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燃烬

我家破产后,时承的白月光来了。

她笑着问时承:「你已经大仇得报,打算什么时候和梁夏离婚?」

我这才知道时承和我的婚姻是他的一场阴谋。

而现在,我已经怀了他的孩子。

1

「胎儿已经两个月,从检查结果来看有些不稳定,最近不要夫妻同房,多休息多补充营养,一个星期后来复查。」检查的医生叮嘱着。

「同房的话,孩子一定会没吗?」我平静的问道。

医生抬头看了我一眼:「非常大的概率,你们年轻人呐……为了孩子还是忍一下吧。」

我拿着 B 超照片浑浑噩噩的走出医院,周围人来人往,喧嚣热闹。

可在这样的热闹里,我却不知道要去向何方。

曾经我无比期待这个孩子的到来。

我和时承结婚三年来一直没有怀上,检查身体双方结果也显示正常,为了要孩子我甚至开始服用偏方。

他说是时机未到让我不要着急,那时候我还以为他是宽慰我,可就在昨天我才知道,是他根本没想过和我生一个孩子。

而两个月前,正是我家破产的日子,虽然我没有心情但还是顺从了他。

那晚他大概是太高兴毁掉了梁家,忘了换掉我的药。

2

晚上。

我将孩子的照片用瓶子装好埋在别墅的花园里,小小的一抔土堆,周围是大片开的正盛的玫瑰。

我看着这个曾经充满各种美好回忆的花园,感慨时承真能忍啊。

可为报仇,他不惜和宿敌的养女结婚,平日里一副恭敬不争的模样,背地里却一刀刀割着梁家的血肉。

「是不是舍不得这里。」时承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的,他从后面抱住我:「我会努力赚钱,把这里再买回来。」

这栋别墅已经被法拍,明天我们就要搬离这里,而拍下别墅的幕后之人就是时承。

他真是做戏做全套。

前几天我经过他新公司楼下,看见他和许琳坐在咖啡厅说话。

可他之前告诉我,他和许琳没有联系过,驻足两秒后我鬼使神差的偷偷走了进去。

他们相谈的那样专注,专注到我坐在他们身后都不知道。

我们三个是高中同班同学。

我和许琳高一就认识,时承是高二的时候转校来的。

他那样闪耀,一出现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和许琳一起是我们学校的檀郎谢女。

而我,一个「有钱人家的养女」,从上学的第一天起就受尽嘲笑和白眼,即便我努力学习每次考试都是年级第一。

我靠着一句先苦后甜撑着一天又一天。

直到那个寒冷的冬天,他递给我一杯热腾腾的奶茶,眉眼如星辰:「以后我们就是同桌了,还请多多关照。」

那杯奶茶,是我此生喝过的最甜。

是我少女时代的心动伊始。

也是他,复仇的开始。

3

「梁家现在气数已尽,恭喜你大仇得报。」许琳举着咖啡说道。

时承端起咖啡喝了一口,没有说话。

「梁烨有消息了吗?」

时承摇了摇头。

「或许他已经逃到国外了,他就是个扶不起的阿斗,还没梁夏有头脑,你不用太担心,他翻不起什么浪花的。」

我一动不动的听着,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能这样的平静,明明我应该冲出去用热咖啡狠狠地淋在他们的脸上。

