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门外传来丝丝响动,此时我正被困意袭卷。
窗外的光落了进来,我不禁颤了颤眼睫,拉过一旁的被子将自己盖了个严实。
头上忽然传来冰凉的触感,一双指骨节分明的手拉过覆盖在我头顶的被子。
「朝朝。」
这道声音温润细腻,如三月里的春风般沐耳,让人心尖浮上几丝暖意。
可我只觉得聒噪。
我拍开他的手,拽回被子重新闷上。
手被拍开,那人也不恼,继续耐心的哄我起床「乖,要吃早饭。」他将被子轻轻拉开。
他的手快要触碰到我身体的那一刻,我倏地惊起,抓起丝绒枕头就往他身上扔。
刚想冲他甩脸色的我对上那双带笑的眸子就顿住了,男人身着黑色里衣外套透明衬衫,头发黑玉般带有淡淡的光泽,长睫下乌木似的眸此刻含着秋水笑意。
只是细腻光滑的肌肤泛着病态的白,与英挺鼻子下的红唇相衬,衬衫扣子微散几颗,露出雪白脖颈下精致的锁骨,给人以禁欲系的诱惑感。
皮相是极好的,我看了都有几分心动,也难怪,他会选这个男人。
我敛了眼底的神色,抬眸看向他。
温文而雅的男人低首捡起掉落在地上的枕头,小心翼翼地放回床上。
我向他说了一句「抱歉」便从床上起身,此时的我只穿了一件低领短袖衫,上面映着粉色猫爪的图案。
我将身上的短袖衫换下,随意套上了一条蕾丝花边的白裙。
我感受到了身后那道炽热的视线,但我却丝毫不在意,因为我知道,在他眼里,就算我身上没有任何遮挡,他也不会起任何反应的。
我慢悠悠地转过身,揉着惺忪朦胧的眼从他身边走过。
却忽略了他微微滚动的喉结,以及那双黑眸划过的片刻暗沉。
2.
我叫贺朝朝,我本不姓贺,只应收养我的男人叫贺安丞。
他是个变态,明明他只大我几岁,却让我认他为父亲。
而刚刚那个男人,是贺安丞的新宠物,叫沈思年。
3.
下楼,就看见沙发上有一道颀长的黑色身影,男人交叠着双腿,随意靠在沙发上,点着烟,点点星火在他指间,烟雾缭绕,有一种颓废怅然的美。
我微怔,没想到他这个点会在家。
我从他身边走过,自顾自的到餐桌前拉开椅子坐下。
面前摆放的是西式餐点,我拿刀叉的手顿了顿,我的胃一向不好,现在只想喝点热粥。
「怎么,不和胃口?」沙发上的男人开口说话,声音低沉醇厚。
他今日穿着黑衬衫,袖口处宽松晚起,银白色袖扣透出亮光。
光洁白皙的脸庞,透着棱角分明的冷俊,一双多情狭长的桃花眼,灰眸中却蕴藏着锐利锋芒,宛若黑夜里的鹰。
他总是用这种眼神看我,好像我就是他的猎物。
我双手捧着牛奶,低眉垂眸,没有回应,眸子没有丝毫涟漪,安静的出奇。
「朝朝。」贺安丞摁灭烟头,从沙发上起身。
他走到我身后,淡淡的烟草味窜入我的鼻尖。
男人俯下身贴附在我耳边,冰冷的鼻尖似有若无的碰触着我的的脸颊,带了丝痒意。
白皙纤长的手落到了我的肩膀上,隔着衣物我也能感受到他的冰冷,他的另一只手抚上了我的脖颈,将我圈在他的阴影下。
指腹轻微摩挲着我的肌肤,最终停留在颈动脉。
贺安丞的眸子暗了几分,唇边浮上一抹淡淡的笑。
他突然捧起我的脸,几抹碎发的阴影遮盖了贺安丞的双眸,我有些看不清他的神色。
我微蹙着眉,疑惑的对上男人的视线。
只听他轻笑了一声,而后又放开了我的脸,坐到了我旁边的位子。
「不想吃,我就叫人另外去做。」贺安丞淡淡道。
我闷头喝了一口牛奶,舔了舔唇「不用,父亲应该很忙。」在「父亲」一词咬字微重。
「父亲」这个称呼算是贺安丞的恶趣味吧,这个词换在以前往往能取悦到他。
不过我已经好久没有这么喊他了,以为他会高兴,却没想到他的神色比想象中的还要平淡,淡然到让我觉得他竟有点抵触。
这不是他最先开始要求我叫的么?
我放下了手中从开始拿到现在的杯子,玻璃杯口上还留有点点奶渍。
贺安丞沉着黑眸将视线移到杯口,再缓缓落到了我的唇瓣上,我半张着小嘴,隐约露出藏在贝齿下的粉嫩小舌。
男人的喉结微微滚动,突然伸出手,冰冷指腹擦过我的唇瓣,随后便落在我唇上久久不离。
感觉到面前的男人有想将手指探入我口中的趋势,我毫不犹豫的咬了下去。
贺安丞这才收回手,只是挂在唇角的那抹笑意更甚「倒是只小野猫。」
我白了他一眼。
说来也好笑,我是被眼前这个恶劣的男人收养的。
但与其说收养,倒不如说是捡去的。
倒哪不好偏偏倒在他家门口,瓢泼的大雨模糊了我那时所有的意识,我到现在也不明白,他到底为什么收留我。
难道是调教宠物时缺个观众吗?
我在心底暗自嘲笑。
这三年,他的模样不改当年,依旧清秀俊逸。
我见过他带无数女人的回来,能留下呆到第二天的却是一个也没,除了那个男人。
我的视线不经意间划过楼梯口,就见楼梯转角处有一道清瘦修长的身影,视线正对着我们,不知站在那里多时了。
他靠在楼梯扶手上,双手撑着下巴,唇角淡淡的勾起,清澈的眸子里透着别有意味的笑。
见我在看他,沈思年这才慢悠悠的下楼。
4.
听见沈思年的声音,贺安丞从座位上缓缓起身,很自然地走到他身边,伸手揽过他的腰肢,在他颈处轻轻留下一吻。
即使我在场,他也毫不忌讳。
但是这样亲昵暧昧的举动在我看来,顶多算是对自己宠物的逗弄,看不到他眼里有流露出任何其他的情感,除了冷冽就是平淡。
我坐在原位一动不动,神色淡漠的看着两道颀长清瘦的身影交缠,足足好一会,他们才分开。
我移开视线,垂下眸发愣。
以至于我不知道沈思年什么时候走到了我身边,还与我挨得很近,他将手搭在我椅子的靠背上,低头看着我。
我回过神,才发现贺安丞已经离开了。
虽然他收养了我,但我们之间真正相处在一起的时间并不多,除了往家里带人,他有时候甚至一个月都不回来。
我想,他今天回来也肯定是因为新鲜感,想见一见他这只新宠物吧。
我慢慢转过脑袋,没注意沈思年与我的距离,鼻尖不小心擦过他平坦的小腹上。
我闻到了沈思年身上的味道,不同于贺安丞,是那种让人能安下心的清淡香味。
沈思年微微弯下腰,平平的对上我的视线,我可以清楚看到他纤长浓密的眼睫下那双过分漂亮的黑眸。
他的眸一直是含着笑的,可以说从他进这里的那一刻起,他唇角边的笑,眸子里的笑都像是为遮掩着什么而伪装的,眼里的暗光和算计掩饰的再好。
还是被我发现了。
但这并不妨碍我陪他继续演下去。
就在我等他接下来的动作时,沈思年竟拿起了我的杯子。
他的唇正贴着我舌唇接触过的地方,猫儿似的卷着舌头,将剩下的半杯牛奶喝完了,最后还不忘伸出舌头将嘴唇上的乳白渍迹舔干净。
「这是我的杯子。」我冷冷的看着他。
他朝我愣愣的眨了眨眼睛,露出一副很无辜的表情。
「抱歉,我没注意。」
说完便垂下眸,莹白指尖抚上红嫩的唇,指腹细微幅度的摩擦着,似在回味,耳根处泛有丝微红。
装,继续装。
5.
见我没说话,他的眸子暗了半分。
「胃不舒服就要说,忍着不好。」沈思年平静的看着我的眼睛,柔声道。
我微微一怔「粥,我想喝粥。」
他轻轻摸了摸我的头,道了声「好」便踏进厨房。
没有触动是假的,贺安丞和我在一起三年,还不比一个与我只相处三天的人清楚我的身体,我的唇不禁染上一抹嘲讽意味的笑。
沈思年再出来时,我已经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他静静的站在一旁,也不说话,神色认真的看着我,没有将我叫醒,那双幽暗深邃的瞳眸划过一丝冷光,不过片刻,又隐匿在温柔的背后。
沈思年慢慢靠近我,拉开了椅子,在我身旁趴下了,脑袋枕在臂弯上,彼此距离很近,脸贴的也很近,温润湿热的气息绕在我们之间。
他腾出一只手,冰凉的指尖划过我的脸颊,随后延着白皙脖颈一路往下,每向下一分,他的眸子就暗了一分。
藏匿在温柔之下,那双眼透着冰冷刺骨的眸光,带着毒蛇般的侵略性。
我被身上突如其来的凉意惊醒,睁开眼就是沈思年近在咫尺的脸,唇角的那抹弧度恰到自然。
我猛的往后退,没控制好力度,椅子向后倒去,我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无意间滑落了肩带,露出了白皙脖颈下的锁骨,诱人遐想。
他从位子上离开,不顾我的冷眼,再次贴过来,耳畔传来低声呢喃,温热的鼻息喷洒在我颈处「我可以把这当成赤裸裸的勾引吗,贺小姐?」
我蹙了蹙眉,压抑在心底的厌恶彻底被挑起「注意我们的距离。」说完一把推开他的身体。
沈思年笑了笑,他没有在意我的抗拒,端起了桌上的粥自顾自说「要凉了。」
我瞥了一眼沈思年手里快要褪了热气的粥,二话不说就将它打翻在地。
粘稠微热的液体同时飞溅到两人的手上,随着瓷碗破碎的声音,沈思年唇角那抹不变的笑终于淡了下去。
而我心里却是快意十足。
因为从见到他的第一眼起。
我就讨厌他,是心理上的,也包括生理上的。
他好看的眉眼低垂,纤长浓密的眼睫轻掩住了眼底的情绪。
男人低沉沙哑的声线辗转在唇红齿白之间「朝朝讨厌我?」
「这不显而易见?」
沈思年看了我一会,随后低下身去捡破裂的瓷碗碎片,敛着眉眼,从薄唇吐出很轻的一句「可我还是想亲近朝朝。」
他轻轻咬字,朝朝二字从他嘴里吐出多了几分缠绵缱绻之味。
「不必讨好我。」我站在原地,眸子依旧掀不起涟漪,手背上还留有点点浊液。
顿了顿才道「贺安丞挺喜欢你的。」虽然只是对宠物般的喜欢。
对面那人微愣,久久不回应,直到我将视线转向他。
只见沈思年清冷垂落的纤长黑睫,在眼睑的白皙肌肤上投下两道扇形阴影,轻颤出一分蝶翼翩飞的脆弱,暗暗的眸光划过一丝寂落,低声道「他能陪在我身边就好。」
那眸子好像在说,我不奢求他喜欢我,他人在我身边就足够了。
我不得不佩服沈思年精湛的演技,将对贺安丞的卑微情感演绎的毫无破绽。
「所以,不必煞费苦心来讨好我,因为得不到好处。」我的视线从他脸上移开,落到了他修长的手上,尖锐碎片划出了一道浅浅的口子,靡丽的鲜红丝丝溢出。
而沈思年完全没在意。
「这不是讨好。」他轻瞥了我一眼,随后转过身抽了几张纸巾,随意抹上自己的伤口。
又一把拉过我的手,从手背一直沿到指骨缝隙,一丝不落的擦着,将上面的稠液全都擦干净,眸子里满是认真。
「是关心。」
面对他突如其来的举动我有片刻的愣神,过后我淡淡抽回了手,敛下眼底的一丝动容回了房间。
身后的沈思年没再说什么,静静的看着我上楼,而低垂着纤长的眼睫遮住了眼底的浓烈兴味。
6.
回到房间,我将门反锁,拉上窗帘,整个房间陷入昏暗,没有一丝光亮挤进来,我如往常那般蜷缩在门后,细想沈思年来了之后发生的所有事。
贺安丞不可能会莫名其妙对一个宠物这么上心,他最擅长的便是将人的感情玩弄于鼓掌,进退自如,这点我太过了解他。
他对待感情从来没有认真过,似乎很是享受这种骗到手之后又抛弃的过程,沈思年就是他一时兴起的玩物。
而且……我也算是贺安丞的宠物之一吧。
转念一想,竟生出几分同病相怜感。
但一想到沈思年,脑海中就浮现出男人虚伪之下温润的笑。
毕竟同极相斥,也难怪我讨厌他,原来都是一类人,都很会装。
想着想着我突然愣住了。
他们的事和我有什么干系,为什么要去想?
我有些燥意的扯下身上的白蕾丝裙,褪落至脚踝处,打开微黄的灯,看清镜子中少女略带青涩的身体。
少女肌肤白皙晶莹,柔美如玉,却很是清瘦。
镜中人精致小巧的脸,浅浅一笑,酒窝在脸颊处若隐若现,那双桃花眼尾处微微上挑,如同荡漾着秋水,眼波流转间,无限风情。
可惜我不擅长流露表情。
我的手慢慢抚上这张脸,看向镜中的自己。
这张容貌完全可以成为我的利器,呆在贺安丞身边……可惜了。
但人家不放我走,我有什么办法。
不过贺安丞好像忘了我是「陆朝朝」,不是什么「贺朝朝」。
叫他父亲真把我当女儿了?我不是贺安丞可以随意摆弄的玩具,他让我怎么样我就怎么样,这趟浑水很深,他把握不住的。
一直以来逆来顺受惯了,突然很想知道如果自己不安分了,贺安丞会怎么样。
我的唇边浮上一抹漫不经心的笑,向来荡不起丝毫涟漪的冰眸此刻变得魅惑勾人,流转着一抹惊心动魄的妖冶。
我缓缓挑了挑精致的纤眉,细手触摸着镜中与先前判若两人的自己,红唇微张,眸子划过前所未有的兴奋。
7.
翻遍了衣柜,才发现自己的衣服全都是洛丽塔式的小洋裙,我嫌弃的抓过一把扔在地下,完全忘了自己之前可都是一直穿这些的。
最终我挑出唯一的黑色露背小吊带,这件好像还是贺安丞送的,我轻挑了挑眉。
我拿起那条布料少得可怜的裙子,直接走出卧室门,步伐轻快,来到浴室,打算先进去冲个凉。
然后再去物色几个酒吧,放纵会儿自己,毕竟压抑了这么久的天性。
被贺安丞捡回来之前,我也算不上什么好人。
想着,便毫不犹豫的转动门把手。
打开的那一瞬,我直接愣住,水汽缭绕中是男人颀长的身影。
对面人也是明显的一愣。
就这样静默了几秒,空气有些凝固。
沈思年最先开口,打破沉默。
他弯起嫣红的唇,语调中好似夹杂着水雾,有片刻沙哑「贺小姐?」
「…」
我没想到会撞见这番光景,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
只见男人乌黑发尾被水浸湿而显得慵懒凌乱,嫣红的薄唇水汽润泽,眸中氤氲着雾气,叫人看不透神色却莫名吸引我的视线。
我突然想到什么,淡淡回以一笑「我记得,浴室不只这间吧?」
他自己房间里明明就有。
沈思年暗了暗眸,没有说话,唇边还是那抹熟悉的笑意,此刻却透着先前不曾有过的危险气息。
「这便宜你还要占多久,嗯?」再开口时,那份危险已经消失的荡然无存,只剩下漫不经心的笑。
我望着他投过来的炽热视线,蹙了蹙眉「让开。」说的好像自己没占一样。
「不如挤一挤?」
「滚。」
沈思年被我赶出了浴室。
8.
我洗完澡,换上了那件低胸露背小吊带。
以前我装的乖顺,贺安丞明明知道我不会碰这种衣服却还要送,真不知道他怎么想的。
不过他再怎么想也不会想到我会穿上它吧,
我驻足于镜子前,黑色吊带让镜中的少女笼罩在神秘之下,也勾勒出诱人的曲线,脊背上的蝴蝶骨在细腻白皙的肌肤上显得单薄脆弱,那双浅咖色瞳孔却透露着强势者的凌光,美艳而危险。
本以为我穿了那么久的小白裙会招架不住这样的风格,看来是我多虑了。
我满意的下了楼,就觉一道冰冷的目光落在我身上。
我轻瞥了那人一眼,见他正姿态慵懒的靠在门边,眸中哪有什么冷光,尽是不达眼底的笑。
我神色淡漠的朝他走去,离他一个拳头的距离停下,他微微低头,彼此的温热气息交融,暧昧迷糊不清。
我将手搭上门把,往下用力,明显要出去。
可沈思年完全没有让开的意思,我抬眸看他,眸中灌满冷意「乖狗狗不挡道。」语调毫无起伏,冰冷生硬。
随着对面人传来一声低笑,他的手勾起了我一丝发缕,轻捻在指尖摩挲。
沈思年贴近我耳根,轻柔温声,「朝朝不乖,朝朝不该穿成这样出去。」
我冷下脸,嘴上毫不留情,「不过就是贺安丞的一条宠物狗,有资格管我?」
在他面前,我不屑于收起獠牙装温顺。
而沈思年却是对这样的恶语置之不理,没有一丝恼意,弯眉笑道:「我只是不放心,你这样出去,肯定会被好几只狼盯上。」
我愣了愣,忽地弯起了唇,挑衅般看向他,「正合我意。」
沈思年却莫名来了一句,「朝朝有没有男朋友?」
「没有。」
「这样啊。」
「你想说什么。」
「没什么。」他像只躲在暗处的狐狸,唇边的笑意更深。
而眸中是看不清猜不透的情绪,让我很不舒服。
「不过啊,打算今晚就找一个。」我学着他唇边的假笑。
在他愣神的片刻,我推开了他,拉开门,毫不犹豫的出去了。
只是没来得及看清身后的狼,他已经悄悄露出了獠牙。
沈思年望着我的背影,片刻思忖,拿出了藏在手里的小型定位器,看着屏幕上移动的红点,他唇边露出了充满嘲弄的笑意。
9.
