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顾客的梦里看见他虐杀了一个人,
令我胆寒的是,他杀的这个人,
我在另一个梦境里也看到过,
那是一个退伍军人的梦境,他在找一个女孩。
1
「根据梦境画面显示,您的激光刀应该落在了俱乐部三楼包房的座位下面。」
「不要告诉别人,否则……」
「您放心,我们梦境师的第一守则就是为客人保守秘密。」
我是一个梦境寻物师,在梦境还原装置的帮助下,
我能够进入人们的深层梦境,
通过一个特制的脑电波显示屏,他们的人生经历在我面前无所遁形,
我会帮助他们找到遗失的记忆、物品、人,
甚至是潜意识里不想被发现的秘密。
今天的这个客户,是三不管地区有名的改造人暴徒,
在给他做心电图检查的时候,
我看到那是一颗 18 岁左右的年轻心脏。
今天这个时代,人体器官移植并不罕见,
因为改造人(指身体至少 20% 以上组织由机械代替)的流行浪潮,
人体原生器官的价格被不断压低,
只要 2 万信誉币,你就可以拥有一颗年轻、蓬勃跳动的心脏。
因为自然人和改造人的体力差距越来越悬殊,
同时改造人积极推进新科技产品的研发,
在动力装置上爆发了小型的工业革命,
改造人高层越来越不满足于现有的资源分配,希望能和占有最丰富资源的自然人谈判。
说是谈判,也不过是几个大的利益寡头分赃而已。
促成这次谈判的原因,是因为一个人。
几年前,改造人研究所的 A 类实验室发布声明:
他们破解了人类基因密码,基因改造技术进入最后的实验阶段。
这个消息引起了自然人的恐慌和改造人的极大兴奋,
资源原来越稀少,但人口却因为高存活率和寿命延长而越来越膨胀,
一个名叫「新人类」的极端狂热组织诞生了,
他们自称是「上帝的俱乐部」,「新人类的桃花源」,
但对其他人而言,他们就是是一群手握权力和财富的暴徒。
「吱——」
门再一次被推开,又是那个男人。
他已经来过很多次了,每次都是来找同一个女孩。
但这一次我的心脏差一点停止跳动!
因为他和暴徒,几乎是前后脚推门,说不定,他们已经见过面了?!
我佯装镇定,低头把暴徒的资料通通塞进抽屉。
他没有径直走过来,而是先弯腰扶起了被暴徒踢倒的扫帚。
重新抬起头,我已经换上了一副波澜不惊的「扑克脸」:
「我上次就告诉你了。」
「时间拖得越久,你关于她的记忆会越来越模糊,没必要再浪费时间。」
他没有回应,面前的信誉币支付系统显示支付成功,
他闭上眼睛,我看见他的睫毛微微颤抖。
「拜托了。」
我叹了口气,只能在他的太阳穴贴上芯片,
几秒种后,他陷入了深度睡眠。
画面很快传输到眼前的屏幕上,
还是一样的战场,焦土虚无中,我看见他扶起战友,
一颗硫磺菌炮弹炸开,浑身是血的战友将他按在了身下。
这种炮弹是生物武器,扩散性很强,
他翻开战友的尸体,抡起一把战斧毫不犹豫斩断了自己的手臂。
终于,在一个房子前,我又一次看到了那个女孩。
她和他住在自然人和改造人社区之间的「三不管」区域,
也就是如今我所在的这个位置。
我知道她是个学生,喜欢烹饪和美术,
每天傍晚都会登录特价交易区用信誉值买一些药品。
她似乎有哮喘?
半小时后,我结束了这一次梦境还原。
「很抱歉,确实没有任何线索。」
他脸上的焦急一闪而过,随即又恢复了冷漠的表情:「谢了。」
门关上的瞬间,我叹了口气。
我知道,他肯定还会来的。
帮暴徒找刀的时候,我无意间发现了他杀了一个人,
这个人,就是男人要找的女孩。
我选择了隐瞒,即便这个男人再来一次,我也不会告诉他。
在三不管这个地方,
多管闲事会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更何况,那家伙是个疯狂的改造人,恨不得变身机甲战士,
而这个男人虽然曾经是军人,
但从他的机械手臂轴承衔接处的白点看得出来,
他已经很久没有维护了,或许他把所有的抚恤金都用在了找人上面,
悬殊的战力差距摆在面前,
人都死了,又何必要执着于复仇,然后白白搭上一条性命呢?
然而,我没想到这么快又会遇见他。
2
出去买面包的时候,为了节约时间,我走了一条小巷,
夜晚的「三不管」其实很危险,
杀人越货,器官交易都可能发生,
我要尽快赶回家。
然而我被一群奇装异服的暴徒拦下了,
看着他们闪着诡异光芒的机械手臂,我感到绝望。
「妹子,你看上去很值钱。」
一口金牙的平头男将脖子扭转 180°,阴笑着向我走来。
不,我不能死在这里,我还有要做的事!
下一秒,他被掀翻在地。
是他!?!
