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她叫白月。
现在······五岁。
是这个故事里一个,无足轻重的十八线配角。
2
白月看着抱着书包,躺在公园长椅上睡着的男孩,皱了皱眉。
太阳下山了,山边残留着它最后的光芒。
天气已经变凉,男孩却穿得单薄。
白月静静地看了他一会。
他是这个故事的反派,恐怖的童年经历让他的心里逐渐扭曲。
十八岁成年那天,他终于选择离开了那个早就不能称作是家的地方。
那天,大雨瓢泼。
那天,满手鲜血。
从此,Z 城出现了一个杀人不眨眼的高智商连环杀手。
从此,男女主开启了与他斗智斗勇的悬疑日常。
而现在,他不过是一个不知所措的七岁小男孩。
因为害怕不敢回家,像只受伤的小兽躲在角落瑟瑟发抖。
白月叹了口气,脱下了自己的外套,轻轻盖在了他身上。
她伸出自己肉肉的小手,想抚开他紧锁的眉头。
男孩忽然睁开眼,挣扎着推开了白月。
「你……你做什么!」他大吼道。
白月被他推到在地上,揉着摔疼的屁股从地上爬起来,说:
「我……我看你好像是在做噩梦……」
男孩沉默地看着眼前的小女孩,忽然意识到自己身上披着一件粉红色的外套。
「这是你的?」
「嗯,天气冷了,你穿那么薄会生病的。」
男孩的手握紧,把衣服扔给了白月。
「才不用你可怜我!臭小鬼!」
然后跳下长椅,迅速离开了小公园。
白月想追上去,却被远处的女人叫住了。
「小月,回家啦!」
「知道啦妈妈。」
没有办法,她现在才五岁,得做乖孩子。
白月叹了口气,转身跑向妈妈。
于是女孩没有注意到刚才离开了的男孩出现在公园门口,他握紧拳头,手心里握着一颗粉红色的桃心纽扣。
他目送着小女孩和她妈妈牵着手离开,男孩有些气愤地把纽扣丢下,过了一会却又折返回来把纽扣捡了回来。
「真是麻烦……」
男孩低声嘟囔着,可是望着纽扣的眼睛却是亮亮的。
3
「我……我回来了……」
沈觅推开门,小心翼翼地说。
他不敢确定男人是否喝醉,也因此不敢太晚回家。
阴暗的房间里弥漫着酒气,拐角处的房间里忽然传来了啤酒瓶倒地的声音。
他抿住呼吸,从墙壁探出头去,看见那个男人醉倒在沙发上,才长舒一口气。
沈觅最希望他喝得不省人事,这样男人就不会打他了。
他小心翼翼地绕过酒瓶,钻进了自己房间。
然后迅速关上了门,掏出作业奋笔疾书。
他不敢锁门,如果男人发现门打不开,会很生气。
他要快点写完,写完之后藏起来,要不然很有可能会被那个男人撕掉。
他一边写着,一边听着门外的动静。
肚子咕噜噜地叫嚣着,母亲去世之后,他再也没吃过一顿饱饭。
他早已习惯饥饿。
4
某天深夜,沈觅被人从床上拽了下来。
他吓了一跳,却很快意识到是怎么回事。
又是这样。
男人恶毒地咒骂着,拎着沈觅的衣领,拽着他的头发。
他一次又一次被扔在地板上。
脸很疼,胳膊很疼,屁股很疼,哪里都疼。
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他却咬住了嘴唇一声不吭。
铁锈味在口腔弥漫,他认命地闭上了眼睛。
好想死掉。
好想。
这样就能见到妈妈了吧……
意识渐散的时候,脑海里忽然浮现出了一张稚嫩的脸,她皱着眉头说:
「嗯,天气冷了,你穿那么薄会生病的。」
沈觅趴在地板上,男人打累了,骂骂咧咧地踹了他一脚,然后离开了。
他看见眼前的地板上静静地躺着一枚纽扣。
粉红色,桃心模样。
它被一根棉绳串起,曾经挂在他的脖子上。
线断了,它就那样安安静静地躺在地上。
沈觅伸出手,想去抓住它。
就像是要抓住这个世界上最后的那缕阳光。
他努力伸出手,努力伸向它。
最后,闭上了眼睛。
他的手心里,紧紧握着那颗纽扣。
5
「妈妈,哥哥什么时候能醒过来?」
「妈妈也不知道,不过医生说哥哥已经没什么事了,小月不用担心哦。」
沈觅眼皮微颤,听见了一大一小两个声音,闻到了一股消毒水的味道。
他睁开眼睛,正对上一双水灵灵的眼睛。
「哥哥醒了!妈妈!」
沈觅有些呆滞地望着眼前的女孩。
白月伸出手,抚在了他的眉心。
「哥哥不怕,我们在医院,很安全,不要皱眉啦。」
白月望着他的眼睛,极尽一切表达她的善意。
那天晚上,她敲开他家的门,看见满身酒气的男人,还有空气里淡淡的血腥味。
她冲进房间,就看见这个小男孩气息奄奄的躺在地上。
白月妈妈追过来,不可置信地望着眼前的一切。
她报了警,叫了救护车。
沈觅不会死。
不过这一次,却是彻底改变他心理状态的转折点。
从那天起,小小的少年就注定要走上不归路。
沈觅望着白月,一眨不眨地看着她。
白月看到他眼睛里泪光闪烁,在她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突然大哭出声。
这个被打宁可咬破嘴唇也不吭一声的小男孩,就这样猝不及防地卸下了所有防备。
白月想了想,伸出手抱住了他。
「哥哥不哭,我会陪着你的。」
6
白月说服妈妈收养了他。
沈觅成了她的哥哥。
回到家里的时候,他身上还绑着绷带,胳膊打着石膏,大部分时间里,他都一言不发,只有在白月面前才会笑笑。
白月努力回想剧情,想在原剧情里找到蛛丝马迹。
他喜欢什么……有什么爱好……
结果满脑子都是他肢解……
呸呸呸!
