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制造神经病

小妹死了,死之前被做过不可饶恕的事,罪犯是那个号称在追她的富二代。

可他却活得好好的,因为他有证。

3 年后,我在田悦墓前放了一束洋甘菊,告诉她不要急,因为那些人渣马上就要下去给她抵命了。

01

田悦比我小6岁,当年我妈是意外怀孕,本来犹犹豫豫不想要,是我不断哭闹央求,他们才留了下来。

所以除了血脉亲情,我对她还有一份责任感,从小到大对她几乎是有求必应。

所幸田悦没被我们宠坏,小孩子的性格或许真就是天生的,她乖巧听话有同理心还很喜欢小动物,小区里的流浪猫都被她喂成了毫无野性的土肥圆。

我家住在一个不起眼的小县城,我爸早些年干工程伤了腿一直待业在家,我妈是医院的护士长,耳濡目染,后来我学了医,小妹则上了本市的卫校。

她入学那年,我去了国外学习,期间我们倒是常联系,但也和大多数人一样,报喜不报忧,我们最后一次聊天是暑假前,她问我,姐,要怎么确定男孩子是真心还是假意啊?

小丫头也确实到谈恋爱的年纪了,于是我就说你别急,等我回国好好给你参详参详。可就在回国前夕,我却收到了她出事的消息。

在去机场的路上,我慌不择路被对面的货车迎面撞了,在医院躺了三个多月,甚至没能回国见她最后一面。

小妹没了,有个混蛋将她灌醉后拉至宾馆做了不可饶恕的事,她酒醒后赤身逃出房间,又被他用棍子活生生打死在走廊上。

整整三十棍,走廊内血溅满墙,棍下的人面目全非。

酒店的监控泄漏后,被无数人疯狂转发,恶意揣测、甚至低俗不堪的谣言满天纷飞。『这女人劈腿被抓了』『这女人是出来卖的』『这女人身材不错可惜了……

欠债还钱,杀人偿命。

可,那个叫路冲的混蛋却脱罪了。

 

当年我在国外被愤怒逼疯却又无计可施的时候,曾无数次幻想着回国后该如何亲手杀了他,用刀,用棍子?还是用火……

然而此时此刻,路冲衣衫齐整的坐在我面前,面带微笑、甚至有些得意的又给我放了一遍那段小妹被害时的监控视频。

「彭医生,看见了吗?我不高兴的时候,是会做这种事的,」他笑着说。

我攥紧了桌下的手,面上却保持波澜不惊,平静地看着他。

他拿起桌上那本精神残疾证,玩味中甚至带了几分威胁,「而且,我做这种事,可是不用负责的哟。」

我知道,因为三年前,他就是用这种手段脱的罪。

可他本人,却并没有病。

 

02

路冲有个有钱的爹,在我们这种小地方基本什么事都能摆平那种。

几年前他打架把人眼睛给戳瞎了,赔了一大笔钱后,就有了这么一张精神残疾证。

后来我查到,办证前给他做鉴定的医生,还有小妹被害后,受委托鉴定的机构医生,都是同一个人——当时镇精神病院的李铭。

结案一年后,李铭就辞职开了一家医疗器械公司,哪来的钱不难想清楚,但没证据你说破天都没用。

赔偿款他们给的是硬币,整整四大箱,抬箱子的是几个社会人,打发叫花子一般将钱倾倒在地,满嘴侮辱的脏话威胁性十足。

路冲和他爹路宏建自始至终都没有出现,我们甚至没有等来一个道歉。

那阵子真的是被逼到了绝境,无数个日夜已经快不记得是怎么熬过来的了,只一腔愤怒结在胸口,这么些年都没散过。

所幸我在老师的帮助下冷静了下来,明白只一味哭没用。

后来,我们全家搬去别的城市定居,我换了研究方向去了精神科规培,剪了长发、改名换姓。

终于在不久前,我如愿进了那家精神病院。

我发誓,一定要让他们付出代价。

 