「你他妈找死!」
平头男暴怒,挥舞着机械手臂就要冲上来,
「往后退。」他将我护在身后,举起那个老旧的机械臂。
我有点担心,想要报警却在按下按钮的最后一刻停止了。
平头男的机械臂里伸出一个电锯齿轮,高速旋转着朝着男人的面堂直直切了下来。
他斜侧着身体,避过这一次攻击,用老旧的机械手臂格挡,
金属撞击发出尖锐的声音,
我看见他的手臂被对方锋利的锯齿嵌入一道道伤痕。
平头男动作灵活,不断变换角度攻击,
一招比一招狠辣,
他的动作明显比对面缓慢,好几次堪堪躲过电锯,
虽然速度慢了点,但姿势却有一种行云流水般的轻松。
很快,在虽然灵活却单调的攻击中,被他抓到了一个空档。
平头男的左肩插入了一把小刀,所有人都愣住了。
没人看清他是从哪里拿出来的小刀,
只有一只机械手臂,此时还抵挡着嗷嗷叫的电锯。
「我不想杀人。」
言下之意就是,这把刀原本可以插在更高些的地方。
平头男往后撤了两步,他收起电锯,手臂又变出一柄尖刀破开衣服,
我震惊地捂住了嘴。
他的胸膛竟然也改造成了铁甲。
我想逃,可男人却面不改色站在那里,又说了一遍:
「我不想杀人。」
平头男身旁的几个人纷纷拿起武器准备围攻,
平头男露出一个残暴的笑容,一伸手,竟然硬生生拔出了小刀。
没有血,只是划破的衣服小口里,依稀可见电路闪烁的贴片。
就在我以为他们要收拾我们的时候,
平头男看着小刀愣了一下,他们互相对视一眼,
竟然撤了。
男人放松下来,他的机械臂已经伤痕累累。
他走过去捡起小刀,沉默地看着我手中的面包,
我很紧张,想要道谢却被他一句话打断:
「不想被人发现,以后就不要走这条路。」
我心里顿时升起警惕,这话什么意思?
他转身要走,我大着胆子试探问道:
「或许可以请你吃个晚饭,今天谢谢你了。」
他没有拒绝,这倒是在我意料之外。
3
我们来到了一家小酒馆,我问老板要了两杯冰啤酒,他点了一盘牛肉沙拉,这是军队最常见的食物。
「这家酒馆的烤肠很不错,试试?」
我将盘子推到他面前,并不是要讨好他,只是他刚才的表现,让我感到惊艳。
我确实一直想要认识一个很能打的人。
「你刚才的刀是怎么投过去的?如果我没看错,他的肩部穿甲是 LP 公司最新款的战备用具,连子弹都无法留下弹痕。」
他从袖口倒出那把小刀,刀柄对着我推了过来。
我拿起刀,好重,明明这么小的一柄刀,却好像有十几斤的重量。
「这是什么产品?」我惊呼道。
刀背上还刻着一行小字:
东锋十四师
原来如此。
他竟然来自这个号称战无不胜的武装部队。
我想起在他的梦境里,那些战争的画面,似乎都对应上了几年前最混乱的时间。
「我下周还会来的,我一定要找到她。」
我默然,心里想着你肯定是找不到了,
那个暴徒既然是俱乐部的人,他们有一百种方法,
让一个人从世界上彻彻底底地消失。
然而我又错了,他第二天便再次光顾了我的小店,
他锁上了门,从一个里面在动的麻袋里,
拖出来一个半身血穿着俱乐部工作服的男人。
4
「你要做什么?!你疯了?!」
「帮我看他的记忆,他见过笑笑。」
他喘着粗气,身上也沾了些血,幽黑的眼睛里闪烁着难以言表的兴奋。
见我没有动,他染血的手点开面前的屏幕,「没有密码,我所有的信用值都给你了。」
我还是没有动,手轻轻放在了报警器上。
「隐藏行踪来到『三不管』,你难道不缺钱?」
我从桌子上抄起一把短刀,
声音尖利:「你是谁?!我听不懂你说什么!给我出去!」
「轻松点,梦境师,」
我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瞬间来到我面前并夺走我的短刀,
又将短刀横在了我的脖子上,我甚至感觉得到锋利刀刃的温度,
他的语气很轻,威胁的含义却很重:
「你可能还没明白『三不管』的生存法则,我不是在祈求,你必须帮我。」
他将那个半死不活的男人拖到了我的手术床上,
血稀稀拉拉流着,不得已,我只能先给他包扎止血。
「不用费劲,我避开了要害,他剩下的时间足够你看完梦境。」
他没有退后,而是执着地站在我身边,一手揽着我的腰,小刀抵住了我的后颈。
「你这样我没办法工作。」我艰难张口。
「抱歉,那你需要适应一下。」
我将芯片贴在受伤男人的太阳穴上,打开了屏幕。
只看了一眼我就吐了。
比起暴徒,似乎身后的男人折磨人的手段更厉害。
「抱歉,看下去。」
我极力忍住想要跳过那些惊世骇俗的恶心情节的心情,仔细搜寻着梦境信息,
这个男人确实见过那个女孩,
在特价交易区,他主动与女孩搭讪,他们聊起了曾经卢浮宫里的画作,
女孩礼貌地微笑,准备告辞,
却被男人一把拉住,他说:「我有个朋友很爱画,他是医药公司的人,你可以用你的画跟他换药。」
男人将女孩带去了一个地方,他进去的时候,打了个电话:
「人准备好了,是我见过最完美的容器。」
身后的人逼着我检索了三次这一部分的有效信息,
最终,我们都沉默了。
女孩走进的,正是号称「削金之所」的暴徒俱乐部。
「噗呲——」
血溅了我一身,我赶忙去拿旁边的纸擦了擦眼睛,
视线恢复,我看见男人面无表情地将短刀插进了他的太阳穴。
我再也忍不住了,跪倒一旁狂吐起来。
「辛苦了,明天,我会再来。」
5
我瘫坐在椅子上,恐惧和愤怒让我忍不住骂了句脏话。
我知道我应该立刻逃走,不能招惹上那帮暴徒,
可我费尽千辛万苦才躲到这里,难道就要因为他再次逃亡吗?
我不甘心,也不放心。
身份识别系统里,我的信息明明是篡改过的,他为什么会知道我是谁?
他又是从哪里找到了这个俱乐部的人呢?
看他的记忆,并不是俱乐部的小喽啰,甚至是拥有三楼权限的人,
他在我这里杀了暴徒,那群人会不会顺着味道找过来?
不行,太危险了!