「你……打算什么时候和梁夏离婚啊?」许琳笑着问道。  

我也想知道他什么时候和我离婚,可能是等我弟弟梁烨出现然后一网打尽吧,毕竟他曾说过,斩草要除根。

时承放下咖啡杯:「现在还不是时候,她还有用。」

「她发现你真实身份了吗?」

「没有。」时承语气十分肯定。

他的确有这个底气这样肯定,他隐藏的太好,如果不是我今天碰巧看见他们,我可能永远也不会知道枕边人是狼。

4

夜风吹着我和他,玫瑰在风中摇曳。

「今天在公司怎么样?」我像以前一样柔声问道。

他的下巴在我的脖颈上蹭了蹭:「还是老样子,你今天去医院了吗?」

我下意识的抚摸着小腹:「去了,肠胃炎,吃药后已经好多了。」

我没有打掉这个孩子,在梁烨安全离开前,我会留着他。

「那就好,进去看看还有什么要带走的,明天我们就要去新家了。」他拉着我走回别墅。

我最后回头看了眼那个小土堆,我曾经以为的幸福,永远的埋在了这片玫瑰花下。

5

新家在时承公司附近,是个老小区的两房一厅,他走路十分钟就可以上班。

时承将行李一件件的放好,许琳带着以前梁家的员工过来帮忙。

我站在阳台着看风景,什么也没做。

「果然是千金大小姐,竟然什么活都不动手,这可是她自己家哎,我们又不是佣人。」一个女孩的话传来。

「她算什么千金大小姐,她是养女你不知道吗。」

「不知道啊,快说来听听。」

「听说老梁总夫妻多年生不出孩子,有人说收养一个孩子可以带来好运,他们就去福利院领养了一个,第二年果然生了小梁总。」

「这也太神奇了吧。」

「是啊,不过听说老梁总有了儿子后也不怎么管这个养女了,又随便让她嫁了普通人,要是当时好好给她找个门当户对的结了亲家,公司说不定还不会倒。」

「可能这就是报应吧,因为没好好善待给他们带来好运的孩子。」

许琳这时候发现了我,立刻将那两个员工拉走,过了一会儿她走了过来道歉:「你别生气,她们就是喜欢八卦。」

我笑了笑,我并没有生气,况且她们说的也是事实,梁烨出生后养父母就没怎么管过我,我甚至还要跟着家里的佣人一起干活。

但我从没想过要放弃梁烨,他是个热情幽默的孩子,从小跟在我屁股后面转,把我当成他亲姐姐一样对待,在公司破产的前一天,他还将一些值钱的珠宝手表给了我和时承,让我们去国外生活。

不知道他现在是不是已经知道时承是主谋,我也一直联系不上他。

6

中午点的外卖,饭菜的味道让我想吐,我虽极力忍耐但还是失败了。

四个人都看着我。

「不好意思,这两天吃坏了东西。」我镇定的解释。

许琳扯了扯嘴角:「我还以为你是怀孕了呢。」

时承的眼里也有着疑虑和紧张。

我笑了笑:「要是怀孕了我可真是要烧高香,昨天去医院检查了,就是肠胃炎。」

他们知道我多期待有个孩子,便没有再怀疑。

吃完午饭我去扔饭盒,回来正看见许琳被箱子绊了一下,时承条件反射的将她抱住。

许琳对他宛然一笑,时承关心的问她有没有受伤,叮嘱她小心脚下。

见到我后,时承松了手,许琳神色自若的对我说道:「夏夏,我是不是还和高中一样毛毛躁躁的。」

我回道:「是啊,你一点都没变。」

我进了房间,有些疲惫的睡去。

半梦半醒间我又回到了高中毕业五年后和时承重逢的那天。

那天我正在相亲,餐厅里男方的正牌女友来了,将一杯水泼在我脸上,周围的人都以为我是小三,纷纷投来鄙夷的眼光。

我当时穿的是白色连衣裙,衣服被水湿透后能清晰的看到内衣。

那时的我窘迫的捂着胸口想离开,可那个女孩子不依不饶的拉着我要我说清楚为什么会和她男朋友在一起。

拉扯之间一件西装将我裹住,时承就这样出现了,为我遮住所有的不堪。

他搂住我的肩膀对那个女孩说道:「我看你应该是误会了,我是她男朋友,就算她要和我分手重新找,也不会审美降级找你男人这样的。」

闹剧就这样被他轻松化解,因为他的确是生的好模样,身量气质都没得挑,没有人会相信我会劈腿找一个不如他的男人。

送我到家门口的时候,他叹了一声:「梁夏,你怎么还在让人欺负。」

我记得那天的明月如水,映着他的眼眸像是天上星。

我们的联系渐渐多了起来,虽然过去五年我们也都有联系,但都是节假日的正常问候。

一个月后,他应聘进了梁氏集团,我也听说了许琳嫁给了一个富二代的消息,就在我和时承相遇的前三天。

半年后,时承向我求婚,我答应了。

我那隐秘酸涩的梦,终于成为美好现实。

养父母也调查过他的底细,竟然也没查出他是曾经竞争对手的儿子。

这几天我也在想,那次我们的相遇究竟是巧合,还是没了软肋的他终于开始复仇。

甚至高二时成为我的同桌,五年里与我的藕断丝连,都是他在为接近梁家做准备。

只是那时候他或许只想和我做朋友,可后来许琳离开了他。

7

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夕阳将世界晕染成一片昏黄,让人有种不知今夕何夕的错觉。

两个帮忙的女孩已经走了,只剩下许琳和时承在客厅小声交谈。

「呕吐又嗜睡,她会不会真的怀孕了?」许琳问道。

「应该不会,她有在吃药。」时承回道。

「可药也不是绝对安全的,要是她怀上了,你打算怎么办?」

时承迟疑了一下:「拿掉。」

虽然我知道他会这样说,可亲耳听到后还是心脏一阵钝痛,这种痛蔓延到四肢百骸,最后又回归心脏慢慢隐去。

不过这个孩子我本来也不是用来制衡时承的。

我看向许琳,她,才是我的目标。

我会让她成为让梁烨全身而退的最后一块跳板。

许琳走后不久,我看到了她的朋友圈,一张站在我家阳台看风景的照片,配文是:「累了一天,终于把房子布置好了。」

她站在我今天站的位置,看来对于取代我势在必得。

我给她点了一个赞,评论:「今天辛苦了,改天请你吃饭。」

8

晚上时承买了食材回来炖汤,椰子鸡汤的鲜香在空气中弥漫。

真难为他了,这时候他本应坐在大别墅里一堆人伺候,却为了得到一点消息不得不在这狭小的厨房里伪装成模范人夫的样子。

他端了汤让我尝尝,我还是没什么胃口。

他说:「明天我请假陪你去医院,都两天了还不见好。」

我自然不能和他去医院,于是对他亲昵撒娇:「你喂我我就吃。」

他低头浅笑,舀了一勺汤喂到我嘴边,眉眼里的温柔似乎能包容我的所有任性和脾气。

我喝了两碗汤还吃了一点鸡肉,又在他去扔垃圾的时候扑在马桶上全吐了出来。

他回来的时候,我已经神色如常的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晚上他从背后搂着我,手搭在我的腰间,有一下没一下的摩挲着:「联系上梁烨了吗?」