时过境迁,路家的生意蒸蒸日上,路宏建捐款修路,是成功企业家、慈善家,报纸上说他奉行儒家思想,人生的准则是重信重诺、爱心奉献。

多么讽刺。

当年的惨案已经没几个人记得了。

昔日我总觉得城市人情冷漠,对门邻居都不认识,现在却觉得这样挺好,起码给我的新身份提供了许多便利。

路冲虽因精神疾病不用负刑事责任,但情节恶劣需要进行强制医疗,没错,还是那个李铭负责。

后来李铭辞职,路冲因恢复良好改为定期治疗,由他的学生王大海负责。

但就在一个月前,王大海收取大额红包、还将风月场所发票充公报销的事被曝了,刚好赶上严打,医院想兜都兜不住,只能匆匆将他处理了。

王大海平日仗着有人撑腰没少欺负人,所以卷铺盖走人的时候几乎人人恨不得踩上一脚。我刚来,对他一直毕恭毕敬,往日无仇又被分在了他手下工作,所以居然算是关系较好的。

与他关系不错的男护工拉着我为他践行,用餐期间王大海几乎骂遍了医院所有的人,上到院长,下到保洁。

酒过三巡后,大家都有些醉意,我劝他放宽心,「小地方消息闭塞,过不了多久大家也就把这事儿给忘了,以您的资历去别的医院照样风生水起。」

可他却垂头丧气,又喝了一杯才道:「小彭啊,都说患难见真情,我也不说虚的了,咱院里哪个不收红包?这事儿算个屁!他们就是眼红,看我靠上了路家这棵大树不服气!」

旁边的人咳嗽了一声,还给他递了一个眼色,但王大海却摆摆手,「小彭是自己人,这事儿她早晚得知道。」

我推了推眼镜佯装不知,「什么路家?」

「就是路通地产,」王大海愤然道:「哼,他们想截胡捞好处,我偏不让他们得逞,小彭啊,以后你来负责路冲的病,放心,好处少不了你的!」

我听他讲完后恭敬点头,「您托付的病人我是一定尽心尽力,只是我这才来没多久,医院那边能答应把病人转给我吗?」

「嘁,」他嗤笑一声,「你放心,这事儿还轮不到那帮孙子做主!」

我笑笑,「行,那我都听主任的。

王大海满意极了。

果然不久后,路宏建的秘书上门找了我一趟,出手十分阔绰,看我将东西都收了,他们这才放心。

王大海在中间估计也捞了不少好处,但他也得意不了多久了。

毕竟他之前出事就是我举报的。

 

王大海小肚鸡肠不肯与人分羹,我也是看准了他无人可用这才有了可乘之机。

王大海嘱咐我,路冲不一定按时来治疗,但我一定要空出时间做好记录不能让人查出纰漏,药物尽管开,多贵都没关系。

人不用管、病不用治、提成药还随便开,难怪王大海那么不想走了。

第一次治疗路冲倒是按时来了,但没坐一会儿就接到电话要去酒局,我没同意,于是就有了上面他拿视频威胁我那一幕。

路冲合上手机翘起了二郎腿,「彭医生,我这病,是王主任没跟你交代清楚啊,还是说我诚意不够?」

那怎么会,王大海就差明着告诉我他没病了,他爹路宏建出手也足够阔绰。

「王主任交代得很清楚,只是……事情都过去这么久了,我还以为你以后不想来医院了呢。」

路冲疑惑,「你什么意思?」

我拿起那张证,「这东西是好用,但也不方便啊,买机票住酒店样样是麻烦,更别提以后管理公司,而且路先生年纪也不小了,我听说你哥已经做了副总?看来路老板是真疼你,以后不打算让你分神帮他了。」

不患寡而患不均,路家家大业大,他上面还有个能干的哥,我不信他没想法。

路冲沉默了片刻,果然将腿慢慢放了下来,「你倒是和王大海他们不一样,他们都巴不得我多来几次。」

我垂目,「医者父母心么。」

他嘴角扯出个讥笑,显然是不信,「那你觉得,我该怎么做?」

我还未开口,他的手机铃声再次响起。路冲刚按下接听键,我便起身过去夺过了他的手机,跟对方说道:「他今天没空,不用等他了。」

在对面的起哄和口哨声中,我挂断手机并按下了关机键。

路冲呆呆的看着我做完这一切,片刻后接过手机没有恼怒,反而笑了。

他将手机丢到一旁,勾起一个玩味的笑,「好,今天我就乖乖听医生的。」

我压下心头泛起的恶心,将一沓测试表格推到他面前,冷冷道:「半小时做完。」

他笑着凑近,「对我来说半小时有点短,但为了你,我尽快。」

我将头别开,藏在桌下的手开始抖,忍不住想去拿抽屉里那把蝴蝶刀。

杀了他。

这么近,把握应该很大吧。

但路冲很快就退了回去,拿起表格居然认真填了起来。

看来,他还是有野心的。

这很好,有野心后面就好办多了。

 

03

路冲还是险些被捅了。

不过不是我,是另一个快要被逼疯的人。

那会儿路冲刚做完所有检查,才要坐下喝口水,一个男人就持刀冲了进来。

他先是看了我一眼,随后就冲路过去了。

「路冲,我杀了你,一命抵一命,杀了你我就去坐牢!!」

路冲猝不及防被压倒在沙发上,和那人厮打起来。

我下意识起身,可才走了两步就脚下一顿。

若他就这么被杀了,岂不更好?