我强打着精神站起来,点开面板确认所有的数据安全,
在卧室的床板下拉出来一只小巧的行李箱,里面有我全部的家当。
然而当我收拾好东西轻轻拉开门的时候,
这个男人竟然就站在我的门口。
「你……」
他冲我笑了笑,「别乱想,梦境师,我这可是牺牲睡眠为你站岗。」
我又惊又怕,问他把尸体丢去了哪里,
他伸手指了指马路对面的垃圾桶,我瞪大了眼睛。
「垃圾就该呆在垃圾桶里,对吗?」
我训斥他这个疯子,如果想死也别拉上我,
可他握住了我提着箱子的手,俯身在我的耳旁:
「听着,你必须帮我,否则我不会保证你的安全。」
「既然你知道我是谁,就该明白,我之所以逃到这里,就是为了避开危险。」
他又笑了,今天晚上,他笑得比过去几周加起来都多。
「你已经参与进来了,他就被我丢在对面,他们一定会找上门来,只有我能保护你。」
我气得发抖,明明是你给我带来了危险,却说得好像我应该多么感恩。
「帮你可以,但你需要告诉我你的计划。」
6
我又回到了我的小屋,屋外时不时响起惨叫声,
我惊觉不对,赶紧看了眼日历:今天是周五,「三不管」最血腥、恐怖、暴力的一晚。
每个周五的晚上,当 12 点的钟声敲响,
所有走出门外的人都会被默认参与一周一次的屠杀游戏,
改造人,自然人,亦或者是实验室的怪胎们,都会在这天晚上出来取乐。
如果我今晚走出这里,那我肯定活不到明天。
「不用感谢我。」他仿佛看破了我的想法,自顾自地说了一句。
「不要说废话,如果你的计划在我看来一文不值,我宁可死也不会帮你。」
他从怀里掏出一张平面图,我仔细看了看,居然是俱乐部的构造图!
「我要进去,然后找到她。」
「可她已经死了!」我脱口而出,下一秒脖子就被捏住。
「你说什么?」
我难以呼吸,拼命用手拍打他的胳膊,他一脸震怒地松开,质问我:
「你见过她,对不对?你知道什么?」
我告诉他,我没有见过这个女孩,但我在一个有名的暴徒的梦境里,看见了她。
「她躺在地上,一动不动,身上都是伤痕和血迹,我想她应该已经死了,他们拉走了她。」
男人的脸色变得破败,他的身体晃了晃,仿佛随时要晕倒。
「我还是没能照顾好她。」
看着如此绝望的男人,我心里也有点不好受。
「我很抱歉。」
他沉默了一会儿,再次握住了我的脖子:
「帮我复仇,否则,我会向改造人中央区举报你。」
找人计划变成了复仇计划,他与我共享了他的信息存储面板,
我看到很多个数字编号的文件夹,他点开了其中一个,
里面居然有俱乐部近三个月的器官交易记录!
「你怎么拿到这个数据的?不是,他们居然在做器官交易?」
我震惊极了。
人体器官交易和手术操作全部都要在改造人和自然人共有的医院进行登记申请才能进行,否则就是违法行为,一旦被抓,轻则无期徒刑,重则将会强制入梦,体验各种酷刑,直到潜意识崩溃。
我只知道俱乐部是富豪、权贵纸醉金迷的乐园,却没想到,他们居然还做着违法交易。
「像你这样的技术人员,只懂得按照指示科研,根本看不到这个世界的阴暗面。」他嘲讽的语气并没有让我生气,因为我承认,他的指责是正确的。
「你想要怎么做?」
「笑笑被这群畜生杀害,我要他们陪葬。」
我摇了摇头,「你既然能拿到俱乐部的交易数据,不可能不明白,他们有多强大吧?」
他冷笑一声,说出一句让我毛骨悚然的话:
「如果所有人都知道,这个该死的俱乐部,企图灭绝自然人呢?」
7
坐在距离俱乐部 100 米的咖啡厅里,我知道我别无选择。
他在三个月前伪装身份混进了俱乐部,成了一名保安,
现在,我需要等待他盗取某位俱乐部会员的信用卡片,替换数据路径,
让他拥有能去三楼的权限。
「你记住,一定不能切断跟我的联系。」
我打开了眼前的面板,在他进去之前,我用小刀割开了他下巴的皮肤,
植入了一块感应芯片,我共享着他的视野,甚至可以体会到其他感官的信息。
很快,面板上出现了会员信息,我迅速复制模拟了另一套会员身份,并传输到他的信用面板上。
进入三楼,我们便只能颅内交流,比起初级的脑机接口,下巴里的芯片可以抗住 5 层信号屏蔽,确保思想无障碍传播。
「我要进去了。」他的思想传来,我轻轻吐了一口气,手指悄悄放在了 esc 键上。
我骗了他。
如果他的身份暴露,或者做出什么过激行为,我会立刻切断联系,
下巴上的芯片会释放特定电流,直接麻痹神经导致脑死亡。
他将不会有任何机会说出我的名字。
三楼的楼道描写,长长的走廊,比起一二层的奢靡豪华,三楼显得很冷清单调。
一个穿着女仆装的改造人推着装满器具的推车迎面走来,透过他的视野,我看见女仆的眼睛如鹰隼般犀利,她在盯着男人。
「我是不是忘记介绍我自己了,」这种时候,他居然开始跟我闲聊,「我叫森。」
森并没有惧怕女仆的审视,反而大步流星目不斜视地走向房间,
女仆停了下来,转身看着他,就在森的手接触到门锁的一瞬间,我终于破译了房间的密码。
「干得不错。」他吹了声口哨,我却愤怒地在脑海里骂人:
「你不要太嚣张了!」
他没有回答,转身关上门的时候,我看见女仆也转身离开。
「这里的人,都是这样的。」他的解释很是敷衍,如果我晚一秒破解密码,我敢打赌,他就会被那个眼睛可以射出激光炮的改造人轰飞!