酒吧内,昏暗的灯光霓虹不禁让人迷离了眼,混杂的空气中弥漫着烟酒的味道。
各个卡座上,衣着暴露的女人妩媚的缩在男人怀里,用轻佻的言语来博得他们的青睐。
a 市最大的夜场,也不过如此。
我扫了周围一眼,便让人安排了包厢,叫了四个男陪。
我交叠着双腿,懒懒的倚靠在真皮沙发上,手里摇晃着高脚杯,浑身散发的气质是高冷魅艳。
包厢内依次进来了四个少年,年纪看着都不过十八九。
领头的那位生得一双好看的桃花眼,眉目清秀如画,眸光潋滟生动,当是这四个中容貌最出众的。
但看久沈思年后,才发现谁都惊艳不了我了。
我向他勾了勾手,少年便乖巧的过来,睁着充满笑意的眸,活像只小兔子。
「你叫什么?」
「我叫江钰,姐姐叫我阿钰就好。」
「几岁了。」
「今年刚满十六了,姐姐。」
这么小,是怎么混进来的?
面前的少年眨了眨眼睛,荡漾起唇边的笑,恍惚间我认为他不该出现在这里。
他应该出现在满是青春洋溢的学校操场,而不是在气氛暧昧昏沉的酒吧。
「会喝酒吗。」
「当然。」江钰眯起了眼睛,走到我身边坐下,拿起桌上的红酒。
我示意其他男陪坐下,他们有些羡慕的看着江钰靠在我旁边,我却不予理会。
「姐姐看上去不大。」
「姐姐今年 22 了。」
「看起来很小诶,为什么一个人来这里,单纯寻乐嘛?」
「这别管。」我斜睨了少年一眼,江钰便识趣的闭上了嘴,陪我一杯接着一杯的喝。
见他双颊泛起了丝丝红晕,气氛逐渐暧昧,而其他三个陪也只是低头喝着。
我突然起身,道了声「洗手间。」少年们纷纷乖巧的应了声。
10.
我站在洗手间水池的镜子前,自己已经多年没碰酒,再喝下去怕是受不住。
我垂下头用冰凉的水冲洗着自己的脸,企图让自己的略带迷糊的脑子清醒过来。
再抬头时,身后出现了一抹黑色身影,沉着黑眸平静的看着我。
沉下心一看,竟然是沈思年?
我没有问他怎么会出现在这,还这么巧的碰上我。因为没必要也没兴趣知道。
「借过。」说完便与他擦肩而过。
不料沈思年却拽住我的手腕,将我拉到了他温热的怀抱,带着淡淡的清香,现在也染了丝烟酒气味。
「来这玩不带上我?」他微挑了挑眉。
?
我压下心头的疑问,不怒反笑,「好啊,我带你去玩儿。」
我脱离了他的怀抱,现在变成由我拉着沈思年纤细的手腕走。
他垂眸看着向我拉着他的那只手,唇畔浮起淡淡的笑。
我带他进了我的包厢,开门后,他看到四个姿态各异的少年时,眼底倏地一暗。
四个少年看见自己的客人带回了个陌生男人,都沉默不语。
场面陷入僵局,那就由我打破沉默。
「谁伺候好他,我就把谁的业务开到最大。」
沈思年:?
11.
听到这句话时,少年们纷纷将目光投向沈思年。
他们都微微一怔,从没见过像他这样好看的男人。
他的姿态矜贵优雅,如同中世纪油画走出来般,端正精致的五官也如一笔一画的雕刻,纤长浓密的黑睫下是一双无时无刻带着笑意的深邃黑眸。
叫人移不开眼。
一道道炽热视线落在他身上,沈思年还保持唇角的淡笑,精致脸庞轮廓在昏暗灯光的投射下,晕染出一丝模糊,不禁让人沉沦于他。
我略过少年们眸中的跃跃欲试,拽着沈思年的手就往沙发上扔。
衬衫纽扣被不经意间弄散了几颗,露出白皙脖颈下诱人的锁骨,越往下越令人遐想。
沈思年的身体陷入了沙发,我横跨在他的大腿两侧,不怀好意的浅眸居高临下。
隐约觉察到身下的人略微躁动,不安分的隔着冰凉西裤有意无意摩挲着我的腿。
我狠狠的夹紧了他的大腿,让他不能动弹。
沈思年的气息越发紊乱沉重,湿热滚烫的鼻息喷洒过我的下颔。
我偏作死的贴近他耳边,轻声呢喃,「这四个里面随便挑一个。」
「如果全部想要,我也都给你。」
沈思年却淡淡的笑了,伸手紧紧缠上我的腰肢,唇边笑意绵延,「只怕真正想要的,你给不了。」
我轻挑了挑眉,神色中有丝不解,随后意识到自己的举动有些过头,便从他身上慢悠悠下来了。
没来得及顾暇沈思年眸中转瞬即逝的那细微失落,重新坐回沙发上交叠着白嫩纤细的腿,高高抬起下巴。
莹白指尖在半空中划出一道优美凌厉的弧度,我遥遥往江钰身上一指。
以不容拒绝的口味说道:「你过来。」
「喂他喝酒。」
少年微愣,睁着眼睛处在原地不知所措。
「嗯?」我有丝不耐烦的催促道。
见沈思年没有拒绝,少年这才怯怯走到他身边,端起桌上装满醇厚香浓红液的酒杯,不自禁中小心翼翼朝他瞄了一眼,看男人没有抵触,他又缓缓靠近。
对碰上视线的那瞬,只见男人嘴角浮现一抹玩味笑意,暗眸内一片漫不经心,这让少年忙不迭的垂下眼眸,耳根染上微红与热意。
我随意揽过身边的男陪,带着捉弄笑意的眸光在沈思年身上流转。
沈思年的视线在空气中与我交汇,平静无波不带丝毫涟漪,还有道难以察觉的冷意。
不喜这种目光,我认为他在挑衅。
「用嘴。」
听到这句少年的身子明显一顿,但也没再犹豫,直接用粉唇白齿咬住酒杯的一端,俯下身示意沈思年含住另一端。
所有人的注意都在沈思年唇畔浮现的那抹笑。
却无人看见,男人轻轻垂下的纤长浓睫遮住了眼底的冷清一片,竟是丝毫笑意也无。
我看得精彩,也不管身边人什么时候揽上了我的腰。
沈思年与少年的距离一点点缩近,就在他薄唇快要碰触到杯口的瞬间,门被打开了。
站在门外的,是贺安丞。
看见眼前的一片人影憧憧暧昧不清,他缓缓挑了挑精致的眉,语调中带着一丝慵懒深沉,「想不到我的朝朝竟私下背着我,带着他一起干坏事。」
他停顿了一会,随后冰冷视线划过那只揽着我腰身的手,缓缓启唇。
「该罚。」
12.
看着门口男人清冷暗沉的眼,眸内暗光流转。
我承认我有片刻的愣神。
这一波叫什么,引蛇出洞,果然印证了我的猜想。
是定位器,我的身上,一定有他掩藏的定位器。
至于沈思年为什么会找到我,那就另当别论了。
两个变态。
我面上波澜不惊,心底却莫名升出几分兴味,我眯起了美眸,带着一丝漫不经心的慵懒,缓缓起身走向贺安丞。
江钰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停下了手里的动作,转头看向我。
而他身下的沈思年,视线从一开始就粘在我身上,眸中笑意不达眼底,像是在看出好戏。
我走到离贺安丞一米的距离停下,抬眸与面前这个浑身透着清冷危险气息的男人对上视线。
「你也有这么好的兴致来这里呀?」我眨了眨眼,将头歪向一侧。
贺安丞看着截然不同的我神色淡淡,像是想到了什么,忽然低笑了声。
他贴近我,伸出纤长的手捏起我的下颔,粗糙指腹细微摩挲着我的肌肤。
「裙子很漂亮,也很合身」湿热感从颈处传来,男人俯在我耳边轻声:「可我只想你穿给我看。」
他的声音很轻,沙哑低沉,「你这样不乖,我会忍不住挖了他们眼睛的。」温热鼻气息拂过肌肤时,带着丝痒意。
我并不惊讶这样的话会从贺安丞口中吐出。
从一开始,我就知道将自己掩藏在沉稳端重下的他,其实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我转眸示意四个少年出去,他们很快领意,只有江钰慢吞吞的,从我身边轻轻擦过,「姐姐记得要常来找我玩哦。」撂下最后一句才走。
我朝他挑了挑眉,贺安丞冰冷的视线倏地划过江钰离开的背影。
少年还贴心的将门带上。
房间里现在只剩下我,贺安丞,以及一直在旁边看戏的沈思年。
而贺安丞从一开始短暂的提及他后,就没再将视线落在他身上。
我略有些无语的看向沈思年,他倒好,还笑得出来。
沈思年碰触到我视线的那刻,才从沙发离身,唇角还是那抹熟悉的笑,慢慢朝我们这走来。
最终停在了我的身侧,隔着衣物和我的肩紧紧相贴,似不经意,黑眸对上贺安丞的冷眸,眸里没有其他的任何情绪。
贺安丞的眸子暗了暗。
伴随着清脆声响,沈思年白皙的脖颈,划出一道优美靡靡的弧度。
沈思年垂下眸子,轻颤着纤长浓黑的眼睫,遮住了眼底浮起的情绪,他面色如雪,嫣红带笑的唇角,刹那间破碎,靡丽的鲜红丝丝溢出,如折翼堕落的天使,美好却脆弱,有着说不清的致命诱惑感。
沈思年伸出舌尖,舔了舔唇边的血丝,微微的疼痛感中隐隐带着抹腥甜,还有心里浮起的冷意。
但他最擅长的就是伪装,自然没将自己令人寒栗的冷意暴露于外。
我越来越不懂,贺安丞竟然选择对他这只宝贝宠物动手。
还以为在他抬手的那刻,巴掌要落的是我的脸呢。
我垂下眸,敛了眼底的那抹畅意。
可好像还是被贺安丞捕捉到了,他勾起唇角,手掌一把揽过沈思年的腰身。
我现在也是看明白了,沈思年不过是贺安丞身边再普通不过的一条宠物狗。
要说和前几条有什么不一样,就属他的那张脸,美的惊心动魄。
我颇有些不耐烦的看着面前两个男人搭戏,看得我不禁要拍手叫好了。
只见贺安丞一点点掰过沈思年的脑袋,当他看见男人唇角渗出的丝丝鲜红时,眸子划过一丝兴味。
他缓缓伸出手指轻轻抹匀,直至那两瓣红唇被涂抹的娇艳欲滴后,才像是欣赏一样的住了手。
贺安丞俯下身,薄唇落在沈思年耳边,呼出温热的湿感。
「这一巴掌是在教你乖一点,做好主人的乖宠物。」
听到男人毫无掩饰的拆出自己在他心里的身份时,沈思年只是垂着眸,没有说话。
纤长羽睫下的黯淡黑眸下,流转着一丝无人觉察的兴奋,心底压抑的东西好像在蠢蠢欲动,呼之欲出。
当他再抬眸时,黑眸却已然浮上了一层朦胧水雾,漂亮的瞳眸染上惊慌失措的色彩,精致眼睑下是一片微红。
他面色苍白,与红润鲜艳的唇有着强烈的对比冲击感,薄唇微张,想要说什么却什么没说,最终低下了头。
贺安丞勾起他的下巴,迫使男人直视自己,「你以为我打你是惩罚你,让你觉得很委屈?」
他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般,淡淡笑出了声,沙哑又低沉。「错啦,我是在宠爱你呢。」
说这句话时,贺安丞是对着我的眼睛说的,好像在说给我听。
但我却沉着眸子没去看他。
我那个时候在想什么?
哦,在想晚餐是煎牛排好还是烤鹅好。
13.
贺安丞的突然出现打乱了我的安排,不但酒没喝尽兴,还被他禁了足,锁在了这栋别墅里。
贺安丞到底发的什么疯……
我垂着眸,神色恹恹,白皙纤细的手轻轻覆上我微阖的双眼。
算起来,那场变故后,沈思年已经好久没在我面前出现了。
不知道是该庆幸还是失落呢。
我抱着膝蜷缩在沙发上,空荡荡的客厅,半个人影也没。
窗外的雨声淅淅沥沥,我心头莫名浮现了几分躁意,最终起了身,想上楼看看沈思年。
这么久没动静,怕不是死了,要真死了尸体发臭就不好了。
我给自己随便找了个理由便来到沈思年门前,没有敲门毫不犹豫的推开了他的房间。
当我看到一抹颀长白色身影站在落地窗前,蓦地愣住了。
面前的男人就像折了羽翼不幸堕落于人间的天使。
微薄的月光倾洒落在男人精致的脸庞,几近透明的雪白肌肤,有着一股说不清的凄凉病态的美感。
他微低着头,轻垂的纤长眼睫在眼睑处刷出一片阴影,有些看不清黑眸内的情绪,只觉得他现在浑身透着冷意,与往日的那份温玉般的感觉不同,让人难以靠近。
几抹靡丽鲜红撞入我的视野,男人的臂腕上都是道道深浅不一的刀口,触目惊心,鲜血顺着手腕滴落在他光着的脚边。
沈思年的唇色很淡,容色稍显苍白。
他单薄的白衬衣早已染上渍渍血迹。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腥甜味。
看见我时,男人的黑眸划过一丝意外,夹杂着几分连他自己都未曾发觉的惊喜,唇角也终于有了淡淡的弧度。
我只能在心里默默骂一句疯子。
突然有点想离开,不知道这样的想法是不是被沈思年察觉到了,他正在向我步步靠近,眸中神色淡淡,透着危险冷意。
在距离我很近的位置,男人突然停下扔了手中沾有渍渍血迹的刀,冰冷物体与地板撞击声清晰入耳,让我的身体本能的僵了僵。
他伸出纤长的手,轻轻触碰着我的手,带着冰凉刺骨的寒意,我不禁往后缩了缩。
沈思年没有因为我的抵触而停下手中的动作,他更加贴近我,微微垂眸,埋首在我颈窝间,柔软发丝拂过的地方略带几分痒意,呼出的气息湿热温润,腿间传来一阵酥软。
我却没有推开他,反而将莹白手指插入他的如墨玉般的发丝中,唇边溢出一抹笑,「再呼吸就杀了你。」
男人的气息有些紊乱,呼出的气也沉重了几分,「唔……怕疼。」说不清的沙哑诱人。
「怕疼?」我轻笑出了声,一把拽过他的白腻的手臂,指甲狠狠陷入他的伤口。
他却连眉头都不皱一下,乖巧安静的像只任人肆意摆弄的玩偶。
我看着他此刻毫无涟漪的黑眸,挑了挑眉,「信你?」
「真的。」他伸出清瘦修长的手指抬至胸口,指骨节根根分明,随后挑开第一颗纽扣,然后是第二颗,第三颗……白色沾血衬衣无声落在脚边。
眼前的人露出了毫无遮掩的身体,身上的每一根线条轮廓都是精致而完美无缺,但心口处多了道与白腻肌肤不相符的狰狞伤口。
看着我逐渐凝固的视线,他浅浅笑着,微眯了眯眼,手缓缓抚上那到还未痊愈的伤口「这里很疼,它在求朝朝摸摸它。」
我的眸子暗了一片,鬼使神差般抚上了他的胸口。
我细细描绘着那道口子,手掌心无意摩擦过一颗挺立的殷红,他的身子轻颤了颤,发出了低低的细喘,一抹绯靡诡异的红漫上他的耳尖,黑眸中氤氲着朦胧水雾。
……我只是轻轻的按了按,没想到他这么敏感。
「自己刀的?」
「嗯。」他用鼻息发音,低哑诱人,暧昧的气息缓缓弥漫开来。
「这是病,得治。」我抬眸看向他,唇边是抹嘲弄的笑意。「宠物先生。」
他淡淡的笑了,语气低柔,「只有这样做,我才能平复自己的情绪。」
通过自残?