所以下来的几秒我没动,看着沙发上的人厮打。

来人虽然气势汹汹,奈何年纪老迈并没有什么力气,路冲最初被吓坏了,反应过来后就开始还手。

男人很快就落了下乘,路冲夺过刀后满眼愤怒,我立刻冲了过去却被他一把推开,眼看就要手起刀落,几个保安冲了进来……

局面被控制后,路宏建得到消息赶了过来。

持刀的男人叫陈锋,因为拆迁的事儿子被车撞进了医院,不知他是从谁那得知是路冲撞的,这才冲过来要和他拼命。

「我不搬,有本事你们把我全家都杀了!」陈锋被拉下去的时候喊道。

居然又是因为拆迁,我万万没想到,他们这么快就故技重施。

当年就是因为拆迁条款不公,我父母一直不肯签字,结果没多久小妹就出事了。

你看,不用付出代价,坏人作起恶来就可以肆无忌惮,甚至招数都懒得想新的。

满腔愤怒难忍,可偏又必须忍,我站在原地捏紧拳头微微发抖。

路冲对此事似乎愤怒多于后怕,不顾场合口不择言道:「爸,撞人的事儿真不是我干的,是……」

「住口!」

路宏建呵斥一声,路冲迟疑儿秒后一脸不可思议,「你知道?所以……你是又想栽到我头上?凭什么!我……」

「啪!」

路宏建的巴掌甩的十分顺畅,可见经常扇人。

路冲果然住口了,我却在一旁听得心惊胆战。

人不是路冲撞的,那会是谁?路冲为什么说又?路宏建是想让他替谁顶罪?

脑中万般思绪理不清楚,路宏建回头看了我一眼,恢复了谦谦君子模样。

「哎呀,彭医生受伤了?快,叫护士过来!」

我低头这才发现血正顺着胳膊往下滴,疼痛感袭来,我跌坐在了凳子上。

路宏建虚扶了一下,「彭医生,今天多亏了你,回头一定要给我个机会好好感谢你才是啊。」

出去前,我挤出一个劫后余生的笑,「路总您客气了,应该的。」

他们后面的谈话内容不得而知,但我知道,经此一事,我距离他们的「自己人」更近一步了。

 

04

第二次的治疗,没想到路冲也乖乖到了,甚至很自觉的将手机关掉放到了一旁。

「我爸应该找人嘱咐过你了,所以我也不怕告诉你,人真不是我撞的。」

路宏建确实托人送了不少东西过来,嘱咐我别乱说话。

「是你哥?」

被我一语戳中,路冲抬眼威胁,「这事你要说是出去,可能活不久。」

他眼白多黑眼珠小,瞪人的时候十分凶狠。

我笑笑,「你放心,嘴严算是我的职业要求了。」

其实上次冷静下来后我就猜到了,比路冲更让路宏建看重的人,也只有他哥路坤了。

「你答应了?」我不信他没有怨气。

「路家总得有一个像样的吧,从小到大我就是闯祸的那个,虱子多了不痒,也不在乎多这一两件,不提了,对了,上次的事,谢谢你了。」

「应该的,毕竟你是我的病人。」况且我真正想救的也不是他。

「以后你有什么事尽管说。」路冲重新翘起了二郎腿,看来路宏建已经将他说服了。

我笑笑,「今天还真有件事要跟你说。」

路冲嘴角一拉,露出果然如此的笑,「行,你说,只要是在本地,没有我路家办不成的事。」

我将东西递了过去,「你误会了,这是你上次检查和测试的综合诊断结果,你看一下。」

路接过单子看完后愣了,半响后仿佛看了什么天大的笑话般,笑的上气不接下气。

「你、你的意思是,我真有神经病?」

我推一推眼镜,「严格来说是精神障碍,其实轻性的精神障碍很多人都有,病因有很多,大部分见于长期精神压抑,心理、生理等综合原因,日常暴躁易怒、失眠等,但其实这些并不可怕,只要定期治疗,就会好转甚至痊愈,比较严重的是产生幻觉或安想症状,那就比较棘手了。」

他愣愣听完,起身将文件往桌上一摔,「笑话,老子没病!」

路冲说完就走了,但我不着急,因为下次治疗,他一定会来。

 

05

城区的夜晚是属于年轻人的,最火的酒吧会营业至凌晨两点左右。

路冲在这里有固定的卡座,每日狐朋狗友往来不断,有的连名字都叫不出。

猎艳时刻,他随意将目光扫过整个酒吧,在看到洗手间门口站着的白衣女孩后停住了。

熟,但等他想穿过人群再次确认的时候,女孩不见了。

路冲摇摇头,拿起酒瓶给自己倒了一杯酒,随后就被两个女孩拉到了舞池中央开始跳舞。

舞池人多手杂,冲撞在所难免,路冲被撞了一下后本没在意,可回头就和一个人对上了眼,看清对方是谁后顿时就不干了。

「你他妈是不是故意的?」

对面是个和他年纪相仿的小伙子,一身嘻哈装扮胳膊上还有刺青,看着就不好惹。

「就撞你了怎么着?」

「王琛,我之前是懒得搭理你,不要以为是怕了你!」

诸如鹅厂和巴巴,肯爷爷和麦叔叔,似乎谁都有个势均力敌的对家,路冲也不例外。

王家搞房地产比路家还要早几年,两家势均力敌只是开发侧重点不同,多年来还算相安无事,但暗中竞争肯定是有的。

两家不对付,路冲和王琛年龄相仿又混同一个圈子,所以从小到大没少干架,只这两年王琛去了国外,才少了很多冲突。

王琛呵呵一笑指指大门,「好啊,有种出来单挑!」

路冲犯事以后收敛了不少,但也架不住王琛拱火。

 

