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既然死不了人,那你来试试吧。」
话音刚落,就听「扑通」一下落水声,岸上的人群骤然喧哗起来。我仿佛被突然拉进了一个深渊,四周全是黑暗,让人无处挣扎。
昏沉的大脑仿佛被劈过一般生疼,我猛然睁开眼,一片雪白刺入眼眶,生生赶走了方才大脑里回响的声音。
环顾四周,似乎是间病房,床边坐着一个吊儿郎当、痞里痞气的男生,一手啃苹果,一手玩手机。看着这个全身上下写着「富二代」「花花公子」标签的男生,我认真地想了想,自己二十四岁的人生里似乎没有这号人,于是艰难地开口:
「你……」
这一开口,吓得玩手机的男生一哆嗦,我自己也吓了一跳,因为声音极其嘶哑难听。
「哟,何大小姐醒了?医生都说你至少要昏迷一天才能醒,你这恢复能力可真是令人惊叹啊。」
何大小姐?那是谁?
我脑子里蹦出一大堆问号。
看我一脸迷茫,那个男生摆出一副故作同情的面孔:「何聆,你该不会被张知言推进湖里后,脑子也进水了吧?唉,你说说你喜欢谁不好,非要喜欢张知言那个霸道总裁,给自己找虐,人家可是只会念着他的小白莲何念啊……」
眼前的男人还在喋喋不休地说着,我终于抓住了几个关键词。
何聆?张知言?何念?
这不是我刚追过的一篇狗血霸道总裁文里面的人物吗?什么情况?我穿越了?
一把抢过床边男生的手机,我看向屏幕,上面倒映着一张略显憔悴却难掩明艳的脸孔,只是一头别扭的黑长直使颜值大打折扣。
这张脸分明不是我看了二十四年的那张!
果然,我穿越到刚刚发了几千字吐槽的霸道总裁文里面了。
忍不住闭眼哀叹,不就是一直看不下去这种霸道总裁文的脑残设定,所以才控制不住地发表了一篇批斗文章,结果就被直接传送到了自己吐槽的女主身上,早知道就该谨言慎行!
我回忆了一下这本叫《霸道总裁你别跑》的小说。
小说里,女主何聆和男主张知言从小一起长大,两家也是世交。张知言大何聆 5 岁,何聆还在上学,张知言却已是企业的接班人。按照狗血霸总文的套路,女主从小就喜欢男主,男主则是一副「我是霸道总裁你不配」的模样,脑残女主便越挫越勇,在作死之路上越走越远。一系列狗血大戏就此拉开帷幕,前期女追男、虐女主,后期男主幡然悔悟,开始男追女、虐男主。
真是一部你方唱罢我登场的好戏(写在几千字吐槽里面的一句)。
这狗血文里怎么少得了恶毒女二,也就是女主同父异母的姐姐何念。按照作者的套路,又是女主妈妈生产时听说了女二妈妈的存在,一气之下落下病根,缠绵病榻几年后便去世了。
女主因此从小就讨厌何念母女,将自己嚣张跋扈的大小姐个性发挥了个淋漓尽致,女二也是不甘示弱地装可怜、挑衅加陷害,男主却仿佛眼瞎了一般,只知道处处维护小白莲女二,无论对错,只会对女主横加指责。
于是便有了故事开头那幕女主被男主推进湖里的情节。
想到这里,我不禁摇头。本是男主到女主的大学参加学术探讨会,品学兼优的女二被安排献花。在女二刻意的挑衅之下,女主脑子一热就上了钩,以为是女二蓄意勾引,于是召集了一群人把女二堵在后花园,威胁女二如果再接近张知言就将她推进湖里。这时,及时赶到的男主不仅英雄救美,还在女二的挑唆下,反把女主这个「恶人」推进了湖里。
虽然何聆是自作自受,但她毕竟是被自己深爱的人推进湖里,而我能穿进这副身体里,就证明原本的何聆已经被自己深爱的人亲手害死了,再加上本体的记忆逐渐涌入脑海,我心里不由升起几分对原主的心疼。
「何聆,你不会脑子真进水了吧?就算你摆出这副楚楚可怜的表情也没用,张知言可不吃你这一套……」
差点忽略了眼前的男生。我回忆了一下,这个男生就是何聆硕果仅存的两个朋友之一,任华远。毕竟嚣张跋扈的大小姐脾气是真没几个人受得了,也只有这个二世祖才和何聆臭味相投。
小说中何聆和任华远并没有感情戏。说起何聆的朋友,还有一个就是大学认识的室友,乔阳。虽然作为富二代的何聆前呼后拥一堆小跟班,但是唯一算得上朋友的也就这两位。
「死要饭的,小聆刚醒过来,你就不能少说两句戳心窝的话!」
说曹操,曹操到。乔阳拿着化验单推门进来。「死要饭的」这个外号还是根据任华远的名字起的,叫什么不好偏偏叫「化缘」。
任华远不屑地哼了一下,说道:「何大姐要是怕这些戳心窝的话,也不会鬼迷心窍喜欢张知言这么多年了。」
「说得对,从前的我就是鬼迷了心窍,才会对张知言穷追不舍。」
乔阳和任华远同时露出「见鬼了」的表情,因为之前的何聆不管怎么被张知言虐,也不许别人说他半句坏话。
我不由暗笑,这还只是个开始呢,既然现在带着这副身体的是我,那我可不准备按之前的脑残情节走。
2
看着眼前豪华的别墅和公主房一样的卧室,我心里不由地嚎起来:
谈什么恋爱!谈什么恋爱!金钱才是王道!
不要怪我如此激动,毕竟没穿过来之前我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小老百姓,天天上班攒钱,工资勉强能在一线城市养活自己。现在突然暴富,我能不在房间的地上打滚就已经很有自制力了。
小说里,何父是白手起家,虽然有了一个女二这么一个荒唐的婚外恋「果实」,但总体还是好得没话说,不然也不会因为何聆不同意而不认何念这个女儿。只是小说里的何聆痛恨一切,作天作地,间接害死了何念的母亲,硬生生把父女之情给作没了,何父也被气得撒手人寰。而何父死后,何聆家被人算计得一干二净,她便找张知言自荐枕席,被拒绝羞辱后还对其下药,最后携子上位,这才嫁进了张家。
这也是这本小说的一大槽点,没见过这么倒贴的女主。
既然现在既然是我在这个身体里,那就不能按小说里来了。回到家后,我和何父上演了一出「父慈子孝」的戏码,一直被冷落的何父更是激动地大手一挥,赐下一笔巨款补偿。这对之前的何聆来说不算什么,但是对我来说,何父此时就像黄金一般闪闪发亮。
或许是我眼中的孺慕之情太过明显,何父更是激动地让司机带着我出去买买买。可能对日理万机的何父来说,表达父爱的方式只有金钱。
于是我就坐着专车直奔最贵的发型设计屋。
为什么先去发型屋呢?因为之前的何聆以为张知言喜欢长发温柔的女生,硬把自己明艳的面孔往温柔贤惠里打理,这一头清汤挂面的黑长直,反而显得不伦不类。
到了传说中最贵的发型设计屋,我把金卡往桌上豪气一拍:「把你们这儿最好的发型设计师找出来!」
一个帅气的小哥哥拿着锃亮的剪刀,露着雪白的牙齿向我走来:「美女想要什么发型呢?」
我一撩自己的头发,对小哥哥浅笑道:「怎么高贵冷艳就怎么给我整。」
小哥哥明显见过大世面,面不改色地拿起工具就开始了。
四个小时过后,我看着一头的长发羊毛卷,努力克制住自己翻白眼的冲动:「这发型显高贵冷艳吗?」
小哥哥还是露着一口雪白的牙齿:「美女,你的脸最适合这种发型了,清新脱俗中又不失活泼,高贵中又带些平易近人……」
理发师小哥哥喋喋不休地赞扬着自己的手艺,我忍不住打断:「我能问一个问题吗?」
「什么?」
「请问你的艺名是 Tony 吗?」
「……」
虽然和想象中的高贵冷艳差了点,但比之前的黑长直还是好看多了。
做完头发,直奔商场。之前的衣服不是做作的淑女公主装,就是暴发户一样的不良少女装,反正我是一件都不想穿。
人生第一次可以只看喜欢不问价格的尽情买买买,我不由意忘形起来。然而真理告诉我们,人最不能做的事情就是得意忘形。
于是当我和一个人同时拿着一件衣服大眼瞪小眼时……嗯,没错,就是陪何念逛商场的张知言。
我心里不由狂啸:
「要不要这么狗血,逛个商场都能遇到男主和女二?这是什么主角光环啊!我沉浸在金钱的海洋没注意周围的人,你们两位就不能躲我远点吗?非要女主女二正面 battle 吗?」
虽然心底一片波涛汹涌,但我还是努力维持着表明的不露声色。何念和张知言则明显一副惊讶的表情。
好吧,我原谅你们了,毕竟顶着这一头羊毛卷,还真是看不出来之前何聆的影子了。
3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张知言,他不耐烦地甩开和我拿着同一件衣服的手,说道:「我以为你落了水能安静几天,怎么还是这么迫不及待地出来?」
看着张知言一脸的不耐烦,我明白了,这个霸道总裁肯定以为我是跟踪他们而来的。
大哥,你有眼睛不能自己看吗?我身后的司机大包小包提了十几个,明显是我先来的呀。
面对这个害死原何聆的「凶手」,我心中生不出半分好感。虽然他长着一张小说男主御用脸——雕刻出来的五官,锋利的薄唇,漆黑深邃的双眼……想着这些描绘,我突然莫名其妙地想笑,没想明白为什么想笑时,我就已经笑出声了。
看我笑得没心没肺的样子,张知言的眉头皱得更深了。
「何聆,你笑什么?」
连笑都不行了?霸道总裁都喜欢管得很宽吗?
我克制住翻白眼的冲动:「没什么,就是好不容易养好病出来买个新衣服,却被人平白一顿指责,心里觉得真是太无语了。」
「你家里的衣服拉出来一个房间都装不下,在这里卖什么惨?小念为数不多的几件衣服被你全部剪烂毁掉,也没见她像你这样天天打着没衣服的招牌大手大脚。」
张知言毫不客气地指责道,我本想反驳没做过这些事,转念想起何聆在学校的那一群狐朋狗友真有可能打着她的招牌去欺负何念,毕竟之前这种事他们也没少做过,这个锅背得倒是不冤。
说起何念,我这才正式打量起她来。以往的何聆满心憎恶,只觉得何念面目可憎。但是我现在心平气和地看着她,发现何念长的是真好看,雪白的皮肤,小鹿般水灵灵的眼睛,虽然和何聆有着相似的眉眼,可是何聆的眉眼上挑略显张扬,而何念却是圆溜溜的显得柔弱可欺。也难怪之前的何聆发了疯似的去欺负她,这副样貌可不是惹人心疼嘛。
见我一直看着何念不说话,张知言一把把她拉到身后:「何聆,你又瞪着小念做什么,她什么都没有和我说过,是我亲眼看到你的那群狐朋狗友把她衣服从宿舍丢了出来。」
好吧,难怪之前何聆不讨人喜欢,有这一帮猪一般的队友真的很难刷好感。
说到底何念也没做过什么过分的事,只不过她恰好也喜欢张知言而已。小说里,早期的何念也只是装装小白莲不痛不痒地陷害一下女主,想让女主过得没那么痛快,后期她母亲被何聆间接害死,她才彻底黑化晋级成了终极绿茶婊,手段狠辣,令人瞠目,又是绑架威胁女主,又是设计张知言出轨。
我不是原何聆,自然对她没那么大的怨言,反而觉得此时的她是校园暴力的受害者,有些可怜。
于是我就歪过头看向张知言身后的何念,说道:「那个谁……之前是我过于蛮横不讲理,我给你说声抱歉,我会警告我的那群狐………朋……朋友,以后他们不会去找你麻烦了。」
差点把狐朋狗友说出来,还好机智改口。
这时的张知言和何念表情明显一呆,显得分外同步,估计是没见过这么通情达理的何聆。
张知言的眉头越皱越深:「你又在耍什么花招?」
没办法,之前的何聆在张知言心里劣迹斑斑,估计很难改善在他心里的印象。我无奈地耸耸肩,把手里的衣服还给导购,转身准备离开。
身后的张知言似乎不满我这般态度,以为我又在筹谋什么诡计,开口警告道:「何聆,我不管你又打什么主意,之前都给你说过无数次了,以后但凡小念再受到什么欺负,你别想逃脱干系。」
因为对之前的校园暴力心有愧疚,便不准备和他们纠缠,结果张知言这个脑残男主反而蹬鼻子上脸。
「张知言,何念的事,是我之前做得太过,我心里有愧。可是你现在拿什么立场来说我?从小到大我什么时候做过对不起你的事情?你又有什么资格在这里警告我?」
不仅没有对不起你,之前的何聆还处处拿热脸贴冷屁股,将一颗心捧给张知言,任其蹂躏,要说对不起,也是你对不起她。我心里默默地吐槽了后半句。
张知言脸瞬间黑了:「你叫我什么?」
嗯?
这关注点这么清奇?
我想了一下,之前的何聆好像一直是追着他叫知言哥哥的。想到这个称呼,我就想起鸡皮疙瘩。这种狗血总裁文的称呼能不能换一下?
「怎么?之前因为你年纪大才叫你一声哥哥,你真把自己当我哥了?我爸还在呢,轮不到你来管我。」
我注意到,说到何父,一直不作声的何念脸色变白了,这才反应过来那也是她父亲,还被之前的何聆逼得无法相认。无意中,我又戳到了她的伤疤。
强忍着不去看她,我接着说道:「张知言,咱俩从小到大的情分已经被这些年的你折腾没了。你可以放心,我以后不会再纠缠你了,你就当之前的何聆是被你……杀死在湖里了吧。」
张知言的脸色本来越来越黑,可我最后一句话成功地把他的脸色变白了。
没办法,我心里对他还是有几分怨言的,之前那个女主虽然脑残了些,但也终归有可怜之处。
说完我转身就离开,可是忽然感觉哪里不太对。
等等……可千万别给我上演什么痴情女主幡然醒悟不再去爱,男主发现自己早已情根深种,开始倒追的戏码!我可是穿越来当富二代的,不是过来谈恋爱的。
心里愈发不安,于是偷偷回头看了一下,张知言一副神色恍惚的模样,不像是情根深种,我这才松了一口气。
突然间,我的视线又撞上何念一双漆黑发亮的眼睛,心里不由发虚,毕竟之前的她和何聆可是斗得不死不休。
4
可能是刚怼完男主,所以心情分外美好。本来请假了一周,但是现在我迫不及待地想回到大学校园里,毕竟之前已经工作了两年,深知大学生活的美好。
何聆如今刚大三,还可以再享受两年无忧无虑的大学生活。
带着这种兴奋的心情,我先去警告了狐朋狗友不许再对何念出手,然后又在校园里捡了一条流浪的卷毛狗,看到狗狗的卷毛和自己的发型有异曲同工之妙,就忍不住掏出来全身的零食,哄了半个多小时才把狗狗骗到手。可惜一回宿舍就被怕狗的乔阳赶了出来,无奈只得把小狗交给家里的用人饲养。
啊~美好的大学生活,我来了!
这种兴奋只维持了一天,第二天,看到正式的课表后,我就开始头疼。之前的何聆虽然蛮横霸道,但是为了追逐张知言的脚步,硬生生地考上了张知言就读过的这所全国内数一数二的大学,现在等于是自己需要埋头苦读,才能赶上之前何聆的脚步了。
第一节课是高数,刚进教室,我就被震惊了,只见能容纳近 200 人的教室坐得满满当当。我不由地感慨:「高级学府就是不一般,这么枯燥的课程出席率还这么高。」
要不是之前的朋友占了位置,这节课我就得站后面听讲了。刚跟乔阳在占好的位置坐下,授课教授就过来了。一看到授课教授,我就明白这节课为什么出席率这么高了,学生还一个个无比兴奋,打扮得花枝招展,简直不是来上课,是来相亲了。
讲台上立着一人,一丝不苟的白衬衫解开了前两个扣子,露出一点若隐若现的锁骨,衬衫袖子挽到手肘下方,露出一部分线条流畅的手腕,修长的手指捏起一只粉笔,另一只手拿着教案,再加上一副金丝眼眶遮住了略显狭长的眼睛,妥妥的斯文败类、衣冠禽兽啊……
呸呸呸……一时激动,成语都开始乱用了,虽然这位教授并没有比张知言的相貌更帅气逼人,但是由于对张知言印象不好,所以现在我觉得这个教授越看越顺眼。
回忆了一下,小说里的确有这么个角色,就是大名鼎鼎的悲情男二,沈思渊。一开始没想起来是因为当时没细看,只知道有这么一个教授存在的男二,没留意他是教什么的。
要说这男二吧,一个品学兼优的高材生,出身书香门第,家世清白,因为表现优秀,被院长钦点毕业直接留在学校任教。有了院长的保航护驾,沈思渊的事业顺风顺水,一路升到了教授,不出意外,院长的位置也是他的,然后意外便来了。
小说里女主落水以后倒是长了个心眼,不再横冲直撞地欺负人了,看到男主对功课次次第一的何念另眼相看,便以为只要超过何念,男主就会看自己一眼。但是女主唯独高数这一门年年挂科,于是就开始缠着沈思渊补习功课。
补习了一个学期之后,在女主光环的影响下,何聆果然考了第一,然而男主并未多看她一眼,反而意外获得了沈思渊的青睐。于是便开启了男主虐女主、女主虐男二的狗血之路。最后害得男二丢了工作,还因为救被绑架的女主,失去了一条腿,可是女主依旧心心念念那个在绑匪面前弃自己于不顾的男主。最后的最后,男二一个人瘸着腿孤独终老了。
我还记得自己几千字吐槽里面有一半都是说这个男二,女主自己恋爱脑就算了,还害得身边之人不得善终。
看着眼前这个活生生的沈教授,我现在十分庆幸自己穿来得早,还好没有到女主开始接近他的剧情,保住了沈思渊的一条腿和前程。
正当自己暗想要离男二远一点时,讲台上的沈思渊突然一眼望过来,目光隔了中间十几排的学生,硬生生落到了我的位置。我还没来得及惊讶,沈思渊突然展颜一笑,收回了目光。
突如其来的一笑,仿佛狠狠在我心里砸了个洞,心底里如同暴风过境,在不停歇吹着那个洞口。
缓了好大一会儿才回过神,我努力地想了想,女主开始接近沈思渊是在落水以后,现在这副身体换成了自己,按理说应该和这个教授之前没有任何交集啊,可是刚才沈思渊的笑容分明是认识自己的,难道自己忽略掉了什么情节?
想破头也想不起来还有什么情节,我索性就不去想了。不过,本来打着拯救男二前途和腿的主意准备对他敬而远之,但是这个笑容彻底打碎了我的所有想法。
心底里那个洞仿佛在呼啸着什么,细听全是他的名字,所以本来在小说里就是属于老娘的男人,现在对他出手也只是顺应天意而已。
我这样安慰着自己。
单身了二十四年的我,终于发现有比金钱更重要的事情了。
5
刚下课就有一堆女生朝沈思渊围了过去,一个个努力展现着自己求知好学的一面,但是瞎子也能看出醉翁之意不在酒。于是,打着求学之名去接近沈思渊的想法也胎死腹中。
看着我对着沈思渊离开的方向捶胸顿足,一旁的乔阳不由地开口:「小聆,你这抓耳挠腮的又想干什么?」
「阳阳,我突然发现咱们沈教授怎么越看越顺眼呢?」我托腮花痴道。
乔阳忍不住抖了一抖,拍掉手臂上的鸡皮疙瘩:「我说小聆啊,你这是又抽风了?你是不是真的像乞丐(任华远)说的那样脑子进水了,再说你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沈思渊这种书呆子的类型了?」
「人嘛,总是在遭遇一些打击后才会幡然悔悟,发现自己所托非人。」我故作深沉地说道。
乔阳则是不屑地回道:「你可拉倒吧,张知言从小打击你到大,也没见你幡然悔悟过呀。」
果然之前的何聆倒贴张知言的形象根深蒂固,毕竟可是有过许多次记吃不记打的经历了,不被信任也是正常。不过这种事倒也不急于一时,毕竟日久见人心嘛。
「阳阳,我决定痛改前非,现在沈教授就是我的最新目标……不对,唯一目标。你给我出个主意,我要怎么接近这个目标呢?」
看到我对天发誓,乔阳虽然不信,却也没再提张知言了:「就用你以往的手段呗,死缠烂打。俗话说得好,什么烈女怕缠郎,不对不对,应该是烈郎怕……不对,是烈男……」
看着一直在和成语纠结的乔阳,我不禁扶额。
算了,还是靠自己吧。
还没想好怎么和沈思渊来一个难忘的初遇时,就到了周末,何父老早就念叨着让我赶紧回家,周五下了课还安排了司机过来接送。
然而一推开门,我就明白何父为什么这么急切地让自己回家了,因为客厅中此时正坐着笑得春光灿烂的何父,和一本正经人模狗样的张知言。
见我回来,何父热情地把我拉到客厅坐下:「聆聆呀,前几日你不是说想去 B 市看风景吗,正好我听说知言这孩子明天要去 B 市谈一桩生意,你说赶巧不赶巧?」
看着何父拼命地挤眉弄眼,一副「快夸我」的表情,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心中默念:
「这是何聆的父亲,这是何聆的父亲,这是……」
没等我安抚下自己想飙脏话的心情,就听何父说:「所以我今天特地把知言叫过来了,这周末你就和他一起过去吧,正好我这边有业务走不开,就让知言代劳了。你跟着知言顺便学习一下业务能力,反正爸爸这公司是早晚要交到你手里的。」
何父一副慈父的表情,而一旁早就对这种场面习以为常的张知言并未开口,毕竟之前的何聆总是在没课的时候跟他屁股后,按张知言的性格,他肯定不愿带着何聆这个跟屁虫,想必这其中何父也没少出力。看来这段时间我对何父太好了,才让他想法子地对我好,主意都打到了张知言身上。
我努力忽略张知言眼中的嘲讽,挤出一副微笑,对何父说:「爸,你看你这记性,B 市不是当初你想去的吗,我可没说过想去看风景。再说了,我这刚回学校,发现功课落后了许多,学习谈业务也不急于这一时,我还想着周末好、好、学、习呢。」
我特地把「好好学习」几个字咬得很重,但是何父视而不见地以为我是在欲拒还迎,当机立断地对张知言说:「你看着聆聆这孩子,高兴得话都不会说了。」
我:????
不等我开口,何父又非常有效率地对家里的用人说:「李嫂,把聆聆的行李拿过来吧,天色不早了,赶紧让他们俩收拾收拾出发。」
你也知道天色不早啊?上赶着把女儿向外推,有没有关心过我这个刚回家的女儿吃过饭没?要是之前的何聆,肯定感谢死何父的举动了,但我不是那个痴恋张知言的何聆啊!这疼女儿也不是这么个疼法吧?