「我不明白。」我冷冷开口。
「嗯?」
他的发梢有些乱,整个人就像刚被蹂躏过般,唇色恢复了往日的嫣红。「冰凉刀刃划过肌肤的感觉,有时会很享受……」
沈思年眸光幽暗的看着我,眼底深处腾起一丝难以抑制的兴奋,「你当然不会明白。」
……我他娘才不想明白。
果然,找疯子解闷是我最大的错误。
「被他打了一巴掌,也不至于。」残成这样,是指望贺安丞的真心吗。
弟弟,别执迷不悟了,贺安丞他不是个东西。
我同情的目光落在沈思年的眼里。
他微怔,随即笑出了声,唇角的弧度满是嘲讽。
我有些看不懂他。
「你真的喜欢他吗?」心甘情愿在他身边当只毫无尊严的宠物。
当我嘴里冒出这么一句时我自己也愣住了。
沈思年闻声抬眸,平静的与我对上视线,这道极具侵略性的目光让人很不舒服,以至忽略了他唇角那抹戏虐的笑。
他随意的「嗯」了一声,然后弯腰捡起地上的白衬衫,缓缓起步走到落地窗前,浅浅的月光打在男人赤裸的身体上。
我有些猜不透他这句嗯的真实性。
但其实我没必要纠结他喜不喜欢贺安丞,只是沈思年对我莫名暧昧的举动挑起了我的好奇心。
沈思年站在落地窗前,又回归于我开门时的那幕场景。
他的手抚摸着玻璃窗透射出的自己,语气有几分随意,「不过是你骗骗我,我骗骗你的小游戏而已。」
「何必谈真真假假呢?」
哦。
现在总算搞清楚了,贺安丞和沈思年都是两只大尾巴狼。
「怎么,不装了?」我挑眉看他。
「你不是早就知道了,我还有必要在你面前装下去吗?」他漫不经心的答道,唇边的笑意淡了很多。
我觉得好没趣,转身离开了。
14.
突然意识到了沈思年的危险,以前以为他是弯的,就没把他当男人看,穿个内衣就敢在他面前走,还有这些天的暧昧举动也没去多想。
虽然之前有猜过他是装的,但如今突然这么直接的告诉我,反倒让我有些难接受了。
这栋别墅除了仆人,就只剩我和沈思年,一个成年男人,万一哪天他抑制不住,兽性大发了也不是没可能。
但其实是我多虑了。
过去半个月,在那次目睹了沈思年自残后,他的态度明显比以前冷淡了许多,唇角不再时刻伪着笑,被凉意取而代之的黑眸内则是一片暗沉。
他恭恭敬敬的称我为贺小姐,与我保持着距离,我们之间也没了先前暧昧旖旎的气息,有的只是冷淡的疏远与客气。
我想,这挺好的,毕竟谁想和疯子扯上关系。
我坐在客厅的饭桌前,垂眸看着一道道味香色俱全,腾腾冒着热气的菜肴,迟迟没有动筷。
一抹白色身影吸引着我的视线,我不经意瞟向他。
我承认沈思年这般样貌气质,走到哪都是引人瞩目的。
不知不觉间盯了很久,惹得沈思年朝我看来,在碰触到他视线的那刻,我倏地低了头,心底莫名升起几分偷看被发现的心虚感。
没事长那么好看干什么。
沈思年投来的眸光淡淡的,声音也冰冷毫无起伏,「贺小姐不吃。」
「难道是在等我一起?」
「你怎么不想想会不会是因为你在我旁边,然后影响到我的胃口了呢。」我双手环抱在胸前,交叠起纤长双腿。
沈思年看了我许久,垂下眸,「那还真是抱歉。」便从我视野中消失了。
我低头喝了一口牛奶,其实挺好奇他一天到晚都呆在房间里做什么。
晚上,贺安丞来了。
他今天似乎有着不同往日的疲倦,倚在沙发上,抽着烟,烟雾缭绕在他周身,凝眸盯着一件东西发呆。
很少见贺安丞这个样子。
而我却在想,要怎么做才能让他放我出去。
我走到他身边,他突然拉过我的手腕。
我毫无防备的跌坐到了沙发上。
贺安丞扯了扯领带,黑衬衣的扣子微散,有些凌乱,随后将头枕在了我的膝上,不一会就传来匀称的呼吸声,隔着衣物也能感受到微热的鼻息。
我从没想过他会将毫无防备的睡颜展现在我面前,只是他眼睫轻颤,眉心始终难以放平,可见他睡的并不安稳。
我不由自主的伸出手,用指尖将他轻蹙的眉抚平。
其实,贺安丞闭上了那侵略性的双眸,长的还是挺合我口味的。
膝上的男人鼻梁高挺,薄唇色淡如水,精雕细琢的脸庞透着棱角分明的冷清。
几缕碎发遮住他的前额,眼尾的细颗痣平添了几分慵懒。
我以这个姿势坐了很久,直到腿间隐隐传来酥麻。
为什么……他可以睡这么久。
他的头似有若无的蹭了蹭我的腿。
正当我以为他要醒过来时,男人翻了个身,继续睡。
……他妈的。
我推了推贺安丞,他没动,只是一张小的纸片突然闯入了我的视野。
它是从贺安丞内置的口袋里掉出来的。
好像还是张照片,照片上映着的是一个女人。
贺安丞大概是不想让人看见的,但随身携带看出了照片上那个女人对他的重要性。
我小心翼翼的拿起那张照片想要塞进他的口袋,无意间看清了照片上女人的容貌。
她身着白裙,容貌是过目不忘的美,精致纤细的眉下一双多情的桃花眼,眼角处有一颗痣,唇边是抹动人的笑。
莫名眼熟,我心下一惊。
她竟和沈思年长得有几分相似。
我来不及多想,赶紧将照片塞进贺安丞口袋。
因为我有预感,如果知道太多这个照片的秘密,那将会成为一个麻烦。
谁知下一秒,就对上了一道冰冷视线。
好在手已经从他衣口里收回来了。
我朝他淡定一笑,伪装出乖巧的笑:「父亲,你终于醒了?」
「朝朝腿都酸了。」
他有一瞬的错愕,脑袋终于从我腿上移开,揉了揉自己微乱的发间。
「抱歉。」他的声音很轻。
我刚想和他商量别把我锁家里的事,他就被一通电话叫去了。
隐约听见他们的谈话,好像是有关他公司的事。
打完那通电话后,他淡淡的瞥了我一眼,「要乖。」然后又离开了。
他竟然提都没提沈思年一下。
来的突然去的突然,只留下我一个人在沙发上揉着发麻的腿。
我觉得我有病,明知道贺暗沉的占有欲还想不开作死,害自己被关在这栋别墅哪也去不了,一直安稳下去不好吗?
总之,我现在很后悔。
15.
果然,贺安丞又是一个月没回来,不知道下次和他商量是在什么时候。
我刚洗完澡裹上浴巾,窗外电光隐现,浴室的灯光微闪,就在一瞬间,周围陷入了黑暗。
停电了。
外面下起暴雨,伴随而来的是滚滚雷声。
我愣在原地,脚突然沉重的迈不开步了,一个劲的颤,明明已经很努力的控制,但回忆浮上心头,一些不好的事情便重现眼前。
随后,害怕,失重感一股脑的涌上这个身体。
我颤着身子蹲下,将自己蜷缩在角落,双手环抱着膝盖,好像这样做会给自己带来安全感。
雷声不断,门外传来脚步声。
黑暗中,突然出现了一双温热的手,将我横抱起来。
我身上未干的水汽,打湿了他薄薄的衬衫。
不知不觉中我搂上了那人的脖颈,好闻的清香窜入鼻尖,耳边传来的是男人低沉的呼吸声。
16.
是……沈思年吗。
昏暗的环境下,我该死的对面前的男人产生了依赖。
窗外的雷声再次毫无防备的响起,我不自主的往他颈窝间缩了缩,一双细手将他的脖子勒的更紧了。
颈间传来的温热感让沈思年微怔,他抱着我走进房间,步履沉稳,随后轻轻的将我放到了柔软的床上。
周遭还是一片昏暗,我甚至看不清面前男人的轮廓,只觉得他好像要离开。
便倏地伸出手,莹白指尖攥住了他衬衫的一片衣角。
「放手。」黑暗中响起清冷低沉的声音,夹杂着些许沙哑。
我非但没放手,抓的更紧了,刚好这时又一记雷电闪过,我就像一只受了惊的兔子,吓得一哆嗦,脑袋迷迷糊糊撞上了他的腰。
脸无意间贴到男人平坦的小腹,清晰感受到了隐藏在微薄衬衣下他的完美线条。
只听男人被撞的闷哼一声,极其诱人的嗓音为周围的黑暗染上一层靡丽色彩。
等我的双眸足够适应黑暗环境,能够看清楚点了,一双晦暗幽深的黑眸就措不及防的闯进我的视线,带着毒蛇猛兽般穿透力的凉意。
我可不管他眸中流露的危险,直接上手缠上他的窄腰。
男人垂下眼睫看我,纤长浓密的睫毛遮住了眼底的那抹流光,唇角却微微翘起,「是听不懂我的话?」
「别走,求你了。」我闭上眼睛,有些咬牙切齿道。
「这就是你求人的态度吗,贺小姐?」
他一点点掰开我缠在他腰间的手,指尖勾起我的下颔,迫使我抬头看他,只是身处黑暗中,我有点摸不清他的神色。
我一动不动的看着面前的男人,随即轻笑了声,挣开他的手,撇过脑袋。
「那你就快滚。」
我不再理会他,而是双手环抱起蜷缩着的膝盖,将头埋在了臂弯间,即使如此,身体还是止不住的颤。
沈思年没再说什么,外面雷电嚎叫,风雨刮嗦着玻璃窗,房间里却很安静,就在我以为他已经离开了,身后却突然传来一丝冰冷触感。
有人贴上了我的脊背,纤长双手紧紧扣住我的肩膀,温热的鼻息拂过耳际。
我的身子僵了僵。
沈思年从身后拥住了我,将我整个人禁锢在他怀中,我们感受传递着彼此的温度。
出乎意料的是我没有像之前那般反感他的触碰,他身上的味道让人安心,我享受并且汲取了他身上传来的温热感。
耳垂漫上几丝痒意,我微微偏过脑袋,谁知他的脸就贴在旁边,就这样不小心撞到了他温软的薄唇。
还没来得及感受他薄唇上的温度,就分开了。
我有那么几秒的愣神。
而沈思年却是低柔轻笑着,凑到我耳边,轻声说着些扰乱人心神的话。
「软吗?」
「要不要再认真品尝一下?」
我忘了最后是怎么回应他这句话的,只记得我阖上了沉重的眼皮,身上被冷意浸透。
让我难以忘却的回忆涌上脑海,模模糊糊做了个小时候的梦。
就是在这样一个雨天,我的父亲为了救我。
死在一场车祸中。
17.
我最终还是从梦语呢喃中醒来。
刚睁开眼,便对上了一张放大熟睡的脸,清俊白皙,好看的叫人移不开视线。
男人吐出的呼吸平稳均匀,低垂的睫羽也伴随之轻颤,殷唇微抿着,面色红润光泽,露出了几分孩子气的稚嫩感。
窗外的亮光落在男人温玉般的精致脸庞,显得柔和自然,白玉似的肌肤在阳光沐浴下更加细腻柔滑。
嗯,不得不承认醒来就看到这么一张脸,不禁让人愉悦了心情。
只是……他修长的手轻搂着我的肩,另一只随意搭在我腰间。
掌心传递的温度因肌肤相贴而不再是冰凉。
沈思年的衬衫被睡的有些凌乱,多了几道褶皱,扣子微微松散,精致锁骨下敞露着白腻的胸膛,两颗殷红若隐若现,惹人遐想。
腿也不知何时交叠在一块了,彼此的呼吸声近在咫尺,姿态暧昧。
我瞥了眼熟睡的他,轻声叹了口气。
怎么会睡到一张床上。
完全忘了明明是自己硬拉着某人不放。
我用脚尖试探性的踢了踢沈思年,见他没反应,便开始逃离他的怀抱。
而睡梦中的沈思年好像有意识般,又将我重新捞回怀中,手臂紧紧缠上我的腰肢,圈在他温软的怀抱里。
鼻尖碰触到他的温热的胸膛,两个人的肌肤紧紧相贴,甚至能感受到他腿间的滚烫。
浑身都被沈思年的气息所包裹,他嫣红的唇边还时不时呢喃着什么,模糊不清,低哑透着丝诱惑。
我伸出手推了推他,结果是没推动。
「唔…嗯」他没睡醒的嗓音带着一丝慵懒。
沈思年将我抱的更紧了,头被迫埋在他颈间。
巴不得闷死我是吧。
快要呼吸不过来的时候,我伸出脚毫不犹豫的踹向他。
没想到却被他一只手轻易按住了。
「你不安分哦。」
头顶传来一道微哑低醇的声音,我冷冷抬眸对上他的视线,「装睡也要有个度。」
沈思年的唇边却溢出淡淡的笑,他的手捧起我的脸,眼底的神色猜不透的幽暗「若不是昨天晚我来找你,你怕是睡在浴室了。」
说起来,我的确没想到他会来找我。
在那次目睹沈思年自残坦白自己的伪装后,他的态度明显冷淡许多,之前的亲昵暧昧也不过是假象。
我有些看不懂他,昨晚明明可以离开,又为什么要在我的冷言冷语后选择陪在我身边,脑海中不禁回忆起当时温热肌肤碰触的场景。
我想了想,还是对他说了句「谢谢。」
躺在身侧的沈思年微怔,半眯着眸,语调里是漫不经心的慵懒,「这声谢谢…」
「还不如用实际行动来得实在。」他贴近我耳边,含上了我白玉般的耳垂,轻轻撕摩,耳间流淌过热意。
我身体传来一阵酥麻,冷笑着看他,「沈先生不应该对贺安丞求爱吗?」毕竟他才是你的主人呀。
男人唇角勾起的笑漫延开丝丝危险,吐字轻声,「你也知道…」
「我都是装的。」
我垂眸,视线直勾勾的盯着他唇边的弧度,「装的这么像…」
「沈先生不如…来教教我怎么装?」
「我也想骗男人。」我嘲弄的笑意毫不遮掩的漫上嘴角,眸中带着戏虐。
「嗯?」沈思年微顿,挑了挑眉,低哑的声线有股莫名的诱惑感。
他忽半眯起眸看我,纤长羽睫遮住了眼底一瞬而过的暗光。
「求你骗我。」
我蓦地愣住,随后淡淡一笑,「我可没那么大的能耐…」
「只是,沈先生觉得作为宠物的你,这样抱着我。」
「主人知道后…不会惩罚你吗?」语调末尾向上挑起,带着捉弄般的玩味。
沈思年手里的动作一顿,没想到我会这么问,他敛了眼底的神色,嘴角弧度不变,指尖轻轻弹过我的脑门。
「这就不烦贺小姐操心了。」语气中一片平淡。
好没意思。
我拂开他游走在我身上不安分的手,起身下床,在沈思年的注目下走到衣柜旁翻找裙子,随意拽出一件后冷冷瞥向他。
「还不出去,难道要我请你?」
沈思年半眯着眸子看我,他完全忽略了我语气中的凉意,单手支着脑袋,像只狐狸似的侧躺在床上,慵懒惬意。
「你以前都不会介意的。」他略带着丝委屈说道。
那他娘的老子以为你是弯的。
我向他投去一记眼刀,如果眼神可以杀人,他早已被我碎尸万段,偏偏某人还不自知。
18.
沈思年终于从床上下来,懒懒走近我,唇畔浮着一抹淡笑,白色衬衫散乱松垮,平坦小腹上的线条隔着衬衣隐隐可见。
「沈先生,门在那边。」见沈思年往我这步步靠近,我抬起下颔点了点门的位置,神色认真道。
他却没有离开的意思,走到直至彼此呼吸可以交融的位置才停住,将我整个人笼罩在他的阴影下,黑眸染上几分兴味,语气温和低柔,「这么着急赶我走?」
随后又低声笑了笑,「你的身上哪一寸肌肤我没看过。」他挑起纤长的眉,张了张微薄嫣红的唇瓣,「该看的不该看的,都已经看过了不是吗?」
沈思年挂在脸上的笑温润而雅,却莫名让我有想揍上去的冲动。
「适可而止点,我没拒绝你的靠近已经很不错了。」我指尖点在男人心间,生怕他下一秒来个负距离靠近。
看我眸子里灌满的是警觉凉意,沈思年突然敛去唇角的笑,俯身在我耳边轻喃,「看来兔子急了,要咬人了呢。」
「可惜了,我咬的哪是人呀,」我顿了顿,「明明是只藏着尾巴的大灰狼。」
他盯着我唇边倏然绽放的明艳笑容,有片刻恍惚,几秒的愣神后,他垂下眸,嘴角压下去的弧度又重新浮起。
「是个不错的形容。」
之后,沈思年离开了。
我换好衣服坐回床上,眸光平静的望着玻璃窗发呆。
在贺安丞身边的这几年,比起以前的颠沛流离,我承认我过的很舒坦,虽然要忍受他的恶趣味,我却享受着他给我物质上带来的快乐。
然而久了,就觉得枯燥乏味至极。
人啊,有时候就是贪心,得到了一样就想要另一样。
现在,我想要自由。
可离开他,我又能做什么呢?