我走上天桥的时候,两人正在路口恶语如珠、拳脚相向。

我拾脚站上天桥,一阵风吹起飘飘荡荡的白裙,还真有几分鬼魅的意思。

路冲本来占据上风,但在回头到我之后就愣住了,实实在在吃了王琛一拳。

他呆呆的看着我,半晌后问王琛,「你看见了吗?」

王琛甩一甩打疼了的手,骂骂咧咧,「看见什么?少废话接着打啊!」

我冲路冲笑了笑,大概夜色下脸色有些惨白,他往回咦缩,随后冲一指天桥再次问王琛,「你没看见?!」

王琛也看了过来。

诚然,他是看不见我的。

果然,他左右看看,又对路冲道:「你特么少给我装神弄鬼,认怂了就滚!」

路冲却疯了一样冲过去摇他,「你看,你再看!那桥上明明有个女人你是不是瞎了?!」

王琛一脚将他踹倒在地,「哪有女人?妈的神经病,以后别让我在这家店看见你,呸,晦气!」

王琛走后,路冲瞪大双眼再次看向天桥,可哪还有人影。

 

05

回家后,我坐在镜子前开始卸妆,镜中不是平日那个严肃冷漠的彭医生。

平眉淡扫、贴了眼皮贴后的眼睛大而无辜,黑长的假发再加上白色的棉质连衣裙,妆容和夜色掩盖了年龄,远看恍若懵懂中咯带局促的花季少女。

和当年的小妹,足有七八分像。

没错,路冲在天桥上看见的,是我扮的小妹。

门铃叮咚一响,我打开门就看到了在门口站着的王琛。

我当然不是鬼,也没有什么超能力,王琛之前之所以看不见我,是因为这本就是我俩设的局。

只此时王琛看着我有些晃神,我知道他是又想起了小妹。

我一把扯掉假发把他让进来,「他走了?」

「走了,」王琛进门后坐在了沙发上,「何必搞这么麻烦,装神弄鬼磨磨唧唧的都快半年了,照我的办法悄悄给他解决了不好吗?」

这局早在半年前就开始了,今天自然也不是我第一次穿成这样。

「不好,」我回到镜子前继续卸妆,三两下就恢复了昔日的冷肃,「况且除了他,还有其他人,解决他一个容易,路宏建可不是路冲。」

王琛和我小妹是旧相识,但他们的故事只有一个美好的开端。

地痞少年和人打架受了伤,卫校路过的女学生好心帮忙处理了伤口并叫来救护车。

再然后她就经常在学校附近和少年偶遇,有时候他一路尾随不说话,有时候硬塞给她一袋零食转身就走……

她一开始很害怕,但后来撞见少年喂流浪猫,他虽个性张狂但本性善良,于是俩人慢慢就成了朋友。

从小妹的羞涩的只言片语中,我能猜到俩人未来的无限种可能。

但,也仅止步于可能。

 

当年小妹出事后,王琛在提刀去拼命的路上被他爹抓了回去,关了半个月后又强行被送去了国外。

我在国外找到了他,又花了不少力气才说服他按我的计划来。今天激怒路冲,也在计划之中。

「别急,路冲已经怀疑自己有问题了。」我说道。

王琛抬头,「怎么,你做了假诊断?」

我笑笑,「怎么可能,都是李铭做的。」

之前给路冲看的诊断结果,不过是李铭当年伪造的无数诊断记录中的一个,我可什么都没做,不过是按照之前的诊断照方开药而已。

我只想让他知道,什么叫自食恶果。

「对了,李铭那边也可以开始了。」我又道。

狗急了才会跳墙,网已张好,就看李铭这条狗要怎么跳了。

 

06

路冲再次准时来到了医院,这次却坐在我面前一言不发。

时间在沉默中流逝,这是一场博弈,他和自己的博弈,也是我和他的博弈。

就在最后两分钟的时候,路冲终于开口了。

「我承认自己容易发火,可这世上总有不识抬举的人,好好的阳关道不走,偏要钻死胡同,怪只能怪他们自已蠢……我也不信这世上有鬼更不怕鬼,所以没有你说的什么狗屁压力。」

说到这里他点了一根烟,「但我总失眠,也不知道为什么,半夜头疼狠了我就爬起来叫上几个人喝一顿,醉了也能睡着,但醒了头更疼,所以你说,失眠有没有可能会让人产生幻觉?」

我假意消化这番话几秒,点了点头,「不排除这个可能。」

路冲顿时释然了,「那你给我开一些安眠药吧。

想睡一觉就解决问题?做梦。

「但是,」我淡淡开口,「这种情况多见于过度劳累而脑供血不足,从你上次脑部检查的结果来看,你不是。」

路冲再次沉默了。

我拿起电话让护士通知其余患者将时间推迟,语气严肃认真。

意识到事情严重性后,他终于缓缓掐了烟。

路冲终于说了自己有幻觉,但没提天桥的事,可能是对我有所保留,也可能是怕我直接给他的病下结论。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但我可以明确告诉你,那件事没有给我造成什么影响,我其至觉得……还挺好玩、挺刺激的。」他笑道。