然而不等我开口拒绝,我和张知言已经连人带行李的被推到了大门外边。行李哪会收拾得这么快?一看就是早有预谋地打包好了。
果然是亲爹,坑起女儿绝不手软。
刚在乔阳面前对天发誓对张知言绝无他想,结果就来了这一出,到了别人眼中,肯定又是何聆心甘情愿地倒贴,鬼才相信现在的我对张知言没有一丝眷恋。
「哼。」一旁的张知言也心有灵犀地开口,「上次在商场见你信誓旦旦的模样,以为是你真的长大了,懂事了,原来是学会了欲擒故纵啊。」
现在的我,面对这脚下一个行李箱,加上一个行李包,还有一个大活人,不想说一句话,已经心如死灰。
果然这种总裁文的主角光环不会这么轻易放过自己,我如今生活在一个书里的世界,全世界都是男女主两个人的助攻,没有条件也要创造条件地给主角制造机会、升温感情。
6
张知言转身离开,丝毫没有帮我拿行李的打算,我略一停顿,便自力更生地拉着行李,提着包向另一个方向走去。
张知言看我没有跟上去,开口道:「何聆,你又想怎么样?」
我头也不回地说道:「乔阳这周还在学校,我这就回去陪她,就不麻烦张大少爷了。」
还未走出几步,手腕就被狠狠地抓住,一个用力我就被迫转身看他。果然霸道总裁一生气不是抓手就是掐下巴。
「少给我玩什么花样,回头你又想给我安一个什么罪名找你父亲告状?然后再通过你父亲施压逼迫我带你出去?」张知言皱着眉头说道,看来以前是深受何聆其害呀。
「这次你放心,是我主动不想去的,我不会和我爸说一个字。以后我保证不会再有这种事了,免得咱俩相看两相厌。」
富二代的日子过得太舒心,差点忘了这是一部霸道总裁的虐文,才被何父打了个措手不及,以后定会好好说明,免得旁人瞎撮合。
听完我说的话,张知言一双漆黑如墨的鹰眼直盯着我,盯得我心里发毛,毕竟我不是正品何聆。然而下一刻,我就被连人带行李塞进了他的车里。
「你觉得现在的你有可信度吗?这次去 B 市,你给我好好待在酒店里不许乱跑。否则我直接让秘书送你回来。」
大哥,不想我去就直接让我走呗,还说什么让秘书再送我回来,多此一举,听着就觉得麻烦。之前的何聆的可信度真的有这么低吗?好吧,你自己上赶着找虐,那我也就不客气了。
打定主意之后,我就在车上躺尸,拒绝和张知言产生任何交谈,也不理会他的任何嘲讽。
然而到 B 市的第二天,张知言就把我丢到了酒店里面,他自己则去他在 B 市的豪华别墅住了。还真是霸道总裁,走到哪里都有自己的房子,不过这样也好,省得我看见他闹心。
本想着来都来了,自己在 B 市随便转转,结果一出门就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可不就是我心里的白月光——沈思渊嘛。
这一刻我就恨不得飞回去给何父一个大大的拥抱,这次助攻真是干得漂亮!
机不可失,我马上觍着脸跑过去打招呼。沈思渊一回头看到我,满脸的惊讶。我想了一下,他平时带过那么多学生,估计对现在的我还没有印象,于是我就主动开始了自我介绍:「沈教授,你也在这里啊?哦……我是你的学生,就是 XX 系 X 班的……」
话还没说完,沈思渊就笑着开口:「我知道你,何聆。」
这一笑顿时把我迷得七荤八素,完全忘记问他怎么知道我的了。
怎么会有人笑起来这么好看?他一笑感觉世界都变甜了。
不愧是我喜欢的男人,真好看。
正当我努力克制住自己不露出太过色咪咪的表情时,沈思渊开口:「我家就在这边,所以平时没课就会回来,没想到会遇到你。」
「好巧啊。我家人来这边谈工作,我也是顺便跟过来看看。」
书里的世界,所谓的女主光环,就是会随时制造和男一男二的偶遇,这一刻我彻底感受到了女主光环的优势。
想起刚才沈思渊好像从这边的一个养老院里出来,我便没话找话:「沈教授,我看你刚才好像从养老院里出来?你平时没事还会去养老院献爱心吗?」
然而沈思渊听到我的话后身体一僵,笑容也变得不自然起来。
好吧,不愧是我喜欢的男人,有故事!
刚认识我也不好意思太八卦,于是便装作只是随口一问,不等他回答就转移了话题:「沈教授你对这边应该很熟悉吧,有没有什么推荐的好玩的地方啊?我家人去谈生意了,我一个人在酒店太闷,想出来转转。」
看我不再追问,沈思渊明显松了一口气,随即热心地给我介绍当地特色,还身体力行地带着我转了一天。这一天,我开始感谢这个所谓的女主光环了,有了它,男二真是随时可撩。
通过这一天,我成功地拉近了两人的距离,还死乞赖白地要了联系方式,也打下了感情基础(我自认为的)。
晚上刚回酒店,门就被张知言的秘书敲开了:「何小姐,张总让我接您过去吃晚饭。」
这好好的大半夜吃什么饭?霸道总裁真是想起一出是一出。
「我不饿,就不过去了。」
秘书并未离开,还是带着职业微笑说:「张总那边有要情相商,不然也不会让我来打扰何小姐的。」
那倒也是,如果不是有事,张知言恨不得能躲多远躲多远,怎么会自己送上门来呢?看着秘书一副我不动他不走的模样,我只能认命地出门了。
到了餐厅,张知言已经点好了一桌子的菜品。嗯,明显的霸道总裁作风,没半点绅士风度,我也毫不客气地叫了服务员送菜单过来。
「这一桌不都是你爱吃的吗?你在和我置什么气??」
我翻着菜单,头也不抬地回道:「说这话你不觉得心虚吗?张知言,你自己看看这些菜都是谁爱吃的。」
麻利地点了几个重麻重辣的菜后,我指着这一桌子的菜说道:「我以前是见你喜欢吃这种清淡的,才会违心说我也喜欢吃,但是这些菜对我来说根本就是难以下咽。」
张知言被我一噎,不再说话了。相安无事地吃了几口饭后,张知言开始和我尬聊今天干了什么、吃了什么。突然大张旗鼓地把我叫过来,又自以为地叫了一桌「我喜欢」的菜品,这般姿态,定没好事。
果然,尬聊了几句以后,他似乎也聊不下去了,便直接开口:「明天这边有个宴会,你陪我一起去。」
这种不容商量的口气听着真是标准的霸道总裁口吻呀。
「什么宴会?为什么要我过去?」
估计是有求于人,张知言虽然脸色不好,但还是扶额给我解释道:「这次招标的李铮是个老狐狸,今天和他打了一天的太极也不见他松口。明天他夫人生日,开了一个晚会,打着晚会的招牌,来考量我们这些投标人。」
看到张知言头疼的模样,我就知道这次招标肯定有什么事情不顺利,但是……关我什么事?
「李铮和你父亲有些交情,听说你也来了 B 市,便让我明晚带你过去。」
「哦。」
「哦?」看我无动于衷,张知言挑眉道。
换作之前的何聆是绝对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的,但我可不这样想,他张知言谈不下来生意,关我什么事?我才不会去给他充当门面。再说了,我还准备明天继续撩我的白月光呢。
于是我抬手擦了擦嘴角,说道:「你谈生意,关我什么事?我明天有事,去不了。」
张知言怒极反笑:「你刚来 B 市,能有什么事情?」
我起身准备离开:「我的事不需要和你说明吧,今天谢谢张总款待了,我就先告辞啦。」
刚走两步,就听见张知言的声音冷冷地从身后传来:「这次投标,你们公司可是投了百分之四十的资本,你父亲没和你说过吗?若是失败,受牵扯的可不只是我。」
何父还真没和我说过这事,本来以为何父是个瞎撮合的恋爱脑,这样看来就没那么简单了。把我硬塞过来还真是打着别的主意,要不然八竿子打不着的李铮怎么突然想起来见我了?肯定是何父在背后打点过,既然都打点过了,那这次的投标应该是十拿九稳了,不过就是李铮故弄玄虚,想卖一个面子给我,让张知言从我这里欠人情。
还真是老狐狸呀,想来以张知言的智商也不难看出来,所以才摆出这副头疼的模样,硬着头皮过来请我。
想想就觉得好笑,这人情不拿白不拿嘛。于是我便毫不客气地对张知言说:「那你不早说,我这次没带礼服,你明天过来接我去买衣服吧。提前说明,我可没带钱。」
7
果绿色的露肩连衣裙,一头杂乱的羊毛卷被打理得整整齐齐,束在脑后,只在额头留下几丝卷曲的碎发修饰脸型。看着换装完毕后的自己,我不由地暗叹:
「这何聆的底子真不错,稍作打理便眼前一亮,虽没有何念那种柔弱动人的美貌,但是细看也是个清丽佳人,尤其是洋溢着生机勃勃的脸孔,让人忍不住想多看几眼。」
所以真的不明白为什么非要吊死在张知言这一棵树上,还要死要活的。
打扮好以后便去外面寻张知言,只见他一身剪裁得当的黑色西装,往沙发上随意一坐,就是一个活脱脱的男模,作者还真给了他一副好皮囊,惹得周围小女生都止不住偷瞄。
看见我走过来,张知言难得没有出言嘲讽。
「走吧。」
一路无言,到了目的地,看着豪华的酒店,我心里反有些紧张。毕竟我不是那个参加过许多宴会的何聆,第一次见这种场面,还真是有点胆怯。
我下意识地挽住了旁边张知言的手臂,如同是扶住一根拐杖,这才有了些底气。
张知言被我这突如其来的袭击整得一愣,毕竟我一路上都对他爱答不理,现在突然这么热情。他又露出那份嫌弃的表情,估计以为我是故意去倒贴的。
于是他毫不犹豫地开始抽自己的手臂,有些伤自尊的我则暗暗用力不让他抽出来。
想摆脱我?哪有那么容易。
我们暗暗较劲着走到宴会里面。看到这金碧辉煌的装修,琳琅满目的酒水和点心,还有走来走去贴满了「成功人士」标签的人群,我不由地咽了口气,真是活久见,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来这种场合。
正当我感慨时,张知言用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抽出来自己的手臂,一边迅速用手抚平被我弄皱的衣袖,一边低声警告我:「何聆,你给我老实呆着,大庭广众下我不想弄得你没脸。」
不就挽了个手嘛,说的跟我爬了他的床一样。
我张了张嘴准备回怼时,一道洪亮的声音插了进来:「这不是张总吗?刚才还念叨着没看见你呢。」
循着声音望去,是一个西装革履的身影,和何父差不多年纪,身材略微发福,满脸笑容也难掩其眼中的精明。看到我在看他,他一笑,说:「这位就是何家的千金吧?经常听老何念叨自己女儿各般好,见过真人才知道老何所言不虚啊。」
略一思索,这应该就是宴会的主人公李铮李总了,于是我便装出一副乖巧的模样:「李叔叔说笑了,我也时常听家父说起您,果真是百闻不如一见。」
不着痕迹拍了马屁,从李铮对我的态度可以看出何父没少从中出力,我果真就是过来混个脸熟,顺便捡个人情的。打了招呼以后,李铮便和张知言离开了,估计是去谈生意细节了,我和留下来的几位太太小姐说了几句场面话后便溜了。
这种虚情假意的场合刚来还新鲜,待了一会儿就感觉无趣了,果然富二代也是不好当的。于是拿了一杯酒水和些许点心,我就躲到角落里图清净去了。
可能是这里的点心和我犯冲,没吃几口就被噎住了,猛地喝了手里的酒水,还是没压下去。这时,旁边一只修长的手递过来一杯水,连道谢都来不及,我下意识地接过来喝了。喝完一抬头,我差点喷了。
这是哪里来的好运气?
眼前这个一身蓝色西装的人,正是我心心念的白月光——沈思渊!
想起此时自己狼狈的样子,不由地感觉脸上发烫。
沈思渊说道:「这宴会上的点心都是早就放置好的,时间一长就会过于干硬,吃的时候很容易被噎到的。」
看着我的脸红一阵白一阵的,沈思渊便善解人意地转移了这个尴尬的话题:「家母和李太太有些交情,我随着家母过来送寿礼,刚看到你我还不敢认,走过来才发现真的是你。」
「我也是陪家人过来参加宴会的,呵呵……真是好巧啊……」我尬笑着开口。
和沈思渊聊了几句才赶走初见他的尴尬,我趁热打铁地拿出之前小说中女主的手段,三言两语就敲定了去找他补习功课的事。小说里就是这样日久生情的,为了自己的终身大事,偷偷抄袭一下小说的路线也没关系吧。
「明天就要上课了,我等下开车回去,你怎么回去?需要我送你一程吗?」
天上还会掉这种馅饼?
我眼睛发亮,正准备点头,刚说出口的一个「好」字便硬生生地被一道声音打断了。
「何聆,你爸没告诉过你不要随便跟人走吗?」
我一转头,果然看见了满脸严肃的张知言。就知道没这么容易撩男二,关键时刻就会有人插一脚。
看着沈思渊的笑容渐渐收敛,我就知道他肯定是误会了,赶紧开口解释道:「沈教授,这位是我哥,我跟他一起来参加宴会的……那今天我就先和我哥一起回家,不麻烦沈教授了。」
听到我的话,沈思渊还未开口,就听见张知言凉凉的声音:「我什么时候又变成你……」
话未说完,就被我当机立断地推走了,推得太急还害得他一趔趄。落荒而逃的同时,我还不忘回头说:「沈教授,咱们学校见哈~」
坐进车里,明显的感觉张知言心情不好,不过我也懒得去问他,刚才要不是他横插一脚,说不定我现在正和沈思渊在回去的路上你侬我侬呢。
「你之前不是口口声声叫我张知言吗?怎么现在我又变成你哥了。」最后还是张知言打破了沉默。
「叫你哥总归是你占便宜,我吃亏,你有什么好生气的?」
「何聆,你现在这是什么语气?」
霸道总裁真是一点就爆,我忍不住心里吐槽。
见我不回话,张知言又黑着脸说:「刚才那个男人是谁?沈教授?你们学校老师?」
等等,这种捉奸在床的语气是什么情况,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我绿了他呢。事情似乎往不好的方向发展了,我当即准备将这种萌芽扼杀在摇篮里,清了清嗓子,扑上去拉住他的手臂,拿出最娇柔做作的口吻说:
「知言哥哥,你这是在吃醋吗?我就知道你心里是有我的。讨厌,喜欢人家就直说嘛!」
果然,这几句让我自己都差点吐出来的话效果极好。
张知言当场拍开我的手,丢下一句「你少白日做梦了」,就让秘书停了车,自己下车躲得远远的,想必未来几天他都不会想看到我。
8
回到学校后,感觉空气都变清新了,再枯燥的高数课,我都听得津津有味,一旁的乔阳时不时地偷瞄我,怀疑我掉水里摔坏脑子了。
终于在我百般撩以后,我带着书本去沈思渊办公室蹭课。这所大学里的老师都是一个人一个办公室,一进屋就看见桌子收拾得整整齐齐,书籍的摆放都透漏着严谨,简直对极了我的胃口。
小孩子才会喜欢霸道总裁,像我这种阅尽千帆的老(划掉)女人,就喜欢这种成熟稳重却又不失书生气的男人。
在我胡思乱想时,沈思渊已经开始给我讲课了,低沉的声音仿佛是 3D 立体环绕音环绕着我。果然喜欢一个人,他的什么都是好的。
突然瞄到墙上有一张课表,原来是每周沈思渊所带的课。为了以后充分把握和利用他的空闲时间,我偷偷拿出手机,趁着沈思渊俯身找教案,我打开相机对准课表准备开拍。
然而万万没想到我的相机忘了关声音!只听「咔嚓」一声,沈思渊转头看向我的手机,为了不让他顺着相机的角度找到我在拍什么,我反应神速地把手机对准了他。
「沈教授,你这个角度真好看。别动给我拍一张。」
沈思渊无奈一笑,一手按下我的手机,一手拿着教案在我头上敲了一下:「别闹,好好学习。」
我的天,现在是谁在撩谁啊?这个男人真是让人无法抵抗。
补完课出来,我满眼的红泡泡还没有消下去,就收到了一条坏心情的消息。消息是苏文文发的,也就是之前何聆身边最大的一个狗腿,最会做的就是仗势欺人。穿过来以后我就没再理会过这些跟班了。看到这条短信,我顿时有种不详的预感。
消息内容:「聆聆,快来 202 宿舍,给你看点好东西。」
202 正是何念的宿舍。
紧赶慢赶跑到 202,看到里面的情景我只感觉脑袋「嗡」的一下一片空白。
只见何念低头跌坐在地上,浑身湿透。透过她滴水的发梢,可以看到她苍白的抿得紧紧的嘴唇。旁边丢着几件崭新的衣服,可是都被撒上了墨水,还有课本全散落在地上,染上了污渍,明显的校园暴力现场,宿舍门口有很多旁观者,却无人插手。
我只觉得脑仁被气得生疼,一口气被堵在心口不上不下。穿过来以来,我处处躲着何念,一是无法面对一个被何聆欺凌过的女生,二是不想重蹈小说覆辙,和女二正式开撕。结果这群神助攻果然是不肯放过我。
我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开口:「苏文文,我有没有给你们说过不许再去招惹她。」
或许是我脸色太难看,苏文文这一群小跟班也显得有些不安,但还是硬着头皮说:「聆聆,我们本来也不想去招惹她的,是她处处炫耀张知言给她买了衣服。谁不知道张知言和你的关系,她这样做分明就是想让你被没脸,我气不过才帮你教训她的。」
「哦?我和张知言一没有结婚,二没有血缘关系,他给何念买东西关我什么事?」
我气极反笑,难怪之前的何聆那么难讨男主欢心,被厌弃得那么惨。有这样一群天天拖后腿、仗势欺人的朋友,真是无时无刻不在败何聆的名声。
「霸凌同学的感觉很好是吧?看到你欺负的人在你面前痛哭求饶,是不是会让你有种高高在上的优越感?苏文文,那你要不要尝一下被欺凌的感觉?」
话音未落,我顺手拿起旁边用来欺负何念剩下的半桶水,尽数泼到了以苏文文为首的几个女生身上,不出意外地收获了一堆尖叫声。
「苏文文,我警告你,以后少打着我的招牌去欺负人,承认是你自己在嫉妒有那么难吗?」
「我没有!」苏文文苍白着脸尖叫道。
「你没有?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前两天学院公布了沙盘模拟竞赛的第一名,正是被你现在欺负的何念,之前你可是口口声声说你对这个奖势在必得,想必你回家没少挨父母指责吧。」我开口嘲讽,当时看小说就感觉这一群小跟班不对劲,身处其境看反而更清楚了,「还有你们这些人,天天用为我出气的名义,肆意欺负别人,最后黑锅还得我来背,你们一个个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盘。」
被点名的几个人脸色都不好,但明显不敢多言,我就趁热打铁道:「我今天把话放在这儿了,这所学校里我只有乔阳一个朋友。从今往后,谁敢再以我的名义去霸凌别人,那就别怪我把这个霸凌的名声坐实!不过被霸凌的对象可是我说了算。」
小跟班们一片沉默,苏文文也咬着唇不敢多言,毕竟何聆的家世她们是得罪不起的。
看着围观者诡异的表情,发了一顿火后的我开始感觉有些不对劲了。我现在是在做什么?女主为了白莲花女二和别人开撕?这是什么匪夷所思的画风?
为了不让局面失控,我当即赶走了这波人,只留下我和何念。本来我也想转身离开的,但是看到默默收拾的何念,我心一软就蹲下来帮她捡地上的书本和衣服。
「这些衣服已经不能穿了,此事说到底是因我而起,你报个价给我,我把衣服赔给你。」
「我不需要你的虚情假意。」低头捡书本的何念突然推了我一把,没反应过来的我直接被她推倒在地。就见她苍白着脸,红着眼对我说:「先是授意人欺负我,自己又赶过来当好人,你还真是学聪明了,是想让我反过来感激你?」
我起身拍了拍弄脏的衣角,心平气和地说道:「我做这些不是为了你的感激。」
「好一个无私的何家大小姐,可真是高尚。」
听着她话里带刺,说到底还是介意这一个何家大小姐的身份,我开口道:「她们欺负你,我是来帮你的,怎么到头来你反而怨恨我更多一点呢?」
何念被我说得一愣,我继续说道:「这世界上很多事是天注定的,但是很多是自己努力可以改变的,正如她们欺负你嫉妒你,不过是她们感觉比不上你,所以才想把你拉下来。你要是不服气,就爬得高高的,让她们碰不到你。」
说完我就离开了,不给何念反驳的机会。出来之后我还不由地感慨:我真是太伟大了,这种时候还给情敌当心灵导师。
话说这个何念也是挺可怜的,换个小说,她就是标准的女主命——长相貌美,家世坎坷,还有个时不时霸凌她的同父异母的妹妹(没错,就是我),结果还是自强不息,考试次次第一,这不是苦情戏女主的标配嘛,可惜了,她投错了小说,只落得个恶毒女配的结果。
9
「唉……」
「这是你第五次叹气了,到底怎么了?」沈思渊收起补习课本,好笑地问我,「高数就这么让你难过吗?」
「不是因为高数,是我突然发现有些事是真的让人无能为力。假设结果早已注定,那是不是我不管怎么努力,还是会有各种因素推动促成它呢?」
我无精打采地说,在这个世界里待得越久,我越有种这样的感觉。就像是我想避开何念,结果就有一群 NPC 去创造我们之间的摩擦;我想避开张知言,结果各种神助攻就非得把我们凑到一起,而我的态度到头来好像影响不了任何剧情。
难道这真的无法改变吗?想起小说里自己的结局,又被堕胎,又被出轨,各种被折磨,被设计,还是痴心不改,我就一阵恶寒。还有眼前的这个白月光,结局也是不得善终,我心里就一阵发紧。
「小小年纪,想这么多做什么?」沈思渊却是开口轻笑。
「不。」我直视他的眼睛说道,「如果你被卷入一个故事里面,你明知道这个故事的结局,可你一番努力后却发现对结局可能并没有什么改变,你会怎么做?」
「我是越来越看不透你,你这脑袋里都装的什么?」沈思渊用食指敲了敲我的脑袋,看我固执地想要一个答案的模样,又开口道,「我不知道我会怎么做,但是我知道我会为了我想守护的东西,一直努力,就算无法改变,也不会停止努力。再说,你不是都说了结局是可能没有改变吗,不走到最后谁知道呢?」
我直直看着沈思渊的双眼,就是第一次见面时这一双眼,硬生生地将我心底望出了一个洞。就像他说的,为了填补这个洞口,我不会停止改变,女主的路线我管不了,自己的路我还是有决定权的,管他最后结果如何,且行且珍惜。
鬼使神差地,我伸手拿下了沈思渊的眼镜:「沈教授,你眼睛这么好看,为什么要……」
话未说完,我便说不出来了,因为少了眼镜的阻隔,我彻底地看到了他的眼睛,仿佛是浩瀚星河,又仿佛是大海深处。有种将人吸进去的魔力,不知道为何,在他眼里,我仿佛看到了另一个自己——没穿过来之前的自己。
莫名地,我就想靠近这双眼睛,像被什么所吸引。等反应过来时,我已经亲上了他的嘴角。沈思渊仿佛被惊呆了,一动不动。我也惊呆了……
我在干什么!