随着他的视线,我开始打量这个房间。
比起客房,这里更像是一间病房。
白色,纯白色的墙,洁白的沙发床,还有一张桌子,上面放着我最熟悉不过的梦境还原机器。
「有什么异样吗?」他问。
「你能打开这台设备吗?」
通常我们不会清理还原机的梦境记录,因为数据存储早已实现了无穷大,根本不需要担心数据装不下的问题,而备份则是一种双保险:
避免顾客产生纠纷,以及涉及一些重要秘密的时候,让梦境师保命。
「这种东西不是都有私人密码吗?」
「我当然知道,但我能破。」
他按照我的指导打开了机器,我看见了这辈子都没见过的残忍景象。
十几个少女被机械绳索固定在墙面上,他们都穿着洁白的纱裙,美好的肉体若隐若现,一个主持人一样的人拿着话筒,兴致勃勃地介绍着身后的少女。
她们,都是自然人。
他拿起一根长棍,电流畅通的瞬间,花火四溢,他用长棍挑起一个少女的胳膊,少女瞬间被电的手舞足蹈,他嘴里吐出最恶毒的话:「快看,她们已经开心地迫不及待了!」
接着,几个机械女仆将少女们搬运到白色的手术台上,
用鲜红的感应电流丝带捆绑住她们的四肢,
随着一声声轻微电流的声音,少女们原本就薄如蝉翼的衣服瞬间撕裂,
露出美好而微微颤抖的胴体,
接着,所有的机械女仆都拿起一根毛笔,蘸了蘸不知道是什么做的汁液,
在少女们的身体上一笔一划地勾勒着。
几秒后,透明的汁液显出了颜色,竟然是五脏六腑的形状!
「停下来,快停下来……」
我捂住嘴巴,然而这只是某个罪恶的人的梦境影像,
我无法阻止已经发生过的事情。
他们就这样,当场挖出了少女们的心脏!
坐在咖啡馆里的我忍不住吐在了杯子里。
少女们明显还活着,肢体在微微抽搐着,但她们没有惨叫,也没有激烈的抵抗,就像是毫无痛觉的机器人一般,眼睁睁看着自己跳动的心脏被捧在别人的手里。
「哇哦,这颗心脏就像小兔子一样活跃,贵宾们认为呢?」
主持人从一个机械女仆手中接过一颗血淋淋的心脏,
表情夸张地对着镜头说道。
这竟然是一场直播。
「咚——」我听见一声闷响,是森的拳头砸在显示器旁边。
「别冲动,」我深吸一口气,理智和愤怒交织在我的大脑中,因为芯片的副作用,现在我的脑子里有双倍的愤怒和痛苦。
「我要找到有用的信息,才能为她们报仇。」
强忍着恶心和惊恐,我要求他反复播放了少女被挖心的这一段。
第一个少女被挖出了心脏,我要求森暂停放大她的胸腔,我又吐了,迫不得已,我只能拿着电脑来到了卫生间,抽水马桶的声音让我的心情好受了一点。
「第二个,左边腹腔放大。」
「第三个……请将视野横过来看。」
……
我看完了整整十三具被活体解剖的少女尸体,得到了一个毛骨悚然的结论。
「你看出什么了?」森的声音从脑海中传来,我有些犹豫。
「她们,是不是不对劲。」森的语气并不是询问,而是一种哀伤的肯定。
「我在战场上认识一个很好的军医,她会教给我一些人体常识。」
我知道,我隐瞒不了这个老兵。
「她们的身体,原本就有不同程度的缺陷。」
8
「笑笑,有先天性哮喘。」他嗓音干涩得厉害,听得我心里一堵,「这些女孩都是肢体缺陷,哮喘不在这个范围里。」
虽然如此,但我们的思绪在一瞬间达成共识:
笑笑的死亡,也许不亚于这种残酷。
「你看得到这个梦境的编号吗?应该在在显示器的左下角,放大。」
即便是最顶尖的梦境仪器,也并不是人人都可以使用,梦境师之所以在这个时代能赚得盆满钵满,很大的原因是他们拥有常人没有的天赋:足以改变人脑记忆结构的精神力。
我深呼吸了一口气,闭上了眼睛。
留在视网膜上的最后的图像逐渐抽象起来,色彩变得鲜明,又逐渐变淡,最后退为黑白色色调,我的思维变成一颗比纳米机器人还小的物体,顺着我的脑子的血管,流入森的血管,接着,我耐心寻找着黑白相间的记忆结构中的缺口。
如果你此时站在对面看我,就会发现,我的眼球正在高速运动着。
终于,我进入了这个残忍的梦里。
颜色再次鲜明起来,我又要吐了。
几桶装着鲜血的铁皮桶就放在我的脚下,一个十八九岁的少女被金属网丝绑住手腕吊在半空中,她的眼神空洞麻木,就像那十三个少女一样,似乎完全感受不到手腕被磨出血痕的痛。
她拿起一支毛笔,在一个桶里蘸了蘸,开始在白色的画布上作画。
「笑笑……」我下意识说出她的名字,可这是在梦境里,她不可能回应我。
「怎么样,一个有艺术天分的容器。」
是那个被森戳破太阳穴的男人,他抽着烟斗,邀功一般对我说道。
「确实不错,」此刻的我取代了梦境的主人,嘴唇不受控制地说出当时的台词,「可以先送去做游戏,然后再送到实验室。」
「哇哦,我觉得她一定会成为最火热的明星。」是那个变态的主持人,他的眼睛里射出充满贪欲的目光亵渎着可悲的少女,「我」又开口了:
「不如就放在新游戏上吧,也该让我们的付费用户看看新鲜玩意儿了。」
对话很快结束,「我」走出了这间白色的房子,临走前,我看到了那把丢失的激光刀。
我下了楼梯,二楼的大门金碧辉煌,门从里面打开,妖娆多姿的女改造人走过来脱下了我沾血的西装,裤子,甚至内衣。
我就这样一丝不挂地走进了二楼大厅,这里,所有人都赤裸。
「你终于来了!迟到的要自罚三杯!」
他们都带着精致的蝴蝶面具,我一眼认出,所有的面具都是纯金打造,蝴蝶的翅膀遮盖住眼睛之外的上面部,有的女士面具,还有巴洛克风格的珍珠流苏坠在耳间。
我端起一杯红酒,那颜色看得我一阵眩晕,却还是仰头喝下。
「贵客们可还尽兴?」我询问身旁一个看见我走过来就站起身微微躬身的男孩,他看上去很年轻,可半个身体都是金属质感的改造躯体。
「贵客们刚刚填完心愿单,大家对新游戏都很感兴趣。」
他话音刚落,一支比基尼短裤就飞了过来,被他细长的机械手指勾住,在空中转着圈,我点了点头,又喝了一杯酒,忽然踩到了什么,踉跄了一下。
「该死的东西!」男孩发出恼怒的声音,「抱歉,这个是今天新到的板材,最近流行原木风格,所以没有对原材料进行固定加装。」
我皱起眉头,低头看了看,竟然是一个赤身裸体的少年平躺在我的脚下,而刚才,我恰好踩着他的胸膛。
该怎么形容这种恐怖呢?