我轻笑了声,唇边染上几分嘲弄。
我又再次瘫倒在床,手抚上额头,涌上丝丝困意,昨晚根本没睡安稳。
整个人好疲倦,不想动也不想去思考。
突然有点儿希望就这样一直睡下去。
一直到临近下午,我被腹中传来的隐隐阵痛弄醒了。
好饿… …
没有沈思年催我按时吃饭还真不适应了。
我拖着虚弱的身体下楼,就见一道白色纤长身影站在楼梯口,与电话里的那人说些什么,唇边的弧度恰到好处,眸子里的幽深如古井无波,让人捉摸不透。
看到我从楼上下来,视线就一直落在我身上,对那头的人吩咐了几句就挂掉电话,淡淡的盯着我。
我被他盯的有些不自在,转眸瞟向他身后的餐桌,希望上面还剩点什么,而看到的却只是空荡荡的餐盘。
我眼底划过的片刻失落被沈思年捕捉到,他轻笑了笑,声音低柔,「朝朝是饿了?」
「我去给你做热的」他缓缓起步到厨房,又在门前停顿,回过带着丝丝暖意的眸子,「这次,朝朝不许再打翻了。」说完便走进厨房。
我看着他纤薄颀长的背影,低头思忖。
好像一切回到最初,他又开始叫我朝朝,讨好般的对我好。
就算是装的,我总不能不领情吧。
我坐在餐桌前,手指有一搭没一搭轻敲着桌面,突然阵阵香味窜入鼻尖。
一碗色泽鲜美,热气腾腾的面出现在我眼前。
已经饿的不行也要假装矜持的我没有立即动筷,而是瞥向沈思年,淡淡开口,「家里仆人可以做,你其实没必要亲自动手。」
沈思念沉默笑着,随后薄唇微张,语气染上了隐隐期待,「尝尝,合口味吗?」
我半眯着眸,勺了一口塞进嘴巴。
不得不说,沈思年的厨艺是相当不错的。
我没有说话,点头表示,也放下了所谓的矜持开始狼吞虎咽。
沈思年就坐在对面,双手撑着下巴兴致盎然的看着我,黑眸中笑意盈盈。
许久,突然响起一道悦耳低沉的声音。
「陪我出去走走,可以吗?」他垂下眸,羽睫遮住眼底的情绪。
我闻声抬眸,嘴里还咀嚼着面条,晶莹汤渍沾染上粉嫩唇瓣,亮泽柔软,等我完全咽下喉咙才道:「什么?」
我被沈思年安排禁足,又出不去。
「不用担心,今天外面没人守着。」他好像知道我在想什么,一双乌木般的黑眸含笑对上我的视线。
他知道的倒是清楚。
我拿过纸巾擦拭着嘴,看在这顿面上,缓缓开口「去哪?」
沈思年笑而不语,走近我把我从座位上拉起来。
我动了动唇,刚到嘴边的话还没来得及吐出就被他用修长手指抵住唇瓣,带有冰冷凉意,他暗示我不要说话。
而他要带我去的地方,我是真没料到。
那是一个荒废了很久的游乐场。
19.
周围气压暗沉沉的,即使光亮照到,也是遍地的凄凉,有着一股说不清的压抑氛围。
略微刺鼻的铁锈味充斥鼻腔,我不禁皱起眉头。
而沈思年走进这座荒废了的游乐场,踏进门那刻起,脸上就充满怀恋,黑眸中的笑流露着先前不曾有的柔和与真实。
我没有说话,静静站在他身侧,跟随着他的视线略过一道道破旧的建筑。
他的目光最终停留在旋转木马前。
那些木马的身躯没了支撑,东倒西歪,它们身上的斑斓色彩已被黑白取代,就像堕落在远古战场的马,黑色污迹漫遍全身,看不清本来的模样。
很难想象这里原也是霓虹闪烁,带给人欢声笑语的地方。
我垂下眸站在原地,不知为何,荒芜凄凉的氛围总可以影响人的情绪,我也受波动,心底莫名蔓延开一丝低落感。
身旁的沈思年缓缓起步,最终驻足停留于旋转木马前,终日里带笑的黑眸笼罩上一层不易察觉的悲凉。
他指骨节分明的手抚上了那破烂不堪的木马,唇边溢出浅笑。
破败不堪的游乐场,绝美艳羡到让人移不开眼的男人,眼前的一幕莫名诡谲。
我盯着虚浮在他唇畔的那抹笑,是真是假,分不清也猜不透。
「她以前经常带我来这,」低醇微哑的嗓音在满是灰暗的废弃中响起,有种颓靡迷离的感觉。「就站在这个位置,对坐在上面的我笑。」
「真是怀念。」他略微低下头,黑眸扫过苍白指间抚摸过的地方,柔软纤薄的唇瓣有些干燥,荒芜的情绪蔓延在心底。
「那她呢?」
我的心里早有预想,但还是忍不住问。
「她啊。」沈思年顿了一会,张了张唇,眼底的眸光暗沉,眸深处冰封着一片荒芜,「被杀死了。」
我蓦然僵住了呼吸,有点不敢相信,抿着唇平复了下,低声道:「抱歉。」
大概是触及到他的记忆深处。
沈思年投来一道冰冷视线,挑眉失笑道:「贺小姐真会戳人痛处。」
我好奇我有罪。
「她是我的母亲。」沈思年偏侧过脑袋,突然来了一句,语气好似漫不经心,只因为悲凉藏的深沉。
我有一瞬的错愕,看向他时,瞳眸不觉带上一分自己都未曾注意到的怜惜。
其实这个地方,也让我回想起小时候爸爸带我来玩的情景,不禁让我生出几分同病相怜感。
而沈思年触及到我投向他的目光时,垂下了纤长黑睫,笼罩在精致眼睑阴影下的眸光微暗。
「那下次,我陪你去玩。」说完我自己都愣了一下。
不知道是不是同感深受让我对他产出几分亲切感,明明前一秒还是厌恶着的。
沈思年微怔,显然这句话从我嘴巴里对他说出来多少有点不让人相信。
他缓缓勾起唇角,眸子染上清澈隽秀的笑意,明朗舒适,轻声「嗯」了一声。
无人看见,那双透彻明亮的黑眸下隐藏着深深的得逞玩味之意。
20.
我们回到家,果然还是逃不开贺安丞的掌控,很快就被他发现了。
「啧。」身后传来沈思年的轻声,「这种紧要关头还有余力管你。」他的眸子幽暗深邃,隐匿着暗光流现。
「倒是我小看了你在他心里的位置了呢。」他轻笑,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他的语调中莫名带了几分对贺安丞的敌意。
什么紧要关头?我听的不明不白,但也没去细想,因为在思考接下来该怎么应对贺安丞。
没过多久,一个仆人装扮的女人将我带到了贺安丞的房间。
房间的门半掩着,女仆将我带到门口就退下了。
我有些犹豫。
「进来。」一道冰凉低沉的嗓音,夹杂着不容拒绝的口吻从房间里传来。
我推开门,低垂着头缓缓走近他。
「靠近点。」
他沉着眸看我,随即轻笑「我又不会把你吃掉。」语调微挑,暧昧旖旎的味道在房间里蔓延开来。
男人眸光冷冽,一只大手掐住我的下颔,薄唇微启,「走之前和你说了什么?」
他眸里带着毒蛇般的强烈侵略性。
「要乖乖的,为什么不听?」
一丝冰凉冷意从脚底直径窜上脊背。
男人白皙修长的手里端着一杯淡金色香槟,却没有递至唇边一口,而是轻轻摇晃,神色暗沉的看着我。
我的呼吸凝重了几分,面前的男人给我带来沉重的压迫感。
我抬眸冷静的与他对上视线,「是你把我关太久了。」
「我怎么听说…」他微顿,眯了狭长幽暗的眸子,「是沈思年带你走的?」
我没有否认,轻轻点头。
「呵」耳边突然传来一声轻笑,「真是越来越不安分了呢。」
「你明明可以拒绝的。」他指腹摩擦上我粉嫩的唇瓣,半眯着眼。
我微微皱眉,语气中是强行镇定的平淡「我不想被你继续关下去了。会疯掉的。」
他没有说话,而是将修长手指探入我口中想撬开我的贝齿,这样的姿态太过暧昧,我猛地推开他,冰冷的视线时刻提醒着我们的关系。
「父亲。」
听到我这么叫他时,他微愣,眸子不可见的暗了暗,「扮演养父的游戏结束了。」
「现在,我命令你改掉这个称呼。」
他的手一点点掰过我的下巴,危险冰冷的气息扑面而来,「叫我的名字。」
我盯着他唇角溢出的玩味笑意,沉声道:「贺安丞。」
既然他要我叫那我便叫,他想玩什么我陪他玩就是了。
贺安丞似乎很满意我的乖顺,纤薄淡唇抿了抿高脚杯中带有醇香透明的酒,舌尖舔舐唇瓣,眼角的痣越发衬得男人妖冶诱惑。
随后他松开了那只握着酒杯的手,只听玻璃破碎的刺锐声,他一把扯过我的手臂,将我拉进他充满浓烈酒香的怀抱。
俯身贴在我耳边轻声,「你知道吗,我曾失手杀死过一个女人。」语调轻慢,温热气息缠绕在我耳畔,像是恶魔的低呢。
我的瞳眸极细的颤了颤,呼吸微滞。
「是我的老师,她笑起来很美。」贺安丞自顾自说。
「我很贪眷她的笑。」
「可她啊,偏偏对谁都会露出那样的笑。」说到这时贺安丞的眸子划转瞬即逝的暗光,有些看不清眼底的神色。
「我好像有点儿喜欢她,所以…」贺安丞顿了顿,语气里是漫不经心,「她只能对我笑。」
而又在一瞬,他好看的眸子浮现一抹狠戾,「但她没有做到。」
「然后你把她杀了?」我有些不可思议的盯着他,声音也跟随眼睫轻颤,妄想从他脸上捕捉到别样的神色,可双眸内倒映的全然是男人淡漠平静的脸,竟是丝毫涟漪也无。
我清楚这只是偏执到疯狂的占有欲罢了,和喜欢沾不上半点边,贺安丞喜欢她的笑,想要独占,最终没遂意,就失手把女人杀死了。
疯子。
说到底贺安丞根本不懂情爱,他的眼里事物无非两类,一类是他自己,一类是他的玩物。
而贺安丞口中的她,会不会就是照片上的那个女人?而女人与沈思年长得如此之像……
我已经不敢想下去了。
我的身体有些僵,呼吸也凝重了几分,贺安丞和我说这些是为了什么,是想告诫我没做好他的所有物,下场便同她一样吗?
我的唇边不禁划过一抹嘲讽意味的笑,他当我是什么。
我想逃离男人的怀抱,却发现他将我牢牢禁锢,完全挣脱不开。
于是我不断的在他怀里乱动做挣扎,动作幅度让贺安丞一丝不苟的黑色西装凌乱微皱,露出了白皙肌肤下精致诱人的锁骨。
见怀中人不停的乱动,他松了松手下的力度。
「怎么,」气息温软轻洒在我耳边,「害怕了?」
「……」杀人犯就在面前,哪能不害怕。
但毕竟养了我三年,不至于说杀就杀,我假装镇定迎上贺安丞带有审视的目光「有点。」
贺安丞听后只是神色淡淡的浅笑着,禁锢着我的双手终于松开,继而纤长玉手抚上我的发顶。
「你要明白」语气里说不尽的柔和低软,「你是我的,我一个人的。」
21.
我心情复杂的从贺安丞房间里出来。
贺安丞很忙,但还是从百忙中抽出时间来「教育」灌输我。
谢谢,有被感动到。
以至于才发现慵懒椅靠在墙边多时的沈思年,他正半眯着眸静静的看着我,古井无波的黑眸此刻翻涌着一股莫名的情绪。
我看着,他好像有点…生气?
?
「和自己的养父这般靠近,果真亲密。」他唇角勾着笑,冷不丁开口,话里却带着莫名的醋意。
一时有些分不清,这他妈是在酸我还是酸贺安丞。
而且,什么叫养父,明明是他的恶趣味,他不过比我大了六岁而已。.
沈思年步步紧逼我,身上散发的冷意毫不遮掩,暗沉的黑眸好像在压抑着什么。
我看着眼前略有些陌生的男人,不禁往后退了几步。
沈思年垂下细软的羽睫,将我抵至墙上,牢牢禁锢于他的双臂与墙缝之间。
他俯下身,温润湿热的气息洒在肌肤上,在我脖颈白皙处落下密密匝匝的细吻,胡乱的亲着,毫无规章。
我没有推开他,任由他肆意摆布,因为我知道挣不开他,乱动反而对自己不利。
他也不曾想面前人竟如此安静,抬眸轻眨了眨羽睫,「你让我有点儿难过。」声音冰冷却带了丝委屈。
随后又将头埋入我颈肩,能感受到他凌乱的气息「所以,怎么补偿我?」
难过?有些莫名其妙。
「我不记得做过什么让你难过的事。」我淡淡开口。
他忽然抬起头,黑色发丝微微凌乱,沉郁闷暗的视线落在我的脸上,「你有。」
「别和他靠太近,好吗?」他的手抚上我的唇,不停的揉搓直至唇瓣红肿。
我忽略唇上传来的酥麻感,垂眸沉默,继而对上他侵略性的目光。
「你在门外,看多久了。」
「也不久,不该看的都看到了。」他嫣红的唇勾着一抹不明意味的笑。
「什么是该看的,什么是不该看的?」我挑眉问。
沈思年轻笑「朝朝真想知道?」
「那我们来实践一遍吧,你与贺安丞刚刚做的事。」缭绕在耳边的声音低沉悦耳,湿润气息带着不自觉的撩人性感。
看着沈思年好似漩涡般令人深陷的幽暗瞳眸,我有些愣神,竟下意识的开口对他作出解释「我和他什么也没……」
话说到一半才反应过来,为什么要对他浪费时间解释?
我倏然低下头,「随你怎么想。」语气带着冰冷与僵硬。
沈思年的静静的看着我,唇边浮现了一抹很浅的弧度,像是得逞后狐狸的笑。
他的身体压向我,一只手拦上我的腰肢。
「要是别人这么抱你,记得推开他」男人拉起我的手放至唇边,湿软的触感从手背上传来,「不然…」
「我会难过。」他眼底晦暗黑沉的一片。
我没有理他,也没去看他,低垂着眸子划过几道不耐烦。
「困了。」我懒懒道。
沈思年放开我,由我回房间休息。
他紧盯着的我离开的背影,低眸暗暗思忖。
他承认看见我和贺安丞靠近时,心底会徒然升起一股无名躁意。
他想,这并不能代表什么吧,自己怎么会对猎物产生那方面的感情呢。
沈思年低声哼笑,垂下浓密眼睫遮掩眼底情绪「吃醋……」
「这种感觉么。」
22.
那之后的几天,我还是被贺安丞监视着。
门口的仆人时不时向这里望来。
我坐在花院的亭子里,懒懒的朝他们瞥了一眼。
有道柔弱的身影出现在大门外,是一个穿着白纱短裙的女人,和那边的仆人说了些什么,就被放进来了。
我侧靠在水池后的躺椅上,挑了挑眉,姿态慵懒,没有因她的闯入而有任何变化,淡漠的看着女人朝我走来。
当她走近时,才发现她的面貌和贺安丞照片上的女人有几分相似,不过仅限于眉眼。
她的神情略微些忐忑,但眸子里的那股深深的幽怨和敌意却毫不遮掩的暴露在我的视野里。
怎么,来寻仇的?
女人的神色有些不太正常,见她张了张唇,却没说出一句话来。
我斜睨了她一眼,「有事么?」
她盯着我有些愣神,声音染上几丝颤抖,「贺安丞,在哪里?」
「我要找他。」
原来,是贺安丞的旧情人呀。
我突然来了兴致,起身缓缓走近她。
「找他做什么?」
「这你不用管,告诉我他在哪就好。」
我眨了眨眼睛,唇边溢出抹淡淡的笑:「说了我再告诉你。」
面前的女人明显一顿,最后终于绷不住神色,失控到扭曲,「他抛下了我。」
「明明…明明说好要永远在一起的。」她的双眸染上了一层薄薄水雾,眼尾微红,模样惹人怜惜。
而我只觉得可悲,心底嗤笑一声,随后冰冷视线划过她,语调是漫不经心的慵懒,「他骗你的。」
我伸出纤细白皙的手搭上她的肩,贴近她耳根,唇边是抹恶劣的笑,「你还当了真。」
只怕是贺安丞伪装的温柔让她产生了错觉,我根本不信从他嘴里会说出永远在一起的话。
「不…可能,不会的。」她的身体有些摇摇欲坠,瞳孔微微的颤,死死盯着我的脸,妄想从我的脸上捕捉到一丝欺骗。
可我却从始至终都是冷冰冰的不带任何情绪。
我不明白,为什么总有人喜欢在感情里欺骗自己。
这无疑是愚蠢至极。
「一定是你,是你让他抛下我的对不对!」
她突然拉扯过我的双臂,情绪失控发疯般的质问我。
我沉着眸看着眼前失了智的女人,觉得有些好笑。
原来感情这东西,还能把人摧磨成这样。
「你告诉我,贺安丞在哪里?」她不停的摇晃着我的身体「你说啊!」
我蹙了蹙眉,想要推开面前的女人却发现这具身体太弱,根本推不动。
这聒噪东西叽叽喳喳的属实烦人,真不知道门口那些个人怎么放这条疯狗进来的。
我花了好大的力气才甩开她的手,冷冽的目光瞥了她最后一眼当警告,便不再理会这个疯癫的女人,转身离开。
就在我以为她消停了,突然,背后传来一道力度,直直将我推入了水池。
我有一瞬间的错愕,不过在身体放空的那瞬间,却是什么也没想。
哗啦一声,面前女人的身影逐渐模糊。
我平静的感受着身体不断的下沉,没有挣扎,瞳眸内一片淡漠,竟是丝毫涟漪也无。
冷意浸透全身,冰凉刺骨的水汽不断侵蚀着我的意识。
亭院里的池水不深,但足够溺毙一个不挣扎的人。
眼前包裹上一抹朦朦胧胧的黑。
许是觉得那雨夜如果不是贺安丞将我捡了回去,我本不该再存在于这个世上,所以我想,就这样消失,也许还不错。
正当我仍由自己沉溺时,上方忽响起一道水声,有人跳了下来。
温热的手掌揽过我的腰身,我因缺氧而看不清他的模样。
只感觉有抹温热的软意覆在了我唇上,碰触中带着小心翼翼。
23.
