件人的棺材,再到萧伯发现尸体报警。

「嗯。」

徐警官应了一声,也看不出他到底是信,还是不信。

「我……可以走了吗?」看了看墙上的钟表,已经五点了,我嘟囔着,「迟到是要扣钱的……」

「那你还是请几天假吧。」徐警官站起身来,「没那么快。」

随后,他们让我去辨认尸体。

一个二十几岁的女孩子,脸上扑了惨白的粉,描眉画眼的。

尸体似乎被用了什么秘药,完全没有腐烂的臭味,皮肤如凝脂一样白皙,就像睡着了一样。

最奇怪的是,她穿了一身大红色的中式喜服。

前襟上用金线绣着一龙一凤,栩栩如生,似乎一眨眼,就会盘旋着飞起来。

脚上则穿了一双精美的红绣鞋,两个脚腕则被一根小手指粗的红绳紧紧绑在了一起。

绳子接头的位置,被打成了类似同心结的模样。

「我见过这个!」我指着她的脚腕大叫,「生为信,死为聘,奈何桥畔结同心。」

 

7

 

经过警方的周密调查,我终于洗清了杀人的嫌疑,从看守所里出来了。

报社的工作算是彻底丢了,邻居们看我的眼神也躲躲闪闪。

尤其是萧伯,我刚从一楼走过,他就拿着柚子枝在地面上抽打,嘴里还念叨着:「百无禁忌,百无禁忌……」

604 门口蹲着一个上了年纪的女人。

是我妈。

看她风尘仆仆的样子,就知道刚才乡下赶过来。

「言啊!」看见我无精打采地走了上来,她突然嚎啕大哭着扑了上来,「是我害了你啊!」

我死死盯着她,眼里直冒火。

不过最终还是叹了口气:「进来吧!」

在她的描述中,我渐渐还原了事情的全部面貌。

在我的家乡,有一个奇怪的传说。

男人如果到了三十岁,如果还没娶媳妇,就会被厉鬼缠上,一辈子倒霉。

以前的人十几岁就结婚,谁也不会等到三十岁还孑然一身。

近些年,越来越多的年轻人背井离乡,去大城市打拼,而立之年没成家的简直太多了。

留守在家里父母心急如焚,都去求梁太婆想法子破解。

这老太婆于是给了个法子:结阴亲。

也就是冥婚。

按照旧时的说法,结阴亲的男女双方本应该都是已死之人。

可梁太婆却说,新时代新办法,神仙鬼怪都会理解的。

为了保住各家的血脉,只能以活充死,蒙混过关。

别看是封建迷信,形式还搞得很严谨。

上次回家的时候,我妈找了个机会偷拿了我的身份证。

因为梁太婆说,为了确保万无一失,一定要核实姓名和出生日期。

结阴亲不比其他,别牵错了阴间红线,害人害己。

当一切都准备妥当后,梁太婆不知道从哪弄了个新死的大姑娘。

施了秘术,保证其尸身一周内不腐。

然后就根据我妈提供的地址,让在棺材铺打杂的小工,上门来找我。

而那个鬼新娘连同棺材,则是常年跟梁太婆合作的货车司机,从老家连夜运来的。

所以根本不需要经过任何检查。

「没想到,小工竟然突发哮喘,死在了你门口。」我妈一边哭一边喊,「造孽哟!」

「梁太婆干这事才叫造孽!」想起那个第一次见面就已经死去的年轻男人,不能入土为安的棺材里的女人,我长叹了一口气,「都什么年代了,还搞这些封建迷信。对了,你花了多少钱?」

「五……五万块……」我妈期期艾艾地说。

「五万!」我跳了起来,「你可真有钱!」

「我也是东凑西借的!言啊,一分钱一分货,这可是方圆十里最好看的姑娘。」

唉,真是不可救药!

这回倒好,不仅工作没了,我还背上了五万块钱的债务。

家里积攒了不少农活,我妈只待了三天,就匆匆回去了。

一切似乎又回到了原点,我打起精神,开始重新找工作,就像刚刚进城的年轻人一样。

夜深人静的时候,我也会回想起那个离奇的中元节。

虽然已经过去快三个月了,但当时的一点一滴还清晰地浮现在眼前,就像一个刻骨铭心的噩梦。

不对!

似乎还有什么事情不对!

 

8

 

床头的闹钟铃铃作响,一下子把我带回了七月十五中元节的夜班现场。

一个虚弱的女声突然钻进了耳朵。

「死……死人了,快来……」

「余……言……」

我打了个冷颤,猛地睁开眼睛。

那一刻,我突然醒悟过来,打爆料电话那个女人,根本就不是在咒我。

其实,她是在告诉我一个「死人」的事实。

就是不知道,这个「死人」,指的是哮喘突发的小工,还是棺材里的鬼新娘。

但,不管是谁,这个女人又是怎么知道的呢?

这个全新的发现,让我寝食难安。

又过了几天,我终于坚持不住了,打了徐警官的电话。

「是余言啊,最近过得怎么样?」自从我的嫌疑被洗清后,徐警官的态度又变成了和蔼可亲。

「还……还不错……」我心里有事,顾不得寒暄,开门见山地问,「那个打爆料电话的女人,你们查到了吗?」

「这个……」他犹豫了片刻,然后对我说,「现在只知道电话是从林阳服务区的公用电话打出来的,可调取监控后却发现,在那个时间段里,电话周围根本没有任何人出现。其他的,我也不好说太多。」

「林阳服务区?」我愣住了,那是老家到这个城市的必经之路,按照棺材送达的时间推算,运尸体的货车,中元节凌晨一点左右,应该正好经过那里。

可司机是男的,听说服务区值班的工作人员也都是男的。

难道是……鬼新娘!

找了个借口,我急匆匆地结束了此次通话,然后又把电话拨回了家里。

「妈,那个结阴亲的女孩,梁太婆从哪找的?」

这中间一定有什么事情被隐瞒了。

「嘘,可别再提这件事了。」我妈的声音压得极低,听上去若有若无,「那死老太婆,净赚昧心钱,前两天刚被抓了。」

「啊?」

「她仗着自己是远近闻名的巫医,借着能治邪病的名头,偷偷害死了很多小姑娘,然后又说服她们的父母把尸体卖了结阴亲,说这样才能往生极乐,要不会下地狱的。」

「这么说,你买的那个,也是?」上下牙止不住地打架,我终于知道是谁打的爆料电话了。

「别说了别说了,跟咱没关系。」

「啪嗒」一声,电话被挂断了。

我茫然地走在路上,已经入冬了,寒风从领口钻了进来,我缩了缩脖子。

一股烧纸的味道传了过来。

原来今天是农历十月一,给死去的亲人送寒衣的日子。

想起那个无辜被害的鬼新娘,我捡起不知道从哪里飘落的一张黄纸钱,拿出打火机点燃了它。

「不知道你的名字,也不知道你家在哪,不过咱俩毕竟通过一次话……」

我把燃烧的纸钱甩了出去,突然来了阵旋风,它就像只火蝶一样上下翻飞,最终化成几片支离破碎的轻灰,消失不见。

那晚,我做了个梦。

梦里,我依旧是《申公报》的夜班编辑。

凌晨一点,正当我准备下班的时候,突然爆料电话响了。

我没有一丝犹豫,拿起了听筒:「你好,这里是《申公报》,请问有什么能帮到你。」

「谢谢你,余言。」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女人声音传了过来,那么近,又那么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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