我桌下的手攥得死紧,面上却冷淡如常。

路冲看看我忽然饶有兴味,「说起来,你似乎也不怕,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像你这样冷静的女人,有意思。」

我冷冷瞅他一眼,没理这茬,「那这件事对你身边的人造成了什么影响吗?比如你的家人。」

路冲慢慢冷了脸,「自从那件事后,我爸对我的态度不一样了。可明明之前他一直鼓励我,说路家的男人可以流血但绝不能怂,他说有什么事都能给我担着,我也都是按照他说的做的。」

「你是觉得,他在利用你?听说当年你杀掉那个女孩,是因为你爸要开发那块地而她们家不肯搬走,是吗?」

路冲有些恍然,但很快就一脸不悦,「你放屁,我爸不是那种人,从小到大我要什么他都给,他对我很好,就是……」

后面他没说。

「那,你哥呢?」

路冲顿了顿继续道:「彭医生你有兄弟姐妹吗?」

我有过。

我没回话,他自顾道:「兄弟之间打打闹闹那还不是常有的事,但都没有隔夜仇,这不路坤刚送了我一辆跑车,还是限量版。」

我低头开药,「恩,这个时代遍地都是利益交换,也只有家人之间才有真情,看来是我想多了,先开始治疗吧,按时吃药问题应该不大。」

路冲点头垂目,脑中在想什么并不难猜。

他这种人,你越是肯定什么,他偏要下意识怀疑不是。更别提路坤给他送东西本身就是带有目的性的。

怀疑就像冬日埋藏在雪下的种子,一旦埋下,自然会自己慢慢生根发芽。

我不急。

护士帮忙取了药后,路冲关上门当着我的面吃了一粒。

「彭音是吧?哎,要不要交个朋友?」

我头也没抬道:「你朋友挺多的,不多我一个。」

路冲摇头,「他们都没劲,说白了只喜欢我的钱,不像你。」

我瞥他一眼,「你家的钱,我应该是收的最多的。」

他愣了愣,又道,「但你够坦诚,和那些人不一样。」

坦诚?要说不一样,恐怕是没有人比我更想你死吧。

我垂目眼下情绪,路冲又道:「你是这世上唯一个知道我秘密的人,所以,我说你是我朋友你就是,还有,」他起身晃了晃药瓶,笑道:「这事儿要是让别人知道,我就弄死你。」 

 

07

随后我陆续又收到了秘书送来的不少东西,其中不乏名表甚至还有珠宝,不怪王大海赖着路家不肯与人分羹,我把东西和之前的放在了一起。

王琛那边进展顺利,坑刚挖好李铭就迫不及待跳了进去,一开始的小订单合作十分顺利, 李铭尝到了甜头之后就果断签下了大合同。

就在他做梦一朝飞黄腾达的时候,供应商出了问题,按照合同人家三个月后供货都没问题,可作为分销商的李铭不行啊,没货钱又收不回来,眼看他签出去的十几个合同就要作废。

联合施压下,李铭一时间急疯了,果然要找路宏建帮忙。

我们的本意是借这件事套路宏建进来,后面的计划也都一环环部署好了。

可万万没想到,中间却出了意外。

 

这天我上班后打开办公室的门,居然看到自己的座位上坐着李铭。

我吃了一惊,随后惊惧感从脚底直窜脑门,若不是扶着门险些跌坐在地。

计划被他发现了?我要失败了?

『功亏一篑』这个词悬在我头顶摇摇欲坠,我无法接受这个事实,可好在他下一句话稳住了我的心神。

「这位就是小彭医生吧?」

此时休息室的门一响,王大海端着两杯咖啡走了出来,「小彭来了?来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就是跟你提过的李主任,之前你这办公室可是他的。」