他唇齿间渡过来的气让我有了一丝意识,我模模糊糊缠上了他的身体,埋首在他颈处,他的气味很让人安心。
男人将我从水中救起,晶莹水珠顺着他凌乱的发丝一颗颗往下坠,我被滴滴冰凉弄清醒。
睁开眼便是沈思年那张精致的脸庞,纤薄的唇瓣因水下那段激烈过后而显得几分红肿,低垂的睫羽在眼睑处刷下一片阴影。
水浸湿了他的衬衣,湿漉漉的肌肤相互紧贴。
沈思年救了我,又一次意料之外。
看着面前虽凌乱却依旧俊美的男人,心跳该死的漏了几拍。
我僵硬撇开脑袋,环顾周遭寻找罪魁祸首时,却发现刚刚推我入水的女人早已不见踪影。
只剩一道黑色颀长身影,是贺安丞。
我有些记不清当时贺安丞的表情,他好像就静静站在那,平淡沉郁的目光却落在了抱着我的那双手上,久久不移开。
双方这样静默着,也不知过了多久,贺安丞才缓缓向我们走来。
沈思年抱我的手紧了紧。
他们的视线在空气中交汇,凝重冷澈的气氛在刹那间散开,全然不是主人与宠物之间该有的气氛。
所以现在,沈思年是不装了吗。
贺安丞在距离沈思年很近的位置停下,垂眸看了眼他怀里浑身湿透的我。
随后嗤笑出了声,将意味不明的神色投向沈思年,「很好玩,是不是?」
沈思年没有作出反应,只淡淡的看着他,幽暗瞳眸全然没有先前刻意伪装出来的爱意,「原谅我并不是很明白你说的话,贺先生。」
贺安丞挑了挑眉,唇边笑意更甚,「在我面前,装傻可没用。」
他一把拽过沈思年微散的衣襟。
清脆声响倏然响起,沈思年的脖颈划过一道靡霏的弧度,男人被打的偏过了头,半边白嫩的脸颊瞬间透上薄红。
这是贺安丞第二次打了他,在我面前。
他从沈思年怀中夺过我,我脚下不稳,踉跄的撞上贺安丞的胸膛,身上的水汽也跟着沾湿了他。
「疼吗?」贺安丞问沈思年。
「疼就对了,长点记性。」
他的手又抚上沈思年的头摸了摸。
「有些东西,你是碰不得的。」
贺安丞将我带走了,只留下沈思年独自一人,他浑身湿漉漉的站在原地。
我忍不住回过头,就见他也在看我,男人乌黑凌乱的碎发被水浸湿,遮挡住了前额,白到几近透明的肌肤,有种琉璃般脆弱易碎的缥缈虚无感。
沈思年微薄轻抿的唇浮上一抹淡笑,那弧度分明是笑着的,而我却感受不到半点笑意。
心底莫名升起一丝恻隐,不再看他。
直到我和贺安丞的背影消失在他的视线,沈思年思年唇边的笑便倏地消失不见,纤长眼睫遮掩下的黑眸也翻涌过令人寒颤窒息的冷意。
24.
「那个女人呢?」房间里,我推开了贺安丞揽着我的手,语气冰冷的问。
「放心。」他的眸子划过一道暗沉,露显几分阴郁「你不会再见到她了。」
我看向贺安丞唇边升起的玩味,陷入沉默,大概猜到那女人如何了。
我垂下眸,轻颤着眼睫,声音很小。
「沈思年,救了我。」
说完便抬眸紧盯他,像是在质问他刚刚为什么要打沈思年。
贺安丞挑了挑眉,「怎么,心疼了?」
我久久没有回应,贺安丞蓦地沉了眸,冰冷指尖捏起我的下巴,迫使我对上他饱含危险侵略性的双眸。
冷冷启唇,「你以为,那个疯女人为什么会来这里?」
「外面的人将她放进来,而他又恰好那么的及时?」耳边忽然传来贺安丞的低笑。
我眼底神色划过一丝不解,随后微怔。
「先害你,再救你。」
贺安丞的唇角漫上戏虐嘲弄的笑意,「你说,他图的什么?」
我暗了眸子,没有很大的反应,我相信贺安丞说的话但也不会全然信他的一面之词,毕竟这两个男人在我这,可都算不得什么好人。
他突然抱住我,也不管我身上的湿透,纤长细手抚摸着我冰凉的发丝,轻嗅我身上的气味,而后在我耳边低声——
「你是我的,谁也抢不走。」
这般孩子气的幼稚发言从他嘴里吐出。
我的眸中不禁染上几分嘲弄的笑意,既然没有多余的力气推开他,就将身上的重量全都压向他,整个人由他支撑着。
因为很累,喝饱了院里池水的我,现在想睡觉。
昏昏沉沉中,我靠着贺安丞睡着了。
25.
再醒来时,男人已经离开了。
只是身上没了衣物黏湿在肌肤上不适感,衣服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换掉了。
贺安丞换的?
我敛了眼底神色,黑色蕾丝小吊带,怕是只有他了。
我如往常那般下楼,却没见着沈思年的身影,也不知道他怎么样了。
浑身湿透的男人,孤寂落寞的双眸与唇边苦涩的笑倏然浮现在我脑海中,挥之不去。
奇怪,怎么老是想到他。
不知不觉,我走到沈思年的房门前,犹豫不决时,门开了。
门后是一张隽秀俊美的脸,此刻却透着病态的白,毫无血色的纤薄唇瓣微抿,显得凄凉,就像败了花期的玫瑰,凋零荒芜却依旧令人艳羡。
我看着面前有几分虚弱的男人,他的脸颊有抹不正常的红晕,气息紊乱低沉。
他低头静静的看着我,漆黑的双眸没有夹杂任何情绪。
「有什么事吗?」语气冰凉却透着丝沙哑。
我有些不知所措的愣在原地,我找他并不是因为有事,只是单纯的想看看他。
但这句话我说不出口。
「你好像,不太舒服。」好一会儿才憋出这么一句。
我将手伸进了沈思年的碎发下,抚上他的额头,掌心间传来滚烫的温度。
他发烧了。
沈思年神色微顿,拂开我的手,垂下的睫羽轻颤,在眼睑处投下一片阴影,叫人看不清神色。
「但这似乎并不需要你的关心。」像是在赌气般,却又从中带着几分小心翼翼。
嗯?
和我玩这套。
我盯着他的脸,眸色渐渐染上一层冰冷,不带犹豫的转身作势离开。
还没踏出一步,手腕就被某人紧紧拽住,我的唇不禁染上一抹得意的笑。
回过头再次将视线落在男人身上。
就见他眼尾微红,眸中氤氲着雾气。
他低垂着头,模样很是乖巧,全然没有刚刚的冷意。
耳边传来一道低柔沙哑的声音「别走。」语气中夹杂着几许哀求。
我对上他的视线,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突然发现他那古井无波的黑眸竟染上了几分从未有过的情绪。
26.
「我好难受。」他有些站不稳。
我在微愣中接住了他倒向这边的身体,湿热粗重的气息喷洒在我的后颈。
这么高的温度,不难受才怪。
我扶着他往床沿走去,耳边传来男人细微低哑的声音,像是带着小心翼翼般的质问。
「为什么要和他走。」
「又为什么留我一个人?」沈思年微颤了颤纤长羽睫,投下的阴影给面前的男人增添了一层薄弱感。
我没有回答他。
「朝朝。」他的声音再次响起,很轻,甚至有点模糊,「我很难受。」
他又说,「不是那里难受。」
「是这里。」沈思年的手抚摸上自己的胸口,神情落寞。
我顿住脚步,看向男人,从他的神色中捕捉到了认真的情绪,深邃黑眸内笼罩着一层淡薄的悲凉,像是在诉说自己的委屈。
我敛了眼底划过的一丝动容,沉默着把他扶上床,替他整顿好后再次将手伸到了他额间。
这次他没有推开我的手,反而将脸紧贴了我,缠着我的腰肢不让我离开。
我感受着指尖传来的滚烫温度,看到昨天湿漉的衬衫还在他身上,就明白他怎么发烧的。
我解开沈思年抱在我身上的手,替他盖好被子,尽量对面前的男人放柔声音,「湿衣服穿着能不难受吗?」
「但能换来朝朝的关心。」他唇边溢出的笑好像发自内心。
我不免被他恍惚了那么一瞬,因为他笑起来真的很好看,也让我想起了照片上的那个女人。
我回过神对他轻声说:「要乖乖吃药。」声音竟是自己不曾发觉的柔软。
他盯着我愣了一会儿,又再次不依不挠的缠上来,气息温软,语气像是在撒娇。
「我不想吃药,我只想要朝朝陪着。」
现在的他迷迷糊糊。
有点可爱。
我不禁抬起手,朝他发顶摸了摸,在触碰到他柔软发丝的那一刻,感受到了他的微怔。
趁他怔神之际,我端了一杯温水给他,他的喉咙有些沙哑干涩。
沈思年垂眸接过我的水杯。
我盯着男人的发顶,想起贺安丞说的话,低声伏在他耳边,「谢谢你救我。」
想看看他的反应。
让我失望的是沈思年不过淡淡一笑,深遂眼眸并没有流露其他神色。
「你不应该讨厌我吗?」
「我看你,好像并不想被救呢。」他暗自呢喃。
没想到他会这么说,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确实,那个时候,我有想过就这样死掉。
因为在这里,我并不是以自己的身份而活,也没有任何让我支撑下去的理由。
他看着我面上一闪而过的消沉,暗了片刻眸子,忽而将玻璃杯递到我面前。
莫名其妙的来了一句,「水有点烫。」
我挑了挑眉,有点不相信,这明明是温水,他得有多娇贵,这点水温都喝不下去嘴。
在碰触到他眸中的固执,我没有和他多作反驳,而是顺着他的手喝了一口想证明不烫。
不料水到口中还没咽下去,就被某人封住了唇,他小心翼翼的探入我齿间,缠上我的舌头,水渍顺着唇瓣流下,显得娇艳欲滴。
沈思年舔了舔我的唇,还留有湿热的余温,暧昧旖旎的气息在空气中弥漫。
到最后才恋恋不舍的从我口中退去,这个吻来得太突然,我好久才缓过来。
被占便宜了… …
而沈思年却一脸无邪的看着我,好像刚刚做坏事的不是他一样。
我有点生气,但还是忍不住去回味唇边的温软,我想我大概是魔怔了吧。
骂人的话就在嘴边,最终却无奈的变换成一句「好好休息。」
「可我还是好难受。」
他的唇因刚刚而变得光泽鲜亮,很是诱人。
我艰难的将视线从他半张半合的殷唇上移开「难受就吃药。」
「我想朝朝喂。」
「?」
「用嘴喂。」
我蓦然向他投去一记眼刀「自己没手?」
「人家没有力气。」
「水杯都端的动,怎么,药吃不动?」
他理所当然的点了点头「所以才需要朝朝嚼碎了给我。」
「烧死你算了。」刚要决定不再管沈思年。
但目光一触及到面前轻颤眼睫神色低落的男人时,又从心底浮现一丝不忍。
不忍就这样丢下他不管。
我服了我自己,叹完气认命般的从楼下找来退烧药。
「给。」递到他面前。
沈思年没有反应,乌木般的黑眸静静的看着我,像在等待什么。
盯的我好不自在。
难道真要我用嘴?
我的视线落到男人殷红的唇瓣上,莫名的口干舌燥。
「仅此一次。」我别扭的对上他带笑的眸。
硬着头皮将药夹在两齿之间,俯下身靠近他的脸,温热气息相互交融,却迟迟没有贴上他的唇。
犹豫间,苦涩从口中蔓延,沈思年看着我眉间微蹙,唇边挑起一抹弧度。
他主动覆上前从我嘴里接过药,柔嫩温软的唇只轻轻一碰便分开,如蜻蜓点水般。
白皙肌肤下的性感喉结微微滚动,他将杯子里的水一饮而尽。
随后舔了舔唇朝我慵懒道,「动作这么慢?」
「要是在你嘴里完全化开,可就麻烦了。」男人笑的危险,眸中暗光隐现。
沈思年似乎已经清醒,变得一点也不可爱了。
「呵」我朝他甩了甩手里的几片药,「不麻烦,多得很。」
沈思年笑着没说话,神色越发不明所以。
他的脸上虽然还漫着薄红,但已经看不到任何一丝虚弱感。
这药效倒是立竿见影啊,也不知道之前的虚弱是不是装出来的。
终于伺候他吃完药,拒绝了他的陪床邀请后,我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心情略微烦躁,明明之前还讨厌他的接近,现在自己却是忍不住的靠近他。
这算什么,我的唇边漫上一抹嘲讽。
真不知道他哪一点吸引了我。
贺安丞说他是故意设局救我,图什么?图我的情呗,他确实成功了,我的情确实廉价。
不过啊,在这场谁先动心谁就输的游戏里,我是永远的赢家。
27.
但让我没料到的是,还没分出胜负来,沈思年就离开了。
听说,是贺安丞让他走的。
那次喂药没想到成了我们最后的一面。
沈思年也许再也不会回来了。
我的心里竟然有点空落落的。
这是为什么呢,应该只是想念他煮的面了吧。
28.
又是蜷缩在床角的一天。
自从沈思年离开后,贺安丞就将我的活动范围缩小至这个房间。
不知道是他的时间变多了还是他肯将时间花在我身上了。
他几乎每天都会回来看我,说些不明不白的话,活像个疯子。
忘了,他本来就是个疯子。
门把手被转开,倏然挤进一道亮光。
他来了。
我淡淡的朝他瞥了一眼,我多么希望他能把我当空气,像以前那样带各种女人玩物回家,别来管我。
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贺安丞变了,开始对我出现掌控欲,这该死的掌控欲让我平白增添了对他的厌恶。
我视线懒懒的落在他背过身的手。
这次,他手里带回来的又是什么。
我眯起眼,是一只系着粉色蝴蝶结的布偶熊。
贺安丞缓缓走向我,忽略了我眸中的不耐与冰冷,自顾自呢喃,「我记得,你以前好像和我说过,想要一只小熊。」
嗯?我怎么不记得。
「这只喜欢吗?」他将小熊玩偶拿到身前,唇边浮现一抹温暖柔和的笑,语气像是期待我的答复。
但我并不理会他,而是冷眼看着房间里快要堆积不下的东西。
这些都是他送的,一堆毫无意义的垃圾。
他一步一步走近,我的内心没有荡漾起丝毫情绪,看着手边递来的布偶熊。
我一把拍开,淡漠的看着它重重摔在地上,纽扣做的眼睛裂了一颗,滚落在我脚边。
这样的囚禁早把我的耐心消磨的所剩无几,已经没心情陪他玩下去了。
贺安丞弯腰捡起地上的小熊,再次将它凑到我面前。
「朝朝,摸一摸它。」
我看着面前崩坏的小熊,没有施舍任何表情,毫不留情的又一次将它打翻在地。
这次,贺安丞没有将它捡起来,而是垂眸看了一眼,踩着它的身体径直走到我身边。
「是不是脏了,朝朝嫌弃?」他俯下身语气低柔道,「那明天我再给你带新的好不好。」
我沉下眸,压抑的情绪终于在这一刻爆发。
「贺安丞你他妈是不是有病?」冰冷的语气带着歇斯底里。
这是我第一次这么大声冲他吼。
贺安丞蓦地怔住,纤薄的唇角扯开一丝弧度,淡笑出了声。
「我是有病。」
他垂下头,凌乱的发丝遮住了笼罩在他眼底的暗沉「而且还病得不轻。」唇边浮现的淡笑夹杂着几分苦涩。
这是他从不轻易流露出的神情。
29.
我突然觉得眼前的贺安丞很陌生。
在我印象中,他是绝对不会露出这样的表情的,任何事他都是一副胜券在握,高高在上的姿态。
我记得他以前带回过一个青涩的女孩,暧昧过后,那女孩不肯离开,任由她怎么哭说,他都是冷冰冰的态度,唇边保持着淡淡疏远的笑。
少女的情感一旦付出就难以收回,我都有几分心疼。
贺安丞对待她却就像是陌生人一样,先前伪装的深情温柔早已消失不见。
我已经看惯了他吃抹干净就不认账的样子,但那个一看就是情窦初开的少女不以然,她似乎认定了贺安丞,毫无理智的爱上了他。
最后的结局可想而知,她只不过是贺安丞一时兴起的玩物。
他从来不会认真。
我敛下眼底一闪而过的情绪,所以他现在这么一副受伤模样算怎么回事?