色字头上一把刀,我到底在干什么!
鉴于这个尴尬的场景,我当机立断拔腿就跑,跑出来以后我才发现,我自己的包不仅忘带了,还把沈思渊的眼镜给顺出来了。完蛋了,这下真的没脸见人了,这才刚认识几天,我就这样了,沈思渊会怎么看我?
此时的我欲哭无泪,也终于明白了喜欢一个人真的会喜欢到身不由己。真的是身不由己……不然我实在想不出什么别的借口了。面对这种烂摊子,我当即准备装死逃避,于是直接飞奔回家,请了一周的病假。或许是我的反应过于异常,惹得何父还放下工作来问我怎么了。
刚在家躺了一天,就接到一个电话,正是许久不联系的任华远(乞丐)。乞丐这朋友真不是白当的,听到我没精打采的声音,当即约了一群狐朋狗友喊我出去。
想着天天在家躺着也不是一回事儿,我便应约而去了。在一个小酒馆的角落里,乞丐和他朋友划拳喝酒,不亦乐乎。我则抱着酒杯在一旁顾影自怜,过了许久乞丐才注意到我,终于凑过来说:「何大姐,你这是怎么了?又被张知言虐了?」
我不由地翻了个白眼,又把我和他往一块凑:「拜托,张知言早就是过去式了好不好,人总得往前看啊。」
「哟,几日不见,何大姐长志气了呀。」乞丐笑着说道,一看就是没把我的话当回事儿。
我思索了一下,惴惴不安地说道:「乞丐,问你个问题,如果一个刚认识的女生突然没有缘故地亲了你一口,你会怎么想?」
「我能碰上这好事?」
果然,问了也是白问。
过了一会儿,乞丐神秘兮兮地凑过来,说:「何大姐这是又去祸害哪个有为青年了?」
「少瞎说,那可是我心里的白月光。」我瞪了乞丐一眼,警告道。
乞丐点上一根烟,笑着说:「前段时间听乔阳说你放言拿下你们学校的一个教授,难不成你强吻的人是他?」
「什么叫强吻,你会不会说话……」我下意识反驳道,「哎,不对呀,你什么时候和乔阳关系这么好了,她啥事都给你说?」
看到乞丐的脸色一瞬间不自然起来,我顿时感觉发现了一个惊天大秘密,正准备细问,就听见耳边一声炸雷:「何聆,你给我过来。」
这万恶的主角定律,就不能让我松口气吗?来个小酒馆也能碰见张知言。
看着他站在桌子面前,脸色被灯光打得阴晴不定,我当即下定决心:
「我不过去。」
10
然而我的故作镇定并没什么用,下一秒我直接被张知言揪了出去,一旁的乞丐还以为我们在打情骂俏,不但不阻拦,还乐得看戏。
「你看看你现在像什么样子?这个时间你不应该在学校吗?怎么跟着那群富二代瞎混呢?」
劈头盖脸就挨了一顿训,我底气不足地说道:「我也是个富二代……」
张知言像个长辈一样训了我一顿,我以为他没听到我在酒馆里说的话,随声附和了几句便想溜走。
刚转身,身后就传来一句话:
「白月光?你这喜好变得倒是挺快。」
我顿时感觉头皮发麻,强忍着心中的不安,转身换了一张面孔扑过去。
「知言哥哥,这么多年你还不了解我吗?我这心里除了你,还能装下谁呢?」
我一边做作地摇着张知言的手臂,一边冲他挤眉弄眼。然而这一次,张知言只是斜眼看着我,并未推开。
看没有效果,我眼一闭心一横,又离近了些,抬头看着他说:「知言哥哥,你现在是不是终于发现我的好了?发现非我不可了。」
然而张知言不但没有被我恶心到,竟然还回道:「是。」
一瞬间吓得我赶紧松开了拉着他的手,可是他反而伸手一把揽住我的腰,把我拉向了他,这一举动惊得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怎么,不继续演下去了?我还没听够呢,怎么不继续说你有多喜欢我呢?」张知言薄唇微张,吐出的话却丝毫不留情面,「同一个把戏玩第二次,你觉得我还会上当吗?」
是我把问题想得太简单了,以为他就是个无脑的霸道总裁,忽悠一下就过去了,可是好歹是在商场摸爬滚打了四五年的商人,恐怕我这点小伎俩都不够他看的。
见我不说话,张知言接着开口:「沈教授?这个名字我好像第二次听见了,上次在 B 市,提到他你也是这般做戏,想要蒙混过关。这么紧张,为什么不想让我知道他?」
如果说刚才被拆穿演戏让我有点下不来台,这时我是真的紧张了,我是真的害怕张知言注意到沈思渊,因为小说里沈思渊的前途就是被他毁了的,后来断腿也和他脱不了干系。
虽然决定努力改变小说结局,但是现在的我刚适应自己的角色,还没想好日后的努力路线和方向。如果此时出现不可抗力因素,导致最后沈思渊还是一样的下场,那我就……真的会自责死。
是我明知结果还如同着魔一般地接近沈思渊,所以此时有关他的事情,我不敢去赌,不敢冒一点风险。
张知言几次提到沈思渊,我都转移话题,结果现在还是被他留意到了。
「为什么不说话,你这样我倒真想去见见这位你心中的白月光沈教授了。」
「不行!」下意识开口,张知言的目光一下子就变锐利了,直直瞪着我,我努力按下极速跳动的心跳,说道,「我们沈教授玉树临风,风流倜傥,年少成名。我怕……怕……我怕你见了他一时把持不住,毁了他的一世英名。」
本来张知言听到前几句脸色已经很不好了,最后一句干脆让他不由一愣,似乎没有反应过来,我趁机猛地推开他拔腿就跑。
只听到他在我身后咆哮:「何聆,有种你给我回来!」
鬼才会回去触霉头呢。张知言一向自傲,被我这般说辞,恐怕杀了我的心都有,一时半会儿倒也不会再去想沈思渊了。我这也算是为了爱情献身了,这一段时间还是躲着他点吧。
一路飞奔回家,刚稳下心来,就被手机短信轰炸。一看是乔阳发的,只是这内容彻底让我不淡定了。
「小聆,我给你说个重大新闻,今天沈教授上课没戴眼镜,真帅!」
「我都差点动了凡心了,这摘了眼镜的沈教授简直是逆天了。」
「你是没看见今天上课的女生,恨不得扑上去把他生吞活剥了。」
「不得不说,你的眼光还真是毒辣呀。」
「……」
好哇,我在这儿冒着拔老虎须的危险维护他,结果这沈思渊却在学校招蜂引蝶。当下我便收拾行李准备回学校,万一他被哪个小妖精勾走了,那我可没地方哭去。
然而真正坐到了教室里面,我却想逃跑了。差点忘了我干过的好事,不过不戴眼镜的沈思渊确实是格外引人注意……
看了几眼之后,我就偷偷把头埋进借来的书本里,装作认真学习的样子。突然感觉全班两百多人安静下来,我正准备抬头看,就见一只修长的手在我桌子上敲了敲。我身体一僵,一个好听的嗓音在我头顶响起:
「上次你走得急,自己的包都忘记拿了,我这天天帮你带着,现在终于能还给你了。」
我鼓起勇气抬头,映入眼帘的果然是沈思渊那张好看的笑脸,没了眼镜阻碍,笑的是分外夺目。周围同学看我们的眼神极其古怪,我努力保持镇定,接过课本,挤出一抹职业化的微笑说:「谢谢沈教授,是我太不小心了。」
沈思渊并未多言,反而摊开另一只好看的手在我面前晃了晃,面对这只堪比手模的手,我咽了口口水,疑惑地看着他。
「我的眼镜上次也被你顺走了,现在该还给我了吧,这几日害得我可是看不清远处的物体。」
大哥,你看不见远处的物体,那还能横跨十几排,准确地来到最后一排找到我?等等,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为什么在这种场合这样说?
周围同学的目光都能在我身上射出一个个洞了。我机械化地从包里拿出眼镜还给他,沈思渊戴上眼镜便不再过多纠缠,开始上课。
而我此时脑子像是死机了一般,还是那种无法重启的死机。我无法解答乔阳疑惑的眼神,也无法直视同学们古怪的眼神。我也想知道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突然感觉第一次见面的那个温润如玉的「小奶狗」沈思渊渐行渐远,现在剩下的是一个露出虎牙的「老狼狗」。
11
一连几天的风平浪静,终于让我放下了忐忑的心情。可是属于原本女主的作死精神又冒了出来:这是什么意思?亲都亲过了,怎么沈思渊还是这么淡定?差点让我以为之前发生的事是我的错觉了。
于是我又觍着脸去找沈思渊补习,他还是一如既往的温和有礼,我偷袭亲他这事,倒真的像是我做的一场梦,忍不住生出深深的挫败感。我都这样了,沈思渊怎么还一点表示都没有?这算委婉的拒绝吗?
我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
「小聆,你这天天要死不活的是又怎么了?这不是你最爱的高数课吗?」
上课铃声还没响,沈思渊还未到,教室也还是一片喧哗,我趴在桌子上没精打采,完全不想回答乔阳的问题。
见我不接话,乔阳并未见好就收,反而喋喋不休地说道:「你这又是因为谁呀?上次听乞丐说,你和张知言不是在酒馆里旧情复燃了吗,要说这个张知言……我天!」
什么时候乔阳对张知言有这么大怨念了?我正准备开口问,然而下一秒我也想尖叫了。
「同学,你旁边的位置有人吗?」
这熟悉的声音,我僵硬地直起身子,果然眼前正是人模狗样的张!知!言!
「有人……」
我话还没说完,张知言就一屁股坐我旁边了,这下全班同学都沸腾了,虽然沈思渊温文尔雅,但是张知言作为男主,到底还是小说中的第一美啊,所以这一下在他身边的我又赚足了眼球。
「张知言,你想干什么?」我低声咬着牙说道。
张知言勾唇冷笑道:「我想来看看能让我把持不住的男人什么样子。」
我真是……搬了石头砸自己的脚!
霸道总裁不该日理万机吗?怎么会有这种闲工夫?我努力控制住自己的脾气,说道:「上次在 B 市你不是见过他吗?」
「哦?」张知言挑眉,斜眼看我,「上次托你的福,走太急没看清楚。」
强忍住杀人灭口的心情,我推着他说:「赶紧走,趁沈教授还没来,别让他看见……」
话未说完,就见沈思渊仿佛心有灵犀地走了进来。而张知言这么显眼的一个人,他果然一下就看到了,他脚步一顿,又恢复如常。
沈思渊已经进来,我也不好再有大动作,只是眼神警告张知言不许轻举妄动,而张知言则是一副欠揍的表情斜眼看着我。
「现在开始上课,无关人等可以出去了。」
教室气氛明显一滞,因为这堂课至少有一半的女生都不是沈思渊的学生,只是慕名前来蹭课,之前沈思渊从未提过,这次却突然这样说,不用脑袋想也知道是针对我身边这个「无关人士」。
果然,班里其他女生看我的眼神更不善了。大姐们,罪魁祸首是我旁边这个人啊!都这么仇视地看着我干啥?不能因为颜值给定罪吧?
张知言没有半点自知之明,还挑衅地开口:「久闻沈教授盛名,抱着求知的心情来蹭课,没想到刚来就遇到一世英名的沈教授赶人。没记错的话,贵校的校训应该有一条叫作有教无类吧?沈教授现在这做法是不是和校训相悖呢?」
说到「一世英名」,张知言还特地斜眼瞅了我一眼。这个小心眼的男人!看来想风平浪静地度过两节课是不可能了,张知言也是从这个学校毕业的,校训肯定是信手拈来。
小绵羊一般的沈教授怎么可能斗得过老狐狸张知言呢?看着张知言和沈思渊一言不合地开始的对视,我又感觉脑仁疼了。等等,这个画面怎么会有种诡异的气氛?我脑子里莫名其妙地浮出一幅画面——如果男主男二一见钟情,那我这个可怜的女主就要含泪祝福了。
努力晃头赶走这抽风的想象力,不能让故事情节这样发展下去,我当机立断地拍桌而起。深吸一口气说道:「沈教授,我哥哥这个人向来求知精神比较旺盛,打扰你上课了,真不好意思,我现在就把他带走。」
说完我也不敢看沈思渊的脸色,直接连拉带拽地把张知言拖了出来。离开时我不敢去看沈思渊一眼。
对不起,我的白月光,等我解决了眼前这个麻烦,回去好好给你道歉。
把这个「麻烦」拖出教学楼后,我还未说话,「麻烦」倒是自己先开口了:「这就是你所谓的白月光?何聆,你的眼光怎么越来越差了?」
强忍着一腔怒火,我吼道:「张知言,你很闲吗?你能不能做点霸道总裁该做的事?你公司天天都没事做吗?跑来这里耍什么威风?」
「霸道总裁?」张知言一愣,却是笑出了声。
我……
我都说了什么??怎么把心里话说出来了?看着张知言笑得越来越灿烂的脸,饶是我一向脸皮厚,也感觉老脸一红,赶紧扯开话题:「你是不是来找何念跑错楼了?何念在那边的楼里上课,要不要我亲自给您带路?」
听到我说何念,张知言一瞬间收敛了笑容,不屑地开口:「不用你带路,怎么走我比你熟悉得多。」
说完就转身走了。
走了?
就这样走了?
这么莫名其妙的情节,让我有种飙脏话的冲动,不过还好张知言并没有对沈思渊起很大的兴趣,这倒是让我心安了一点。算了,就忍了他这大少爷脾气吧。
晚上去给我的白月光捋毛,不出意料地被拒之门外。
「不好意思,这几日我教案工作量比较大,恐怕没时间给你补习功课了。」
拒绝人也这么温和有礼,反倒让我更心虚了。
「沈教授,白天我哥不懂事,我是为了不打扰你讲课,才想着赶紧把他拉走的……」
我陪着笑脸说道,却只听到冷冷的一句:「我还真不知道何家的独生女,什么时候还有一个哥哥了?」
接着,大门就在我面前关上了,不给我一丝说话的机会。看来沈思渊是真的生气了,可是这个样子还真不像是恋爱中吃醋的男生模样,我一时摸不准他的想法,也不敢死缠烂打,只得先行离开。
果然,白月光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张知言这个杀千刀的男主,一出场就是在不停地坑女主。
12
一连几天,我都被沈思渊拒之门外。电话不接,短信不回,我感觉现在的自己,就像一个在哄闹别扭的女朋友的男生。
在众人的面前,不管我做什么,沈思渊都是像刚认识一样温柔以对,明明感觉和之前不一样了,却又说不出具体区别在哪里,我只觉得像是每一拳都打在了棉花上面,深深的无力。
忍不下去的我终于把沈思渊拦在了路上,准备开门见山的直说。
「沈教授,这几天你为什么都无视我啊?」
沈思渊还是带着一抹微笑,明明是笑,却不像从前一样带着温度:「你想多了,我身为老师,怎么会对自己的学生视而不见呢?」
说罢,他绕过我:「你若是学业上有疑惑,可以来找我的,前几天学院让出一份教案,我太忙而忽略了你,不好意思哈,以后不会了。」
走之前还顺带拍了拍我的肩膀。
又是这样。
除了那天他在办公室门前甩了我一句重话,一连几日我再去找他,都是这般温文尔雅,却硬生生地拉开了我们的距离。眼看他越走越远,我鼓起勇气追上他说:「沈思渊,我都这么明显了,你看不出来吗?」
被我重新拦住的沈思渊身体一僵,他下意识地想阻止我,可是我话已经说了出来。
「我喜欢你啊。」
话一出口,沈思渊垂下眼眸,我看不到他的表情。
我索性就一口气全说出来:「我第一次见你,你在课堂上对我笑,我就喜欢你了,之后的死缠烂打还有偶遇,全是我故意的。我这个人做事干脆,你要是没有半分喜欢我,大可以告诉我,我绝对不让你苦恼。」
之前的何聆被拒绝后还会死缠烂打,我可不会。心底里的话全吐了出来,只觉得痛快。然而我等了一分钟、两分钟、五分钟。
沈思渊始终没有回话。
是在想怎样委婉地拒绝我吧?我心里悲哀地想道。事已至此,我二十四年人生中第一次倒追,就这样落下了帷幕,真是没激起半点火花。
「我知道了,以后我不会再让沈教授你困扰了。」说完我转身离开,突然感觉和之前的何聆有点心灵相通了,她之前被张知言拒绝也是这般心痛吗?
果然好好当一个富二代就行,谈什么恋爱。
明明小说里沈思渊那么喜欢何聆,为什么换成我就不行了呢?说来也可笑,我一边不希望重蹈小说的覆辙,一边又暗自期许沈思渊能像小说里一样喜欢我。说到底,是我没有跳出小说这个框架,还在活着属于何聆的人生罢了。
「我的爱情夭折了。」
一连几天,我的生活仿佛恢复到一个正常大学生那样,没有女二出来蹦哒,也没有男主出来晃悠,唯一一个男二也是形同陌路一般。虽说不去打扰沈思渊,可到底心里还是有几分憋屈的,于是我又拉着乞丐出来了。
「何大姐,你这句话,说得我耳朵都要起茧子了。再说了,你这从小到大都夭折多少回了?还不习惯啊?」乞丐不耐烦地说道。
「这次不一样。」我嘴硬道。
「有什么不一样?」乞丐不屑地说,「对象不一样吗?」
「你……哼,你这种热恋中的人哪里会懂单身狗的痛苦。」我毫不客气地反驳。
乞丐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很尴尬,他赔着笑小心翼翼地问我:「你……都知道了?」
「废话,你和乔阳两个人在我面前三句话离不开彼此,你们当我傻吗?这么明显都看不出来?」我翻着白眼回道,「不是我说,你们一个是我从小到大的朋友,一个是我大学的闺蜜,就这么不吭一声在一起了,有没有把我这个中间人当回事儿?」
「我们这不是才在一起吗,还没来得及和你说呢。再说了,你现在不是深陷爱情的深渊吗?我们怎么好意思去戳你痛处呢?」乞丐见被揭穿了,索性就承认了。
我翻了个白眼:「我谢谢您嘞。」
果然全世界都弥漫着恋爱的酸臭味,只有我一个单身狗散发着清香。
被我发现后,乔阳也就不在我面前遮掩了,每天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出去约会。一开始我还跟着去了几次,后来实在忍不了这种电灯泡的感觉,索性就留在宿舍里自艾自怨了。
又一次乔阳约会回来,看到我惊讶地说:「你怎么还在这儿?」
我顿时怒了,难道我一个单身狗都不配待在宿舍里面了吗?还没等我开口,乔阳的下一句话彻底让我呆在原地。
「我中午出去时就看见沈教授在咱们宿舍楼下,刚刚我回来看见他还在,我还以为他是来找你的。等了你这么久,你还没出去?」
沈思渊在楼下等了一下午?
不等乔阳说完,我便冲了出去。
到了楼下,果然看见宿舍楼前一盏路灯下方,有一抹熟悉的身影。我突然醒悟过来,我这是在干什么?人家也不一定是来找我的,我这样傻乎乎地冲出去像什么样子?
沈思渊此时正好抬眸望过来,我一惊,下意识就想转身回去。就听见他开口了:
「何聆。」
中间隔了一段路,他的声音明明不大,却一下子飘进了我的耳朵里。我认命地转身走过去,故作轻松地打招呼:「好巧啊,沈教授。」
「我在等你,也是在等我自己。」沈思渊开口,眼里满是温柔的笑意,仿佛之前那个沈教授又回来了,「等了一下午了。」
「啊?」
这是什么意思?我一瞬间看不懂眼前的沈思渊了。
沈思渊突然靠近我,我来不及后退,就被他伸手拉入怀里。我当场蒙了,这可是宿舍楼下,来来往往都是学生。我赶紧用力想推开他:「沈教授……」
沈思渊非但没有被我推开,反而把我抱得更紧:「等了一下午,我想明白了,我决定放弃……记住,是你先向我伸手的。」
中间几个字声音太小,我没听清楚,便下意识开口:「什么?」
「我也喜欢你。何聆」
这七个字像是一道闪电砸到了我的脑子里,听着沈思渊砰砰的心跳声。我感觉全身发麻,一下也动不了,全身的血液仿佛都冲到了喉咙里,想狂喊却发不出声。
许久,沈思渊松开了我,我才得以看到他的表情,仿佛是卸下了什么重担一样,前所未有的认真。我努力按捺下自己的心跳,艰难地开口:「你再说一遍。」
「我喜欢你,认真的。」
伴随着这一句话,沈思渊又露出以往的微笑。我抬头看,虽无法看清他在路灯下面逆光的脸,却感觉得到他的眼睛熠熠生辉,像是装进了整个星河。他身后漆黑的夜空也仿佛一瞬间炸满了烟花,映红了我的面孔。
这些年我见过许多美丽的风景,却都没有比这双眼睛更动人。
13
以往我十分鄙夷「谈恋爱秀恩爱」的举动,然而轮到我就啪啪打脸了。原来喜欢一个人真的恨不得让全世界知道。
到底是在学校,要不然我真恨不得天天黏在沈思渊身边。想起那天晚上的沈思渊,我就止不住地傻笑。
旁边的乔阳则是一副「又来了」的表情。
果然年轻就应该谈恋爱,只当富二代有什么意思。
日子一天天流逝,转眼就到了寒假,而我一点都不想放假(此处手动对不起何父,有了对象忘了爹)。可这也不是我能控制的,沈教授要回 B 市过年,而我只能通过手机以慰相思了。
之所以不想放假,除了无法天天见到我的白月光,还有一点就是,由于何家人丁单薄,所以在何聆的胡搅蛮缠之下,每年过年何家和张知言他们家都是一起过的,现在这对我来说无疑是一大挑战。
之前玩得太过欢脱,在我的不懈努力下,小说剧情离主线越来越远,现在我真怕又出现什么 bug 来矫正,就比如说小说里的家宴逼婚事件。
转眼到了年三十晚上,何父老早就在酒店订了一桌宴席。穿过来之后,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张知言的父母,难怪张知言一副好皮囊,他的父母虽上了年纪,相貌却更显雍容大气。
有长辈在场,我也不敢放肆,于是装得端庄大方,张知言也是安静地吃饭,没有生什么幺蛾子。
然而刚吃几口,就听张父问道:「聆聆后年就要毕业了吧?」
「是的,张叔叔。」我做出一副淑女状。晚宴的重头戏来了,小说诚不欺我。
只听张母笑着开口:「说起来这时间过得还真快,明明前两年还是一个小姑娘,天天缠着知言这孩子,这说长大就长大了。」
她略一停顿,看了张知言一眼,对何父说:「聆聆这孩子也算是我看着长大的,从小就讨人喜欢,知言年纪也不小了,要我说咱就趁早把这事定下吧,等聆聆一毕业就直接结婚。」
果然,我心里深深叹了口气,小说里就是这样写的,通过年夜饭逼迫张知言订婚,然后张知言一气之下愤然离席。
于是我斜眼瞅着张知言,只是我眼睛都快看抽筋了,也不见他拍案而起,反倒是他看我的眼神古怪。
眼看何父就要开口应下了,我不得不开口:「伯母你说笑了,我之前年纪小,不懂事缠着知言哥哥,当时可是把他烦透了,现在的我可不敢再这么不懂事了。」
好你个张知言,还学聪明了,坏人非得让我来当。
听我这么一说,张父张母的神情颇是惊讶,估计是没想到,仅仅半年没见,这个天天追在张知言屁股后面的小女孩怎么就转了性了?