手缓缓松开,我恭敬上前:「李主任您好,抱歉我失态了。」

李铭和蔼一笑,「听说前几天才有个拿刀的暴徒闯进来,不怪彭医生害怕,是我们唐突,也没打个招呼就进来了。」

两人坐下后王大海就说明了来意,原来是来找路冲的。

「听说路冲每次治疗都准时来,我那会儿他可是半年都见不到人影儿,看来还是得女医生啊。」王大海笑得狎呢,我别过头权当听不见。

李铭随口又道:「我怎么看着小彭有些眼熟啊?」

我心下顿时一个咯噔。

他确实见过我,当年我冲过来找路冲,在被架出去的时候曾远远啐过他一口。

但其实路冲当时根本就不在医院,而是在三亚左拥右抱。

我笑笑,「我这大众脸,一年听见这话可不下十几次了。」

说实话,我自己对着镜子都看不出当年的模样了,当然也做好了万全的准备,不怕他去查。

李铭笑笑果然没再问了,把话题重新转移到了路冲身上,试图从我这里打听些什么。

时间两点半,路冲又准时来了,看见王大海和李铭后也愣了一下,随后一屁股坐在了沙发上。

「你们怎么过来了?」

李铭立刻笑出一脸褶子凑了过去,王大海则拉着我出去了。

俩人在里面说了些什么我不知道,但李铭很快就出来了,随后笑着催我赶快进去。

路冲坐在沙发上,脚边多了个档案袋,那是李铭拿来的。

他见我看袋子,解释道:「最近查的严,我爸不方便见他们,李老头让我转交一下,啰啰嗦嗦一大堆,估计是又想借钱,别管他了,我们开始吧,这都过了十分钟了。」

我移开视线,拿着本子坐在了他对面。

路冲又道:「哎,东西你都收到了没?怎么样,喜欢吗?」

我写字的手一顿,「你送的?」

先前那些东西,我还以为是路宏建送的。

「恩,以后你缺什么告诉我,我给你买。」

我脸一拉合上了本子,「以后不要给我送东西,我说了会保密就不会说出去。」

他又说了什么我没注意,因为我的心思全在那个档案上。

单是借钱的话,一个电话就行了,整这么麻烦还让路冲转交,看来这袋子里装的东西不简单。

我心里猫抓一样。

「闭眼,」我合上本子打断他的话,从抽屉里掏出一个眼罩丢过去,「戴上,躺平。」

路冲愣愣接过眼罩,随后居然听话的躺在了沙发上。

我打开音乐,「平心静气,回忆一下当时你产生幻觉时的场景,当时都有谁。」

路冲闭上眼睛开始回忆,我则起身将他脚下的袋子拿了起来。

里面的东西确实让我吃了一惊,都是于王家不利的材料,真真假假,若结合舆论用好了说不定还真是能成事儿。

东西我肯定不能拿走,回头俩人一对峙就露馅,所以一一拍照后我原封没动塞了回去。

但,又顺便多放了些东西进去。

路家和王家本就不对付,这些材料算是投诚表,又有先前帮路冲的交情,所以路宏建肯定会帮李铭度过眼下的危机。

但,如果这里面掺了当年的证据,味道可就全变了。

投诚变威胁,命令路宏建利用这些材料出手拉自己一把,不然就把当年的事捅出去。

那这事儿就更有意思了。

我也不怕他们对峙,因为这东西本就是当年李铭背着路宏建偷偷留的,只可惜是复印件,作证据无望。

「其实前几天,我很确定自己看见了那个女人,很具体,就在酒吧街南边的天桥上,」路冲闭眼道,「当时我和一个混蛋起了冲突,甚至都没想那些事。」

我手上一顿,「和你起冲突的人和那个女人有什么关系吗?」

「那倒没有,」他说,「不过,听说当时王家也打过那片地的主意,当然和我们路家没得比。」

我把心放回肚子,将档案袋放回了原处,「开车撞人的事,你真打算就这么认下了?」

「不认能怎么样?我也想开了,公司的事很麻烦,只要我有钱花不就行了?」

「你想开就好,起来吧。」我说。

路冲摘下了眼罩,「也只有你会关心我想不想的开了。对了,你开的药很管用,我现在睡觉也安稳多了,今天下班一起吃个饭怎么样?」

不怎么样,我低头写药方,「药先按这个剂量继续吃一阵子,吃饭就算了。」

路冲坐直身子,「怎么,有约会?」

我没理这茬,「那些东西我会找人给你送回去,路总之前给的已经够多了,以后不要再给我送东西了。」

路冲顿时冷了脸,「什么意思?他给就要,我给的就不行,你拿我当小孩儿?」

「怎么会,路总嘱咐我好好照顾你,尽本分罢了。」

我,路宏建的人。

路冲明显气坏了,「所以你刚才问我认不认撞人的事,不是关心我,是怕我不肯认?」

我平心静气说你误会了,可路冲却更加认定了我就是路宏建的人。

「行,可以,你可以。」

路冲气冲冲走了,除了气我,更多的应该是气路宏建。

病人确实容易对医生产生依赖感,尤其是他这种用张狂和暴力去掩盖自卑、内心极度缺爱的人。

我不否认利用了这一点,无耻?但我却不后悔。

可以的话,谁又不想做个无忧无虑的好人呢。

 

接下来事情的发展超出了我的预期。

路宏建拿到材料后果然震怒,但表面上还是答应了李铭的要求,甚至给了更多。

李铭开心坏了,自认为即将一飞冲天,而此时路宏建又抛出了橄榄枝,说要给他介绍国外的合作商。

李铭想都没想就飞去了墨西哥,然后毫不意外的人就失踪了。

王琛送来消息后我很震惊,我也没想到他会这么明日张胆就切掉了李铭,但仔细想想,也难保路宏建早就有过这个想法,谁会愿意自己有把柄在别人手中。

李铭是个人以旅游的名义出去的,而且怎么看都像是意外,没人查问的话顶多舆论几天也也就过去了。

但,我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一封看似是李铭寄出的信很快就到了陈锋律师的手里。里面是这些年他帮路家干的脏事儿。