男人的眉心微蹙,眸子是不曾有过的温软,里面印着我淡漠的脸庞。
「那就去治。」我忽的开口,语气满是不耐烦,「而不是天天到我这里来加重你的病情。」
「我想,这种怪病只有朝朝能治好我。」
「抱歉,我不是医生,也没那么多的耐心。」
「可只要一天不见你,我就一直想着你。」他好像被我的冷淡刺了一下,声音有点颤,却还是自顾自说道。
「你说,是不是只有你能治好。」他神色有些颓然的朝我笑了笑。
我瞥了他一眼,不想陪他再叭叭下去。
「什么时候放我出去。」
贺安丞顿了一会儿「等你完全变成我的了。」
我觉得好笑「我现在不就是你的吗?」
贺安丞倏地暗了眸子,修长指骨划过我胸前,冰冷的指尖停留在心口处。
「你这里,不是。」
我微怔。
还想要我真心啊。
下辈子吧。
我拍开他的手,嘲弄的笑意在唇边蔓延,「那你就剥开来取走啊。」
「取走不就是你的了?」我歪头朝他轻松一笑,唇边的嘲讽格外刺眼。
贺安丞只觉得密密麻麻的细痛爬上他心间,有些呼吸不过来,他也不清楚为什么,这是他从未有过的感受。
看着面前有些无措的男人,我继续说着打破他心里防线的话,「既然会因为想占据她的笑而杀了她。」
「那想必杀了我再占据我的心,对你而言,也不难吧。」我挑了挑眉漫不经心道。
贺安丞紧紧盯着我唇边的笑,张了张唇,喉咙却像是被什么堵住嗓音,完全说不出一句话来。
过了很久,男人才发出声音,「不是的。」语气沙哑,带着丝丝颤抖。
我笑出了声,浅眸内灌满平静。
「我和她们有什么不一样,都不过是你兴起就玩的物品不是吗?」
「来了兴趣就逗逗,没了兴致就抛弃。」
「说到底,你很会装,差点把我也骗了。」
贺安丞刚收养我的时候,我错以为他是一个温柔到骨子里的深情男人,直到我看到他带回一个个不同的女人,玩过后面无表情的抛弃,感情收放自如。
我就明白过来他其实是一个多么恶劣的人。
贺安丞忽然抿紧薄唇,听着我说的话有些失神。
他想反驳,却不知如何开口,只有沉默。
恍惚安静的站了几秒,转身慢慢离开。
「好好休息。」话里听不出来情绪。
门再次被关上。
我烦躁的踢了踢脚边有些不成样的小熊玩偶。
压抑的心情无从发泄,我将这些天贺安丞送给我的东西一一破毁,看着满地的狼藉,我心底徒然升起一丝满足。
之后的几天,贺安丞都没来。
30.
我感觉我要被他关的得病了。
贺安丞派人在门口监视我,活像个囚犯。
被贺安丞关久了,对一切事物失去了兴趣。
是从什么时候起… …
渐渐开始麻木变得歇斯底里。
像个疯子一样去倾注权利撕扯掉自己。
我看着手边的沾血的银刀和白皙手臂上那道道触目惊心的靡绯鲜红,眸中没有丝毫涟漪,只有疼痛带来的麻木快感。
突然想起沈思年,他说我不会明白冰凉刀刺破肌肤的感觉。
我唇边扯出一丝嘲弄。
现在,倒是明白了,还不错,猩红血液流出的瞬间,疼痛刺激着大脑,很是享受。
我想,我大概也变得不正常了吧。
以前认为的疯子行为,现在却觉得也没什么。
昏暗的房间,没有照进一丝光亮,充斥着甜腻的血腥味。
贺安丞进来时,就看见我站在窗边,目光暗暗的投向外面。
送的东西全都破碎的散乱在地。
他瞳仁有极细微的颤抖,彼时古井无波的双眸顷刻间翻涌起一股难言的情绪。
他轻轻走到我身边,伸出手想要触碰我,却有些犹豫,像是隔了层屏障,始终没有落下。
道道刺目的绯丽鲜红冲击着他的视线。
他的脸色略微泛白,张了张唇,竟是什么话也没说出来。
我完全忽略身旁的男人,没有施舍他一分一毫的眼神。
我觉得很可笑,把我弄成这样可是他自己一手造成的。
我没有坚强的意志能在这样的监禁下保持心态不变。
「什么时候放我走。」我冷冷开口,这次不是「出去」,而是「离开」。
离开他,离开贺安丞。
男人抿着唇沉默,尖锐细小的刺痛渐渐漫上心头,指骨节分明白皙的手动了动。
双眸中有瞬间伧惶而失措,他不是很明白此时的感觉,只要看到我漠然疏远的视线,冰冷平静的语气,心就像被什么东西牢牢揪起,连带着呼吸都骤停了几分。
他顿了顿,有些艰涩的开口「能不能…」
「不要离开我。」
他带着试探的看了我一眼,见我没说话,又垂下脑袋,有几分颓然。
「求求你。」声音沙哑低柔,带着丝挽留。
我淡淡的视线终于落到他身上。
这样的话本不该从他嘴巴里说出,看着面前的男人卸掉了往日的从容高傲,取而代之的是卑微,小心翼翼。
我心底骤然浮现一抹兴味。
所以,谁是猎物,谁是猎人,并不是一开始就决定好的。
「我这么不乖,想逃离你身边,你不应该杀了我吗?」我唇边浮起一抹嘲弄。
贺安丞的眸子颤了颤,不知道我为什么会说出这样的话,面上更加苍白。
他确实对已经视为自己的东西有着很强的掌控欲,只要他的东西不听话,那他就会采取很偏激的方式。
但对于我,他更多的是占有欲,似乎察觉到我有一天会离开他,就想把我捆绑在他身边。
他不愿像伤害她们那样来伤害我,所以选了个这么愚蠢的方式来把我留下我。
看着沈思年和我越来越近,心里会很不舒服,所以让他离开了,以为这样就没人和自己抢。
每天送些东西过来讨我开心,以为我会喜欢,却不料反而让我更加厌烦。
贺安丞想,他大概是要命的喜欢上我了吧。
想要对我好,想要完全占有我,又不忍心看我难受。
他拉过我刀刀划痕的手,轻轻抚摸着上面的伤口,随后放到唇边,密密匝匝的细吻落到了上面,带着刺痛与痒意。
我抽不回手,静静地看着绯红血迹染上他淡薄的唇瓣。
我突然有点崩溃,酸涩感涌上心头。
「贺安丞。」我有些哽咽,声音也染上丝丝颤抖,清晰的传入他耳中。
「如果有天我疯了,那一定是你害的。」我的眼尾微红,有层薄薄水雾,眸光却是淡淡的,什么情绪也没有。
贺安丞看的心疼,却始终沉默,拿过纱布一圈一圈缠绕在我手臂上。
直到打好一个结,他才露出淡淡的笑意「朝朝,明天的晚宴,我想你陪我去。」
我闻声朝贺安丞轻瞥了一眼。
所谓的晚宴不过是官盖云集的应酬寒暄。
每位男士都会带着自己的女伴前去,贺安丞以往参加晚宴都会带不同的女人,只是不清楚这次为何要带我。
但我知道如果我去了这将意味什么,我们的关系就不再是养父女了。
「是父亲找不到合适的女伴了吗?」我思忖片刻后问。
贺安丞眸色一暗,眉心微蹙「朝朝,我说过,不要再用这个称呼。」他曾经觉得有趣的关系变成了现在最想摆脱的关系。
我的眸中早就没了氤氲水雾,只有一股兴味「好啊,我陪你去。」
贺安丞看着原本漠然的我豁然开朗,像是猜到了我的心思般,唇角倏然染上一丝危险弧度,沉声道「不要想着逃跑。」
「宴会上老老实实呆在我身边。」
果然贺安丞还是那个贺安丞,又是这般命令的口吻,仿佛刚刚的低下姿态都是假的。
小心思被捅破,面上也毫无波澜,我笑着答应他,脑子里却在精心打算着逃跑计划。
31.
晚宴那天,我穿上了贺安丞送给我的礼服。
镜中的少女一身高腰黑紫鱼尾裙勾勒身姿,腰线镶有点点水钻,紧致而匀称的美腿在裙侧开衩设计下显露于视野中,性感诱人,有着与年龄不相符的魅艳成熟。
白皙肌肤下的蝴蝶骨衬得少女体型单薄柔弱,柔滑丝绸在腿后摇曳,黑色手袖包裹住少女白嫩纤细的手臂,遮掩住还未结痂的伤口。
乌发也被颗颗莹白珍珠水钻精心挽起,露出如瓷玉般的脖颈。
在宴会上无疑是耀眼夺目的存在。
窗外,停着辆黑色宾利,一道酒红色颀长身影在外等我。
我摸了摸脖颈处的一条银白色项链,上面镶嵌着黑蓝彩钻,与铂金相配犹如相濡以沫的恋人,凝聚着璀璨光芒。
这条「深海之恋」,也是出自贺安丞的手笔,价值不菲。
殊不知里面其实安装了一个小型定位器。
我的眸子划过一丝晦暗,又很快隐去,迈着从容优雅的步子,被仆人们投来的各种艳羡目光下送出门,缓缓走到贺安丞身边。
男人似乎也被惊艳到了,眼底敛下片刻的怔神。
他刚刚在想什么?
这样的美。
就应该… …狠狠的撕碎。
他捏了捏下巴,垂眸思忖后唇边倏然升起一抹淡笑,纤细修长的手打开车门,很自然的拉起我的手扶我上车。
我也就着他的手,毕竟这裙子真的很不方便行动,突然明白过来贺安丞为什么要挑这条裙子了。
32.
车内,贺安丞紧贴着我的腿坐在我身侧,酒红色西装给眼前的男人增添了一丝沉稳典雅,如同醇美的葡萄酒,散发着男性特有的成熟气韵。
我懒懒的将手肘倚在车窗台,漫不经心的看着窗外。
贺安丞忽然伸出修长的手掰过我的脑袋,将一张半脸面具扣在我脸上。
是一个有着黑色蕾丝边罩,暗刻着精致玫瑰细纹的面具。
我有些愣神,他把这玩意戴我脸上干嘛,我有这么见不得人吗。
贺安丞暗了暗眸子,心里浮现几分躁意,就算戴上面具也依旧挡不住少女的美丽,反而增了一股神秘感,更加诱惑,引人沉沦。
他抿了抿微薄的唇,而后缓缓开口,语气有些酸涩「早知道不带你来了,也不知道会被多少人惦记上。」
我唇边扯开一抹艳丽动人的笑。
放心。
不会有下次了。
33.
贵族子弟,官盖云集的宴会,处处散发着奢靡的气氛,觥筹交错,衣香鬓影,酒香从碰撞的玻璃杯飘飘溢出。
当我出现在明亮耀眼的水晶吊灯下,就有好几道视线被我吸引。
贺安丞放在我腰间的手不觉紧了紧。
我轻轻的捏了捏他的手,提醒他「轻点,喘不过气了。」
而他却是像没听到般,唇边划过一抹狡黠的笑,搂的更紧了。
一路上,来来往往的人很多,尤其是来和贺安丞客套的,我给他挡了很多酒,在贺安丞微微错愕的目光下一杯接着一杯,直到两颊漫上丝丝绯红。
耳边传来贺安丞低沉沙哑的声音「要不要这么拼命?」
我没理会他,而是低头又闷了一口酒。
却不知在远处,有道黑色身影的视线一直停留在我身上,深沉而暧昧。
他一袭黑色西装,漫不经心的摇晃着手里鲜红宛若血液的红酒,袖口处的银白色袖扣在高脚杯杯上折射出一道璀璨流光,光面映照的是一张白透的精致脸庞。
那人也带了张面具,隐藏在面具之下的黑眸此刻不断翻涌着暗色,他勾着嫣红的薄唇,弧度恶劣玩味。
眼底划过一道势在必得。
「朝朝,今晚的你很美。」他轻声呢喃,带着缱绻缠绵的意味。
34.
宴会中心。
贺安丞托着我的腰,手掌间传来温热。
迎面走来一个女人,她身着蓬松可爱的小短裙,双眸灵动流转着动人的光,樱唇粉嫩,娇小可人。
她的视线一直落在贺安丞身上,不曾移开,面上是遮不住的惊喜。
显然是冲他而来。
走近时,女人才响起甜软的声线。「终于再见到您了。」她忽略了贺安丞身边的我,小跑着过来挽上贺安丞的手。
我的视线停顿在她贴着贺安丞手臂的胸前。
贺安丞却是垂眸片刻思忖,没有作出回应,也没有推开她。
她见面前的男人沉默着,没有什么表露,盈盈美眸不禁露出一丝失望之色,最后抿起微微苍白淡樱如粉的唇,轻轻咬字,「你果然把我忘了吗?」
贺安丞挑了挑眉,眸子冰冷,不可置否,他确实对面前的人没有任何印象。
可能有过接触吧,但他不记得了。
「上次晚宴,我们见过面的,您说我身上的味道很好闻。」
「问我什么香,我说是【荒漠玫瑰】」她不死心的再一次看向朝贺安丞,试图让面前的男人回想起自己。
得到的却是男人漠然的否决。
「抱歉,我想我并不认识你。」贺安丞淡淡拂开少女的手,语气冰冷疏远。
他的余光下意识的往我这瞥了一眼。
只见被掩藏在面具下的我没有流露半点其他神色,唇边是一抹很机械程序化的笑容。
女人随着贺安丞的目光将视线移到了我身上,眸中划过一瞬惊艳,而后化为浅浅的妒意。
「这位是?」她略微忐忑的开口,只要不是那种关系,那她就有机会… …
「我的情人。」我准备开口时却被贺安丞抢先一步。
话音刚落,女人的容色黯淡了好几分,垂下头好似失落。
我抬眸看向贺安丞,果不其然,我们的关系被他擅自改变了。
如果她知道我们原先是父女关系,想必她的表情一定会很精彩吧。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女人的目光再次流转在我身上,正欲开口,就被身后的人打断。
「林云,你又乱跑,别忘了你是我的女伴。」
说话的男人西装革履,俊美隽秀,眉眼带着几分轻挑,虽然是在对那女人说话,炽热的视线却是明目张胆且毫不遮掩的落在我身上。
林云抿了抿樱粉唇瓣,冷冷的瞥了我一眼,没有再说话。
他朝我们走来,直至她身边停下。
男人的目光肆无忌惮,从头到脚都被他看了个遍。
一旁的林云不满的扯过他的衣袖,挽上了他的手。
而那男人却当是没注意她的小动作,唇边浮上一抹浅笑「贺先生,可以介绍下您身边这位吗?」
他的目光过于失礼,但出于礼节,我还是朝那男人微微颔首。
只是男人的视线黏的我很不舒服,就像一条蛰伏于阴暗下的毒蛇,越想摆脱它越缠的紧。
我便垂下了眸子不再看他。
贺安丞握紧了放在我腰间的手,懒懒的掀了掀眼皮,唇边升起的笑意不明所以。
一开口的语气竟是连自己都意外的冰冷刺骨,「程景易,你的眼珠子,快贴上了。」
男人微微一怔,却没把他的话当回事,嫣红唇边笑意依旧纨绔风流「贺总以前带的那些女人… …」
「也没见你这么小气啊。」他眯起眸子打量我。
「怎么今天这个,多看了几眼您就生气了。」男人的调笑声传入贺安丞耳中。
他的眸子倏然笼罩起一层薄薄的暗光。
程景易见他没说话,以为他和以前一样没在意,便自顾自往下说「我们来交换吧。」
之前的宴会上,他们互换女伴是常态,毕竟只是图个新鲜而已。
他将挽着自己的娇小女人毫不犹豫的推到贺安丞面前,嬉笑道:「这个归你。」
随后走近我,想要拉过我的手,「这个归我。」
就在他的手快要触碰到我时,贺安丞眸光一沉,硬生生将他的手拦截在半空。
唇边笑意全无,冷冽的黑眸内只灌满警告。
气氛有些僵硬,贺安丞修长指尖捏了捏下颔,阴郁的目光盯向他,沉默着。
程景易见状悻悻的收回手,「开个玩笑。」他知道这是贺安丞极不高兴的表现。
虽然他不清楚原因,但直觉告诉他我和以前那几个女人是不一样的。
「不打扰你们了。」说完便揽着女人离开,他知道自己不能再待下去了。
我望着着男人匆忙离去的背影陷入思考,耳边忽然传来低热的气息「盯这么久,看上他了?」
我转过头就见贺安丞唇边溢出的笑带了丝危险。
我摇摇头,「只是在想晚宴什么时候结束。」
他的眸子暗了一分,「在我身边,很无聊吗。」
我想回答是的,但这可不能说出来,于是再次摇了摇头,「有点难受,想去洗手间。」
他微顿,没有说话。
我也没再管贺安丞自行离开,因为我真的只是想上个洗手间而已。
男人却突然伸手拽住我的手腕,眸底阴郁沉闷,他张了张唇,声音带着几分沙哑:「舞会开始前,你会回来的吧?」
他盯着我的眼睛,像在确认,我是不是要离开他。
看着他面上渐渐浮现的紧张容色,我冲他点了点头。
贺安丞这才放我走。
35.
我的步子有点虚。
是喝了很多酒的缘故。
我回眸看向贺安丞,不过离开不到半会儿,贺安丞就被陆陆续续的娇艳女人围住。
我的唇不禁浮起一丝嘲弄的玩味笑意。
接着就撞入了他冷冽黑眸,原来他一直都在盯着我。
直到我消失在转角处。
36.