这个依稀能看出是「人」的东西,身体上所有凸起的部分都被平整地切割掉了,鼻子,牙齿,下巴,还有下半身……整个人平滑地嵌在地板里,和其他身形长度相似的人一起,填充了我脚下的地板。
「仔细点,下周有贵客要来,如果这一批不行,就全部换掉。」
男孩战战兢兢点头称是,我喝了第三杯酒,笑着对贵客们举杯示意,人群里爆发出一阵欢呼。
「祝大家玩得愉快~敬新人类!」
「敬新人类!」
所有人都举起了杯子,举目四周,竟然全都是肉体做的桌子、椅子、灯台……
我再也忍不住强行抽回了意识。
「有人来了!」森的声音通过大脑传进我的耳朵。
9
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接着是密码按键的声音,我看见森的视野陡然降低,他似乎藏在了桌子后面。
「想办法逃走,记得把设备关机。」
我切断了联络,合上了电脑。
抽水马桶的声音响起,我急匆匆走出了咖啡馆。
在最后的画面里,我得知了一个对我而言无比恐怖的信息。
我希望森能逃出来,活下来,如果他还有机会再次站在我面前,我会告诉他:
你不用再威胁我了,我们必须再进一次俱乐部。
我赶回了我的小屋,警惕地看了看四周,打开了面板上的安防系统,上面显示一切良好没有异常。
我握住了森给我的小刀,推开了家门。
空气中夹杂着轻微的血腥味道,我努力控制自己不去回想那些画面,关上门,我点燃了所有的香薰蜡烛。
渐渐的,柠檬草的气息逐渐包裹了血腥味,我镇定下来。
就在二楼的大厅里,那个半身机械改造的男孩对面,坐着一个安静的人,他的蝴蝶面具是金色的,在一场场欢乐的闹剧中显得有些孤独。
他的衬衫领口,绣着一个写了大写」A」字的圆形图标。
这个是一个 logo,「A」代表着公司最顶尖的科研水平和机构,A 类基因实验室,图标周围的红色花圈代表着血红细胞,「A」字下方的双螺旋结构暗纹代表着 DNA。
这个 logo,来自改造人研究所,这个既是官方科研机构,又拥有自护卫军火,同时还具有投资属性的特殊地方。
机构里大多数都是改造人,只有一些低下的活比如整理实验耗材、搬运东西这种才会交给自然人,这里等级制度分明,分别以 WXYZ 四个字母对应从下到上的等级,不同等级之间的权限无法互通。
可那个坐在大厅里衣服上绣着 logo 的人,明明是一个自然人啊!
我解锁了很久没用到的梦境分析仪,在这里,我的思绪可以直接呈现出思考和梳理的过程,我认为这是人类最伟大的发明之一,它几乎改变了人脑与手速之间的延迟差距。
我开始思考,第一个问题,为什么他们要拐骗民众,做人体实验?
第二个问题,为什么要将这个过程直播?所谓的贵客是哪些人?
第三个问题,梦境里提到的新游戏是什么?他们要拿笑笑怎么办?笑笑是怎么死的?
第四个问题,这个研究所的自然人,为什么会出现在暴徒俱乐部。
「叮咚——」
「谁!」我神经过敏一般弹跳起来,一把抓起放在桌角的小刀,警惕地出声询问。
「吅——叩叩——叩——叩叩叩」
是森和我约定的暗号!
我激动地打开了门,身材高大的森手里握着机械手臂,直直压向了我。
「他去了牛鼓码头。」
说完这句话,他就昏了过去,我连忙仔细检查他身上的伤口,还好,只是机械手臂断接,其他部分顶多是擦伤。
我艰难地花了半个小时的时间,才把他拖上了我的顾客座椅,然后无情地贴上了他的太阳穴。
我实在没想到,他居然是用这种方法逃出来的。
10
在我挂断联系之后,他将整个身体缩在了梦境仪器下房的桌子后面,那里似乎有一个勉强容纳一个人成年人的抽屉,他拆掉了自己的机械手臂!
为了更好地使用感,机械手臂有几亿的纳米材料连接人体肌肉,生生扯掉手臂的疼痛等级,不亚于再次斩断手臂。
然而这个男人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门被打开,是刚才走廊上的那个机械女仆,她的身后还跟着那个梦境里的年轻男孩。
「杰西卡,你的系统是不是坏掉了?我有多忙你知道吗?」他不满地戳着女仆的胸脯,女仆没有反抗,也没有言语,只是一双机械眼仔仔细细地看向房间里。
我知道,她的电子眼正在扫描,里面是红外热成像感应仪器,生物体都会散发热能,我紧张地盯着屏幕,他肯定会被发现的!