「没有,你呢?」我问道。

「也没有,希望他现在已经出国了吧,永远不要回来了,那样对他比较好。」

我愣了一下,感觉他是想放过梁烨了。

但怎么可能,他筹谋了这么多年,怎么会心慈手软放过仇人的儿子。

这只不过是在我面前演以退为进的戏码。

他渐渐不说话了,呼吸沉沉的将我转过去面对着他,我推拒着:「别……我身体不舒服。」

这是我第一次拒绝他,他的眼神动了动,显然没料到我会这样,毕竟过去三年我都是无条件顺从他的。

我不能让他怀疑什么,于是吻了吻他的唇:「等过几天我好一些吧……」

他去了隔壁房间睡,而我睁眼到天明。

时承去公司后,我继续和梁烨联系,他依旧没有回应。

我把梁烨给我的手表和珠宝都变卖了,加上我之前攒的钱,有接近三百万的现金,这些都是为他今后生活准备的。

至于我,如果能在这件事后活下来,我打算去南方找个小镇安静的生活。

我一直不喜欢这里的冬天,寒风凛凛的时候,即便有暖气,我也总感觉冷。

9

一个星期后我去医院复查。

医生看着报告:「目前看情况有点不乐观,你要卧床休息,最好能住院观察。」

我自然不能住院,只拿了一些保胎的药,然后继续给梁烨发消息,告诉他我生病了,希望他能来看我。

本来公司破产后是由公司承担债务,梁烨作为股东也不必东躲西藏,可他当初为了挽救公司掉入金融陷阱,那雪球般滚动的天文数字他这辈子都很难还上,那些人不会放过他的。

我猜这也是时承的手笔。 

离开医院的时候我收到高中同学周婧发来语音消息,她生了孩子,请我们后天去吃满月酒。

「你一定要来啊,我这里有生娃秘方。」周婧的语气雀跃。

我才知道,我求子心切的已经人尽皆知。

这种被人看笑话的酒席我并不想去,时承回来后也只字未提,他最近每天回来都很晚,身上沾染着酒和香水的味道。

这香水味我在许琳身上闻到过,她说是她最爱的味道。

时承洗完澡在我身边躺下:「今天去医院怎么样?」

「还好,不过我还想吃药调理下身体。」我回道。

他以为我还是为了怀孕而吃药:「是药三分毒,还是别吃了吧,或许自然而然的就怀上了。」

是啊,那次他忘了换药,我可不就是立刻怀上了。

我温顺的窝在他怀里:「好,等这个疗程吃完,再没效果就算了。」

他没有再继续做什么,渐渐呼吸均匀,我也松了一口气。

我以为他会和许琳有什么亲密行为,但目前来看他好像并未跨出那一步。

或许继续征服身为梁家女儿的我会让他赢的感觉延续的更长久。

只是我也不知道还能拒绝他多久,他年轻精力旺盛,又刚刚将梁家死死的踩在脚底,正是心怀激荡的时候。

我只能一遍遍的祈祷梁烨快点联系我,只有他安然无恙,我才能了无牵挂。

10

满月宴我还是去了,因为许琳亲自来接我了。

「你也应该多出去见见人,总是呆在家里不好,一起去吧。」许琳化妆精致的妆容,她本就生的明媚娇艳,今天去了必定是全场的焦点。

「好,你等我一下, 我换个衣服。」我答应了。

她既然喜欢高调,那我就将她捧的再高一点。

我穿了一件宽松的裙子,化了一个淡妆,整理头发的时候我看见鬓角有几根白头发。

这几根头发从发根白到发尾,可我今年才二十六岁。

我将白发拔下来扔在了垃圾桶,在鬓边别了一个珍珠发夹,镜子里的我恬静温柔,像个贤妻良母。

满月宴来了很多同学,时承也已经到了,被人众星捧月的围着。

他现在虽然还没有表明他的身份,但这里的人每个都是人精,或多或少都已经知道他是个能呼风唤雨的人物。

见到我和许琳一起来,时承的神色并未有什么波动,倒是其他同学一副看戏的表情。

一男二女的三角关系,在哪里都是最有趣的话题。

我在时承的身边坐下,许琳则是满场的打招呼,她人缘一向不错,和所有人都能聊的很开开心。

不过很快他们都过来和我说话,毕竟我家刚破产,弟弟又欠了几个亿,现在还经常出现在新闻头版。

他们或许在猜我们姐弟的结局, 是永不能见天日,还是某天尸体在荒郊野外被发现。

许琳站在人群的外面似笑非笑的看着我,我知道她在生气,我索性给她浇一桶油,现在她越生气,将来事情越好办。

我亲昵的靠在时承的身上,一会口渴让他倒水给我,一会儿饿了让他那些零食给我垫肚子。

时承或许也觉察出我的小心思,但他还是满足了我。

不过许琳比我想的要沉得住气,她一个「不小心」被热水烫了手就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过去。