洗手间内。
我服了几颗醒酒提神药,再出来时,已经看不到贺安丞的身影。
我垂下眸,没有什么情绪,只觉得好笑。
说等我回来,舞会开始自己人就先不见了。
我选择不去找他,说不定这将是一个摆脱他的契机。
伴随着悠扬婉转的音乐,在倏然暗下的水晶灯光下,全场陷入黑暗与安静之中。
无人发现我跑到了花园中。
宴中气氛太过混杂,气闷的很。
这里倒是没什么人,我坐在长椅上,莹白指尖抚上颈间的那颗黑蓝色钻石,想着接下来的计划。
突然,黑暗中走来一道黑色颀长身影。
我心下一惊。
贺安丞?
冷淡的月光倾洒在男人身上,笼罩起一层神秘感。
他带着面具,所以只瞧得见他棱角分明的精致下颚线,以及白皙肌肤下微微翘起的嫣红薄唇。
不是他。
但又莫名的熟悉。
我借着微弱的灯光,看着男人唇角越发熟悉的淡笑,心中蓦地划过那个人的名字。
沈思年。
37.
他为什么会在这里?
我心头虽有疑惑,却没轻举妄动。
男人缓缓向我走来,皎洁的月光为他精致轮廓镀上层薄薄的光辉,增添了一丝朦胧柔和。
黑夜将他包裹,但纤薄唇瓣挑起的那抹弧度却是清晰可见。
我确定他就是沈思年。
他在我面前停下,低垂的纤长羽睫投下小片阴影,掩藏在面具下的黑眸没有半点情绪。
我挺好奇,沈思年会出现在这种晚宴上。
回想起初见他时,男人安安静静的站在贺安丞身侧,眸中没有半点锋芒,只有温润如玉的秋水笑意,完全不像是会与官场打交道的人。
可参加这种奢靡宴会的,身份不会低。
男人伸出纤白指尖挑起了我的下巴,目光碰触在一瞬,不知是不是错觉,他那古井无波的黑眸内流露出了几分重逢的喜悦。
这种情绪在他身上很少见。
我的面具被他轻松揭下,男人微微俯身,在我额间落下冰凉一吻「好久不见,朝朝。」
恍惚间,我们好像回到了最初。
要说我现在的心情,不全然是诧异,心底竟莫名升出几丝悸动。
我好像没有以前那么厌恶抵触他了。
「你怎么在这里?」我敛下眼底情绪,问了最想问的。
他能出现在这里,说明他的身份也不简单。
那么这样的一个人给贺安丞当情人,到底有什么目的呢?
我盯上沈思年的双眸,想从中找答案。
得到的却是他的答非所问,「因为朝朝在这里。」
他轻轻一笑,拉过我被手袖包裹住的纤细皓腕,勾我入怀。
虽然力道不大,却还是牵扯到我的伤口,我吃痛的蹙了蹙眉。
上方忽然传来一声轻笑,低沉微哑的气息扑面而来。
「刀口切入肌肤的感觉,现在明白了吗?」
我倏地抬眸,眸中无外划过一丝震惊,死死的盯着沈思年的脸。
只是面前男人将情绪掩藏的很好,纤薄唇瓣挑起的弧度不淡不浓,根本猜不出他心中所想。
我脑子有些转不过来。
他是怎么知道的?
沈思年淡淡对上我的目光,容色依旧。
「我看到了哦。」
男人垂下眸,语调轻慢,冰冷指腹微微摩挲着我的下颔,带着沁人肌肤的凉意。
「其实,我离开后的每一天……都有在认真仔细的观察你。」他伏在我耳边轻呵。
带着如情人般的缱绻缠绵,却让我毛孔悚然,渗人的凉意刹那间从脚尖窜上脊背。
怎么观察?
用什么观察?
一连串的疑惑浮上心头。
思来想去也就只有监控摄像头了… …
也就是说这几个月他一直在监视我。
他在我房间安装了摄像头?
落实了这个答案后,我的身体不禁颤了颤。
这样的反应好像勾起了沈思年的兴致,他唇边那抹恶劣的笑意更甚。
男人的眸光从我脸上转移到我纤细的手腕上,黑睫轻颤「左臂腕划了三刀。」而后又抬起了我的手「右边划了五刀。」
……没想到他看的这么仔细。
他的眼底翻涌过一瞬心疼,却又很快隐匿于那漫不经心的笑意之下。
幽暗黑眸内夹杂着丝丝失望,没有亲眼目睹靡丽血液从我划破的肌肤中流出,好可惜,男人舔了舔纤薄唇瓣想。
「你监视我?」我的语气染上丝丝怒意。
沈思年却只笑不语,忽地将视线一绕,露骨且带着侵略性的目光流转于我胸前那片柔软。
他挑了挑眉,唇边带着几分戏虐,「今天的 bra 是黑色,对不对?」语气带着漫不经心的慵懒。
我微怔,一想到全身上下都被沈思年看透了,不知不觉攥紧了手里的拳头。
心里狠狠的问候了一遍他祖宗十八代,最后也只咬咬牙对他吐出一句「变态。」
38.
玩笑过后,沈思年恢复了往日的漠然。
「你想离开贺安丞身边。」他垂眸静静的看着我,猜出了我内心所想。
我也不意外他会知道我现在的想法,毕竟监视了那么久。
是想离开没错,但这和他又有什么关系呢?
我没有回答,他便又耐心的再问了一遍。
这次我点了点头「怎么,你要帮我?」
他嫣红唇瓣勾起一丝笑「当然。」就像恶魔的低呢,带着深深的诱惑。
我才不相信他有这么好心,平白无故的帮我。
但这送上门来的好意又怎会拒绝。
「怎么帮?」我挑了挑眉。
「我已经将他拖住了。」沈思年黑眸暗了暗,唇边露出一丝玩味,「你只需动动脚走到南门,那里会有人接应你。」
「之后你想去哪就去哪,一切都给你安排好。」
「至于贺安丞,你不用担心。」
我从他手中拿回面具重新戴上,月光下我的眸子清明透澈,惹得沈思年几分失神,「虽然不知道你出于什么目的帮我,但你最好别骗我。」
沈思年浅浅一笑,「相信我。」虽然他是不想放我走的,但来日方长,总有到手的一天,现在还不是时候,男人眼底划过一道势在必得。
「谢谢。」我的手抚摸上沈思年的唇,毫不犹豫的覆了下去,这个吻缠绵悱恻,许久才分开。
这个吻大概算告别吧,以后再也不会再有交集了。
沈思年微愣,随后耳尖染上薄红,纤白指尖摩挲上自己的唇瓣好似在回味「没想到朝朝竟会主动…」
「就给你的报酬了。」一个吻就这样,突然觉得他有点可爱。
男人低首垂眸,黑睫下遮住了眼底的暗光涌动。
这点怎么够呢。
笨蛋。
他薄唇微抿,前额垂落的碎发完美遮掩住了他的情绪。
我看着面前的男人笑的如沐春光,全然不知道他其实有多么恶劣。
我垂下眸。
沈思年的确帮了我大忙,前提是成功了的话,所以那句「谢谢」我是真心的。
贺安丞疯子般的囚禁让我毫无自由,还产生了自残的行为,如果再被带回去,我会变得不正常。
相比患上什么不切实际的斯德哥尔摩综合症,我想杀他的念头会更大些。
「有荣幸请你跳支舞吗?」沈思年似乎看出了我的分神,将手伸到我面前,袖口处的银扣泛着淡淡光泽。
我的手落在了他的手上,「乐意至极。」就当为我即将重获自由庆祝好了。
柔美的月色映衬着昏黄的灯光,两具身影在玫瑰丛中相互交叠,男人轻盈优雅的舞姿,一个微步转体,我自然而然的落到了他怀中。
彼此气息相融,暧昧气息渐渐弥漫开来。
「为什么要帮我?」我紧紧跟随着他的舞步。
他顿了顿「我的母亲是他杀的。」语气听不出情绪,没有浓烈的恨意,那双黑眸也平淡如水。
「为了报复他,所以帮我?」
「嗯。」沈思年微微垂眸,其实也不全是,主要看到我和贺安丞太近他心里吃味罢了。
他又揽过我的腰贴上他的小腹,唇边染上一抹玩味。
39.
「嗯…哈..」
舞会一角,酒红色身影被两位身姿曼妙的女人围住。
贺安丞不曾想自己也会遭人算计,中了药。
此时的他面颊两侧浮上了不正常的红晕,气息紊乱,模样别提有多诱人。
涔涔薄汗从额角滑落,他微蹙着眉,强压下心底的燥热。
他完全可以将面前这两个现成的操弄一番来降火,可他现在想的只有一个人的名字。
朝朝… …在哪。
贺安丞的感官越来越模糊,意识也逐渐被情欲所包裹,不断侵蚀着他的大脑,细细啃咬理智的最后一根弦。
两个女人相视一笑,贴上了男人的身体。
接触到冰凉的肌肤,贺安丞承认他很贪恋。
那就将欲望释放吧。
男人故作温柔,将女人揽入怀中,手最终停留在了她脆弱的脖颈处。
嘴里弥漫开一丝血腥味,贺安丞咬破自己的舌头保持着最后一分清醒。
他的双眸划过一道冷光,倏地收紧。
「嗯…贺先生…你…这是做什么..」身下的女人蓦地睁大双眼,不可置信的看着气息冷冽如冰的男人。
不可能,那药的剂量不会出错,他…怎么还会有力气。
「说,谁指使的?」贺安丞加重了手里的力道,漆黑的瞳眸隐隐浮现嗜血的光。
女人艰难的动了动唇,可声音就像被堵在嗓子里,说不出一句话。
眼看女人就快要被掐的断气,另一个的女人神色紧张,终于按耐不住。
「放开她…我,我说。」她的声音因恐惧而染上丝丝颤抖,总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妹妹被掐死吧。
「是……沈思年。」
贺安丞听到这个名字,愣了愣。
而后淡淡笑出了声。
早应该想到是他的。
公司的事情……
也肯定是他搞的鬼吧。
他放下了手中奄奄一息的女人,眼中的情欲早已褪至不见。
起身理了理西装。
准备捉回他的猎物。
40.
一舞过后,我就和沈思年分开了。
现在正在他所说的接应点。
可我看这地方空旷无人,开始怀疑沈思年是不是把我骗了。
明明他说「相信我」那句话时,脸上的认真神色不像是装的。
我垂下眸,百般聊赖时突然想起自己身上还有贺安丞的定位器。
我猛地一惊,顾不上脖颈间传来的刺痛,一把扯下那条项链,正想摔在地上,刚抬起的手腕就被某人紧紧抓住。
我的呼吸停滞了几秒,希望不是他。
我僵硬的转过头。
最后苦涩的叹了口气。
还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啊。
41.
沈思年骗了我,接应我的人根本不在。
我垂眸安静的坐在车厢内,平淡的眸子掀不起一丝一毫的波澜。
我彻底麻木了,这次回去不知道等待我的会是什么。
冰冷的余光瞥向了一旁的男人,他修长的手指懒懒搭在扶手上轻敲,垂下的黑睫在眼睑的下方投下一块静谧的阴影,看不出情绪。
我不动声色的收回目光,内心的苦涩逐渐蔓延。
贺安丞似乎感受到了我的绝望,他眯了眯眸,随后扳过我的身体。
他轻轻揭下我的面具,像是在欣赏我此刻的窘迫,唇边露出一抹兴然,接着薄唇毫不犹豫的覆盖了下来。
全身都被冷冽的气息所包裹,男人在我唇齿间肆意侵略篡夺,贪恋的汲取我的每一分呼吸。
我完全推不开面前的男人,他的气息沉重粗乱,胡乱的亲着,像发了疯般。
温热的手掌在我身上游走,直到探入更深处。
我拼尽全力,一只手才得以逃脱贺安丞的钳制,清脆声响倏然在他脸上响起。
我的身体有些颤抖,眸中却是一片冷漠的看着眼前被我打偏了头的男人,黑色的凌乱发丝垂落在他额角两侧,一端脸颊浮起了薄红。
他的瞳眸极细的颤了颤,涌出一股说不清的莫名情绪,压抑着自己内心深处。
「我觉得挺没意思的,你呢?」我嘴角划过一丝冷笑。
贺安丞沉默着没有说话,黑眸中笼罩着一层薄薄的暗色。
蝴蝶不就应该将它的翅膀扯断。
看着它想飞却不能飞,挣扎着想要逃离却怎么也逃不出的无助可怜模样。
这才是最令人着迷怜惜的不是吗?
良久,才响一道低沉沙哑的声音。
「为什么想要离开我?」他唇色淡如水,语气也听不出情绪,并没有因为我打他而生气。
「说了你会放我走吗?」
男人微怔,再次陷入沉默。
答案显而易见他不会,既如此那我便没有再说的必要。
「如果…」
「我不关你,你愿意继续留在我身边吗?」他小心翼翼的开口,眸色黯淡无光,好像有点失神又带着几分期待,最后却自嘲般的笑出了声,垂下眸,「想必是不愿意的。」
这一瞬我好像看到了他眼中划过的淡淡悲伤。
说实在话我真不清楚贺安丞对我的感情是怎么来的。
即便他只有二十多岁,但相处了三年,我都没发现他对我有着其他的情感。
现在为什么来的这么突然。
那个雨夜,他不知是出于什么原因收留了我,也许看我像只流浪猫,同情心作祟吧。
「再陪我一段时间…」他低声呢喃,我有点听不清他在讲什么。
嗯?
我没听清那天贺安丞说了什么。
就又被他带回到那个熟悉却又生厌的家中,但没有预想中的惩罚。
和以前一样,我的活动范围还是仅仅于那个房间。
他不再像以前那么忙,一天当中有很多的时间来陪我,有时甚至一整天,会给我讲故事,会亲自为我下厨,每天准备一个不重样的礼物给我。
却从头到尾都忽略我看他像看疯子般的眼神。
某天,他送了我一把枪。
那把枪柄雕刻着银白色蔷薇暗纹,很是漂亮。
弹夹里有一颗子弹。
我不明白他的意思。
42.
房间里。
沈思年慵懒的翘着二郎腿,指尖有一搭没一搭的敲击着桌面。
唇边的弧度依旧,只是眸子衿凉淡漠。
看着眼前匍匐在地,大气都不敢喘一口的男人,他轻笑了笑。随后从座位上离开,周身散发的气场骤然冰冷。
跪在他面前的男人不禁颤了颤身子,头死死的低着,气氛凝重到了极点。
沈思年突然蹲下将手搭上了那男人的肩,后者被吓得一哆嗦。
「别怕啊。」沈思年温声安抚道,长睫遮掩下的黑眸看不出情绪,「没事的,我不怪你。」
可那男人仍旧蜷着身子,不敢去看他,因为清楚知道自己没能完成任务,沈思年肯定不会放过他的。
不料跟前男人又是一笑,语气里毫无责备之意「贺安丞没那么蠢,失败也不全是你的错。」
「对不对?」
男人心下一喜,可当他抬起头想要应附时,对上的却是沈思年阴鸷的视线,黑眸内翻涌的寒意要将他淹没。
「只是,我的朝朝,你打算怎么赔?」不等男人反应过来,沈思年就一脚踹向他头骨,直直碾在地上,丝毫不给任何喘息的机会。
他又重重的踩了几脚,直至地上的男人彻底昏厥。
他已经学会将情绪发泄在他人身上,不靠伤害自己来变得冷静,他发现这可比自残的滋味好太多了。
但就算是这样,心里还是得不到平静。
男人走到落地窗前,看着玻璃折射出的自己,神色迷惘的垂下眸,清瘦背影说不尽的孤寂。
他也不清楚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疯狂的想要占有关属于她的一切。
明明一开始只是抱着玩弄她以及报复贺安丞的心态,现在却是一发不可收拾。
男人精致匀称的脸庞晕开一抹颓然出神。
贺安丞的公司吞并的差不多了,如果那天没出差错… …朝朝现在应该在自己身边的。
回想起少女那晚由自内心的「谢谢。」以及那个缠绵悱恻的吻。
沈思年口干舌燥的舔了舔唇,眼底划过一丝顽劣的笑。
小笨蛋。
他怎么可能真的放她离开啊,那天的说辞也不过是把她骗到自己身边的圈套罢了。
只是没料到手下人的蠢笨,接个人都出岔子,早知道他跳完舞就不离开了。
沈思年好似懊恼,蹙了蹙眉,露出了几分孩子气的面容。
却又转瞬即逝,取而代之的是几许兴奋之意的笑。
算了,反正很快又会见面的。
男人不知从哪里拿来一条已经看不出本来模样的白裙。
他记得刚偷拿到这条裙子的时候,上面还透着少女淡淡的芬芳,是令他沉沦着迷的气味。
只是现在的白裙因多次的套弄而变得靡乱不堪,还混杂了点情欲的味道,沈思年贪恋的轻嗅着上面仅残存的气息。
「朝朝……」
他承认自己是个变态。
离开的那一天,他将微型摄像头布满了她房间的每一处暗角。
熟睡的她,不着寸缕的她,崩溃边缘的她,都深深印入脑海,这将会是他最宝贝的记忆。
手中这团皱巴巴的布料也曾被自己抱着淫想过,细致入微的感受着被她的气息所包裹。
冰冷布料摩挲小腹带来的酥麻快感,想象少女的娇嫩身躯就在他身下,奋力扭动着腰肢迎合着自己的浊物。
可这不够啊。
远远不够。
他想要更多。
(嘘,都是变态
43.