然而机械女仆扫描了一圈后,并没有接着用激光炮轰炸他藏身的那个抽屉,男孩重重地戳了戳她,没好气地下命令,女仆收回目光关上了门。
李文,这个名字似乎很耳熟?
刚才男孩一直在疯狂谩骂的除了女仆,就是这个名字,我总觉得自己在哪里听到过。
「嘶……」
森醒了过来,我手里的小刀横在了他的脖颈处。
「别乱动,告诉我你是怎么逃出来的。」
「你应该都看过了。」他的声音嘶哑,嘴角干裂出血,我下意识吞了口口水,「可是为什么红外没有找到你?这不科学!」
他扯了下嘴角,伸出手推开了我的小刀,「小姐,在部队里,规避热成像感应是初学者必备技能。」
我大惊失色,但很快又觉得这件事在他身上很合理。
「你偷了军用屏蔽仪。」我肯定道。
我拿起他锈迹斑斑的机械手臂,皱起了眉头,「你还有钱支付给我吗?」
没等他回答,我从桌板下拿出一副上好的材料,银白色的金属光泽在灯光下分外闪耀,原本这种稀有材料是为了我做趁手的武器准备的。
「我可以不收钱,但你要帮我一个忙。」
我告诉森,有个暴徒曾经来到我这里寻找一把激光刀,
而那个暴徒正是我们看到的梦境的主人。
「你进入他的梦境里,又看到了什么?」他的眼睛一直盯着我,我停下为他的手臂量尺寸,毫不示弱地会看着他:
「我怀疑俱乐部与改造人研究所有交易。但交易的内容只是我的猜测,还不能告诉你。」
我告诉森,我需要他带我进去一次。
「你不怕死?如果暴露了身份,大概会比死还难受。」
「你大概想错了我,」我收起皮尺,将厚重的金属材料放进一个布袋里,撩了撩前额的碎发对他笑道:「如果我是贪生怕死的人,就不会逃出来。」
我猜,森知道我来自改造人研究所,但他不知道,我对研究所而言有多么重要。
「我是在一个改造人军官的信息屏上看到你的,照片,和代号。」
我有些惊讶他竟然会主动提起,毕竟从他威胁我帮忙找笑笑以来,从未点破我的身份。
「他们对你发布了 SSS 级追剿令,追剿,女士,能解释一下你干了什么吗?」
我摇了摇头,「你最好还是别知道。」
11
我不知道他用了什么手段,居然找到了俱乐部的 VIP 会员!
他长了张娃娃脸,手臂和两只耳朵都是机械装置,森像拎着一只鸡崽子一样把他摔进了我的家。
「用他的账号,可以知道他们到底在直播什么。」
男孩一脸惊恐,我嫌弃地抽了几张纸递给他,让他擦干净眼泪和鼻涕,并警告他不许弄脏我的沙发。
「别杀我!求求你们,我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们。」
男孩说,他的账号是从黑市上买来的,账号上的内容非常固定,登录之后只拥有观看权和打赏权,用户之间无法交流,所有信息都是匿名的。
直播分为两场,一个是由来已久的节目,叫「人体的极限」,我和森对视一眼,我们看到的少女受刑场面,估计就是这个节目。
还有一个即将开启的新节目,叫做「意识游乐场」。
「这是什么意思?」
「我,我也不知道,只是收到了节目预告和邀请函。」
节目预告,推送到了所有 VIP 付费用户的账号,而邀请函则是对重要贵宾的线下邀请。
「他们说,可以进入游乐场直接参与游戏,互动性很高。」
男孩看了一眼浑身戾气的森,忽然对着我喊起来:
「求求你们,我真的只是个底层玩家,我……我只看过一场。」
森一个肘击敲晕了他,问我要接下来如何行动。
「人体极限的直播就是今晚,我们先用他的账号,虽然很残忍,但为了知道真相,也只能登录观看了。」
森留在家里看守男孩,我则提着金属材料去附近的机械装置店订制机械臂。
老板很好说话,我要求在机械臂距离手腕五厘米的地方安装一个暗器,最好是纳米丝一般的韧性,同时削铁如泥。
等我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半夜 2 点了。
「直播开始了。」森的语气很烦躁,我知道他在害怕,害怕在直播中看到那些毁灭人性的事情,这或许比他在战场上经历的还要残酷一百倍。
他们,都是手无寸铁的普通人啊。
直播开始了,画面里,还是一个纯白色的房间,只有一张泛着银色金属光芒的机床,接着,少女们被一一带了进来。
和之前梦境中的少女不同,这些人明显还保留着自己的意识。
「亲爱的贵宾们,让大家久等了!」主持人依然带着那个夸张的蝴蝶面具,语气里藏不住的激动和兴奋,「今天的直播将会给您带来灵魂颤抖的享受。」
白色的墙面上出现了一个大屏幕,几个人坐在椅子上,头上戴着类似 VR 的仪器,几根神经触角(一种生物纳米线)分别插进了后颈和太阳穴。
「他们在做什么?」森向我询问。
「元游戏,玩过吗?」
这是一种基于 VR 体感游戏发展而来的,能够通过脑机接口将意识载入虚拟游戏世界的娱乐方式,因为机器的昂贵和需要较高的安全操作,所以普通人里并不常见。
「听说过,突击队会用这种游戏来进行战争训练。」
「我觉得,他们有点不对劲。」
我观察着被绑住手脚的少男少女们,他们看上去精神无比亢奋,就像磕了药一样。
「他们要做什么?这种直播之前有吗?」我问男孩,他吞了口口水,「没有过,之前只是折磨这些两脚羊,」森拿起铁锤敲掉了他的一根脚趾,面不改色,男孩痛得嚎叫,「对不起!但是他们都这是这样称呼这些……这些受害者的。」
「现在,就让我等待被选中的 VIP 们,为我们带来前所未有的快乐吧!」
很快,屏幕里的人似乎意识上载完毕,被绑住的男女则也被粗暴地插上了脑机接口,一个机械女仆给他们每个人的手臂上都注射了一针。
是剥离反抗意识的针剂吗?