时承立刻前去关心的询问,用白酒小心翼翼的为她烫到的地方擦拭。

许琳红了眼眶:「我没事,疼一下下就好了。」

同学们的目光在我们之间来回扫动,许琳也越过人群以一种胜利者的姿态看着我。

我淡淡的笑着,指甲却几乎掐进了掌心,原来我并没有自己想的那样坚强和无所谓。

我爱这个男人十年,如今一颗心被生生的剥下来,这种痛连带着小腹开始隐隐作痛,似乎肚子里这个未成形的孩子也能感受到我的痛苦。

可我不能肆无忌惮的让这种痛苦被发泄,我还有家人,我的弟弟还生死未卜。

我去卫生间吃下药,时承回来的时候我已经控制好情绪,继续这场宴会。

11

吃饭前周婧将我和时承叫到一边,给我和他一人一个符。

「这是我们那边得道高僧开过光的,你们随身带着,我哥嫂七年没孩子都准备做试管了,结果用了这符现在孩子都快生了。」周婧信誓旦旦。

「和尚还管生孩子的事么?」时承嘴上虽这样说,但也没驳周婧的面子将符装进口袋。

周婧满意道:「心诚则灵,希望明年这个时候能喝上你们孩子的满月酒。」

明年的这个时候?

我看向窗外的万家灯火,还会有属于我的一盏吗?