自从贺安丞送了我那把枪后。
我就没把他当正常人过。
……正常人哪有送枪啊。
而且他也越来越不对劲了,像变了个人似的对我好。
他好像放下了所有的工作,把时间精力都花在让我身上。
他把所有法子都试了一遍,见我态度始终冷淡,于是他忍不住问我「朝朝,怎么样才能让你笑一下?」
我淡淡瞥了他一眼。
「放我离开。」
贺安丞沉默不语。
「那让我去酒吧。」
贺安丞微笑着摇头。
「我不走你走行不行?」
贺安丞一把抱过我的身子,我差点被他搞得气也喘不过来。
… …
就这你还指望我笑,我他妈有病不成?
44.
我看着眼前为我煮面的男人,心里翻涌过别样的情绪,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你就没其他事做了?」
「朝朝不是饿了吗?」他淡淡的回应我,瞳眸里一片温和。
身上散发的气息不再冰冷冷,以往的沉重压迫感都消失了。
我对他越来越不能理解,放在平时,这些举动再怎么样也不会出现在他身上,他玩女人还来不及,怎么还会有余力来管我呢。
「公司也没有事情?」我的手懒懒撑着下巴,漫不经心道「不带几个女人回家玩玩?」
贺安丞低垂着头,眸光微暗,沉默过后哑哑的开口「以后,我的时间只属于你。」
说起来,沈思年之后,他就再没有带女人回来过。
那次晚宴上,还说我是他的情人。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贺安丞与我的界限在他认知里逐渐模糊。
也许在摆脱原主自身影响之前,我都一直安安份份,与外界没有丝毫接触,所以他就以为有这样病症的我离不开他,会在他身边一辈子。
直到我可以完全掌控这具身体,玩心重的我去了酒吧,没想到我前脚走贺安丞后脚就到。
这说明什么?
他在我身上隐藏了定位器,他为什么这么做,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对我有超出养父女之间的感情的,这我不清楚。
我也不想清楚,知道他已经对我产生不可言说的情感后,我只有一个想法那便是离开他。
待在这样的疯子身边,结局都不会好吧?
矜贵的男人第一次下厨,果不其然,味道真让人有点难以下咽。
我对着这一碗糊糊的汤面颇有说辞。
突然想到了什么,灵眸一转对上贺安丞的视线「沈思年的厨艺,可比你好太多。」
这个时候提起沈思年,他会是什么反应呢?
是用以前一贯的口吻命令我别再提他还是…
听到这个名字,贺安丞蹙了蹙眉,划过丝丝厌恶。
见男人纤薄唇瓣轻抿,容色却是不愠不火,可只有他自己清楚,心底此刻正翻涌着名为醋意的汹涌波涛。
但他没开口,而是静静垂眸沉默着。
我便不再同他说下去,吃完就回房间了。
房间已经不是原来那个房间了,我原先的那个房间,到处都是沈思年的监视。
贺安丞答应了我的请求,也不再关我,任我在整栋房子内活动。
我就像个傻子,信了沈思年的话。
他让我的心情一瞬间从高处跌落至谷底,我对他的信任全盘崩塌。
要说之前还有一丝难受。
现在内心却是出奇的平静,我的精力所剩无几,不想花在讨厌一个人身上。
我蜷缩在床角。
突然,耳边传来声声诡异的响动,断断续续,像是拍打求救。
我倏地屏住呼吸,直起身子仔细听,「嗒,嗒嗒….」接着又是一道道急促的敲打声「嗒嗒…嗒嗒嗒」一会重一会轻,而且声音像是从地板下方传来的。
不好的猜想浮上心头……
这可是一楼。
我努力让自己保持冷静,好奇心的驱使下我还是选择无动于衷,静默的听着这古怪的声音持续了一段时间,而后消失。
让我无法接受的是,接下来的好几个夜晚,都能听到这样的声音,扰的我不能入睡。
我心底隐隐升起一丝不安,但没告诉贺安丞,因为他像是没听到怪声的样子。
手机忽然传来通讯声,上面发过来一条信息,是沈思年。
上面写着「别怕,我来了。」
透着屏幕的蓝光,我面无表情的滑动屏幕,毫不犹豫的将他拉黑。
我走到床前,拉开柜子抽屉,里面躺的是贺安丞送给我的那把枪。
我犹豫着将它揣进口袋。
45.
我受不了再被这种声音折磨,它让我内心感到莫名恐惧,充满压抑。
打算去查找原因,最终却是一无所获。
我失落的回到房间,心中生出丝烦躁。
下面到底有什么?住在这里几年不曾发现这房子有暗层。
我细想时,门外忽然传来脚步。
贺安丞今天神色有些异常,面容苍白,纤薄唇瓣色淡如水,乌黑的碎发散乱的落在前额,有着颓靡的美感。
「朝朝。」他轻轻唤了我一声,「明天……是你的生日。」
生日?
回想起以往的生日,贺安丞都不在家中。
我毫无波澜的看着他一步步走近,在我面前停下。
他手里攥了根黑色布条,正当我疑惑他要做什么的时候,男人用布条覆盖上我的眼,环着我的身体在我脑后打了个结,全身都被他冷冽的气息所包裹。
微热的呼吸喷洒在我脖颈,眼前陷入了一片黑,其他感官因而变得灵敏。
男人的冰冷指尖似有若无的摩擦过我的肌肤,
我本能的抗拒他,伸手想要摘下却被男人制止,只听他伏在我耳边低声「乖,提前带你去看个礼物。」
接着,那敲打撞击声又遂而响起,房间里弥漫开诡异的气氛,贺安丞轻笑,握着我的手牵引我朝门外走去。
我浑身血液就像凝结成了冰,呼吸骤然停窒了几秒,脚步变得缓慢而沉重。
不敢去想,这个礼物会是什么。
也不敢去看,摘下布条后,会是怎样一副光景。
46.
贺安丞牵着我,我的身体有些僵硬。
逐渐的,鼻间窜入丝丝腥甜,空气中弥漫着鲜血的味道。
眼前一片黑暗的我,眉头更紧一分,心底徒然生起对未知的恐惧。
为什么。
会有血的味道。
而且越来越浓烈。
随着心底的那份强烈不安,我的指甲深深陷入了男人的肌肤里,身体里的每一处细胞无不叫嚣着,想逃离这里。
而这时,身边男人突然停下脚步。
他的双手轻轻搭在了我的肩上,我像是被触电般的一颤,那股血的味道一直环绕在我鼻尖久久不散去。
耳边传来男人恶魔般的低呢,「可以摘下了哦,礼物就在你面前…」
越是害怕越是好奇,我的身体忍不住颤栗起来。
贺思年给我准备的到底是什么?
我的手缓缓抚上那条黑布,呼吸变得沉重而急促。
最后咬咬牙一把摘下,黑布倏然飘落在地。
我直接怔愣在地,面前诡谲的一幕我恐怕会难以忘记。
瞳孔极细的震动,羽睫也随之而颤,张了张唇却发现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卡住,竟是什么声音也发不出。
冰凉彻骨的感觉从脚尖蔓延上脊背,我想移开视线却是怎么也移不开。
柱子上绑着一个不着寸缕的少年,苍白肌肤透着病态的美感,他的眼被白布盖着溢出瑰丽的鲜红,唇边也被血液浸染,微弱的呼吸着。
他的神志已被摧残的模糊不清。
冰冷铁链将他细腻光滑的肌肤摩擦出的惹人怜惜的绯红痕迹,身上也有多处深浅不一的刀痕,滴滴鲜血沿着他青涩的曲线滑落,说不出的血淋淋的美。
上半身通红,像是被人狠狠肆虐过。而那个罪魁祸首现在就在我身边,万分从容的欣赏着我此刻的表情。
我眸里满是不可思议与震惊。
为什么…会是他?
只一眼,我便认出了柱上的清瘦的身影。
他正是江钰。
我猛然转头对上贺安丞投来的玩味视线,睁大的双眸像是在质问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现在脑子很乱,我与江钰初次见面在酒吧,之后便再无交集了。
贺安丞竟也会把手伸向他?
「为什么…?」我哑着喉咙低声呢喃。
「什么为什么?礼物不喜欢吗?」贺安丞朝我呼了口气,淡淡道「我还以为你会很喜欢的。」
「毕竟那次酒吧,你的视线可是在他身上停留了那么久。」男人嫣然浅笑,将我的脑袋重新扳回正对着少年「既然这么喜欢看,现在怎么不多看看?」
眼前的少年垂落着脑袋,就像是剪断了提线的木偶,丢失了灵魂。
原来,这些天发出的怪声都是从这里传来的,少年的指甲模糊着血迹,可以想象他当时疯狂的拍打撞击着柱子,但又得不到任何回应时的惊恐无助。
他的眼睛…
我的心倏地揪了起来,「你,挖了他的眼睛?」声音随之染上丝丝颤抖。
我和江钰没有任何感情,只能说是见了一面的陌生人,但正因为不熟,他因自己而被这么残忍对待,愧疚在心底发芽,疯狂窜生。
男人淡淡的回应彻底拉扯断了我理智的弦,我歇斯底里的朝他吼去「贺安丞,你他妈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干了什么?」
趁他微愣之际我紧紧拽起他的衣领,眸中不争气的浮现一层薄薄的朦胧水雾,眼尾微红。
这还是我第一次这么大的情绪波动,是因为恐惧害怕?还是因为恼火愧疚?
我不敢再去看柱上的少年,而是愤愤地盯着贺安丞。
「…只是精心为你筹备的礼物罢了。」男人敛了敛神色「不满意换一个就是了,这么生气干嘛。」还是一副泰然自若的样子。
我蓦地松手,错愕的盯着眼前的男人,突然觉得他唇角的笑很可怖。
怎么跟疯子交流?那就是站在疯子的角度。
「是,我很不满意。」我对着他的视线一字一顿道。
「但如果明天你能把你自己的命当礼物送给我的话,我想我会很开心的。」
贺安丞垂着眸子沉默了会儿,而后缓缓抬眸认真道:「那样你会笑吗?」
我看着他眸中的平静,最后低下头轻声对他说:「会。」
47.
今天是我的 23 岁生日。
我握了握藏在口袋里的枪,神色淡漠的走到客厅。
地上是成堆的蜡烛,有序的铺满了整个客厅。
朦胧的烛影下,一切显得柔和,我逐渐看清了坐在座位上的男人的轮廓。
他正温和的对我笑着,却总有一丝说不上来的不对劲。
「朝朝,生日快乐。」他将蛋糕推至我面前,我象征性的吹了吹蜡烛。
气氛有些凝固,我缓缓切下一小块蛋糕,「江钰逃走了。」
这话让本就沉压的气氛更添一丝紧张。
面前的男人却没有给任何反应,黑眸不曾流露丝毫情绪。
一个瞎子怎么可能逃的走,答案显而易见「我放的。」他却表现的平静如水,好像早就料到一般。
我不死心,因为我想从他神色中看到其他的情绪,继续开口「他会报警。」
直到我说出这句,他才懒懒掀了掀眼皮,漫不经心说了一句「吃蛋糕。」
48.
我努力平复自己的心情,我觉得自己无法和他沟通。
我垂下眸,叉了一口蛋糕往嘴巴里送。
对面的男人突然起身朝我走来,他俯身贴向我,将我圈在了他的阴影下,探出舌尖轻舐过我的唇瓣,上面似乎还残留着淡淡奶油的甜味。
「这个蛋糕是我亲手做的。」他用指尖轻轻描绘勾勒着我的唇。「是不是太腻了?」
他又自顾自轻笑了一声「不过你吃了我很开心。」
男人的黑眸暗沉沉的,看不出任何情绪「不怕我下药吗,在你看来,我怕是什么事都做的出来吧。」
他将头埋进我颈肩,传来湿热的微痒,贺安丞的声音很轻,带着从来没有过的认真「朝朝,我爱你。」
但还是清清楚楚的传入了我的耳朵,唇边不禁浮现几分嘲弄。
「你不觉得这种话从你嘴巴里说出来很恶心吗。」我没去看他。
「玩弄别人很开心吧,现在竟然连养女都要… …」
还没说完的话蓦地被他用唇堵住,他修长手指插入我发间,紧紧按住了我的头部,缠住我的舌头,冷冽带着侵略性的气息狂卷袭来。
任我怎么推都推不开,直到丝丝腥甜从唇齿间蔓延,他才离开了我的唇。
我冷眼看着他,突然发现哪里有点不对,我猛地往口袋里一摸。
枪没了。
再抬眸时对上的是贺安丞那双平静无波的黑眸,如千尺深潭,淡漠到看不出任何情绪。
我的额角渗透出涔涔薄汗,神色紧张的看着他。
只见男人握着枪的手在空中划出一道弧度,冰冷枪口抵住了我的头。
我身体一僵,死死盯着他唇边倏然溢出意味不明的笑。
我就知道,他真的什么都干的出来。
所以现在是要把我杀了么。
我释然的轻叹了一声,而后缓缓闭上双眸。
但想象中的剧烈疼痛迟迟没有降临,冰凉触感从我额头上消失。
听到一声轻笑和枪的上膛声,我感觉有些不对劲。
我睁开眼睛,看到的却是贺安丞拿着枪抵住了自己的脑袋。
尽管面前的男人不带任何表情,但眸中的深情怎么也掩盖不了。
「朝朝,我爱你。」他看着我的眼睛,很认真的说了一遍,而后无力的垂下脑袋,颤抖的羽睫遮住了眼底翻涌的情绪,「你笑一笑,好不好。」
「我把命送给你… …」男人眸光里透出了点哀求。
他的身体在一声刺耳的枪声后倒下,碰倒了几根红烛,鲜血涌出,大片腥红侵占了我的眼球。
蛋糕还摆在桌上,只少了一个缺口。
我怔在原地,什么反应也没有,呆呆的望着贺安丞倒在血泊中的身体。
指尖颤抖的抚上了自己的唇角,感受着那抹古怪的弧度。
窗外传来声声警车鸣笛,我的视线还在男人身上。
小小的烛火逐渐燃烧在一片,赤红的火焰像发了疯般的蔓延,肆无忌惮地吞噬着一切,包括贺安丞的身体。
我面无表情的看着一切,没有动。
我想,一会儿,大火也会蔓延到我身上吧。
49.
门口聚集着一片警察还有一道熟悉的身影。
他们看着面前的火势都止步于此。
沈思年看着眼前被赤红紧紧包围的房子倏地怔住,在一道道惊讶的目光下毫不犹豫的冲了进去。
却在进门的那刻被人拉住,「等救火队来吧,里面的人怕是…」男人不再继续说下去,神色难言的看了他一眼。
沈思年却是淡淡拂开了他的手,什么也没说,走进了熊熊火焰中。
朝朝……
眼睛四处寻找,却始终没有发现她的身影,不禁露出茫然的难过来。
沈思年红着眸子,撕扯着嗓音喊着,「朝朝。」
他的唇瓣几近无色,脸色白的像纸。
空气中弥漫的烟让沈思年精致的眉狠狠蹙起。
心底徒然生出几丝密密麻麻的疼痛感,好似穿透他的心脏,尖锐细密的疼堵住了呼吸,他张开唇瓣,小口呼吸着。
他还是没有放弃。
他一定会找到的,朝朝一定会没事的。
但看着四处被火焰侵蚀的残骸,男人不禁陷入迷茫。
他是不是……来晚了。
他从来没有这么着急过,心就像被什么东西牢牢攥紧。
他承认,朝朝是特别的。
茫然中,一抹白色身影突然撞进了他的视线。
男人心底笼罩的黑压终于散开,升出几分喜悦,但又在刹那间湮灭。
吊灯在少女头顶摇摇晃晃,砸下来的那瞬,沈思年扑了过去。
50.
我被沈思年紧紧抱在怀里,看着鲜血从他额角缓缓滑落,衬着苍白毫无血色的肌肤,显得凄美脆弱。
在彻底塌陷的最后一刻,我被他救了。
我的意识模糊不清,耳边传来嘈杂的救护车声混着警车鸣笛。
我昏了过去。
再次醒来时,是在医院。
而沈思年头部受到了重创,现在还昏迷不醒。
贺安丞死了,大火侵蚀完了他的身体,有关他的存在都随着那场火而消失。
耳边突然回响起贺安丞讲故事时的温柔声音,这一切就像是做梦般。
至少……他做到了让我想一辈子都忘不了他。
我走到了沈思年的病房,看着病床上躺着的男人陷入沉默,他的唇色极淡,好看的眉眼微蹙,尽管他此刻没有意识。
就这样一动不动的躺着,不知何时才会醒来。
他骗了我。
他救了我。
我缓缓走近他床边,将手覆盖在他额间,隔着肌肤亲了下去。
他昏迷了两个月,还是没有醒来的迹象。
医生说,他可能会有短暂性失忆。
我想,这挺好的,在他失忆期间,离开他。
可当他正真醒来,不带任何感情的问我是谁时,心底莫名划过的失落感又是怎么回事。
面前的男人薄唇轻抿,黑眸中散发着淡漠疏离。
「你是…?」他声音微哑。
我怔了怔,垂下眸,敛下眼底翻涌而过的情绪。
最后笑着对上他冰冷的视线。
「我叫…陆朝朝。」
朝朝…听到这个名字时,男人忽地愣住,眼尾有些发红,薄薄水雾在他眸中隐现。
「朝…朝?」他的声音有些哽咽,迟疑的重复了一遍我的名字。
我轻轻应了一声。
看着他暗沉的黑眸逐渐染上情绪,我的心也跟着颤了颤。
不自觉回想起在废弃游乐场男人不经意间流露的伤感低落,还有那时承诺过他的话。
「我答应过一个人…」
「要带他去游乐场。」
我总不能食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