当然小妹的事不再其中,以免打草惊蛇。

路宏建焦头烂额忙做一团的时候,消失了一个月的路冲终再次出现了。

他憔悴了许多,双目下有明显的青黑,配上四白眼更显凶狠。

「我记得你曾问过我,当年杀那个女人和老头子的事有没有关系。」

我抬头,路冲笑了,「他确实没说过让我杀人的话,但他也没说过其他的事,可结果呢?我最终还是按他的意愿,把那些事全都一认了下来。」

你看,怀疑的种子终于生根发芽,甚至将过去都扭曲同化。

路冲终于不再是他爹的好儿子了。

这就是人性的卑劣之处,惯会找理由为自己开脱,『这不怪我,我是被逼的』又或者『我不过是被人控制了』。

此刻我应该开心的大笑,却又满心苍凉。

「我不懂他是怎么控制我的,但你一定懂,你是医生,还是精神医生,我本来没有病的,可你看,现在我已经是个神经病了哈哈……」路冲又哭又笑,「彭音,你见过这么偏心的爹吗?我哥做的坏事都栽赃到我头上,路家所有的坏事都是我做的,我听说他最近又有麻烦了,忙的连我的面都不见,你说,这次他又想让我做什么?」

他满眼是泪,却又满是期盼,口中都是诛心的狠话,可眼中却还闪着几分可悲的希望。

悲哀又可怜,却又都源于扭曲的卑劣无耻。

浇灭那火苗和光,何惧深渊深处?我早已在深渊深处。

深出一口气后,我冷冷道:「李铭死了,死之前还把证据漏了出去,所以这事儿早晚要有人认下。」

路冲满眼震惊,震惊过后就是疯狂大笑,笑到眼泪都出来了。

「你果然是老头子的人,这种事都知道……所以,所以他这次想让我把这事也认下来吗?哈哈哈……」

路冲情绪激烈浑身颤抖,「反正,反正我现在真的疯了,都不用造假了哈哈……」

我看着他没说话,桌下的手却紧紧按着水果刀,防止他发疯。

半晌后,他却冷静了下来,仰起头看着我,眼中带了一丝水光,「彭音,你还有话要对我说么?」

那是一个病人最后求救的眼神。

白色医袍下,我身子微晃,可随后手指就被刀划破了。

我低头看着渗出的血,视频中残忍的的一幕幕再次闪现。

噢,他不是真正的病人,我也还不是真正的医生,至少现在不是。

「没有。」我听见自己说。

他眼里光暗了了下去,随后就是一片死寂。

那是仅存的希望破灭后,无数怨恨累积成拳,却偏要掩饰的平静和绝望。

他恨所有人,应该也包括我吧。

 

「好,我知道了。」他说。

起身离开前,他还是回头看了我一眼,嘴角居然扯出半个笑,「不过还好,以后还是你给我治病,只是可能要经常见面了。」

 

09

路宏建毫不意外地找上了王家,打算求和。

王家在背后搞鬼这事不意外,毕竟若身份颠倒,他也会趁机踩上王家一脚。

「无非是利益,」路宏建对秘书道,「年后要开发西郊那块地,他们也想分一杯羹,给他就是了。」

秘书点头,随后道:「对了,路冲这两天一直在找您,要不给他回个电话?」

路宏建闻言皱眉,「无非是又要买东西,这孩子什么时候能让我省点心?现在焦头烂额是稍有差池就出事,先晾一晾他吧,他也该懂事了。」

「是。」

「一会儿到了那边尽量客气些,等回头这事儿平了,再一个个跟他们算账!」路宏建狠狠道。

 

王琛他爹王程志是个地产商,但也是个军事迷,早些年投资开了一家射击馆,也不为赚钱,平时没事就爱在馆里待着。

路宏建到后,王程志已经等候多时,两个千年狐狸都已成了精,如同多年老友一般笑着拉起手相谈甚欢,甚至还一起去了射击场试枪,完全看不出有任何隔阂。

中间你来我往略去不说,最后生意谈妥王程志邀请他试枪的时候,路冲却忽然找了过来。

他浑身酒气脸色苍白,路宏建脸上多少有些挂不住,训斥了几句后,王程志就清了场让他们父子好好聊。

而这边,我和王琛已经坐在了监控室。

 

王琛在国外的调查阻力重重已经陷入了僵局,所以今天他引路冲过来,目的就是想让俩人对峙,好露出些线索来。

路冲现在极不理智,路宏建又习惯对他打骂控制,所以说出些什么来应该不难。

路宏建是老狐狸,想拉他走,可路冲却甩开了他,张口就是质问。

「你是不是把李铭做了?」

路宏建一听气坏了,四处看了没有发现监控,抬手就是一巴掌。

「妈的,老子为了给你擦屁股焦头烂额,你还有脸质问起我来了?」

「给我擦屁股?哈哈……」路冲笑,「难道不是为了你自己吗?当年拆迁,那家人死活不搬,是说给他们点教训,事我替你办了可你却反过来怪我?还有我哥干的那些脏事,你全都往我身上赖,现在,你又想把这事儿也泼到我头上来,凭什么?爸,我就不是你儿子吗?我比路坤差在哪儿了?」

啪!