席间大家觥筹交错相谈甚欢,有人过来敬酒,到我这里的时候,时承拦了下来:「她身体不舒服就不喝了,以茶代酒吧。」

有同学明了:「是在备孕吧,那是不能喝酒,时承你也不能喝,父亲喝酒对孩子也不好。」

时承点了点头,给自己的杯子里也倒了茶。

我看见许琳的笑容渐渐消失了。

「你们是想要儿子还是女儿?」有人又问时承。

他笑道:「什么儿子女儿的,我们要儿女双全不行啊。」

他话音刚落,手里的杯子被人不小心撞摔在了地上,声音刺耳,四分五裂。

周围的人瞬间安静下来,就连跟着父母一起来吃饭的孩童都停止了嬉闹。

时承怔怔的看着那一地的碎片。

或许,这就是命运对他和我的回应。

12

回去的路上时承一言不发,油门几乎踩到底。

我靠在车窗上,看着深邃的夜空,城市光污染严重,我已经很久没看到星星了。

还想再看一次,像小时候躺在花园里那样。

红绿灯时,车停了下来。

路边有一对带着孩子卖西瓜的残疾夫妇,夫妇俩在给客人挑瓜忙的满头大汗,他们五六岁的女儿正拿着扇子呼啦啦给父母扇风。

客人走后丈夫切了西瓜递给妻女,一家三口边吃边笑,小姑娘蹦蹦跳跳的,麻花辫也跟着飞扬。

当车启动时我才发现我的脸上已是泪水一片。

到家后我先去洗了澡,头发刚吹了一会儿时承进来接过吹风机帮我吹着。

我看着镜中的我们,一切仿佛又回到了从前。

我们刚成为男女朋友的时候,时承不让我告诉家里人,他说他还没在公司作出什么成绩,担心我家会认为他是来高攀的。

他说,要在公司站稳脚,然后堂堂正正去见我的家人。

那时候的他很拼,加班加点的做项目,我就在他的出租房里帮他洗衣做饭,也会在他遇到难题的时候出谋划策。

为了不被家里发现,我每天无论多晚都会回家,回家前我会在他的出租房里洗好澡,他也是这样帮我吹头发,然后送我回家。

每当我走进花园后回头都能看见他还站在围墙外没有离去,他说想多看我一会儿。

于是我忍不住的奔向他,隔着栅栏和玫瑰与他亲吻,就算玫瑰的尖刺扎伤我的身体也毫不在意。

那是我生命最热烈最幸福的时刻,像烟火,绚烂的能够照亮我人生所有的黑暗。

镜子里的时承在说话,但声音被吹风机的声音掩盖住我没听清。

我正要问他说什么时,他却怔怔的看着我的头发一言不发,我想他也是看到了我的白发吧。

这天之后时承每天下班回来做饭,会陪着我一起散步、追剧。

我们就像一对恩爱的平常小夫妻,邻居见到我都会夸我一句好福气,有个顾家又帅气的丈夫。

13

满月宴回来半个月后,我手机里弹出一条新闻,江里捞起一具年轻的男尸,泡了好几天人都肿了。

我跌跌撞撞的去了殡仪馆,好在那人并不是梁烨。

但在这里我看到了时承,他比我先到,身后还毕恭毕敬的跟着梁氏集团的几个元老,我知道这段时间他们加大了找梁烨的力度,私下的奖金都已经提高到了五百万。

他们或许笃定这尸体就是梁烨,想快点将他处理了结束所有的一切。

我站在他们看不见的地方,一直等到他们离开才走出来。

然而就在我准备离开的时候,我的身后终于响起那个我牵肠挂肚的声音:「姐姐。」

我回头看去,消失了快三个月的梁烨站在阴影里,曾经意气风发干净明朗的青年,此刻沧桑瘦弱,一身的戒备和戾气。

我紧紧的抱住他,用尽全部的力气。

我们就在殡仪馆谈话,他说这里是目前最安全的地方。

他说看到了我发的那些信息但不敢回复我,怕将我也牵扯进去,他也知道了时承是害梁家的主谋,他曾经也去别墅和现在的小区找我,却发现有人在周围监视。

他一直在寻找机会,直到今天看到新闻,觉得我一定会来认尸。

「姐姐,你真的来了。」他压抑的流着泪。

我虽然有千言万语想说,但现在不是叙旧的时候,我写给他一个地址和密码:「这是我定的一个在小区里的短租,已经用我的身份核验过了,你只用密码就可以进入,我在里面给你准备了吃的和衣服,你在那里等我,我们一起去国外。」

梁烨摇了摇头:「我现在被限制根本不能坐飞机,而且我应该已经不能离境了。姐,我要杀了时承,等我杀了他,你拿着他的遗产好好过日子。」

我自然不能让他这样做,他杀了人他也会死,而我要他活着。

活着,就好。

我将梁烨暂时劝住,没有告诉他我已经有了时承的孩子,我怕他因此会连我也不相信。

14

确定梁烨安全后,我开始实施我的计划。

我先找了律师确认梁烨还没有被限制离境,然后约许琳出来见面,地址选在时承公司楼下的那家咖啡厅。

她迟到了一个小时才款款而来:「夏夏,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来了个客户,时承非让我跟着一起接待,就耽误了时间。」

我并不在意:「没关系,坐吧。」

她要了一杯意式,看到我喝的是白开水:「怎么来咖啡厅不喝咖啡啊,是不是不知道喝什么,我帮你推荐吧,这里的拿铁……」

「我怀孕了,喝不了咖啡。」我将检查报告放到她面前,抚摸着已经微微隆起的小腹:「孩子已经三个月了,所以你和时承是不可能的。」

我时间不多,我必须第一时间让她紧张。

果然,她愣了一下,继而又笑了起来:「原来你都知道了呀,不过你不会以为你用孩子就可以拴住时承吧,你要不要去问问他,究竟想不想要你给他生孩子。」

我缓缓的靠近她,一字一句:「他虽然可能不喜欢我,但孩子他肯定在乎,那天你在我家问如果我怀孕了他会怎么处理的时候,他迟疑了不是吗?」

她眼神有松动。

我继续道:「周婧孩子的满月宴,你不也看到了他对孩子是在乎的吗?你可能不知道那晚我们回去后他将我折腾的多累,这段时间他也是下班就立刻回家,就是为了早点和我儿女双全。」

这句谎言功效很强,许琳漂亮的眼睛冷冷的盯着我,但她也是聪明的,很快就发现我留给她的破绽:「既然如此,为什么你不告诉他你已经怀孕了?」

我莞尔一笑:「因为我已经知道是他整垮了梁家,我绝不会生下仇人的孩子,而且我要你帮我做两件事,事成之后我会打掉这个孩子。」

「你觉得你的孩子能威胁到我?」她不屑。

「我不是在威胁你,我是在帮你和他清扫障碍。」

许琳狐疑的看着我,猜度着我的话是真是假,良久才问:「你要我做什么?」

我回道:「第一件事,无论用什么手段拖住时承两天,让他不要回家;第二件事,当着时承的面,把梁家别墅里那片玫瑰花铲掉,那是我种的,我不想留给你们。」

我和梁烨想要顺利离开就必须摆脱时承,在这个城市已经没有人能帮我们,唯有许琳牵制时承不会被察觉。

「你要干什么?」

「离开这里。」

「如果我不答应呢?」

我慵懒的靠在椅背上:「那我现在就上楼告诉时承我怀孕了,正好也可以验证下他究竟在不在乎这个孩子。」

许琳最终还是答应了,离开前她说:「梁夏,你真的挺可怕的。」

可怕么?

比起这十年时承和她对我所做的一切,我这又算得了什么。

所以我把那片玫瑰花园「留」给了他们,当做「礼物」。

我要让他们,这辈子都不可能安心在一起。

15

时承回来的时候,我正在看边境相关的新闻。

梁烨虽还能离境,但国内已经被限制乘坐高铁飞机,我们要去梁烨曾经留学的澳洲就只能先到边境然后借道东南亚国家离开。

即便很麻烦但我们也必须走,否则一旦梁烨被限制离境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怎么在看新闻,你不是喜欢追剧吗?」时承在一旁坐下。

我拿着遥控器换了一个台:「随便看看。」

他在我身边坐下,将我搂在怀里,像抚摸小猫一样抚摸着我。

这是他绝对掌控时的习惯性动作,梁家破产的那天他也是这样对我。

我直觉他是不是快找到梁烨了。

许琳那边还没有动静,我怀疑她是不是反悔了,把我的计划告诉了时承。

时承的手落到我的小腹,我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

被他发现了吗?