何父见此情况,赶紧出来打圆场,毕竟还是自己捧在手心里的女儿:「聆聆这丫头现在玩心还大着呢,动不动就闹别扭,我说也不听,还是由着她吧,等她再大点就懂事了。」
听何父开口,张父俩人便也不再提这茬,只当我在和他们的儿子闹别扭呢。
我看了一眼张知言,他脸色特别不好看。
真是自作自受,自己不主动拒绝,非得我来开口,肯定又刺伤了他的自尊心。
酒足饭饱之后,老一辈又开始唠家常了,张知言出乎意料地坐在旁边听,我只觉得无聊,正好这时手机响了,我一看,正是我的白月光沈思渊。
强行按捺住激动的心情,拿着手机到窗边,才发现外面已经开始下雪了。刚接通,就听见电话里传来熟悉又好听的嗓音。
「新年快乐,聆聆。」
我嘴巴都咧到耳朵旁边了,还是故作淡定地说:「还没到十二点呢,你这祝福说得太早了。」
「是吗?」对面传来轻笑声,我仿佛能看到他在我面前微笑的样子,「没办法,一路上赶得太急,没看时间。」
「你干什么去了?」我好奇地问。
「没什么,你现在还是在你父亲订的酒店里面吗?」
「对呀,」我回道,「估计我这还要好一会儿才能结束呢。」
捧着电话和他东扯西扯了半个小时,我也不感觉枯燥,要不是何父叫我,我还真不想挂电话。
「我爸叫我了,我先不和你说了。」
「唉,你真幸福,在温暖的房间里有人作陪,我就只能在寒风中瑟瑟发抖。」沈思渊装模作样地叹气,我正疑惑着呢,就听他又说。
「聆聆,打电话不要一直低头玩手指,也抬头看看我吧。」
我下意识的抬头,就看见酒店前面的广场上有一个白色的身影在拼命向我招手。明明广场上那么多人,可是我却偏偏一眼就看到了他。
「爸,我出去一下。」
拔腿就向外跑去,根本顾不上何父在我身后让我穿外套的声音。
跑到广场一看,果然是沈思渊,身着白色羽绒服,被冻得耳朵发红、脸色苍白。或许是因为下雪没戴眼镜,一双明眸看向我时闪闪发亮。
「你怎么会在这里。」我惊喜地扑过去,沈思渊也下意识地解开衣服把我包进去。
「想你了,就迫不及待地来了。你怎么穿这么少就跑出来了?外套呢?」
我满心欢喜,全然不顾他的责备,但还是下意识地问:「过年你父母怎么办?你来找我他们会不会以后对我印象不好。」
沈思渊面容略带模糊,却又轻笑两声,低声在我耳边说道:「所以你以后要对我好点,要不然你可不好进沈家大门了。」
这时突然听到钟声响起,原来是新年倒计时开始了。
「十、九、八、七……」
「看来时间刚刚好。聆聆,新年快乐……我爱你。」
伴随着倒计时「一」的响起,沈思渊在我耳边低语,原来他不远千里来找我,就是为了和我说这句话的。
我看着沈思渊的眼睛,仿佛有流星在里面划过。随后广场上惊天动地的烟花爆竹声响起,一如沈思渊第一次给我告白时我心中的烟花一般,在漆黑的天空绽放。
然而,下一秒我不由地身子一僵,因为我的余光看到身后有一个一动不动的身影.转过头,正是一身黑色西装的张知言。他手里拿的正是我遗落在房间的外套,不知道他在那边站了多久,只看到他黑色的西装上已经覆盖了一层雪花。
我们之间距离太远,又隔着偶尔飘落的几片雪花,我无法看清他的表情,只看到他紧抿的嘴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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仿佛过了许久,又仿佛只是一瞬间,时间像是停滞了一般,终于,张知言动了,却是转身离开。
我下意识地想追过去,刚走一步手就被拉住,我回头,对上了沈思渊那双紧张的眼眸,心里一软,到底是年三十跨越两个城市的距离来见我的人,便舍不得留下他独自一人了。
只是心头始终蒙上了一层阴霾,转身就走可不像张知言一贯的作风,这般让他走掉,不知道又会整出什么幺蛾子。
然而忐忑地过完一个新年之后,却始终是风平浪静,张知言并未和他父母说过什么,同样的,也没有再和我多说一句话。
终于开学了,真正到了宿舍,我才感觉松了一口气,
「聆聆,你快看这个!」
然而这口气到底还是没让我松到底。
「富家女倒贴高校教授!现实版不伦师生恋该如何看?」
吸引眼球的标题,八卦十足的内容,十分眼熟的故事情节。
我颤抖着手打开学校贴吧里的帖子,果然里面是我和沈思渊的照片,大多数照片模糊不清,一看就是偷拍。只有两张照片十分清晰,一张是我去找沈思渊道歉被拒之门外,另一张则是我和沈思渊在宿舍楼下相拥。
张!知!言!
我恨得手都在抖,我千躲万躲,却还是无法阻止小说回到它的主线。
小说里,沈思渊的前途就是这样被毁的,只不过当时用来博人眼球的内容是「知名学府教授和豪门太太的不伦之恋」。那时何聆刚被何念陷害流产,张知言以为是何聆自己打掉的孩子,便一心想离婚,被拒绝后就用这个方法来逼迫女主。
现在这个情节提前了,婚内出轨也变成了师生恋,还真是换汤不换药。
我只觉得脑子发热,不顾乔阳阻拦,直接带着网上打印出来的照片冲到了张知言公司。如果小说的情节无法改变,那我千辛万苦的谋划又有什么意义呢?沈思渊这个角色始终是男二的身份,那也就是说他的结局我也无法改变吗?
前台下意识拦我,虽然她以前经常见何聆来公司,但是女主每次都是乖乖等张知言召见,但我可不是之前的何聆。
「我知道你的工作是没有领导命令不能放人进来,但是张知言我今天是非见不可了。」我一把摘掉前台胸前的工作牌,刷卡进去,「你不需要再和我废话,而且,我也没时间等你去请示。」
我感觉自己此时就像是个煤气罐,一点就爆,而张知言就是那一缕火苗。
直冲进张知言办公室,一把把手里的照片甩到了他身上,他看到我后来不及收起的惊讶瞬间被怒火所代替。
秘书见拦不住我,便自觉地出去了,顺便还帮我们带上了门。
「张知言,你有什么能不能冲我来,使这些肮脏手段就不觉得掉档次吗?」
张知言被我劈头盖脸一顿臭骂,倒是一时间忘记发火了,他捡起掉在地上的照片,脸色愈加不好:「这是什么意思?」
「你还问我?这不全是你的杰作吗?」
「何聆,不管你心里是怎样看我。」张知言出乎意料地没有生气,「可是你不能这样问都不问就给我定了罪。」
我不由地冷笑起来,我给他定罪?摆出这副被冤枉的嘴脸做什么?要不是小说里有过这个情节,我说不定真不知道是谁出的手。
「张知言,不就是过年我和沈思渊在一起落了你的面子吗?怎么?感觉伤了你的自尊心了?天天追着你跑的何聆停下了,就满足不了你变态的虚荣心了吗?」我一生气就口不择言,「所以把几年后的手段提前使出来了,你真当别人都不知道是你做的手脚吗?」
「何聆!」张知言站起来,向我走过来,一阵压倒式的气场袭来,我强撑着没有后退,他走到我面前,低头看我,「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张知言,你一直以来对我各种误解伤害、各种冷眼相待,我都可以忍,毕竟那是我心甘情愿的,但是你不该拉上沈思渊。不管你要使什么手段,不管主角光环怎么护着你,我是绝对不会看着沈思渊被你毁掉的。你要想对付他,那就连我一起算上好了。」
我倒想看看如果我们两个人对上,小说里所谓的主角光环会护着谁!
说完,我转身准备离开,手刚碰到门把手,就被一股大力拉了回去,张知言紧紧地握着我的手腕,力气大到像是要捏断它。
「你来这里发什么疯?什么主角光环?什么几年后的手段?」
看得出来,张知言是强压着怒火问我。但是我却不想和他多说一句了。
「放开!」
我想用力甩开他的手,结果他握得太紧,我反而一个没站好,身子径直向后倒去,门把手直直撞上了我的腰,疼得我脸色一下子变白了。
张知言下意识松开我的手腕,另一只手似乎是想来扶我:「你没事……」
没听他说完我就乘机推开他,打开门跑了出去。跑出公司,我直接在街边拦了一辆出租车,上车时我似乎看到张知言追出来的身影。
出租车司机看我脸色不好,小心翼翼地开口:「小姑娘,这情侣之间难免有摩擦,有时你就要多去理解一下对方,你会发现事情并不是你所想象的那样,不同人看问题角度也是不同的,就像我和我老婆……」
出租车师傅以为我和男朋友闹矛盾,所以才跑出来的。但我此时没有半点想解释的心情,刚才在张知言面前,我虽然装得强硬,但只有我知道,我是害怕了。
没错,就是害怕。
害怕这不受我控制的生活;
害怕不管我怎么改变小说支线情节,都无法影响主线;
害怕沈思渊最后一样落得失业断腿的下场;
因为是我明知剧情,还控制不住地接近他的。
一直以来,我都是用一种游戏的心态,可现在小说里的人物变成了我眼中活生生的人,我没办法再冷眼旁观了。但是不管我怎么努力,我似乎都会被故事推回主线,仿佛在证明我做的一切都是徒劳。我不怕我会有什么下场,可是我害怕沈思渊的结局,原本的故事主线可是不会对他手下留情的。
15
「聆聆,我找了你很久,你怎么不接电话呢。」
下了出租车的我像走尸一样游荡在校园里,不知道走了多久,就看到沈思渊急匆匆地朝我跑过来,一脸担忧。
明明看了小说,明明知道小说里接近女主的沈思渊没什么好下场,可是为什么还一意孤行地按自己的心意来呢?我是不是真的太自私了?
原来摧毁一个人的自信是这么容易一件事情。
「我到处找你都找不到,你的朋友乔阳也不知道你去了哪里,我真的快着急死了。」沈思渊不等我说话,就像机关枪一样地开口。
看到他满头薄汗,我不由地更内疚了。这么好的一个人,如果因为我的一时私心而毁了,我该怎么办?
「聆聆,网上的事你不要担心。」看我一直不语,沈思渊放缓了语气,「我来解决。」
「不,你不要插手。」我惊惧地说,「你千万不要管,我来处理。」
小说里的沈思渊因为这件事身败名裂,所以他绝对不能出面,我必须要保护好他。
沈思渊的眼神里闪过一丝受伤:「聆聆,我就这样不值得你信任吗?」
我狠下心不去看他的表情,如果我一开始能狠心一点,不因为一个笑容神魂颠倒,就不会把他扯进这些事情里了:「沈思渊,你还是离我远一点好。」
握着我的那只手一瞬间收紧:「何聆,你这是什么意思?」
是啊,我都不知道我这是什么意思,是我自己先去撩他的,结果撩到手就让人家离我远点,真是渣啊。只是我感觉现在剧情完全不受我控制了,如果我把沈思渊推开,是不是就不会再有这种针对他的局面了?
见我不语,沈思渊开口:「聆聆,你不要害怕,这次的事一看就是有人在背后搞鬼,我会找出这个始作俑者。」
他略一停顿,放缓语气:「你我之间男未婚女未嫁,不必在意这些流言蜚语。」
「这一次不在意,那如果还有下一次呢?」
我现在已经渐渐了解我所处的这个半真实半虚假的世界了,只要我和沈思渊在一起,原小说主线就会制造各种事端来拆散,我是女主自然不会有太过分的影响,沈思渊可是小说里的男二,所谓的主线剧情对他可是不会手软。
「聆聆,我一直都看不透你,感觉有时候你就像是个小老太太一样有着各种忧虑。」沈思渊轻笑了一下,「可是,即使感觉无法看懂你的想法,我也不想就这样离开你。」
说完,沈思渊环顾了一下四周,不等我说话就又开口:「你不是经常追问我什么时候喜欢上你的吗?那我现在告诉你,我第一次在这里遇见你后,我就动了心。」
第一次见我?恐怕见的不是我,而是之前的女主吧?我心里自嘲道。
沈思渊没有注意到我的表情,继续说:「那天我刚下课,拿着教案走在校园里,忽然看见这个角落里有一个顶着长长卷发的女生,在哄一只卷毛的小狗,因为感觉女生的卷发和小狗的卷毛极其相似,就忍不住多看了两眼,然而就因为这两眼,让我忍不住在角落躲了半个多小时。」
卷发?卷毛狗?
这不是我刚穿过来的场景吗?当时心情好就一直哄着和我有着相似发型的小狗,现在小卷毛(捡的小狗)还在家里被用人养着。
我惊讶地抬头,正对上沈思渊温柔的双眼,他见我这般震惊,又微笑着开口道:「你哄小狗哄了半个多小时,我就在角落里躲了半个小时,像是一个偷窥者。」
说到这里,沈思渊似乎有点无奈:「聆聆,我远比你知道的更早喜欢上你。」
这是一个真正喜欢我而不是何聆的男人,一个完完整整只拥有和我的回忆的男人。正是这样好的一个人,让我越发不想他受牵连。
狠下心开口:「沈思渊,是我把你拉进了这个泥潭里,你本来可以不用遭受这些……诋毁。」
他拉着我的手逐渐变凉。
许久他开口:「何聆,我没你想象中的那么干净,我早就深陷泥潭了。」
像是带破釜沉舟的决心,他拉着我就走,不管我如何询问都不开口,也不松手。我突然生出一种世界末日我们手拉手逃跑的感觉。
辗转了几辆车,天色都黑了,终于他开口:「到了。」
我抬头一看,是 B 市的养老院。
他拉着我进去,嘴唇抿得苍白。熟练地东拐西拐,把我带到了一个人面前。
那是一个坐在轮椅上的妇人,打扮得很整洁,但是呆滞的面容却暴露了痴呆这一性格。看到她和沈思渊有几分相似的面孔,我心里仿佛掀起了惊涛骇浪,这是什么情况?小说里可没有这个情节!
沈思渊松开我的手,苍白着脸,一双眼仿佛燃起了熊熊火焰:「聆聆,你面前的这个人,才是……我的亲生母亲。」
一瞬间感觉我看了一本假小说,被这连二连三的情节砸了个手足无措。
沈思渊仿佛是憋了很久,像开了闸口的洪水一般,一口气把所有的话说完,不容我插嘴。
「那个人……是个强奸犯,母亲生下我就疯了,外公外婆养我到 5 岁,因为实在忍不了一个害了他们女儿的孽果天天在眼前,于是将我送进了孤儿院。后来我被沈家收养,沈家待我极好,甚至外公外婆去世后,还担起了照顾我亲生母亲的责任。所以我从小就严以律已,不敢行差踏错半步,我怕让养父母失望,我更怕如果我犯错,别人会说强奸犯的儿子……果然该是如此。」
沈思渊盯着我,眼底是让我心里发紧的悲痛,他说:「何聆,我之前拒绝你,是因为我发现你本来可以拥有更好的选择。张知言相貌家世皆很出众,他如同一个神祇,而我只是在泥地里打滚的凡人。我想过推开你,可最后我到底还是对抗不了自己的私心,还是拉住了你主动伸过来的手。」
这是什么情况?
我感觉我的世界观崩塌了,只觉得脑海里一团乱麻。我一直坚信,我所在的这个世界是由小说构造出来的框架,所以对原小说的人设内容从未质疑过。可是小说里的沈思渊是一个家世清白、养尊处优的公子哥,根本就没有收养这一情节的出现。
所以,这是在我的努力下,小说重新衍生了一条副线?既然我的出现已经改变了沈思渊的身世,那是不是意味着我也可以改变他将来的结局?小说的主线是不是并没有那么难被撼动?
看着面如死灰等我回复的沈思渊,我心里一疼。
这个人。
这个喜欢的是我而不是何聆的人。
这个怕我退缩拼命说有多喜欢我的人。
这个为了不让我把他推开,而把自己的伤疤刨给我看的人。
我突然就生出了前所未有的勇气,摧毁一个人的自信很容易,然而重建起来也是一瞬间的事情。
我拉着沈思渊的手说:「谢谢你。」
沈思渊的表情瞬间从刚才的心如死灰变成了大写的蒙圈。
谢谢你喜欢我。
谢谢你让我知道在这里我不再只是何聆。
谢谢你让我重新有了去改变剧情的勇气。
16
「小聆,你这一声不响地消失一天一夜,可吓死我了。」刚回来就被乔阳和乞丐拉到一个餐厅包间里一顿批斗,「你竟然还拐了沈教授一起,我差点以为你们私奔了,丢下我们这几百个求知好学的学生在教室里自习。」
「可不是嘛,何大姐。」乞丐这家伙果然妇唱夫随地说道,「多大点事啊,也值得你这样紧张。这个社会谈个恋爱怎么了?整的跟婚外恋一样。」
听到这几个字我不由地眼皮一跳,小说里可不就是这么写的吗。到底是我太冲动了,细想这种造谣真的无关痛痒,我被原定的小说内容吓昏了头,才这样瞎闹了一场。
乞丐和乔阳对视了一下,不怀好意地笑道:「听说你去张知言公司大闹了一场?」
想起自己那天泼妇般的举动,我就感觉脸红,真是冲动是魔鬼啊。
「那又怎样,他敢做难道还怕我说吗?」我死鸭子嘴硬道。
「没什么,就是想起你一会儿之后的脸就想笑。」
乞丐越发笑得不怀好意,我被他笑得发毛,正准备说他,就听他又开口:「你不负责任消失这一天一夜,我可没闲着。都欺负到你头上了,也没问我这个当哥哥的答不答应。」
乞丐说话虽然不中听,但人还是很靠谱的,只是看着他阴险的表情,我心底却越发不安了。
话音刚落,包间的门就被推开了,就见他的一个朋友推着何念进来了,耳边同时响起乞丐的声音:「所以哥哥我就把这发帖子的人送到你面前了。」
看着何念毫无波澜的脸,我只觉得脑仁疼。或许是知道房间里都是我的朋友,何念倒是收起了一贯楚楚可怜的表情,面无表情地看着我。
「发帖的人不是她。」我扶额道。好吧,现在对于这种制造机会让我们开撕的剧情我已经习惯了。
「啊?」屋里人一脸惊讶地看着我。
不顾乞丐吐槽他是如何「抽丝剥茧」查明真相的,我把他们全赶了出去,只留下我和何念。
「怎么不继续听下去了?听你的朋友说说我是如何诋毁你的?」屋里没人之后,何念反而先开口。
「反正乞丐知道的肯定都是假的,我又何必浪费时间?正主不是在眼前吗。」我努力让自己显得波澜不惊,开口说道,「本来还以为是……看来是误会他了。说说吧,这次又是谁来当你的马前卒?」
何念惊讶地看着我,仿佛不认识我一般。许久后,她开口:「你还真是变聪明了。」
「被你坑了这么多次,我也该长记性了。」
「苏文文果然是蠢货,连你这一关都过不了。」何念不屑地开口,仿佛她嘴里提到的人不是一直欺负她让她格外畏惧的那个人。
我心里一跳,面上却不显:「苏文文不是向来和你过不去吗?怎么会……」
话未说完,我就看到何念一副看傻子的表情。好吧,果然是我多嘴了,用屁股想也知道是何念在借刀杀人,苏文文那个智商肯定是被利用的那个。
「我不过看她打着坏主意犹豫不定,就去推了一把而已。借用了一下她的电脑登录我的账号,她果然就上钩,自以为能瞒天过海,然后用我的名义去发帖。」
何念低头笑着说,「不过说到底这也和我没有关系,照片不是我拍的,帖子也不是我发的,我只是中间插了一手而已。」
我直视着她:「那我想知道假如我相信了这个说法,而苏文文又一口咬定没有这回事,你如何在张知言面前洗白呢?」
何念轻蔑地说:「不需要洗白,以你和苏文文以往的斑斑劣迹,张知言会相信谁?」
那倒也是,我之前和苏文文闹翻了,这次恐怕也是苏文文的报复。可是张知言并不清楚这事,估计到时候又以为是我偷鸡不成蚀把米。说起来,我和苏文文闹翻还是因为眼前这朵白莲花,没想到她现在却来反咬我一口,真是好心没好报。
为什么别人遇到的都是只会装可怜、智商低下的女二,到我这儿就直接升级成了宫心计了?