不对,他们明明可以直接让这群人变成提线木偶。
终于,游戏画面接入了直播。
贵客们扮演的,是猎杀者的角色,他们兴致盎然地在一座和平美丽的城市里搜寻着猎物。
直到我看到一个猎杀者在指定地点拿起一把杀人吸血的剑时,我终于意识到,那些男女在游戏中扮演着什么角色了。
他们,是武器,是活的,有意识的武器。
然而接下来的画面更让我和森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我们再一次看见了笑笑。
她穿着一身洛丽塔的衣服,精致而苍白的面容涂着暗红色的口脂,她住在一个和现实里森的房子很像的屋子里,屋前有大片的向日葵,她的画板上画着一个男人,我知道,那就是森。
一个猎杀者闯进了这里,他举起了自己的武器,却在看见笑笑的脸蛋时又放下,他伪装成路过的自由猎人,跟她攀谈起来。
笑笑的神情无比正常,她腼腆,羞涩,带着顾虑,却在对方称赞她的画作时露出了真心的笑容,并介绍起自己的朋友:森。
「哦,那他一定很帅吧。」猎杀者很享受这种氛围。
「你是说气质吗?我想,他是真正的军人。」
夜晚降临,笑笑拿起一个篮子,说要去市场上淘一些打折蔬果,猎杀者表示愿意开车送她去,笑笑拒绝了,「抱歉先生,我的朋友叮嘱过我,不能随便上别人的车。」
然而下一秒,猎杀者耸了耸肩,让出了路,笑笑走到院子门口,却忽然停下了。
「美丽的小姐,虽然跟你聊天很愉快,但夜色已经降临,我不想玩了。」
「别看。」我回头望向森,他的脸上青筋暴起,顺着太阳穴一路向下,听得见牙齿摩擦的声音,「这群畜生……」
直播里,人的意识被无情操控玩弄,甚至有的人经历多次死亡,他们保留着生前的记忆,还以为自己生活在现实中,而事实上,那不过是残暴者的游戏情趣和手段,他们被无情地当做工具,给这些混蛋提供娱乐消遣。
这是联邦严令禁止的!
我们一整夜都没有休息,强忍着愤怒看完了整场直播,主持人在最后惊喜地念出了直播数据,并表示,三天后会有更精彩的节目。
「明天就能拿到你的新手臂了,我们去俱乐部抓人。」我出声打破了沉默,森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笑笑已经死了,她绝不会想要看到这样的你,你要振作,我们要为她复仇。」
森还是没有言语,只是抓起了我放在桌子上的西瓜刀,我背过身去,听见身后响起的惨叫,又转过身将一团破布塞进了男孩的嘴里。
「你要抓谁?」他声音沙哑,满脸的疲惫,只有眼球上布满的红血丝证明他的震怒。
「那个丢了激光刀的暴徒。」
「不用你去,我会带他来见你。」
12
天还没亮,森就去取了手臂,临走前,他将男孩的尸体丢进了路对面的垃圾桶。
我感到一丝迷茫,不知道对面的垃圾桶,还要再装几个人?
算了,他们不配为人。
我也没有闲着,而是给自己插上了脑机接口。
这玩意儿挺痛的,从进入研究所到现在,我一共也只使用过两次,我带出来的设备比不上研究所里的机器,只是一个便携的可入侵系统和生物识别器,这是我不到万不得已,绝对不想使用的东西。
今天是周四,按照研究所的排班,我找到了同事的登录记录,替换,隐藏,备份,时隔三个月,我再次进入了研究所的网站。
我的目标很明确,我要找到那个穿着公司 logo 制服的男人,就能明白,俱乐部和研究所之间到底有什么勾当。
很快,在一张新闻照片上,我看见了那个人。他的身边站着 A 类实验室的负责人,也是我曾经的未婚夫。
在我逃离研究所的前一天晚上,我们爆发了争吵,他扬言要对我进行电子监视,我很快冷静下来并安抚了他的情绪,在他晚上要喝的牛奶里,我偷偷放了一颗片段失忆颗粒,那一刻我决定要走,一定要走。
「等等,这个不是我……」
在内网隐藏页面,我居然看到了一年前被我命令禁止再行开发的技术!