他会怎么对我?

怎么对我不要紧, 不要伤害梁烨。

时间像是停滞一般,我能清晰的听见我的心跳,就在我快撑不住的时候,他下巴抵在我的额头轻声道:「下个月和我回海城吧,去见见我爸妈。」

他绵绵密密的吻了下来,温柔的像是衔着花。

我愣住了,他的父母在他十七岁时因为破产自杀,我们结婚的时候他那边没有任何亲友,婚后他也从未回过海城甚至连提都没有提起过。

可现在他说要带我回去见他父母。

难道他是想向我坦诚了?

难道他终究还是对我动了心?

手机铃声这时候突兀的响起,时承没有去接,但对方锲而不舍。

他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是许琳打来的。

「时承,我前夫来了,你快过来帮帮我。」许琳在那边小声又紧张的哭泣。

「我马上过来,你千万不要开门。」时承走了。

上一秒他还在说要带我回家,下一刻就消失在了我眼前。

虽然我知道许琳是在将他支走,虽然是我在我的预料,可为什么我还是会觉得这样难受?

他刚刚还说要带我回家,我以为我在他生命里终于有些不一样。

我竟然忘了还有一种可能,他带我回家只是想告诉他父母大仇得报,让我这个仇人的女儿在他父母坟前谢罪也不一定。

电视里的综艺节目逗的观众哈哈大笑,我也跟着笑了起来,笑到眼泪不停的留,直至无声。

夜幕降临的时候,我站在梁家的别墅外。

短短一个月的时间,白色的栅栏已经掉漆,娇嫩的玫瑰也正在凋谢,那小小的土堆也已经平的很难被发现。

今夜,玫瑰花与她的小王子永别。

16

我在商场随便买了一身衣服去卫生间换上,然后戴上帽子跟着一群热闹的大妈们离开。

确定甩掉跟踪的人后我让租车行的人把车送到梁烨住的小区附近。

梁烨上车后我立刻按照导航出发,导航的终点是瑞城,我前段时间已经联系好了那边的地陪,对方会和我们一起过国境并送我们到达缅国的国际机场。

出城的时候梁烨回头一直看着:「我还没来得及去爸妈的墓前看一看。」

我一脚踩下油门:「他们会在天上看着你,会保佑你的。」

路上我和梁烨换着开,二十七个小时后我们终于顺利到达,地陪也一直尽职尽责的在等着我们。

过边境口岸也很顺利,地陪带着我们上了一辆大巴车,上面是和我们一样的人。

我疲惫的靠在座椅上,虽然这一路紧张奔波,但我担心的小产并没有发生,这颗小芽比我想的要坚强。

梁烨将手机递给我,是他澳洲的朋友发来了一些房屋的照片,有现代公寓也有郊区农场,他让我挑。

我选了一张靠近海边的:「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我也觉得这个很不错,我可以先在这里找个救生员的工作,姐,以后我养你。」梁烨计划着未来。