「不过……我倒是好奇你是怎么知道不是我出的手?」何念开口,看来是真的很疑惑。
「我不知道。」我无视何念呆住的脸,继续说,「我就随口问了一句,你自己全说了。」
实际上我怕说出来激怒她,便随便扯了个借口,但是似乎这个借口也把她气得不轻。
何念比我高一届,现在已经大四了,面临着就业危机,她肯定是抽不出时间来跟踪偷拍我,其次不是我看不起她,她现在还是个大学生,真没有那个能力和金钱去请人跟踪偷拍我。
所以最多她只是一个推波助澜的知情者,我也就随口一试,就有了答案,本来还抱着几分她会和这件事无关的希望,现在也破灭了。
「一个暴力事件里一般会有三个角色,施暴者,受害者,最后就是旁观者。怎么样?做惯了受害者的角色,现在突然变成旁观者,感觉如何?」我开口相讽。
何念面无表情地直视我:「这种角色你应该更熟悉吧。」
其实算起来,我和何念也不知道谁欠谁更多一点,小说里我的母亲因她的母亲抑郁而终,她也因为我和父亲无法相认。后来我冷眼旁观纵容小跟班一次次欺负她,她也开始在张知言面前一边装可怜、一边激怒我。来来回回好几次,我现在也说不清是谁错得更多一点了,只觉得心累,这原来就不是属于我的故事,当下开口:「你走吧。」
何念却是轻笑一声,低头看了一眼她的手机:「要是这样就走了,那我何必插手这件事呢?虽然效果可能大打折扣,但是有总比没有好。」
随后就听门口一阵喧哗,门被推开,先进入眼帘的是张知言那张脸孔。一日不见,他似乎憔悴了许多,眼睛里满是红血丝。
若是平时我还能直面这种何念装白莲花诬陷我的场景,但是鉴于我昨天刚在张知言办公室撒完泼,此时的我难免有几分心虚。到底是我太相信小说了,查都不查就以为是他做的好事,估计他眼里的红血丝就是被我气出来的。
于是我努力做出一副英雄就义、大义凛然的表情,就让他骂回来吧,我绝不还口。
17
何念果然一见张知言就换了张面孔,变化之快让我忍不住惊叹。这位姐姐,有这等天赋你怎么不去娱乐圈呢?你可比娱乐圈的明星演戏好多了。
「知言,照片事件真的不是我做的,小聆似乎误会我了。」
委屈的声音配上我见犹怜的表情,仿佛我就是个吃人的女魔头。平心而论,我作为女人都有点想去抱抱她了,以前只在小说里看过这种白莲花现场,第一次亲眼见到这种场面,一时间让我叹为观止,看得津津有味。
直到我被张知言冷冷的目光盯得起鸡皮疙瘩了,我才反应过来,我现在的形象可是一个欺负白莲花的恶女,怎么能看戏看入迷了呢。于是我赶忙收起看戏的表情,努力摆出一副悉心听取教诲的表情。
来吧,让男主的指责来得更猛烈些吧!这样才能冲刷我心里冤枉他的罪恶感。
「小念,你先回去。」
嗯?这平静的语调怎么和想象中不一样?一般来说,这时张知言应该指着我的鼻子痛骂———我果然没看错,你这个恶毒的女人。
不只是我,何念也愣住了,不过到底是宫心计练出来的女二,她并没有胡搅蛮缠,只是委屈地应和一句就走开了。临走时回头看了我一眼,眼神飘忽不定。
乔阳和乞丐这对狗男女丝毫没有感受到我的水深火热,极其没有眼力劲儿地走开了,包间只留我和张知言两人。张知言冲我走过来,我差点就要拔腿就跑,好歹是霸道总裁文的男主,气场就是不一样,我当初怎么就作死地找他大闹一场了呢。
张知言在我身边坐下,我心虚地僵着身子不敢看他。许久后,他开口:「你的腰……还好吗?」
腰?差点忘了,在他办公室撒泼时我还不小心撞到了自己的腰,果然老天都看不过去我这样冤枉张知言,特地给了我点惩罚。
何聆啊何聆,你看看人家,你一顿撒泼人家反而先来关心你,真是以德报怨……
等等,不对呀,这种暖男人设应该是我的白月光沈教授啊,霸道总裁什么时候走这种路线了?
我不由地转头看了身边这个人一眼,正撞进他漆黑的眼睛。如果说沈思渊的眼睛是装满了银河,那张知言的这双眼就是一个无底的深渊。我看得心惊,下意识开口:「没事了,就是碰了一下。」
「那天你在我办公室大闹一场,我本来很生气,可是你走之后我却觉得这个场景分外熟悉。」张知言低沉地开口,「何聆,是不是这十多年来我在你面前一向如此?从来都没有好好地、认真地听你说话,永远都只会固执己见。」
很正常,你是霸道总裁嘛,霸道总裁不是一直都走这种路线嘛。我心里腹语。
「我想了一天,找你找了一夜,我才发现原来被人误解、百口莫辩是这种感觉。」
原来他眼里的红血丝是熬夜熬的啊。我不合时宜地想到这个问题。
「对不起,何聆。」
听着这声道歉,我下意识地看向张知言,他竟然会道歉?他还是那个霸道总裁张知言吗?明明是我做错了,结果却是他来道歉。
「你不需要给我道歉的。」我躲开他的眼神回答道。
你对不起的是之前的何聆,现在她不在了,道歉也没有用,因为没人能听得到。
只听张知言自嘲地笑道:「有时我真怀疑你是不是何聆。」
战栗席卷了我全身每一个毛孔,一瞬间我僵硬得一动都不敢动。
只听他又缓缓开口:「明明追了我这么多年,怎么会说不喜欢就不喜欢了呢?」
心底长长舒了一口气,吓死我了,还以为被他发现了什么呢,原来只是霸道总裁的自恋。我抬头直视他,准备说几句话缓和一下气氛,可是对上他的眼神,我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那双眼里的悲伤,如同黑暗中生出来的荆棘,突袭了我的心脏,勒得我瞬间就要窒息。那不是我在心痛,是之前那个还没有消散干净的何聆。
他忽然靠近我,我下意识后躲,他不等我反应,伸手放到我脑后,向着他猛地一拉,逼我仰头看着他:「不过那天有一件事你说对了,看见雪地里你和沈思渊站在一起,看你那样护着他,的确伤了我的自尊心………让我想毁了他,也想毁了……你。」
我一惊,想逃开,可是他的手紧紧按住我的后颈,逼得我一动也动不了,他的声音仿佛像是恶魔的低语在我耳边环绕:
「我逼自己走开不去看你,可是你偏偏又跑到我面前大闹一场。你说,我该拿你怎么办呢?」
仿佛嗓子被堵了一团棉花,我发不出任何声音,只听到自己的心跳「砰砰」地在胸膛里的回响声。
这是属于我的心跳声?还是属于原本的何聆?
18
「聆聆,聆聆……」
一双修长的手在我眼前晃了晃,我回过神来,眼前正是沈思渊。见我看向他,他无奈地开口:「你今天怎么了,怎么心不在焉的。」
「没什么,我只是在想苏文文。」我勉强地笑了一下。
沈思渊眼神闪了闪,他分明看出我所想的不是这个,但还是没有拆穿我,反而顺着我说:「这件事已经交给警察了,你不用再担心了。」
前两日我直接联系了警局,让警察来处理这件事。以往总是不明白为什么言情小说里的警察总像打酱油一样,明明这是最简单的处理方法,可是偏偏小说里女主要自己去解决,然后又扯出来一大堆麻烦。
苏文文被带进警察局教育了一顿,就被苏家领回去了,本来也没多大的事,就是给她个教训,让她别再自找麻烦。看到她从警局出来战战兢兢的模样,估计以后是会安分一点了。
只是,让我一直心神不宁的是那天在包间里我莫名其妙的心疼,一想到我可能和之前的何聆共用现在的身体,我就觉得汗毛都要竖起来了。还有突然黑化的张知言,那天虽然他放完狠话就丢下我离开了,但是突变的情节总归给我心头蒙上了一丝阴霾。
见我还是神色恍惚,沈思渊突然向我伸出手,似乎是想转移我的注意力。他努力做出一副不在意的模样,可是泛红的耳尖却暴露了紧张:「聆聆,你挑一个吧。」
两枚圆滚滚的戒指在他手里躺着。
见我惊讶的眼神,他的耳朵越来越红。
「我前两天路过一家店时看到的,感觉好看就买了下来,」沈思渊不自在地说道,声音越来越小,「你们女生不都喜欢这个吗……」
眼前略带羞涩的沈思渊,稍稍赶走了我心底的阴云。估计这是他第一次做这种事,买情侣戒,一大把年纪了竟然还会脸红。
我努力不让自己笑得太猖狂,矜持地拿起一枚戒指。然而我刚拿起来一枚,就听见他指着另一枚说:「你戴这个吧,这个更好看。」
我:「……」
那你为什么还让我来挑呢?
然而刚拿起戒指,我就发现有点不对劲了。这两个戒指是嵌在一起的,中间可以掰开,顺势分成了两个。看着即使戴在我的大拇指上也明显大出很多的戒指,沈思渊脸色一僵:「我忘了你的手比我小……」
看着满脸挫败的沈思渊,我憋笑憋得脸通红。平时稳重端庄的沈教授,现在像个青春期的小男生一样手足无措,这种反差萌简直把我的心都化了。
我把戒指给沈思渊戴在中指上,正合适。然后取下我脖子上的生日礼物项链(再一次心里默念对不起何父),拿下挂坠,把戒指穿了进去,我笑着说:「你把戒指戴在手上,我就把戒指戴在心尖上。」
看得出来沈思渊在努力地保持镇定,可是笑意却从他的眉梢一直染到嘴角,我心里越发软了。之前还听乔阳说我们院长因为贴吧的事情找过沈思渊,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但是沈思渊出来后还是对我一如既往,院长也没有说过其他。向来谨小慎微的他,和我在一起,肯定也承受了不少压力。
好不容易才在一起,我何必再想其他呢?之前的我会害怕、会退缩,可是现在我只想珍惜眼前这个拥有灿烂笑容的沈思渊。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反正现在的情节已经完全脱轨了,与其瞻前顾后,倒不如放手一搏。
由于前几天的贴吧风波闹得人尽皆知,我索性也就不遮掩了,大胆地在下课后牵着沈思渊就走,丝毫不在意别人的眼光,沈思渊每次也是乖乖地跟我走,没有半点闪躲。
乔阳一开始还提醒我收敛点,时间一长也懒得管我了。渐渐地,大家的目光也从一开始的新奇,变成后来的麻木。真的是习惯了就好,说到底我和沈思渊也就差了六岁而已,正青春谈个恋爱怎么了?又不是旧社会!
如果我一开始就想明白,也就不会被突如其来的帖子打得措手不及,还找张知言闹了一场,以至于有了那日包间里的那一出。现在每次想起他,我都感觉心底里像是有一根被磨钝的刺,虽不痛不痒,但是生生硌得人难受。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了,转眼就赶上了节假日。
沈思渊被他 B 市的养父母喊回家团聚,乔阳和乞丐则是旁若无人地秀着恩爱,我索性回家了,眼不见心不烦,然而偏偏遇到我躲了好几个月、最不想看见的人,让我瞬间觉得还不如回学校看那对狗男女秀恩爱呢。
「张知言,你怎么会在我家?」
19
张知言一人斜坐在沙发上,听到我说话,他抬眸看我,眼底早没了那日在包间里的疯狂,宁静的如同一潭死水。
「等你。」
他言简意赅地吐出两个字,就直直盯着我,那眼神仿佛是见了血的吸血鬼一般。
这场景让我出了一身冷汗。
这不是我家吗?何父呢?用人呢?为啥只剩他一个人?我顿时脑补了曾经看过的一系列痴情男主由爱生恨,然后疯狂屠杀女主一家人的电影。再配上张知言一副变态杀手行凶后的淡定模样,只让我后背生出一身冷汗。
没等我胡思乱想完,他就站起来,长腿向我迈来:「走吧。」
「嗯?去哪儿?」我下意识地问出口,他却并没有再回复,只是伸手拉住我的手腕向外走去,我拼命抗拒,却还是抵不过他的力气,惊惧之下我开口:「你到底要带我去哪里?我爸呢?我家用人呢?」
张知言猛地停下,我出于惯性撞到了他的胸膛上,没等我推开他,就听见他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何聆,你这个语气是以为我会做什么?恼羞成怒?报复灭口?」
被戳穿心事的我不由地面上一窘,主要是现在的张知言太反常了,平时这般被我天马行空地猜忌,他早就翻脸了,现在却还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
「何叔叔的秘书告诉我这几日何叔叔有事,让我来这儿照看你。」
嗯?何父有事不应该先和我说吗?为什么托身边的秘书告诉张知言?
然而此时的我并不知道小说已经开始自动修正脱轨的剧情了,只当是何父又不顾我的警告瞎撮合,所以并未想太多。
只是我又不是几岁小孩子了,为什么还要特地找人照看我?再说家里那么多用人都去哪里了?
仿佛是听到我的心声,张知言又开口:「我让用人们都休假了。」
这是我家还是你家?我止不住默默吐槽,怎么用人还听张知言的话呢?
我面上不显:「那我还是回学校吧。」
感觉握着我的手一紧,只听张知言凉凉地说:「这么迫不及待回去见你的白月光?」
心里不由地翻了个白眼,这又是演的哪一出?别和我说是在吃醋,我还真承担不了这份飞醋。果然电视里演的偶像剧诚不欺我,人总是会因为被人冷落而受虐爱上对方,爱情真是来得莫名其妙。但我发誓,我从来到这个世界后,就真心想离张知言远一点,怎么又歪打正着地入了他的眼呢?
心里叹气,我还是开口说道:「沈思渊现在正和我交往,我就是天天和他在一起也无可厚非,你这话就说得莫名其妙了。」
握住我手腕的那个手掌力量越来越大,我尝试了几次也无法挣脱,只得心平气和地开口:「张知言,以前你总烦我缠着你,现在我想通了,你怎么反而想不明白了?」
我说得委婉,但是以张知言的智商想必已经听出我的拒绝了。虽然小说里男主只要幡然悔悟,女主就会无条件地原谅,但这里到底这是有我在的现实,过去的就是过去了。
「可是我后悔了。」张知言沙哑着嗓子开口,「我后悔之前没有好好去听你说话,后悔总是推开你,后悔总是自以为是地对你好。」
我不是小说里傻白甜的女主,都是成年人了,我自然看出张知言现在是动了心了。
摸着良心说,小说里的第一美站你面前告白,就是冲着美色也能迷昏了头,理解了几分言情小说里女主愿意原谅男主的心情了,都是冲着颜值。换一个长得丑的,还这般作妖,早让他哪儿凉快哪儿待着去了。
可我毕竟已经有沈教授了,所以狠心开口:「如果是我落水之前,你能这样说,我一定会很开心,可是现在晚了。」
张知言满脸痛色:「明明是我先认识你的,明明我们已经认识了近 20 年,你怎么会这么快就喜欢上仅仅认识了一年的沈思渊?」
「爱情是没有先来后到的。」无奈我只能说出这句烂大街的话,难不成我还能告诉他我不是何聆?
「爱情没有先来后到,可是人有。」张知言仿佛是从牙齿里挤出这一句话,「你跟我走。」
话音刚落,我就被他硬拉出去,再一次被塞进了他开过来的黑色轿车里面。
我现在真是无语了,怎么这本小说里的人都喜欢一言不合拉起人就走呢?
汽车在市区东拐西拐,我被张知言拉着在市区各个地点转来转去,耳边不停回荡着他的声音:
「这里是你 8 岁生日,何叔叔有事不能陪你,我便逃课带着你去的那个游乐园……」
「这里是你 10 岁知道何念的存在,离家出走后我找到你的地方……」
「这里是你从 13 岁开始,因为爱吃,便缠着我给你买了 10 年的那个点心店……」
「这里是你 16 岁被小流氓堵在巷子里,我帮你把他们打跑的地方……」
「这里是你……」
走马观花地看了许多地方,逐渐和脑子里的记忆一一重合。平心而论,张知言之前对何聆是很好,青梅竹马一起长大,最后还是因为何念在中间故意挑拨,才会让张知言离何聆越来越远。
只是这些都是何聆的记忆,不是我的。
我努力控制住心里升起的酸楚,握着脖子上的戒指,说道:「张知言,你差不多得了,你发什么疯拉着我没完没了?我不想再看下去了。」
汽车停下来了,天色也渐渐变黑了,我已经被他拉着跑了一下午了,张知言仿佛疯魔了一样的表情终于恢复正常,却是满脸小心翼翼:「这是最后一个地方了,是我……第一次遇见你的地方。你 4 岁时母亲去世,是在这里举办的葬礼。我在一个桌子底下发现了当时的你。你并不知道,看到偷偷藏起来哭泣的你,我就决定以后要一直护着你。后来看你次次挑衅何念,一次比一次过分,我说过你无数次,你却越来越跋扈,比起生你的气,我更是恨铁不成钢。」
「恨铁不成钢?」我冷笑道,其实是为了掩饰此时我的心虚,「那把我推下水也是在教育我?」
「我当时太气愤,做的的确是太过分了,虽然心里知道你从小就善水性,可是这个举动也让我后悔了无数个日日夜夜,我想护着的小姑娘,却被我这样对待,我也是猪油蒙了心了。」张知言看着我,从他的眼神里我看出他是认真的,他又继续说道,「被你在办公室大骂一顿后,我突然就明白了,我这些年一直在自认为地对你好,自认为地管教你,从没有想过考虑一下你的感受。我真的错了……」
「你不要再说了……」我忙乱地开口,不是因为心动,而是心虚。小说里并没有描写这么多男女主的童年经历,那这应该是只属于何聆的故事和爱情。而我只是个偷走何聆身体的小偷而已,我无法承受这份深情。张知言越情深,我就越愧疚,愧疚到我想拼命逃走。
「聆聆,我们认识二十年了,这二十年可不是一两天,你能不能……」
「不能!」我控制不住自己分贝地打断他的话,我害怕听到他接下来的话,努力深吸几口气,狠着心说,「张知言,过去的事就不要再说了,我现在已经有……沈思渊了。」
不敢看张知言从满怀期待变得死气沉沉的脸,我推开车门,下车就跑。
沿着公路一直跑下去,我不敢停,也不敢回头。就怕一停下会被铺天盖地的愧疚淹没。这本是属于何聆的身体,属于何聆的深情,多年以来她的爱而不得,却成全了我这个……偷盗者。
恍惚之间对面开过来一辆面包车,打着耀眼的闪光灯,直直向我撞过来。
它想害我。
这是我心里的第一个念头,因为车已经快到我身边了,也并未减速,而我这边并无可以闪躲的地方。正当我努力从愧疚的情绪里抽身出来,还没想明白是谁时,只听:
「吱……」
「砰……砰……」
伴随着刺耳的刹车时和碰撞声,快要撞到我的面包车被突然插进来的一辆黑色轿车撞得歪向一边,而那辆轿车也因为碰到了防护栏侧翻过去。
脑海里回响的全是我「扑通扑通」的心跳,死一般寂静的公路上响起我的声音,只是感觉不像是从我嘴里发出去的:
「张……知……知言?」
「张!知!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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仿佛提线木偶一样地来到轿车旁边,我突然不敢到正面去看。几乎是半走半爬到车门附近,就看到张知言满身是血,倒在汽车里的安全气囊上一动不动。一瞬间感觉天旋地转,仿佛下一刻就要昏倒过去了,我强撑着伸手,从破碎的车窗里拍了拍他:
「张……知……言……」
声音仿佛是从我的胸腔里挤出来的。
只见张知言头微微一抬,露出一张完好无损的脸孔,我顿时感觉心里一块大石落地,手脚发软再无法支撑,一下子跌在地上。
「你能不能别只看着啊,赶紧把我拉出来。」
张知言虚弱又仿佛是无奈地说道,看到他还能说话,我终于缓过神来,手忙脚乱地把他从车里拉出来。
「张知言,你没事干吗装死吓我?」我偷偷揉了揉眼睛。
害得我刚才差点哭出来。
张知言颇为无奈地说:「我好歹也是出了车祸,就算有安全气囊护着,我也是撞蒙了,你不给我时间缓一下吗?」
刚说完,只听他倒吸了一口凉气,我才发现虽然他的脸没事,但是一边手臂却是被破损的车窗划得血肉模糊,这也是他全身是血的原因,还有一条腿不自然地弯着,不知道是骨折还是脱臼了。
竟然伤得如此严重。
我还没开口,他就又说话了,眉眼全是藏不住的笑意:「聆聆,你定是对我有感情的,要不然怎么会如此紧张?」
大哥,就算是个陌生人为了救我翻车,我也得去问两句吧?伤得这么重你都不嫌疼吗?还有时间胡思乱想,霸道总裁怎么也变成了恋爱脑?
我直接忽视了他的自作多情:「我现在打电话给 120,赶紧去医院,你的半个身子都伤得严重的。」
「恐怕我们去不了医院了。」张知言收敛了笑容,看向我身后。
我的手机还未拨通,就被突然伸出来的手拿走了。我回头看向身后,只见一个凶神恶煞的汉子站在我身边,他身后的面包车上,又下来了五个膀大腰圆的汉子,一看就不好惹,身上都或多或少带了些伤。看着这几个汉子略微眼熟的打扮,我脑海里一瞬间浮出两个字。
绑架!
原本小说也有这个情节的,是何念下的黑手,这场绑架陪在何聆身边的是沈思渊,因为反抗还被绑匪打断了一条腿,最后两个人还是被绑匪带走了。后来还是张知言出面解决了绑匪,才把他们俩救出来,只是救援时张知言丝毫没有考虑过何聆的人身安全,要不是沈思渊一力相护和女主光环,何聆恐怕就被绑匪撕票了。
小说里绑架是个转折点,何聆就此醒悟,和张知言离婚,而张知言也开始了倒追之路。
想起远在 B 市的沈思渊,我才松了口气。还好,虽然小说掰回来了这个情节,到底没影响到沈思渊。只是现在的何念是远远没有能力请帮绑匪的,而且我和她此时也没有矛盾到要请绑匪杀我的地步,那到底是谁想害我呢?我心里不由地哀嚎,这何聆到底是得罪了多少人啊?
没等我想完,绑匪之一就开口:「本来就是想给你点教训,结果现在我的兄弟都挂了彩了,这事可没那么容易完结了。」
还给我个教训?刚才那车速可是照着把我撞个半身不遂的程度来的。
心里吐槽着,我面上却不敢显露。现在我们这边就只有我这一个「弱女子」,和「半身不遂」的张知言,是没有半分胜算的。
小说里沈思渊可是为了护住何聆被打断了一条腿,可见这群绑匪的凶残程度。其实绑匪一开始是想要命,但在听到何聆的身价后就改要钱了,所以我可以利用这一点,当下就十分配合地开口:「这位大哥,我家里在 A 市也算得上是有点小钱,还有我身边这位可是 A 市的首富,你要是要医药费的话好说,咱慢慢商量。」
看着绑匪一脸蒙,我努力忽略身后张知言仿佛是看智障的眼神,又开口道:「钱不是问题,我也知道你们这大老远跑来不容易,需要钱我们可以做人质配合的。」
绑匪狐疑地看着我,见我如此配合,就迟疑地让手下过来把我和张知言绑了,中途还多次看我,总以为我在耍什么诡计。
张知言本来想反抗,我按下了他,偷偷对他说:「这几个绑匪一看就不好惹,你伤了一条手臂和腿,肯定对付不了他们,与其被他们虐打一顿再绑起来,还不如我们先配合一下,少受皮肉之苦。他们现在既然不是奔着杀我的主意,那么想要赎金的话,就暂时不会动我们,我们再另做打算。」
毕竟有沈思渊断腿的前车之鉴在,反正归根到底都逃脱不了这个情节,那我还不如少做无谓的挣扎,免得徒添伤亡。
听我说完,张知言的眼睛亮晶晶地看着我,不用想就知道,这位霸道总裁又自作多情地以为我在担心他了。
21
「嘶……你能不能轻点,这可是我为了救你才受的伤啊。」
「那要不你自己来?」
我没好气地说道,都这种时候了,这位霸道总裁还是不改大少爷的脾气。
绑匪在公路上带走了我和张知言,上车时就给我和张知言套上了头套,一路上东拐西拐,不知道到了哪个偏僻的角落才停了下来。眼前似乎是一个废弃的仓库,绑匪正在互相擦药,我厚着脸皮以三寸不烂之舌,用「人质的健全」为由,向绑匪讨要了一些碘酒和纱布,然而张知言还嫌弃我给他挑出肉里的玻璃碴时下手太重。
血肉模糊的手臂我看着都疼,张知言脸色都变白了。看得出来为了转移我的注意力,他还是强撑着和我开玩笑。心底不由地叹了一口气,下手更加小心翼翼了。
张知言见我面带不忍,就开口说道:「我这也算是为了你不顾性命了,你说说,你的白月光会为你做到这个地步吗?」
「你还别说,他真的会。」我头都不抬地回答。
「哼!」张知言用完好的一只手抓住我正给他擦药的手腕,「你是哪来的自信?我不信那个弱不禁风的沈思渊会为你出头到这种地步。」
如果我手里有一本《霸道总裁你别跑》的小说,我一定会现在就拍在他的脸上,让他看看小说里的沈思渊是不是为了救我而受伤的,只是眼前实在不适合讨论这些。
「你抓我手干吗,没看见我在给你上药吗?你抓着我,我怎么包扎。」
张知言松开我的手,换上了一副受伤的表情:「聆聆,我为了你可是连命都可以不要了,你为什么还对我这么不假辞色呢?」
大哥,你的霸道总裁睥睨天下的气势呢?为什么要换上一副小白兔的模样?