而这个技术,正是剥夺意识实验的成果之一。
一股寒气从我心底升起,我不敢去想,却又不得不承认,昨晚那场反人性的直播,很可能是使用了我的研究成果。
「对不起。」森回来的时候,真的带来了那个激光刀暴徒,他半边脸严重毁容,还断了一条腿陷入昏迷,面对我的道歉,森却显得很平静。
「我知道你不是什么好人,你们这些所谓的科学家,呵呵,」他受了伤,整个人看上去像一只恶犬,「但是你逃了,说明良心未泯。」
「你有兴趣听我的故事吗?」我默默收拾好一切,又将暴徒固定在电椅上,对着站在门口望着窗外的森恳求道,「也许,我应该早点告诉你。」
他冲我点了点头,叹了口气,「别用这个语气,我们都是罪人。」
我是改造人研究所 A 类实验室的核心研究员,在行政的级别上,我直接向上将军衔的未婚夫进行汇报。
我所做的研究可以分成两大类,第一种是意识上传相关,脑机接口发展到今天依然有很多需要完善的地方,比如人体修复,意识无损存储等等;
第二种,就是足以改变自然人与改造人地位的基因改造技术。
他们所说的破解人类基因密码的关键人,就是我。
我只想做科学研究,原本是这样的,直到我兴高采烈地在会议上公布这个好消息,我突然发现,台下的高管和公司所有者们眼睛里透露出的不是为人类科学进步感到欣慰的光,而是是一种贪婪的,暴力的欲望。
我开始害怕,担心自己的研究会被好战分子利用。
于是,我逃跑了,带着存储核心技术的芯片来到了三不管地带,我极力避免任何出格的事情,以求不被发现。
「他们为什么要给那些人注射亢奋药物?」
「为了更好地剥离意识,重塑意识,要让他们从『我是人』变成『我是武器』,需要一种类似亢奋剂的物质,但如果在直播中直接使用实验室成果,就无法隐藏俱乐部和研究所的关系,所以才用了效果次一等的兴奋药物。」
「他们为什么……要折磨人,然后再进行意识上传?」
「抱歉,我无法从技术角度回答这个问题,」我深呼吸一口气,「可以理解为,这是人性之恶。」
「笑笑的意识……」他说不下去了。
「已经上传研究所系统,所有人都是,我没办法毁灭,抱歉。」
如果我没有离开,那或许还会有机会进行意识毁灭的研究,但我想,他们不会给我这个机会。
「他们用穷人的性命,意识,感情来进行实验,为了什么?只是为了玩吗?」
我无力解释。
不过很快,醒来的暴徒在被拔掉三根手指和四颗牙之后,告诉了我们他所知道的信息。
科技巨头,想要将穷人彻底变成肉体的供应者,廉价的心脏在满足自己使用的同时,还可以卖给有钱人。
然后,将他们的意识,变为游戏中的 NPC 供自己取乐。
笑笑被研究所看中,成为发布会的 1 号实验体,
他们将选中的目标在现实里虐杀,然后进行意识上传,这是一场永无止境的囚禁。
「多久了,这种事,你们做了多久了。」
「大概……三个月前。」
那正好是我离开的时候,我还是没能阻止他们。
我对暴徒进行了脑死亡的操作,「我要返回公司销毁意识上传系统,只有这样,才不会有新的受害者。」
森摇了摇头,「你没有一点武力值,而且,作为在逃人员的你,肯定是重点防范对象。」
我知道他的意思,但我不想让他冒险。
「你知道反科技霸权组织吗?」他轻舒一口气,那种神情我至今难忘,就好像,一切都尘埃落定。
13
反科技霸权组织里,有自然人,也有改造人。这个组织的领导者据说是个很年轻的女性,她和几位有远见的人一同组织起饱受科技压迫的人,虽然不被联盟承认,却以一种游击队的心态进行宣讲和反抗。
「我认识组织的领导者,她叫文熙,曾经是部队的一名医生,我会去你的实验室,你告诉我如何操作才能毁掉系统,但在这之前,我想争取拿到他们虐杀自然人和进行意识监禁的证据,这对我们很重要。」
虐杀自然人的证据已经有了,我们对直播进行了全程录制备份,意识监禁的证据,就在实验室我的桌子里,走之前,我将所有研究数据都录刻成一张光盘,这种极其古老的存储方式反倒是最安全的。
「即使我无法摧毁系统,但只要拿到光盘,把它送出来,我相信文熙他们会想办法。」
「你也许会死。」我看着他的眼睛,和初见时不同,那时为了找笑笑的他眼睛里还是有希望的,可现在,他的神情仿佛是一种解脱。
「人都会死,不是吗?」
我没有再劝他,我们心里都知道,这件事非做不可。
「很遗憾,我们都不是能够苟活的人,」我故作轻松地笑了,「一定要把光盘送出来,我会送到你的挚友手里。」
他点了点头,将暴徒拖出了我的小屋。
我盗取了同事的身份识别信息,用来帮助他避开门禁卡的识别。
「祝你好运。」我心里默默说着。
三天后,反科技霸权组织公布了震惊世人的研究成果和研究所犯罪证据,自然人城区引起了极大恐慌和暴力事件,改造人城区也好不到哪里去。
毕竟改造人不是机械女仆,他们甚至有着高于自然人更为优越的身体素质和心理承受能力。
森没有再回来,那张带血的光盘被我送到了文熙手中,文熙是个个子高挑很漂亮的女人,她说森之前联系过她,并请她向我转达一个请求。
森没能炸毁意识上传系统,也许他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己无法完成这件事,所以他进入实验室后,第一件事就是找到光盘,并用电子狗传送出来。
「在我死后,请将我的意识进行上传,和笑笑在一起。」
这是他最后的请求,我有点生气,似乎他笃定了,我一定能做到这件事。
文熙还告诉我,据他们的间谍消息,联邦政府里,有 2/3 的人,都已经使用了意识上传备份,即便产生暴力冲突导致身体毁灭,他们在元宇宙里,依然能够作威作福。
「我不会让这种反人类的愿望实现的,」我看着她的眼睛,「科学没有人性,但科学家应当首先是人。」
我用 1000℃的高温枪毁掉了技术芯片,这项可以从母体开始改造人类基因,从而生产战争武器,或者异能器官的技术,也许根本就不应该出现。
在我逃离三不管,前往文熙所在的组织之前,我为森上传了他的意识。
祝福他们,在另一个世界里,能够幸福快乐。
后记
「先生,意识备份很贵,而且需要定期更新维护,我不觉得是您现在能承担得起的。」我看着他锈迹斑斑的手臂坦诚告知。
「可以分期付款吗?我很需要这个东西,作为利息补偿,只要你在三不管呆一天,我就会保护你一天。」森笑的时候,嘴角微翘,露出一颗尖尖的虎牙,他见我笑而不语,又掏出那把保护过我的匕首,「再加上这个呢?」
作者:胖可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