我笑了笑:「好啊,那你可要好好努力了。」

我拿的是旅游签证,到期就要回国,不过我已经有了定居的方向,瑞城就挺不错。

大巴车在夏日清晨的薄雾里前行,此时东方已经有微光,车窗外是大片的芭蕉树林,不时能看到白色尖顶的小庙,庙前供奉着鲜花和水果,一片祥和安宁。

在这片安宁里,我回想我过去的三年,仿佛是做了一场梦,时承是梦的编织者,而我傻傻的困在梦里。

好在梦已经醒来,我还有美好的未来。

突然,有什么东西在靠近,我下意识的向窗外看去。

下一秒,我感觉自己飞了起来撞在车顶,又重重的落下。

小腹重重的撞在椅子上,尖锐的疼痛撕扯着我,有温热的液体缓缓流下。

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眩晕之间,我看到浑身是血的梁烨向我爬来。

他的眼中有着恐惧,他拼命的向我伸着手想要触碰到我。

我也想握住他,像小时候那样,告诉他不要害怕。

可是,我的手呢,我的手怎么不见了。

光亮一点点在我眼前消失,我想我快要死了。

在最后一点光明里,我看见一个粉妆玉琢的小团子踩着玫瑰花向我走来。

她来到我身边,软乎乎的身体抱住我,不说话,只甜甜的笑。

我意识到她是谁,我以为我已经无坚不摧的心瞬间犹如被万箭穿透。

我让她来到这个世界,我又想要抛弃她,可她依旧爱我。

「对不起……」我泣不成声。

小团子依旧在笑,她的小手擦掉我的眼泪。

这样好的孩子,我却想过不要她。

好在她还在我身边,我再也不要和她分开了。

我不哭了,我将她轻轻抱在怀里,吻了吻她的小脸,一起向玫瑰花盛开的地方走去。

17

时承从派出所出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上午。

许琳的家暴前夫来了,两人起了冲突一起被拘留。

警察说联系过梁夏来签字领人,但梁夏并没有出现,他知道她一定是生气了。

他回到家,梁夏不在,打电话她也不接,她的衣服鞋子包包都还在,他想她应该只是临时出门了。

可一直到晚上十点她依旧没有回来,她从未这样消失过这么久,也从未生他气这么久。

他联系了周婧她们,但都没有她的消息。

他有些烦躁,在公司开会的时候整场都在走神,他以前从未这样过。

第三天,私家侦探给他打来电话,告诉他虽然没有发现梁烨的行踪,但是高利贷的那些人昨天上午突然都往南方去了。

「南方?」他心中蓦的有些不安。 

「对,我刚收到消息,那几拨人已经快到瑞城了。」

瑞城,一座美丽的边陲小城,是陆地进入东南亚国家的必经之路。

他突然想到前天回来的时候,梁夏正在看那边的新闻。

不会的,她那样柔弱,胆子又小,绝对不敢去那样陌生又危险的地方。

他终于决定还是去报警,就在经过餐厅的时候,他看到桌上的花瓶下压着一份文件。

是一份离婚协议书,她已经签好字。

他怔在原地,不敢相信她会这样做。

这些年他早已习惯回头的时候总能看见她,可现在她却抛下了他。

手机震动了一下,他立刻回过神,但不是梁夏的消息,是一条新闻推送:「邻国地区武装冲突,一辆大巴车遭遇炮弹袭击,造成七人死亡十五人受伤,死者身份还在确认,疑似有我国公民。」