不过说到底,刚才发生的车祸总归是惊险万分,一个不小心他真的可能会活不下去,虽然我知道他有主角光环护着,未必会死,可是去撞车救我的张知言并不知道他自己不会死,但还是用这种自杀式的方式救我,归根到底是我欠了他的。
我软了口气:「那你就少说两句吧,胳膊都这样了,你都感觉不到痛吗?还有心情在这像个孩子一样地攀比。」
「你是在心疼我吗?」张知言一双明目满眼期待地看着我,「聆聆,我下午说的话全是认真的,你是我生命里不可或缺的存在,而我也一直都……真心喜欢着……」
然而我还没开口,张知言的话就被一旁的劫匪打断了:
「哎哎哎,我们这群大老爷们还都在这儿呢,现在你们可是被绑架了,怎么还有心情谈情说爱呢?能不能尊重一下我们的职业。」
见告白被打断了,张知言脸色愈加不好了,我心里却突然想笑,这劫匪也真是个人才啊。
见我们不说了,劫匪又嘟嘟囔囔地说道:「真搞不懂你们这些有钱人,怎么那么多爱恨情仇、豪门恩怨,真是闲得没事干了。」
听到这句话,我心里一突,要说我和张知言这几句对话,可是和「爱恨情仇」「豪门恩怨」差得有点远吧,最多牵扯到一个「爱恨情仇」,细想之下,「豪门恩怨」就有点意思了。
我低头对上张知言的目光,只见他的眼神闪了闪,果然他也听出不对劲了。看来这场绑架的幕后主使和这「豪门」可是有点关系啊。
绑匪并未察觉到,只是让我们给家里打电话要赎金,一个人 500 万。张知言毫不犹豫地就答应了,我顿时看见绑匪脸上出现了肉疼的表情。这个表情似曾相识,像极了我之前砍价时被店家一口答应的表情,一个感觉自己给多了,一个感觉自己要少了。可是为了维护自己穷凶极恶的人设,绑匪也不好意思再开口涨价。
只是我这边何父的电话一直打不通,张知言则直接联系他秘书筹钱了,看他那痛快给钱的模样,我强忍住想让他把我这一份赎金也出了的心情。绑匪看我的眼神愈来愈怀疑,赤裸裸地觉得我不是亲生的,我只得给何父身边的王秘书打了个电话。
打过电话后就静待赎金,约的是第二天上午交易。绑匪们便把我们绑了,自己开始吃饭。被张知言拉着跑了一下午,我可是一口水都没喝上,于是我又厚着脸皮去要饭。结果这次劫匪说什么都不给我了,估计是被我和张知言刚才的「秀恩爱」片段伤了他们单身狗的心灵,我只得饿着肚子等着。
深夜里,突然听到几声「咕咕咕咕」的鸟叫声,在夜晚里显得格外突兀。绑匪狐疑地看了我们一眼,我摆出一副无辜的模样,然后他便叫了两个手下去仓库外面看看情况。
一直在闭目养神,我都以为是失血多过昏迷的张知言突然睁开了眼睛,目露精光,他用我们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
「想从我这里讨到便宜,没那么容易。」
22
果然,出去的两个手下过了 10 分钟还没有回来,外面一片寂静,于是绑匪便又派了两个人出去,这下仓库里只剩我们 4 个人了。然而这次等了半个小时还是没有动静,绑匪一直在打电话,都没人接听。终于,他脸色变了,气急败坏地朝我们走过来,我下意识地挡在张知言面前,他现在半身不遂的状况可是经不起折腾了。
「你们在玩什么花样?」绑匪揪着我衣领说道。
「冤枉啊,大哥。我们俩一直被绑着,手机也被你们搜走了,打电话勒索也是按照你们的指示不敢多说一句话,我们可是啥都没有做啊。」我摆出一副被吓坏了的表情。
绑匪明显不信:「手机被我们搜走了……对,你们身上肯定还有别的通讯工具,说,你们做了什么好事!」
话音未落,就见绑匪松开了我的衣领,似乎是想对我进行搜身,我急忙大叫:「大哥,咱们说好的只劫财不劫色啊。再说您就是想劫色,我后面那个可是貌美如花啊,虽然是个男的,也比我强不少。」
绑匪伸出来的手顿时僵在了半空中,被我说得面色铁青,与此同时,我听到了身后传来了咬牙切齿的声音:「何!聆!你!说!的!是!人!话!吗?!」
没看出来我在拖延时间吗?虽然不知道张知言计划了什么,但是我还是下意识地准备帮他一把,结果这个小心眼的男人还当真了。
绑匪似乎想推开我走向张知言,还没等他碰到我,身后突然有一股力量把我猛地拉到一边,我并没摔在地上,只是摔在了一个人的怀里,只听张知言在我耳边闷哼一声,却是迅速翻身把我压在身下。
绑他的绳子怎么解开的?我脑子里第一个浮现的念头却是这个。
与此同时,他刚才靠着的墙壁「砰」的一声炸开,涌进来一群持枪特警。
「不许动,把手举起来!」
墙壁正前面的绑匪被炸开的墙壁炸个正着,倒在不远处,不知死活,另一个手下也在特警的枪下束手就擒。
以前都是在电影里看到这种场景,现在真实地在眼前上演,我瞬间惊呆了。耳边传来张知言秘书焦急的声音,我才回过神。
手被绑着,我只能用头戳了戳他的头说:「张知言,你还不起来?」
然而没有回音,我的心里顿时一咯噔。张知言一动不动,却有温热而带着腥味的液体顺着他的肩膀滴落在我的脸上。
医院急救室外,我穿着一个满是鲜血的上衣坐着等候。旁人向我投来异样的目光,仿佛是我身受重伤,但是我心里清楚,在这场针对我的绑架中,每个人都有着或大或小的伤,而我却毛发未损。
回想张知言秘书和我说的话。张知言在商场里远没有那么容易,所以这种场面他早就司空见惯了。为了预防这种情况,他在随身携带的手表里安置了信号发射器。鸟鸣是张知言和秘书定好的信号,秘书根据信号发射器的位置安置炸药,听到鸟鸣后的张知言就知道救援的人来了,等张知言掐灭信号发射器,秘书就会燃炸药。却万万没想到张知言还在墙后面,为了护我,还将整个后背暴露给炸药的涉及范围。
「聆聆……」
耳旁传来沈思渊的声音,看到我的瞬间,他脸都变白了。我抽回思绪,努力挤出一丝微笑:「我没事,这不是我的血。」
下一刻我就被他拉入怀里,他紧紧地抱着我,那力道仿佛想把我刻进他的骨头里。
「你吓死我了,聆聆……聆聆……」
他一直念着我的名字,仿佛这样就能让他安心一点,只是此时的我抽不出半点精力来安慰他,满脑子都是全身是血的张知言。
这时,手术室的灯灭了。
「病人失血过多,身体极度虚弱,我们勉强抢救回来了。」
「腿没有骨折,日后好好休养就无大碍。」
「只是左手被玻璃伤了神经,日后怕是不能提重物了,只能做些日常举动。」
「还有,病人后背上的炸裂物有一块伤到了肺里面,日后很可能出现胸痛气短的问题,这……也只能慢慢回去养着了。」
医生针对我们的问题一一解答,一瞬间我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难过,张知言性命无忧了,可是却有了这一身的后遗症。
病房里的张知言还未醒来,苍白的薄唇还是紧紧抿着,没受伤的右手插着点滴。看着他毫无血色的面孔,我心里一阵复杂。之前我对他无感到厌恶,因为总是下意识地将我来到这个世界的责任归结到他的身上,将之前何聆的死怪在他身上,可是出了这件事后,我没办法再心安理得地怪罪他了。本来小说是在虐女主,结果我穿过来以后,似乎是张知言一直在受伤。
细想他也并没有什么错,只是不爱何聆而已,而现在,连这唯一的借口也随着他的舍命相护不攻自破了。
他爱何聆,而我终究不是那个陪了他近 20 年的小姑娘。
「张知言,我替之前的何聆原谅你了,我欠你的,我会……记住的。」
从张知言的病房里出来,就看见门口等着的沈思渊,看着他满脸愧疚不安,我只觉得已经被张知言蹂躏百遍的心更痛了。
「聆聆……」
还未等他说完,我就走过去抱住了他:「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沈思渊身子一僵,随即回抱住了我:「不,你不要和我说对不起,是我没有在你需要的时候陪着你,是我的错。」
不,你陪过了,在小说里,陪在何聆身边的一直是你,为此你还失去了你的所有。
我心里默默地说。
沈思渊继续说道:「聆聆,方才我看到了……你看张知言的眼神……我更害怕的是,看着你完好无损,我的第一念头竟然是为什么当时陪在你身边的不是我。」
看着眼前极度不安的沈思渊,我可以理解他的心情,毕竟张知言为我做了太多,也失去了太多,他怕我会心软,怕我会……心动。
「我已经有了你,就足够了。」
我开口,沈思渊瞬间松开了我,眼中满是狂喜,他还未开口,就被身后之人打断:「何……何小姐?」
我回头,看到的却是何父身边的秘书王叔:「王叔,你怎么会在这里?」
心里涌起一个不详的念头,下一秒这个念头就成真了。
「何小姐,你父亲……何总这两日身体不适,一直在住院,后来听到你被绑架的消息,突发脑溢血昏倒了。」
我顿时感觉眼前一黑,果然又来了,又是小说的情节,先是被绑架,后是何父脑溢血,这小说真是不给自己半点喘息的时间啊。
住院不是死亡,至少小说还给我留了点余地,没有和原著一样让何父直接撒手人寰。
正当我准备随王叔去何父的病房时,手机响了,是张知言的秘书,还真是所有的事都扎堆一起来了。接通后:
「何小姐,绑架的幕后之人查到了,是……刘玉容。」
刘玉容。
小说里并未出场过几次,她的身份是原本应该被何聆误害的——
何念的亲生母亲。
23
拘留室内,一个妇人静默而坐,朴素的衣着可以看出她生活艰苦,姣好的面容也染上了岁月的颜色。
「何小姐,抓获的绑匪一经审讯就供认不讳了。只是这嫌疑人刘玉容从带回来到现在,无论如何审讯都沉默不言,所以只能请您来协助调查。」
监视器后的警官对我说,估计他们也是无可奈何了才来找我,毕竟对一个沉默的老妇人,他们也无法去严刑逼供。
「有劳你们了,我正好也想见见她。」看着这个本来和我并无交集的老妇人,我面无表情地对警官说道。
「聆聆。」沈思渊拉住了要离开的我,满目忧虑,「要不要……我陪你进去?」
「没事,我自己过去就行。」
我挣脱了沈思渊握着我的手,便径直离开。
我察觉到了身后骤然变僵硬的沈思渊,可是我现在满眼只有刘玉容平静的脸孔,张知言在病床上苍白的面容,还有插着呼吸机的何父。这三个场景一直在我眼前划过,我只觉得心头像是被燃了一把火,把我的五脏六腑都烧成了灰,我下意识感觉谁靠近自己都会被波及。
拘留室,我和刘玉容对立而坐,彼此沉默。
小说里,由于何聆愈发嚣张跋扈,何父起了心疼何念的心思,便接何念母女回来同住。何聆得知以后对刘玉容百般羞辱,多次在宴会上让她下不来台,也让何念的仇恨愈来愈深。后来有一次,刘玉容为了护住被何聆跟班欺负的何念,意外坠楼身亡。
何聆的确有很多对不起刘玉容的地方,可是我穿过来得早,现在的我可是并未有半分对不起她。
想到这里,我看向刘玉容的目光愈加冰冷。
「你……和你母亲……很像。」刘玉容率先打破了沉默。
「你也是和何念一样……」
听我提到何念,她目光一闪,只有一瞬间,却还是被我察觉了。
只见她轻笑,似乎是陷入了回忆里:「看到你,仿佛又看到了当时的她,一样的张扬明艳,明明相貌不如我,明明陪在何家凡(何父)身边的一直是我,结果她还是轻易而举地就从我身边抢走了他。」
「我对你们老一辈的爱恨情仇不感兴趣,你在警局一直不开口,不就是为了等我来吗?我来了,你说吧。」我打断她的回忆。
刘玉容一愣,目光不定地看着我:「没想到何家凡养出了一个这么冷血的女儿,半点不念你过世的母亲。」
「那你又是用什么身份来质问我呢?作为一个杀人凶手?」我直视着她。
刘玉容突然笑了起来,笑得十分开心:「她就算抢走了何家凡又怎样?终归是我先生下了他的孩子。」
「如果当初我父亲知道你怀孕,你觉得他会让你生下何念吗?」我开口相激。
「那又怎样?她还不是被我气得抑郁而终,空有一个富贵命也无福享。终归这场博弈里面赢的是我,活下来的也是我。」
「那就希望你在监狱里活得愉快。」
我起身本欲离开,可是刘玉容还是一副面带笑容的模样。我隐隐感觉哪里不对劲,小说里的刘玉容可没有这么贪图荣华富贵,也没有这么憎恶何聆的母亲。就算是我穿过来改变了她的性情,那一个贪图荣华富贵的人,怎么可能这么容易接受进监狱这个事实?
看她现在的样子,仿佛是什么都不在乎……不过她在乎的东西嘛……我倒是清楚的。
见我又重新坐下,刘玉容眼睛眯了一下:「怎么?想为你死去的母亲讨回公道?只可惜……」
「差不多可以了。」我打断了她的话,「你等我来不是只为了激怒我吧?」
刘玉容面不改色,仍是微笑着:「这场意外受伤的不是你真是可惜了,要不然想想你母亲在地下心疼的面孔,我就痛快。」
我看了她半晌,也笑了:「我不是说了,你差不多就行了,还继续说下去,你以为你转移话题我就会放过何念?」
听到何念的姓名,刘玉容一直微笑的面孔终于有了几分破裂:「你以为小念也参与了这件事吗?可惜她并不知情,我还没傻到把自己女儿牵扯进来,你这种从小没有母亲的人怎么会理解这种心情?」
「我知道这次的事和何念无关。」看着刘玉容似乎松了口气的面孔,我继续说道,「可是我就是看她不顺眼,就是想她过得不好又怎样?」
刘玉容面色闪过不安,似乎又想开口,我打断了她:「你可以继续尝试看能不能激怒我,只是你是你,何念是何念,我和她的账会慢慢算。你也别以为一味激怒我就能让我转移注意力,把怨恨全放到你身上。」
被我戳穿心事的刘玉容面色一白,终于不复我刚进来时的气定神闲了。
真是伟大的母爱,见绑架之事败露,便等我来后句句戳我心窝,真当我是何聆那个二十岁出头的千金大小姐,因为几句难听的话就会把注意力全放她身上?只是她一定不会知道这种看人脸色的能力,却是我最擅长的了。
24
刘玉容面带几分紧张,却是固执地开口:「小念并未做对不起你之事,从小到大她哪次不是处处让着你?都是你整日如同一个孩子一样和她置气,再说现在的小念恐怕不是你说动就能动的了。」
「孩子?」我冷笑道,「我的确还是个孩子,别忘了我比你女儿还小两岁,做出什么幼稚的举动自然正常。至于你暗指的那个护她之人,现在还被你害得躺在病床上昏迷不醒,你可以试试看我能不能动她。」
看着刘玉容越来越苍白的脸色,我只觉得心里讽刺。她对何念的母爱之情,与我何干?与何父何干?与张知言何干?凭什么就要我们来受伤害?
「说说吧,绑架我的理由。虽然猜得差不多了,但还是想听你说出来,若是你态度好一些,我说不定会考虑不去找何念麻烦。」我歪头冷笑看着她。
刘玉容面色红了又白,最终红着双眼冲我说道:「凭什么?凭什么你可以对小念肆意欺辱,却不容人反抗?明明我的小念才是何家大小姐,你在金窝里面肆意挥霍时,我的小念只能和我在外抛头露面,忍受嘲笑和屈辱挣钱养家。明明小念学习优异,可是你却在学校处处压她一头。明明张知言对小念更上心,可是你偏偏又要和她争,导致他现在对小念越来越冷淡。你抢了小念大小姐的位置,抢了属于她的父爱,如今连她喜欢的人你都要抢。只要没有了……不……只要毁了你,我的小念就能拿回属于她的东西……」
属于何念的东西?说到底还是感觉我抢了何念的一切东西,这些人永远只会站在自己的立场上看问题,我还真是白来了这趟啊,当真无聊至极。
何父这个人说好是真的好,对何聆言听计从,说狠心也是真的狠心,可以因为何聆的一句话,几十年来对何念母女不闻不问。从她们母女的衣着,就能看出艰苦的生活痕迹。
我起身弯腰,直视刘玉容:「如果觉得我抢了何念的东西,如果觉得你的小念一直在受苦,那你当初就不要生下她啊,如果你不生下她,我还哪里欺负得了她?」
刘玉容的眼泪僵在脸上,我转身离开,不再理会她的任何哭喊。
这种偏执之人,无论他们怎么伤害你,到最后他们都会觉得是你对不起他,我真不知道我为什么要浪费时间和刘玉容在这里打辩论赛。
「聆聆。」出了警察局,沈思渊拉住了我,「你没事吧?」
「没事。」我微笑开口,「走吧,我们回医院,我想回去看我父亲了。」
转身走了几步,发现沈思渊没有跟上,我回头看到他站在原地,目光满是失落:「聆聆,在我面前,你可以不必这样。」
沉默半晌,我开口:「你想多了。」
沈思渊走近我,轻轻抱了抱我:「聆聆,以前我就说过我好像看不透你。然而我们在一起了这么久,我还是感觉无法走进你心里。之前总是你追着我问,我为什么会喜欢你。可是现在我会想,自己又是哪一点值得你喜欢?越想就越害怕,觉得你的心好像……从来都不在我这里。」
对上沈思渊满是迷茫和不确定的目光,我心里一滞,莫名有点恐慌:「思渊,这段时间我只是太累了,我……需要时间,所以……你能不能……不要离开。」
不要丢下我一个人去面对这些让人疲惫的事情。说我自私也好,说我只是想从他身上汲取唯一的光源也好,我只是被这一连环的事件打击得头昏目眩,所以想紧紧抓住我身边这唯一的浮木。
沈思渊目光一松,带上熟悉的笑意:「好,我等你。」
一个吻蜻蜓点水般地落在我的额头,霎时间浇灭了一直在焚烧着我的五脏六腑的火焰。
一连几日,我都陪在何父病床前。医生只说是突发性脑溢血,虽然送来得及时,却无法预知何父什么时候能醒过来,不过到底是渡过了危险期,保住了性命。
「小聆……」
学校那边我请了假,这段时间也只有乔阳和乞丐会偶尔来看看我,看着眼前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两人,我扶额问道:「怎么了?」
像是下定决心了一般,乔阳开口:「小聆,你……有没有去看过张知言?他醒来一周了,四处问你,还问到了我和乞丐这里。」
扶额的手一顿,我放下手强装镇定:「没有,我一直都在我父亲身边。」
「我说何大姐,张知言就住在对面楼的病房里,你就是抽出半个小时也可以啊?再说,张知言可是因为你才受的……」
话未说完,乞丐就被乔阳带走了,临出门乔阳回头看了我一眼,欲言又止,却是终究什么都没说地离开了。
看着一旁已经关机一周的手机,我拿了起来,停顿了一下又放了回去。不可能的事还是不要留希望的好,要报救命之恩又不是只有以身相许这一条路。
25
又过了几天,病房来了位稀客。
「何小姐,有人找。」
正是何念,看她苍白的脸色,就知道她这段时间过得不怎么好。
「我们出去说。」
我转身向外走去,我想昏迷中的何父肯定也不想看见我们争吵。
走廊尽头的拐角处,我和何念面对面站着:「你过来干什么?」
何念眼眶一红,显得更加楚楚可怜,我却是没半分欣赏之情:「你要是让我来看你哭哭啼啼的模样,那我还是不和你浪费时间了。」
「何聆。」何念拉着就要走的我,强忍着眼泪,「我求求你,放过……我母亲。」
「这话你应该去和警察说,而不是找我。」我面无表情地甩开她的手。
何念脸色略难看,抬头看着我说:「如果你放过我母亲,我答应就此不再纠缠张知言,以后我会躲得远远的。」
怎么到现在还会有人以为我还对张知言痴心不改呢?