又是一巴掌,「混账羔子,你说什么胡话呢?」

路冲被打得连连后退,将身后照片墙上的照片扫掉一地。

「哈哈……可以啊,为了钱儿子算什么啊?」

路宏建没回话,却忽然从地上捡起了一张照片仔细看。

我看不清是什么心中疑惑,而一旁的王琛忽然狠狠用拳砸了一下桌子。

「艹,坏了!」

我心中顿时忽然冒出一个不好的猜想,「我小妹?」

王琛脸色铁青,「更差,她和我的合照。」

我心下一个咯噔。

若路宏建就此生疑取消了和王家的合作,那后面的计划怕是全完了!

王琛气急败坏想冲出去,我瞅一眼监控,却一把将他拉住了。

「看看再说。」

还有路冲呢不是么,按照眼下这个进度,说不定另一个计划会有奇效。

 

画面里,路宏建脸色愈发凝重,可路冲此时却完全沉浸在自我受伤的世界中不可自拔,将满腔愤怒一吐为快。

「你知道吗,路坤送我那辆车,是他撞人的肇事车啊!呵,什么兄弟手足,都是狗屁!他这是想我死啊!」

「住口!你这又是从哪听来的混账话?」

这些话自然是我找人『无意间』透露给路冲的,这也是压倒他的最后一根稻草,让他今天怒不可遏不顾一切也要冲过来质问路宏建。

路宏建已经意识到不对劲,忽然抬头质问:「你是怎么知道我在这的?是谁让你过来的?」

但路冲却已经完全被伤心和愤怒控制,「爸,他是你儿子,我也是你儿子啊,难道说,你也想我去死吗?!」

「混账东西,」路宏建也怒了,「你是疯了吗?蠢货,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蠢货!」

他是在骂路冲,或许也是在气自己。

他已经嗅到了阴谋的味道、感觉到了危机,却并不知道自己身在圈套的哪一层,只能习惯性的将怒气都发在路冲身上,于是抬手又是一个巴掌扇了过去。

啪!

「愚蠢,愚蠢!还有脸提你哥,你要是有你哥一半儿的能耐……我、我当时就不该救你,让你被枪毙了反而更省心!」路宏建说着气话来回转圈,试图想明白其中症结。

可路冲却显然已经被这话和那几个巴掌打绝望了。

最后的希望破灭,他不吵不闹了,抹掉眼泪站了起来。

「是的,我打小就蠢,哪里都不如他,可有一点比他强,那就是敢作敢当,我做的事自己认,不是我做的,谁也别想赖我头上!车子我已经送警察局了,想必这会儿你的好儿子已经在里面坐着喝茶了!」

「什么?」路宏建惊了,「你、你做了什么?!」

路冲呵呵一笑,「爸,不妨再告诉你个秘密吧,其实,我真的有病,神、经、病!」

路宏建被惊到说不出话,可路冲已经拿起了一旁的枪,毫不犹豫就将枪口对准了他。

「爸,你也知道的,神经病杀人,是不用坐牢的。」

冷静的话音才落,便是震耳的枪声。

砰、砰、砰!

……

路宏建倒地后满目震惊和不解,到死也没闭上眼睛。

他可能至死他都没明白,为什么儿子要对自己下杀手。

 

10

路宏建死后,路坤很快被抓,除了撞人还查出了许多旁的事,估计起码判个无期。

路家做过的那些污糟事全都被查了个底儿掉,李铭的死因查明后,当年的案件很自然就被翻了出来,一系列冤案终于得以重见天日。

赫赫有名的路家一夕之间分崩离析,沸沸扬扬过后是罪犯伏法和人人唾骂……

 

路冲被抓后,最终被鉴定为精神正常。

他几乎崩溃,坚持自己有病,坚持自己没有想杀自己亲爹,他只是生病了才会那么做。

 

后来我见过他一次,是以小妹的形象去的。

他认出我后先是震惊狂笑,随后便崩溃大哭。

他用拳猛砸中间的玻璃,声音撕心裂肺,「原来是你,你不能这么对我,你不知道,我对你……」

我放下对讲,他被按在玻璃上泣不成声,口中依然喃喃有词,可惜我一句也听不见。

也不想听见。

 

11

田悦的祭日,我拿着一束洋甘菊去了她的墓地。

上面的照片已经有些发白,但她的笑容却依然天真灿烂。

墓碑前已经有人放了一束花,也是洋甘菊。

「看来就算我不来,你也不寂寞呀,」我笑着对她道,「小妹,下辈子我们还做姐妹吧,我发誓,一定会照顾好你。」

眼前水雾迷茫,我仰头看了看天上那朵云。

「你放心,我一定好好活着,不光是为了赎罪,还有我们之前打的赌:看谁先救满一千个人,嘻嘻,估计我肯定赢定了,不过你放心,你的那份儿,我也一定帮你完成。」

……

走出公墓后,我就在路边看到了王琛。

回去的车上他一路无话,最后我让车在一个路口停下了。

「王琛,都结束了,你也该往前走了。」

「用不着你管。」他在前面闷声道。

我笑笑,打开车门走向对面的警局。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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