一条国外的消息,可他的心却莫名的疼痛。

他颤抖的一遍遍给梁夏打电话,一条条的发信息,告诉她,他会处理一切债务,梁烨不用东躲西藏,她也不必再担心,以后一家人好好过日子。

可每条信息都是石沉大海。

直到一个陌生的电话打进来。

「时承先生吗?」

「我是。」

「你好,这里是大使馆。」

18

时承终于见到了梁夏,她安静的躺在那里,像是睡着了。

工作人员告诉他,炸弹威力太大,她的部分肢体残缺,到现在都没找到。

还告诉他,她已经有了三个月的身孕。

他安静的看着她,没有眼泪也没有什么情绪变化。

就好像,这个人不是他的妻子,而是一个陌生人。

许琳打电话给了同行的人:「她,真的死了?」

「是的,当场死亡,身体都烧焦了。」

许琳沉默了一会儿:「那梁烨呢,也死了吗?」

「这个不清楚,目前没有看到尸体,可能在医院治疗吧。」

「时承现在怎么样?」

「我感觉他情绪挺稳定的,毕竟是梁夏背叛了他,不声不响的带着梁烨跑了,人死债消吧。」

许琳听了觉得有些不对,可又不知道哪里不对。

她突然有些害怕,将手机里和梁夏所有的聊天记录都删除了。

她觉得这样她就安全了。

19

时承将梁夏的骨灰带回来葬在了墓园。

他将梁家的别墅重新装修,抹去了梁家人所有的痕迹和气息,并将在生活在小镇的妹妹时漾接过来一起住。

他不再隐藏自己的身份,人们渐渐知道他的过往。

但没有人非议他,反而他们欣赏他夸赞他,说他是成大事者,甚至还有人想把自己的女儿嫁给他。

胜者为王败者为寇。

失败者会很快被遗忘,胜利者则是被人铭记并效仿。

唯有时漾在半夜醒来的时候,会看见哥哥一个人坐在花园里,露水湿了他的肩头,他的身边是早已凋谢的玫瑰花。

有一次她终于忍不住走过去问他:「哥,你有什么心事啊,和我说说吧。」

时承笑了笑:「我没什么心事。」

时漾指了指他被烟烫到的手指:「还说没有,你看你都感觉不到疼。」

时承看向自己的手指,那里已经一个燎泡。

「哥,你是不是,喜欢上她了?」时漾又问。

时承的手颤了颤:「没有。」

他没有喜欢她,她只是一根他复仇路上的撑杆,一个他憎恨时能顺从他合他心意的床伴。

时漾心里轻轻叹息一声,她的哥哥啊,说谎的时候嘴总会不经意的抿一下。

20

许琳谨慎的观察了许久,发现时承好像并没发现她做的那些事。

她经常去别墅找时漾,想和时漾搞好关系,毕竟现在时承太受欢迎,而她不知道为什么在时承面前没了以前的自信。

时漾对她还不错,经常和她一起逛街吃饭,有时候时承也会一起,一切仿佛都已经回到正轨。

唯独花园里那片玫瑰花,每次她看到的时候都会想起梁夏说的那句话:「当着时承的面,把梁家别墅里那片玫瑰花铲掉,那是我种的,我不想留给你们。」

这句话,这些花,像一根根刺深深的扎在她的心脏。

最后她终于没有忍住,向时漾建议翻新花园,给家一个新气象。

不明所以的时漾同意了,她也觉得改变一下或许能带来不一样的心情,现在家里哥哥都是交给她打理,她找了设计师重新设计,施工队也陆续进场。

时承回来的时候玫瑰花已经被全部铲平,工人正在翻整土地,他如同被触碰到逆鳞一般将工人掀翻在地。

也就是在那时,他看到了那个装着 B 超照片的水晶瓶。

这个瓶子是他和梁夏度蜜月的时候买的,瓶盖是一个小天使,梁夏很喜欢,一直摆在床头。

搬家的时候不见了,他还特意寻找过但没找到,以为是弄丢了。

他拾起瓶子拿出里面的照片,看到图像上那小小的一团,他的世界仿佛瞬间被抽空。

他一直以为她不知道她怀孕了,毕竟她曾经那样全心全意的想要一个孩子,绝不会在知道怀孕后突兀的离开。

可是她知道,她什么都知道。

照片下还有一行小字,是她的笔迹:「天使曾经来过。」

她以一种极其决绝的方式离他而去,她是真的不要他了,没有给他任何后悔的余地。

可他,真的后悔了。

 21

许琳见时承迟迟没有从地上起来,疑惑的走过去。

当她看到他手上的东西后,立刻转身逃开。

她大意了,以为梁夏再怎么做也翻不起大浪,没想到她能直接把人推入深渊。

她真的害怕了。

时漾知道自己做错事了,她慌乱去将那些花枝重新种进土里:「哥,我这就把花再种起来,它们还会开花的,一定会开的。」

可花已经连根斩断,除非破镜重圆,覆水可收……

时承缓缓站起身,一个人独自走进夜色。

时漾看着他的背影,无助的哭了起来。

后来时承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回来,再回来的时候两鬓已经有了白发。

她难过的看着,她的哥哥今年也才二十七岁。

跟着一起来的还有一对卖西瓜的残疾夫妻,她的哥哥买下来他们所有的西瓜。

哥哥给了他们一大笔钱,夫妻俩诚惶诚恐的走了。

她不明白为什么哥哥突然买这么多西瓜,就算大家一起吃,这个夏天怕是也吃不完。  

「去国外念书吧,我已经给你都安排好了。」时承温和的对她说道,好像已经不怪她了。

「你要赶我走?」她不敢相信的看着他。

「不是,是想让你看看外面的世界,你不是一直想要出国去玩吗?」他说完揉了揉她的脑袋,就像小时候那样。

她还是去了国外,或许暂时的分开对他们都好。

一个月后,管家打来电话,夜里别墅突然失火,所有人都逃出来了,唯独不见时承的身影。

他们进去寻找的时候,她的哥哥已经死亡,他的身边铺着粱夏以前常穿的碎花裙,碎花裙的腹部位置,放着那个装着胎儿照片的的天使水晶瓶。

他们觉得是意外,但她知道,哥哥是不愿活下去。

她的哥哥,十七岁时亲手埋葬了父母,二十七岁又亲手埋葬妻儿。

曾经梦想当科学家的少年拿起了屠龙的刀,最终又成为恶龙。

当他孤独的站在山峰,他知道等不到明日的朝阳,于是追寻温柔的星夜而去。

番外

澳洲,海边。

梁烨坐在轮椅上,身边站着四五位精英人士。

「梁先生,我是时承时先生的律师,这是他的遗嘱,请您过目。」

「遗嘱?」梁烨眼神动了动。

「是的,一个月前时先生的别墅发生了火宅,火势太大时先生没能逃出来,他生前立下的遗嘱将名下所有不动产、股票基金全都留给了您,债务也帮您处理干净,您现在可以回国了。」

梁烨没有说话,他面朝着大海,可海边没有春暖花开。

他回国了,来到梁夏的墓前,带给她一束玫瑰。

墓碑上的照片里,她温柔的笑着。

他伸手轻轻的抚摸着她的脸庞,山风徐徐吹过他的手指,仿佛她对他的回应。

那场炸弹袭击,她当场死亡,他重伤被送进医院,醒来的时候已经没了一条腿。

他宁愿那时候他也死去,和姐姐死在一起。

他看向旁边的墓碑,是时承的,没有照片,只有名字。

两个墓碑之间还有一个小小的白色墓碑,墓碑上雕刻着一个可爱的小天使。

那是他的小外甥。

他本来是一个无忧无虑的人,有爱他的父母和姐姐,他也爱着他们。

可现在他爱的和爱他的人都已经死去。

恨的人,也已经死去。

他的内心有一头猛兽,如果不释放出来,会将他活活折磨而死。

「是梁烨吗?」一个怯生生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他回头去看,是二十岁左右的女孩子。

他见过她的照片,是时承的妹妹,时漾。

他点了点头。

时漾看到他一条空的裤腿,眼中有着悲伤。

上一辈的恩怨仇恨,最后全都由他们这些无辜的孩子们承担了。

看着时漾,粱烨内心的猛兽渐渐安静下来。

猛兽匍匐下身躯,摆出狩猎的姿势。

「你现在还有家吗?」他温柔的问她。

她摇了摇头,哥哥一走,这世界就只剩她一个人了。

他向她伸出利爪:「那跟我走吧。」

时漾愣了一下,她本已经做好了被他责骂的打算,可他却心平气和的接纳了她。

她友善的握住他的手,以为一切已经结束。

她推着他走出墓园,高档轿车载着他们向城市的喧嚣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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