「这就是你拿出来的筹码?看来你也没有多喜欢张知言啊。」
何念并未反驳,我倒是心里一堵,果然张知言只是何念用来对付我的工具而已,所以才能说放弃就放弃。
努力赶走心里莫名的烦躁,我又开口:「我还是那句话,你该找的是警察。」
「何聆!」何念终于放弃那副博人同情的面孔,满眼恨意,「从小到大,在学校你一直各种欺负我,这还不够吗?现在你还要把我唯一的亲人也夺走吗?」
「我欺负你?是我先认识的张知言,你明知道过去的我爱惨了张知言,却偏偏故意去接近他,看着张知言为了你斥责我,你不就是为了赢取那一点优越感吗?我从未想过要主动欺负你,是你先一次次挑衅的。」看着何念被戳穿心事后骤然变白的脸孔,我只觉得痛快,「你说我夺走你母亲?那我的母亲呢?又是因为谁而死?」
何念张了张嘴,却是说不出话,沉默一会儿,她放软口气:「我知道这次是我母亲的错,可是你不是安然无恙吗?算我……求你了,放过我母亲吧,我只有这一个……亲人,我保证只要你放过我母亲,我就会带着她离开的,再也不出现在你面前,我给你道歉可以吗?」
看着一向心高气傲,就是被霸凌也没有低过头的何念,第一次在我面前如此卑微,我并未觉得有丝毫解气。
「所以就因为我安然无恙,我就活该被绑架吗?」我只觉得胸闷,「那为了救我现在还躺在床上的张知言呢?他无辜吗?」
何念的脸色越来越白,我仿佛找到了一个倾泻口,把从见过刘玉容之后堵着的那股气一下子全撒了出来:「你说你只有一个亲人了,那我呢?从小就抑郁过世的母亲,现在还躺在病床上不知何时能醒的父亲,我比你好到哪里去?我拜托你能不能不要总摆出一份无辜受害者的模样?我们之间谁欠谁更多早就说不清了。何念,不是谁哭得声音大就代表谁就会更痛,我不欠你任何东西。」
说完我转身想离开,却又听到身后何念叫我的名字,声音满是悲痛,等了一会儿却是没有下言。我没有回头,抛下一句话就直接走了。
「何念,不管你相不相信,第一次见你的时候,我真的以为自己是……可以有一个亲姐姐的。」
之前的何聆恨毒了何念母女,怎么会把她当姐姐?可是凭什么我这么难受,他们还能心安理得地认为是我的错?我总得拉着人和我一起难受才好。
转过走廊的拐角,就看见了三个人。
沈思渊、秘书王叔、还有……张知言。
真是的,听墙角还站得这么整整齐齐。
几日未见,张知言似乎更憔悴了,左手和左腿都打着膏药,人坐在轮椅上,头发长长了,前面的碎发开始遮住眼睛了,却遮不住他漆黑如墨的眼神。
「王叔,公司怎么了?」我努力忽视另外两人,开口道。何父倒下后,王秘书一般都在公司忙着维持运营,现在过来肯定是公司有了他处理不了的问题。
王秘书一愣,似乎没想到我先问的竟然是他,他下意识看了旁边两个人一眼,又看着我说:「小姐,公司那边堆了一堆业务需要何总处理,只是现在何总还未醒,我只能来请示您了。」
「好,我们去公司说吧。」
言罢,我抬腿准备和王叔离开,手腕却被拉住了。
保持镇定回头,果然是张知言。
对上他的眼睛,黑的仿佛是一滩死水。他盯着我,沙哑着喉咙开口:「我以为我醒来第一个看见的会是你,可是我错了。我安慰自己你是因为有急事去忙了,我等了一天、两天、三天……十天,也没有见你过来。我才明白,原来你真的就这样抛下我不闻不问了。」
仿佛看到了他眼里熄灭的希望,我只觉得心像是被谁攥住了一样喘不过气来,只听,他又喃喃到:「到底还是我先忍不住来找你了,何聆,你怎么能这么狠心?」
语气像极了一个委屈的孩子。
我翻转手腕握住他的手,弯腰低头看向轮椅上的他:「你知道我为什么这么狠心吗?」
张知言一愣,因为看到我笑了,笑的如同之前一直痴恋他的那个何聆,然而下一秒张知言便僵在原地,脸色毫无血色。
「因为我不爱你啊。」
因为不爱,所以才能够狠下心来。
26
「何总倒下后,各部门由之前扶持上来的老员工管理,一时间公司运转并无大碍。只是何总这边不知道何时能醒,这时间一长,便有些出头鸟蠢蠢欲动。毕竟人都是以利益为主,若是觉得公司没了前途,自然要起别的心思。」多日操劳,王秘书也撑不住了,他的工作一直都只是协助,而主将倒下了,人心难免浮动。
从医院离开之后,我便投身到何氏企业里面,然而忙了一个月,也只是微微涉猎何氏生意,堆积起来的文件还是会让我觉得头疼。
果然,还是不行啊。
放下手里的可行性报告分析,我忍不住扶额,还是看不懂。何父一直溺爱何聆,并未让何聆插手商场的事情,而我之前也只不过是个小职员而已,哪里懂得这些掌权人的心思呢?虽有王秘书一路扶持,可终归感觉吃力。
小说里,何氏企业就是在何父撒手人寰不久后倒闭的,现在的我只觉得明知道结局,却有心无力。本想聘请一个执行总裁,可是现在谁都知道何氏有一大堆烂摊子,这些项目做得好了,只会说是何父前期的基础打好了,很难从中获利,万一做得不好,就全是自己的责任了,所以没人愿意来蹚浑水。
本以为我穿过来就是当个富二代,顺便撩撩沈思渊、虐虐张知言就够了。没想到这小说还给我来商战这一出,真是在锻炼我成长啊。
「小姐,下午两点的会议就要开始了,您还是先休息一下吧,等下……还是有一场硬仗要打。」王秘书见我翻着公司资料不停歇,忍不住出口劝道。
何父始终未醒来,公司人心已经压不住了,所以经由我和王秘书商议,便召开了公司高层会议,为的是扑灭一些不该有的心思,顺便给我自己立威。毕竟一个还未毕业的千金大小姐,公司高层里多的是人放心不下,也多的是人想把我拉下来坐上我现在的位置。所以这次会议,我必须要在公司站稳脚才行。
「放心吧,王叔,这在公司的一个月里我可是从未闲着。」
虽然带项目我不行,可是吓唬吓唬人我还是很在行的,毕竟这一个月都扑在公司里,我的时间可不是白费的。
会议室里,坐着西装革履近 20 个人,全是何氏各个部门的骨干。王秘书推门迎我进入,刚踏进去,形形色色、各怀鬼胎的目光就落在我身上,我处变不惊地走到最上位,落座。
「既然大家都到齐了,那本次会议就开始吧。我就不自我介绍浪费时间了,相信大家都是知道的。」看着有部分人露出了不屑的目光,我继续说道,「不知道也没关系,你们只要知道我姓何就行。」
「何大小姐,这公司可不是你玩闹的地方,商业合作可不是你哭闹几声就会有糖吃的。」
当下便有人毫不客气地开口,我一看这个面孔,是公关部的经理。王秘书的脸色变得越来越难看了,早猜到有人会挑刺,却没想到会这般不客气,看来当真是不把我这个何大小姐放眼里了。
阻止了身边欲开口的王秘书。这终归是我的战场。
「上个月的绑架事件和我父亲住院,不少媒体可是第一时间报道出来,言辞犀利,直指何氏渐衰,一直和我们交好的几家媒体反倒缄默不语。我倒想问问这位李经理,危机公关你是怎么做的?事件第一时间被报道出来,负面讨论不断,导致何氏股票直线下跌,这是公关哪里去了?」我毫不客气地开口。
这个李经理,见公司势头不好,便消极怠工,没有第一时间扼住媒体那边的口,才使后续事件越闹越大,直接影响了几个正在进行的商业合作。
「这件事已经闹大了,越压制就越反弹。何小姐你不懂舆论,自然不会明白这个道理。」李经理虽被我说得有几分心虚,却还是摆出架子压我。
「我是不懂舆论,可是从事情爆发到媒体爆料,至少有一天的时间,身为公关部门,难道连这点舆论苗头都没有察觉吗?」我冷笑道,「若是公关部门的人手不够,大可以再招人进来,这点钱公司里还是出得起的。」
这位李经理被我说得面红耳赤,不敢反驳,他想着只要何父倒下,何氏便会一蹶不振,便生了异心,工作自然也不会放在心上,就算仗着资历欺我不懂,也是无法瞒过在场这么多老狐狸的,说多错多的道理他还是懂的。
枪打完李经理这个出头鸟之后,会议室的气氛变得严肃起来,部分人也收起了漫不经心的态度。
「我知道现在很多人都对公司的经营心怀疑虑,但是自己手头上的工作还是需要做好。若是感觉何氏没有前途,大可以另谋高就。都是和何氏一起成长起来的老员工了,我这边也不会亏待了各位。想离开的,我不会为难,但是如果选择留下来,就先把自己的工作做好,朝三暮四、摇摆不定的员工,我可不会留情。」
先打了一巴掌,我又开始给糖了。
「当然,愿意留下来的员工,公司更不会亏待于他。我这边将会把我手里百分之十的股份,分散给愿意和何氏共渡难关的员工。」
会议室顿时哗然起来,何父手里也只有百分之四十的股份,我手里则是百分之二十的股份,这一次,我一下子将手里的股份分出一半,不可谓不诱人。之前和王秘书商量过了,靠人情是留不住人的,只有利益才最靠谱。这些高层一开始只觉得自己是为公司工作的,所以公司倒闭了,他们大可以跳槽。但是手里有了股份就不同了,有了股份,他们就是在为自己工作,只有公司盈利了,他们才能更多地获得分红。
何氏的股价这段时间已经跌了很多,我死握住股份也没有半点好处,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倒不如做个诱饵抛出去,总会有上钩的鱼儿。
27
一顿连消带打,会议室浮动的人心已经静下来了,但还是彼此交换着眼神,衡量着自己的利益所得。
我趁热打铁道:「前几日,我和 B 市的首富李铮李总有过接触,李氏企业想涉足 A 市的市场,需要一个领航者,目前我们已经基本敲定了合作,我正准备交给市场部进行考察。」
「李氏企业这时插手 A 市的市场,肯定不会是抱着纯粹帮忙的心思,若是遭到反噬,现在的何氏该如何自处?」有人并未被股利冲昏头脑,质疑道。
「不纯粹又如何?A 市到底不是他们的主场,市场还是我们说了算,他们想进入,肯定要放低姿态合作。现在何氏股价已经快要跌到下线了,我们也需要一个助力过渡。」我开口回应。
说起来也巧,我正头疼公司的项目时,B 市有过一面之缘的李峥主动伸来了橄榄枝。虽怀疑过他的目的,可是经过我和王秘书几番衡量,和他们合作,对我而言利大于弊。毕竟身为 B 市首富的李氏企业,这块合作的大饼可是让人眼红啊。
「若是这个助力日后站稳,反过来咬我们一口呢?」头脑清醒的大有人在。
「恐怕他咬不动,B 市可不是只有一个何氏企业。」我笑道,「张氏企业那边可是在背后盯着呢,他想吞下何氏,也得看张知言答不答应。」
会议室安静下来,无人再质疑。我又一次利用了张知言,毕竟之前媒体可是铺天盖地地报道他是如何舍命护我的,是如何「不爱江山爱美人」的,那想打何氏的主意,心里也得掂量几分张知言会不会背后出手。包括会议室里这些人,想把我从何氏掌权人位置上拉下来,也得看看我身后的靠山。
如果张知言在这里,一定会嘲讽我一顿吧?我心里苦笑道,明明狠狠拒绝了他,结果到头来还是要借着他的名义去压人。
我心里十分清楚,那日被我伤了心的张知言,是决不会为了我而维护何氏企业的,但是别人并不清楚。在别人眼里,他为了我命都可以不要,自然也不会不管何氏死活。现在的我根基不稳,只能借着这点别人的误解先站稳脚,也借着他的名义狐假虎威。
一场硝烟弥漫的会议结束了,我总算压下了之前躁动不安的人心。我对何父虽无父女之情,可到底他也护我衣食无忧这么长时间,我这个人向来恩怨分明,所以在他醒来之前,我会尽我最大努力,牢牢护住何氏,护住他的位置。
「小姐,你当真要留下她吗?」王秘书忧心忡忡地对我说道。
他口中的「她」正是何念,高层会议结束后,我便专心投身于公司,有不懂的地方便会叫上老员工一起商讨。有股权在手的他们,虽然心里对我还有点不服,但到底是收起了观望的态度,开始和我探讨起来。正在我忙得焦头烂额之时,何念突然找上门了,虽然语气并不客气,但是她的大意是想进公司帮忙。
「她既然敢来我就敢用。」
我知道王秘书的心思,当初我和何念闹得那么难看,几乎是撕破脸的程度,结果在企业危难之际,她却主动帮我,也难怪王秘书怀疑她的用心。
只是据我所知,何念是拒绝了世界百强名企的 offer,毕竟作为名校优秀毕业生,这个名头还是很能唬人的。白送上门的资源,我为什么不要,我也有那个自信,她在我手下翻不出风浪。
「小何总,沈先生来了。」
助理敲门进来,后面跟着的是熟悉的沈思渊,王秘书见此就出去了。
因为我之前有次忙工作顾不上吃饭,结果后来熬到胃痛,吃药时被沈思渊看见,他便坚持每日送饭给我,并监督我吃完。
推开手里的一大堆文件,我无奈地开口:「都给你说了我会好好吃饭的,你怎么这么不相信我呢?学校那边应该很忙吧?你这样每日来回奔波多累呀。」
现在正是何念那一届学生的毕业季,沈思渊作为院长眼中的红人,在这关头自然被委以重任,他坚持每日来找我,这一来一回浪费的时间,也不知道他回学校要忙多久才能补回来。
沈思渊摆好餐具,望着我笑道:「要想让我没那么累,那你就赶紧乖乖过来吃饭。」
我不由好笑:「本来我还打算用日渐消瘦的名义宣传一下我对企业的付出,谁知道你把我越喂越胖,这不知情的人定以为我天天吃喝玩乐,不把公司放在心上。」
沈思渊把我从办公桌后面拉了出来,递给我餐具,一本正经地说道:「在我面前日渐消瘦这个可能性是不会有的,所以你还是乖乖吃胖吧。」
我一边吃着饭,一边瞄着沈思渊,应该是下完课就直接赶过来了,所以衣服还是平时上课穿的衬衫,不过今天穿的是浅蓝色的,倒是愈发显得人温润如玉了。越看越顺眼,感觉不管工作多烦躁,看到他就能让我安静下来。
思及此,我咬着筷子挤眉弄眼地对他说:「沈教授,我们要不要私奔去啊?我不管这破公司,你也不去做教授了。」
沈思渊对我时不时的抽风已经免疫的,但还是配合地说:「我是愿意啊,可是我怕养不起你。」
我马上对天发誓:「我很好养的,我平时吃得很少,也不会动不动就要买衣服和包包。」
沈思渊低头笑着,满脸宠溺:「可是我不舍得让你跟着我受苦啊。」
一瞬间感觉我自己满眼在闪小星星,沈思渊此时的微笑对我来说就是赤裸裸的勾引。
下一秒,沈思渊就眼疾手快地按下我准备扑过去的脑袋,在我头上揉了揉:「好好吃饭。」
28
「啪」!五六份文件被丢在我的桌子上。
我抬头望着趾高气扬却难掩眼底青色的何念,静静等她开口。
「就知道大张旗鼓地谈合作,也不看看公司的资金链能不能跟上。现在公司还有好几个未做完的项目,以及已签约未开工的项目,这些后续还都需要大量的资金投入,和李氏企业的合作固然是个大饼,可是你也得看看自己能不能吃下。」何念极其不屑地说道,还扭头不愿看我,「真是养尊处优的大小姐,半点不懂民间疾苦。」
「所以呢?」我并未发怒。
「这几个项目是我翻了市场调研和财务预算之后挑出来的,有三个项目违约金较低,所以现在就和合作公司说明情况,及时止损,整合资金。还有两个正在进行中的项目,其实并没有那么着急,现在可暂缓资金投入,让公关部去安抚一下客户就行。」何念说到这里,停顿一下,「只是就算整合了所有可以利用的资源,和李氏合作的资金,至少还是有一半补不足。」
我翻了翻几份文件,看得出来是何念很认真地挑选过了。果然受过高等教育的人就是不一样,就凭考进高等院校的头脑,眼界也不至于那么狭窄。之前可能被刘玉容的母女之情迷了心,可冷静下来终归还是能想明白的。这也正是我敢用她的原因,看来我还是赌对了。
「好,我知道了,你出去吧。」我放下文件,并未看她一眼。
「何聆,你这是什么意思?这可是我熬夜整理出来的,一句谢谢都没有?」何念果然不肯轻易离开。
「我没有拿刀子架在你脖子上逼着你去做。」我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你……」何念咬牙切齿地说道,「这就是你对待姐姐的态度。」
「我也没见你拿我当过妹妹。」我反唇相讥。
「谁让你之前在学校总欺负我?」
「是你先拿张知言挑衅我的。」
「要不是你坚持不让我认父亲,我哪里会去刻意刺激你?」
「你的存在害得我母亲抑郁而终,你还想着进何家大门?」
「………」
我和何念你一言我一语地交锋了几句之后,就开始大眼瞪小眼。
瞪了一会儿,我们两人突然「噗嗤」一声笑出来。这针锋相对的模样,像极了我们十几岁时抢男人的场景。
何念马上收敛了笑容,不客气地说:「一码归一码,你这样高高在上的态度,看你的员工能忍你多久。」
说完她就离开了,虽然放了狠话,但最后还是在公司留了下来。撕去白莲花的面具之后,何念反而更好对付了。
看着眼前第六次小心翼翼地给我添水的前台,我揉了揉眉心,说道:「不必麻烦了,张总今天忙,我改天过来吧。」
和李氏合作的这个业务,A 市也只有张知言才有资金来分一杯羹。只是他似乎还在记恨我,我已经来了六个小时,天都黑了,也不见他出来。所以我便准备离开,大不了多来几次让他消消气,在金钱面前谈什么面子。
然而我刚走两步,就听见身后传来一个冷冷的声音:「才 6 个小时就等不了了吗?」
我回头,果然是张知言。他勾唇嘲讽道:「我可是在医院等了你 10 天也不见人影,现在就 6 个小时你都不愿意多等吗?」
我不由觉得好笑,我刚走两步他就蹿了出来,这不就证明他一直躲在旁边偷窥吗?
看到我突然笑了,张知言也反应过来自己出来得太及时了,脸色更加不好了。
「张总,我是来谈生意的。」我晃了晃手里的文件,看着他转移了话题。
张知言盯了我一会儿,转身就向外走去,我知趣地厚着脸皮跟了过去。
餐厅里,我看着这一桌子满是辣椒的菜,忍不住开口:「张知言,你不用这样,这菜你应该吃不下去吧?」
「闭嘴,吃饭。」张知言还是黑着脸说道,「食不言寝不语,有什么事吃完饭再说。」
我只得拿起筷子埋头吃饭,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看着张知言没吃几口就冒汗的额头,我不由在心里吐槽,自作自受,好言相劝还不听。
沉默地吃完饭后,我见缝插针地开口:「张知言,我手里有个项目,是和 B 市的李氏企业合作,你要不要看看这个项目策划,保证对你们企业百利而无一害。」
张知言并未伸手接我递过去的文件,只是盯着我不动:「何聆,这么久没见,为什么你都不问问我身体怎么样了?」
我心里一堵,还是故作淡定:「我知道我欠了你很大的人情债,我会牢牢记住的,我现在是在和你谈公事。」
「人情债?」张知言勾唇冷笑。
我强压住心里的愧疚直视他,他为了护我差点丢掉性命,我却厚着脸皮把这份心意归到人情上去,真是忘恩负义的典范。因为给不了他任何承诺,所以我不能对他有丝毫的留情,那样才是真的残忍无情。
「既是人情债,那你就拿情来还。」张知言看着我,缓缓开口。
心里叹了口气,我闭上眼:「张知言,这次的合作我们公司确实吃不下了,所以我来找你。因为我清楚这次合作收益有多可观,这也是我还的一点人情。你要是不愿意接,我自有其他途径,虽然困难了点,倒也不至于无路可走。」
我拿着文件转身离开,还未走远,就听张知言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按捺不住的痛意:「你来找我,不就笃定了我不会对你袖手旁观吗?却还说是还我人情。何聆啊,我又一次低估了你的残忍程度。」
我转身迎上他的目光,递出我手里的文件:
「所以,你接不接?」
29
一连几个月,我和张知言都投身于筹划和考察中。这次的合作如果成功了,带来的收益可是源源不断,何氏想要撑下去也不成问题。所以我用了十分的心思去考虑每一个细节,而张知言也由一开始的对我百般刁难,到后来摆正态度,我们两个人终于能和平共处了。认真工作起来的张知言,让我感觉所有问题都迎刃而解。
转眼间,我也迎来了我的大四生活,可是工作的繁忙让我在公司和学校不停穿梭,都挤不出一点时间去找沈思渊。而他也是一如既往地包容我,需要的时候总是能第一时间出现。我和张知言埋头工作时,他也从不上前插手。他的体贴,让我格外愧疚,等合作步入正规,我一定要好好补偿他。
筹备了近四个月的时间,终于顺利拉李氏进入 A 市的市场。我、张知言还有李铮顺势合办了个宴会,邀请媒体前来,开诚布公地宣布了合作事宜。
只是媒体关注的重点却不在合作上。
「何小姐,听闻您父亲还在医院昏迷未醒,请问医生是不是已经放弃了治疗?」
「何小姐,之前网上盛传你和学校大学教授的师生恋,请问这是否属实?」
「何小姐,张氏企业的张知言为你死里逃生,请问你们是否……」
「何小姐……」
果然,媒体的重点永远在八卦上面。王秘书以未到采访时间为由赶走了记者,终于让我得以松了口气。
远处,张知言嘴角勾起一抹微笑,伸出手里的红酒杯,向我遥遥一举。我心里一突,这段时间他太配合,以至于让我放松了戒心,可是现在感觉哪里有点不对。只是张知言冲我举杯以后就不再看我,我只当是自己多心。
这时,李铮向我走过来,我忙收敛了心神和他打招呼。
「何小姐真是虎父无犬女啊,这前期的筹备工作可是做得相当优秀。」李铮满是赞赏地说道。
我哪里敢托大:「李叔叔说笑了,要不是您处处提点,怎会如此顺利?」
李铮笑了笑说:「今日怎么没见小沈过来?」
小沈?我一愣。
看我满是迷茫,李铮继续说道:「就是思渊那孩子,他母亲和我夫人交好,前段时间还是听他提了一句,我才生起了进军 A 市的心思。虽然是个大学教授,可分析起商业来,也头头是道,那孩子也真是不容小觑。」
我说为什么李铮会突然向我伸出橄榄枝,原来这其中还有沈思渊在背后努力。当初在 B 市,就是在李铮夫人的生日宴上遇到他的,他也说过他养母和李夫人交好。一直以来,沈思渊都过得谨小慎微,特殊的身份让他从来不会向养父母索要什么,现在却为我开了口。
心里五味杂陈,沈思渊不但一直默默支持我,还在背后为我做了这么多,可他却从未对我提过一句。
我稳定心神:「思渊他学校有事忙,我便没有告诉他。」
李铮低声笑了,然后说:「这个何家凡真是会生养,女儿个顶个的出色。我都嫉妒不已,惹得我家……那臭小子也起了心思。」
李铮的独生子李奕辰?是李氏企业未来的接班人。我思索了一下,我和他素未谋面,自然不曾有过任何交集,只听说那也是个人中之龙。心思回转间,我顿时心里透亮,有点好笑,我倒是不知道还有这一出。
看着李铮满是精光的笑脸,我也笑得心照不宣。
到了媒体采访阶段,由于王秘书刚才打点过了,所以他们终于不再揪着我的八卦不放了。眼看这次宴会就这么完美地结束了,张知言却突然满带笑意地开口:「这次除了合作之事,我还有一个好消息要宣布。」
我疑惑地看着他,我怎么不知道还有什么消息?
他避过我的眼神,一把把我拉到他怀里,看向媒体说:「我和聆聆日后的订婚宴也请各位做个见证。」
「你……」
我来不及开口,便被骤然喧哗起来的媒体打断了,应接不暇的闪光灯照得我头晕。
「张知言!」我头疼地闭上了眼,心里叹了口气,我说这次合作他怎么会一直配合,还以为是他也想明白感情的事了,原来在这里等着我。
张知言打断了我欲否认的话,搂着我的腰,低头靠近我耳边。外人看来十分亲密的举动,只有当事人知道我们两个此时的心情:
「何聆,我从未挟恩向你要过回报。现在和李氏的合作刚开始,我大可以抽身离开,虽然对我们公司有影响,但总归不至于承受不起。只是这次何氏的所有资本可都投在了这次合作里,如果合作毁了,你们何氏该怎么全身而退呢?」
推了一下没有推动他,我强忍着开口:「你现在是在威胁我吗?所以一开始答应合作你就是在等这一刻?」
等着这一刻我的骑虎难下。
张知言看着我的眼睛,眼里满是残忍的自得:
「何聆,我想看看你怎么选。江山和美人……你要哪个?」
30
人群的吵闹喧哗,闪光灯的不停歇,一张张颜色各异的面孔。我突然感觉,处于风暴中心的自己仿佛是一个旁观者,或许是一开始我就未对张知言放下过心,毕竟睚眦必报可是的霸道总裁的专属性格,现在这一出反而让我心里悬着的一块石头放下了。
仿佛是张知言替我做了选择,一直对张知言心怀愧疚的我,这一刻感觉无比轻松。
「张知言,原来你终究还是不曾了解我。」
我微笑看着张知言,他一愣,我见他眼中闪过不安,但他还是强装镇定,紧盯着我,像是一个豁出去的赌徒一般。
推开了他抱着我的手,这次他没有再用力把我拉回去,看着眼前满脸激动的记者,摞得一个比一个高的话筒,我脑海里却只有一双眼睛,一双第一次见就让我再也忘不掉的眼睛。
「张总说笑了,何氏企业目前还没有联姻的打算。」
声音并不大,但是我确定在场的人都可以听到。
就让我当一次昏君吧,只爱美人不爱江山的那种。
宴会后我本欲去找沈思渊,可是公司里一大堆的破事让我走不开,我一边让王秘书去压住舆论,一边审查合作资金情况,以便随时承担张知言的报复。
终于抽出一点时间,我发现沈思渊却并未问过我一句,不曾来找我,电话也没有一个。虽然订婚风波的主流舆论被压下来了,但小道消息还是传得沸沸扬扬。
于是我给沈思渊打了个电话,他并未表现出丝毫的冷漠,还是一如既往的温柔。我心里不由地有些别扭,他就这么能容忍吗?是太信任我,还是……不在意我?
怕他生气的是我,看他不在意生气的也是我。
正当我胡思乱想之时,突然闯进来的何念打断了我的思绪。
「何聆,你什么意思?」何念闯进我的办公室,身后是拦不住她一脸尴尬的助理,我示意助理离开,何念又开口,「把我送到李氏企业,你打的什么主意?让我去和亲?」
那日在记者会狠狠下了张知言的面子,但我也不是轻易放弃的人。记得李铮给我提过他的独生子,李氏企业的皇太子李奕辰。我可以确定我和李奕辰并无瓜葛,再想起李铮意味不明的话,「何家的女儿个顶个的优秀」,也就不难想到何家一直流落在外的女儿何念身上了。
虽然何念的身世并未对外公布,但是这点家庭伦理剧自然是瞒不过商场上面打交道的人。
一回到公司,我就安排何聆去 B 市李氏实地考察,然而众所周知,合作的市场在 A 市,所以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我此举不纯。不过眼下何念这般生气,更像被戳破了心事的恼羞成怒,也验证了我的想法。虽不知道何念是怎么和李氏皇太子李奕辰扯上的关系,但那也是她的本事,对我而言有利无害。
我合上手里的文件,抬眸看向何念:「这是什么话?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A 市这边的市场我们都了解,可是李氏企业我们并不清楚,我让你去 B 市是为了摸清李氏的经营模式,才能制定出一个适合他们的营销方案。」
何念狠狠地说:「你说得冠冕堂皇,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的打算。你不就是因为我和李奕辰……」
见我好笑地看着她,何念猛地闭上了嘴。
「怎么?不想去?」我挑眉反问,「要是不愿意去我就换个人,听说市场部门新招了个实习生。小姑娘肤白貌美的,惹得公司里其他部门的男生都一直跑去看,我让她去说不定更事半功倍……」
「我又没说我不去。」何念打断了我的话,「我就过来问问都不行吗?」
见她答应下来,我便不再说话,何念自讨了个没趣,便准备离开。我心里叹了口气,开口:「你此番去李氏企业就好好展示你的能力,至少合作出了什么问题,你能先顾着你自己。」
「合作都不开始了吗?能有什么……」何念说到一半就停止了,向来聪慧的她肯定是想到了记者会上的事情,「你把我安排到 B 市是在给我……找退路?」
看着满脸「你竟然是在关心我」的何念,我开口:「你想多了,没事了就出去吧。」
何念并未动,我也不再看她,过了一会儿,听见她的声音传过来,似乎是下了很大决心:「何聆,我……一直欠你一句对不……」
「有这时间你还是赶紧打包行李滚去和亲吧。」我打断了何念的话,之前的纠缠实在是不想再说下去,人总是要向前看的。
何念轻笑一声,这笑声带着如释重负的轻快。
何念离开后,我又开始谋划,宴会惹怒了张知言,谁知道他的雷霆之怒什么时候下来,这把刀一直悬在何氏的脖子上,我总得给自己留一条退路。正好想起李铮说过的意味不明的话,我才起了这个心思。
怎么可能是只为了何念打算,我哪有这么善良?我只是在谋算着,假如张知言抽身离开,李氏的皇太子会看在何念的面子上,不至于当即中断合作,给我留出一点喘息时间。
沈美人我是不可能放弃的,至于何氏这个江山我也得努力一下才行。
31
「何聆,我最后给你一个机会要不要?」
隔着电话,我不由得扶额:「张知言,你到底想怎样?我以为我们之间已经老死不相往来了。」
「下午 5 点,XX 咖啡厅。」张知言并未理解我的嘲讽,继续说道,似乎怕我不来,停顿了一下复开口,「这是我最后一次的……警告了,对你,也对沈思渊。」
虽不情愿,可是对于张知言半威胁的话语,我还得按时赴约。
咖啡厅里,我和张知言在一个隔间里,半遮的帘子挡住了外面的视线。宴会一别之后,这还是我和张知言第一次见,被我下了面子之后,他并未立刻撤资,反而还是一如既往,不知道打的什么鬼主意,一时之间我也不敢轻举妄动。
「张知言,你又想做什么?」
看着我防备又烦透了的模样,张知言苦笑:「何聆,你扪心自问我对你做过什么?我到现在也没有对你们何氏出手,就是在等你一个回复。」
「不管你问多少次,我的回答只有一个。」我斩钉截铁地回复,不留半点余地。
「何聆啊,你确定你是真的喜欢沈思渊吗?」张知言一脸高深莫测地看着我。
这又是做什么?
「张知言,现在你是见威胁不了我?又来攻心了?这种幼稚的把戏真不像是你的风格。」我无语地看着他。
张知言端起一个杯子,似是在品味,只听他的声音从杯子后面传来:「我认识你这么多年,你喜欢一个人的模样我怎么会不清楚?」
我又不是正牌何聆,他怎么能清楚?正当我后悔来这一趟,准备转身离开之时,又听他的声音传来:「你以为沈思渊他就看不出来吗?我这般挑衅,他可曾和你说过什么?因为他也知道……你不爱他,或者说没那么爱他。」
心里一落,想起前段时间沈思渊确实从未和我提过什么,面对宴会订婚风波,他也是如往常一般对我温柔以待,并未多问过一句。究竟是他太信任我,还是他太不相信自己?莫名地,我的心情不好了起来。
张知言起身向我走来,弯腰撑住我的座椅,像是蛊惑一般开口:「你觉得我在宴会上是在威胁你吗?若是我来真的,你们何氏能撑几天?我是在给你机会让你看清楚自己。」
「你吃饱了撑的吗?」我语气不好起来,「我自己是什么样的不用你来说吧?想出手就快点,何氏早点破产了也省得我费心」
说完我想起身离开,却被他用手臂禁锢在座椅里。他捏住我的下巴,逼我抬头看他,阴影透过他的发梢打在我的脸上。
他开口:「你身在局中看不清,我来帮你。你对我百般冷漠,是因为你心里有我,要不然怎么可能对救命恩人不管不顾?因为你怕对我好一点,你就会发现自己真正爱的不是沈思渊,所以你才推开我。你和沈思渊总给我一种非常烦躁的感觉,像极了一模一样的磁石,正因为如此,你们终归是不合适的。何聆,你应该是属于我的,因为只有我才能帮你。」
本来被张知言的逻辑炸得脑子一片浆糊,却突然被一句「一模一样的磁石」点醒,过往一幕幕在我眼前重现,脑子格外清明起来。
穿过来太久,我差点就忘记了之前的自己,之前那个……真正的自己。
之前也会偶尔想不明白,都已经不是十几岁的小孩子了,为什么还会对沈思渊一见钟情,明明他的样貌没有张知言那么耀眼夺人。现在我明白了,我喜欢沈思渊,就是在喜欢另一个自己,同样活得中规中矩、小心翼翼。
没有太多狗血的故事,我生活在一个正常的家庭,唯一的不正常就是父母自我记事起就开始分居,各自去外地的城市工作。说来也可笑,明明没有爱了,却还是拿我做借口不离婚。而我这个无爱婚姻里的结晶,自小就被寄养在七大姑八大姨之间,各个家庭轮流住。
没有什么恶俗的虐待,各个亲戚都待我很好,就是对别人家孩子的那种好。于是我从小就学着看人眼色,生怕自己会讨人不喜欢。不敢开口讨要任何东西,不敢抱任何期待,唯恐看到别人眼里厌烦的目光。
我第一次见沈思渊,就感觉心里像是多了一个刮着寒风的洞,因为他的那双眼睛,和我在镜中看了二十四年的自己的眼睛如出一辙。所以我才慢慢想要接近他,果然他的身世也不如小说一般干净,我便如同押中了宝一般。
我们两个真的像是两块一模一样的磁石,却意外地相互吸引。不同的是,他一直在包容我,我却像个藤蔓一样攀附在他身上,只知道汲取着他给予的好,从未主动问过他想要什么。归根到底,生活在一个无爱的家里,没人教过我爱一个人该怎么去做。
但是现在的我仿佛醍醐灌顶一般被点醒了,张知言看出了我和沈思渊的相似之处,却看不出正是因为沈思渊的无限包容,才会有我们的逐渐接近。
心里不由好笑,这个张知言顶着男主的身份,尽干一些助攻我和男二的事情。宴会上的威胁,现在的语言攻心,反而让我一次比一次更清楚地看透了自己。
看着离我越来越近的张知言,我反手抵住了他的脖颈,感觉到他脖子上的脉动越来越快,我开口:「张知言,你说得没错,何聆或许是应该属于你的,可是我不是。」
我不是何聆,所以我不该属于你。
32
放下手里一切工作,我飞奔到沈思渊办公室,迫不及待地想见他。然而还未开门,突然听到里面的说话声,不由地一顿。
「夏老师,你若是无事就请离开吧。」
办公室有人?我下意识感觉是沈思渊在谈公事,便准备等下再来,可是这时飘过来的声音让我无法再迈动步子了。这个声音我认识,是教过我们外语的夏妤圊老师。声音不是让我停下来的理由,我停下来是因为听到了他们的谈话。
「沈思渊,就这么着急赶我走,是你害怕了吧?害怕我继续说下去。因为你心里也清楚,那个何家大小姐根本就不喜欢你。」
我在屋外身子一僵,怎么全世界都认为我不喜欢沈思渊呢?
半天没有听到沈思渊的声音,只听夏妤圊又开口,这次声音没有那么激动了,但是话语却一点都不留情:「思渊,我和你说过很多次了。你现在天天围着何聆转,已经严重影响了你的工作,院长已经很多次表达对你的不满了,再这样下去,这个教授你还要不要做了?」
「这是我的事,就不劳夏老师操心了。」沈思渊开口,语气冷的我都不敢相信是他。
「你天天因为那个何大小姐一句话就丢下手里的工作去找她,她对你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可有问过你半分?你为她几番耽误工作,她现在还在和那个张氏企业的大少爷牵扯不清。媒体可都报道出来了,人家已经当众求婚了,你还在期待什么?张大少爷可是为了何聆差点丢了性命,你说她会选谁?」夏妤圊仍是不死心,「思渊,你和何聆根本就不是一条路上的,你早点放手也少受苦。」
「我说了这是我的事,与你无关。」沈思渊不复以往的温文尔雅,声音冷厉的像是变了一个人,「夏老师的这份情,我承受不起。」
夏妤圊被戳穿了心事,不由脸色一白,但还是开口:「你不喜欢别人说何聆,我就不说了,只不过你自己心里想清楚,何聆对你究竟是恋人之间的情谊多一点,还是把你当作临时的避风湾。」
明明此时我该冲出去的,指责有人觊觎我的男朋友,可是我却下意识躲了起来。
一直以来,我都忙于工作之事,累了就拉着他一起休息,他从来都是有求必应,以至于我都不知道他抗了学校这么大的压力。
心里一阵阵的酸楚袭来,为何他从未对我说过只言片语。很久之前他陪我去警察局看刘玉容,也曾说过感觉不到我喜欢他,但是我只是自私地让他等我,他便等着,再也没有半句怨言。
可是现在我才知道他也曾怀疑过,却不敢质问我半句,甚至听说我和张知言订婚的消息也没有动静。说到底是他在害怕,所以就像一个囚犯一样,一直等着我这个刽子手宣布最终结果。
看他这般模样,真的像极了之前寄住在亲戚家的自己,不敢提要求,不敢有期待,所有的苦水只会自己慢慢地咽下去。
可是……他凭什么要这么委屈自己?
打定主意之后,我强忍住涌上来的泪意,出现在他面前。
突然看到我,沈思渊满眼的惊喜,完全找不到刚才面对夏妤圊的冷厉。
这是多么好的一个人。
「为什么不问我?」我开口。
「什么?」沈思渊被我问得一头雾水。
「问我是不是喜欢张知言,问我是不是要和他订婚,问我到底是不是只把你当临时取暖的工具?」我盯着沈思渊说道,他的脸色一瞬间发白,嘴唇也毫无血色。
「还有,为我的公司求你的养母带你去找吴峥,为我时不时不问缘故就把你叫走耽误你的工作,为我默默背负了院长的多番指责……为什么,你从来都不和我说?」堵在心里那个洞的情绪像是突然被捅开,我无法控制住酸楚流露出来,「你是在害怕吗?因为你自认为感觉不到我爱你,所以才不敢对我多言一句。」
沈思渊的脸色越来越白,眼眶也开始发红,终于不再是一直面对我的那个温文尔雅的模样,他的眼睛似乎透出了血色,声音里有遮掩不住的伤痛:「聆聆,你来找我,就是为了告诉我,你不爱我吗?」
沈思渊脸色惨白一副等待死刑的模样,原来在他心里,我从来都是摇摆不定的形象,说到底这是我的错,是我感情淡薄不懂表达,才让他如此不自信。
「沈思渊,你听好……」
声音飘出口,却又仿佛不是我在说话,脑海里和嘴里分明有两个声音:
「从小我母亲去世,父亲忙于工作无暇管我。」
从小我父母冷战分居,各自在外地工作。
「于是我只能是由用人照顾,用人待我很好,处处让着我。」
于是我只能在各个亲戚家来回居住,亲戚待我很好,处处让着我。
「他们尊我、敬我,就是没有人教过我,我不知道爱一个人该是什么样子,也不知道该如何去喜欢一个人,该怎么去让别人知道。」
他们只是把我当作别人的孩子,生在一个无爱的家庭,我不知道爱一个人该是什么样子,也不知道该如何去喜欢一个人,该怎么去让别人知道。
可是……
可是……
脑海里的声音此刻才和口里发出去的声音重合:
「我喜欢看你笑,这样我的心情也会变好;害怕你受到伤害,甚至曾想过自以为是地推开你;想到你会伤心难过,对我有救命之恩的张知言,我也可以狠心不管不顾。这些……你说,算不算是喜欢……」
话未说完,沈思渊向前直接把我抱在怀里,力度大的像是抱着一个失而复得的宝贝。
我靠在他的胸口,听到他胸膛里的「砰砰」的心跳声。
这个人,这颗心,不再是小说里那个男二沈思渊,而满眼满心都是我的沈思渊,一个为我而生的角色,也是我存在这个世界的唯一理由了。
一直都用上帝视角来看这个世界的我,此刻好像终于感觉自己有血有肉。那颗游离在空中的心终于落在了实地上,也落在了……他身上。
终篇
转眼到了毕业,可我抽不出半点时间去参加毕业典礼,只能和学校告假。张知言在合作中并未撤资,我也全当不知道,一边心安理得地合作,一边默默抽出资金,以免他临时变卦。
连轴转了好几个月,终于迎来了一个好消息。
「小……小姐,何总他醒过来了!」
王秘书激动得话都快说不清了,我匆忙赶到医院,果然看到坐在轮椅上的何父慈祥的笑脸。脑溢血还是有后遗症的,恐怕何父后半生都离不开轮椅和拐杖了。
看到我来,何父笑了,伸手摸上了我的脸:「我的聆聆瘦了,这段时间让你受苦了。」
眼眶一酸,在自己的亲生父亲身上都没有体会到的父爱,却在何聆父亲身上体会到了。想必他也听王秘书说过我这段时间的所作所为,所以眼里才满是心疼。
忍不住扑到何父怀里,体会着两世都未体会过的父爱。
「何叔叔,我来接何聆参加毕业典礼。」
身后传来张知言的声音。我一顿,随即开口道:「不用了,我和学校说过了,可以不去参加的。」
「那怎么行呢?这是多么宝贵的一段经验,怎么能不参加呢?」何父满带慈笑地开口,「我这一睡,女儿都毕业了,可真是亏本买卖。聆聆你放心去参加毕业典礼吧,以后公司交给爸爸就行,你不用再这么累了。」
又和何父闹了一会儿,我才和张知言出来。说实话,虽然上辈子参加过一次,但是有沈思渊的毕业典礼,我还是很想再参加一次。
汽车里,张知言开口:「第一次见你,你还是个躲在桌子下偷哭的小女孩,这一转眼,你都大学毕业了,时间过得真快。」
可惜他第一次见到的不是我,我并未言语。
张知言又开口:「怎么不说话,还在生我气吗?还在恼我之前吓唬你对何氏出手吗?」
「你那是吓唬吗?」我不由地翻了白眼。
看到我的白眼,张知言并未生气,反而轻笑出声:「何聆,你讲不讲理啊。我什么时候对你们何氏落井下石过?不就是口头上吓唬你吗。终归合作有我们公司的一部分,我这样损人不利己又是图什么呢?而且我可不像你,要美人不要江山的。」
「你说错了。」我一本正经地说道,「我是美人和江山都要。」
「是是是,你何大小姐最厉害了。」张知言无奈地开口,又顿了一下,「我之前一直以为你是在我和堵气,到现在我才知道真的是我自己想错了。」
看着张知言带上几分苦涩的面容,我舒了一口气,说道:「张知言,你会遇到一个真正属于你的女孩,还是心里只有你的那种。」
「你觉得我还有几个 20 年去认识一个女孩?」红路灯间隙,张知言转过头看向我,嘴唇在笑,可是眼里却是按捺不住的伤痛。
我躲开他的视线,故作轻松地开口:「谁说一定要 20 年?我和沈思渊可是认识不到半年就在一起了。」
「何聆,你还真是残忍啊。」张知言转回头,声音里满是无奈。
到了学校,我向张知言道过谢就下车了,刚走几步就听他在身后喊我,我回头看到车窗里他的眼睛,像是黑曜石一般。
「何聆,你有没有……」
「爱过。」
我打断了张知言的话,抢答道,他似乎是没有料到我的回复,被我突如其来的话整得一愣。
下一刻我们就一起笑了起来,我这下也终于看到他眼里带着释然的笑意,他也没有再追问下去。
我转身离开。
怎么会没爱过呢?不管是之前的何聆,亦或之后的……自己,可能说爱太过沉重,但是动摇还是有过的。
在他为我毫不犹豫撞向绑匪的车时,在他翻身为我挡住爆炸的墙壁时,在他脸色苍白地躺在病床上时……这样一个无论相貌还是家世都上品的男人,为了自己可以不顾生死,怎么可能没有丝毫动摇呢?
可是那又怎样?宴会上闹得那一出,让我彻底明白了自己的心意,爱情是真的有先来后到,我有了沈思渊就很知足了。
换上学士服之后,赶到毕业典礼的会场里,还好未结束,院长正在为学子一一颁发毕业证。讲台上,沈思渊默默站在院长后面协助,他还不知道我会来参加毕业典礼,所以我就偷偷混到了队伍里。
终于到我了,沈思渊一脸惊讶地看着我,刚才的沉稳镇定完全破了功。他上前一步,似乎是想过来,只是下一秒被身边的其他老师拉住了衣角,毕竟是众目睽睽之下。
「咳咳……」
眼前故作咳嗽的院长拉回了我的视线,我赶紧收回和沈思渊的脉脉对视,装作端庄大方的样子。院长的脸色并不好,毕竟在他眼里,我可是祸害他得意门生的「妖女」,但还是拉着脸给我颁发了毕业证。
我毕恭毕敬地接过来,下一秒就向他身后的沈思渊扑过去。院长似乎早有防备,年迈的身体非常迅速地使出一招「擒拿手」,想要阻止我,但到底被我躲了过去。
我直接扑到了沈思渊身上,像个八爪鱼一样挂在他身上。沈思渊被我扑得后退一步,还是及时用手托住了我挂在他身上的身体。
与学生尖叫一起响起来的还有院长气急败坏的声音:
「这位……同学,你……你给我下来,不许不尊……师长!」
而我却并不在意,只是笑看着抱着我的沈思渊。沈思渊被我这一系列动作整得耳尖都红透了,到底也没有推开我,还是老老实实抱着我:「你不是不参加毕业典礼了吗?怎么突然过来了?」
我双手勾着他的脖颈,挑眉看着他:「因为我突然想明白了一件事,所以就想来问问你。」
「什么?」沈思渊疑惑地看着我。
「我突然发现认识以来,虽然每次都是我在主动,可是细想下来不是这么回事。」看着沈思渊略带不自然的表情,我故作严肃地开口,「第一次见面你就故意冲我笑,可是赤裸裸的勾引,后来欲拒还迎地推开我,却又马上来找我,还有见张知言救了我之后,你就一直默默陪在我身边,任劳任怨。你这不就是在扮猪吃老虎,吃准了我会心软吗?」
沈思渊虽然眼里有几分不自在,还是满怀笑意地开口:「对,终于被你发现了。」
看着眼前笑得格外好看的沈思渊,我只觉得心里像是洒满了阳光,撇嘴吐槽道:「好啊你,原来你才是隐藏最深的心机白月光。」
沈思渊抿嘴偷笑,我忍不住捧住他的脸准备亲上去,却听到身后气到几乎尖叫院长的声音,连几千毕业生的尖叫都压不下去:
「你……你给我住嘴,还不赶紧滚下来!」
很多年之后,学院里还流传着一个传说——现任沈院长在毕业典礼上被师娘强吻,把上任的老院长气得差点撒手人寰。
□ 七月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