原剧情里,只说沈觅表面维持着温柔体贴的外科医生的人设,并没有过多地对他的生活进行刻画。
而那些描述他喜欢做的事的画面,也大多惨不忍睹。
白月盯着坐在阳台发呆的男孩,眼神越来越奇怪。
「我……我怎么了吗?」沈觅问。
「没没没没什么!」白月急忙摇头,把脑子里奇怪的想法赶走。
「你……」白月想了想,说:「哥哥你喜欢什么吗?」
沈觅愣了愣,脸竟然可疑的红了。
「没什么。」他扭过头不再看白月,说:「好了,我要去洗澡了。」
然后站起来跑到了浴室里。
白月皱起眉头,又陷入了对原剧情的回忆。
7
白月和他一起画画,一起游泳,一起做手工。
他每一样都做得很认真,但却没有对待喜欢事物的那种欣喜。
某天,回家的路上,白月和他坐在车的后座上,妈妈在开车,白月注意到他又一次看向一家店铺。
她了然地点了点头。
次日,车停在了那家店门口。
是一家甜品店。
「我想吃蛋糕,哥哥要一起吗?」
沈觅抿住嘴唇,没有应声,可眼里是藏不住的欣喜。
白月嘿嘿一笑,拉着他走进了甜品店。
鼻尖围绕着奶油的味道,白月注意着沈觅的目光,他目光停留在泡芙上。
「妈妈,我还要这个!」白月
「月月喜欢蛋糕吗?」某一天沈觅突然问白月。
白月舔了舔勺子,点了点头。
「我也喜欢。」他的眼睛亮晶晶的,说这话时,似乎下定了什么决心。
「月月。」他坚定地看着白月,说:「我想学做蛋糕。」
8
春去秋来,转眼间十年过去了。
沈觅十七岁,又高又帅又温柔的他,年纪轻轻就收获了一堆小迷妹。
而白月这个妹妹,很不幸成为了情书邮递员。
「诺,沈觅,又是你的情书。」白月把情书扔在餐桌上,冲进了厨房。
「是巧克力蛋糕!我要吃我要吃!」白月嗅着空气里的巧克力味,恨不得钻进烤箱里。
沈觅无奈地笑了笑,摘下自己身上的碎花围裙,伸手揉了揉白月的头。
「乖,还没好呢。」
白月哼哼唧唧地蹲到烤箱面前,眼巴巴地望着烤箱里慢慢膨胀的蛋糕,咽了咽口水。
完全没注意到身后的沈觅看着因为白月蹲下,露出的那一截白皙的腰时的复杂眼神。
然后……他咽了咽口水。
9
沈觅的梦想,是成为医生。
他不想再重复他母亲的悲剧。
可原剧情里,糟糕可怕的童年让他心理扭曲,让他用自己最希望成为的人的模样,做着最可怕的事。
白月歪头看着坐在沙发上认真看着医学基础的沈觅,抿嘴笑了笑。
吼吼吼!
我的身边可是坐了一个未来超级无敌优秀的医生哦!
10
这天放学,白月收拾好书包,书桌里掉出掉出了一封信。
她没当回事,又以为是哪个女孩给沈觅的情书。
拿在手里就小跑着跑向了在教学楼门口等她的沈觅。
把信递给他,他低头看了两眼,又看了白月两眼。
「嗯?」白月有点奇怪,「怎么了?」
「没什么。」沈觅不动声色地把信装进书包,又环绕了一下四周,果不其然,在树后看到了一个鬼鬼祟祟的男孩。
「回家。」沈觅说。
到家第一件事,沈觅回到房间就打开了那封信。
越读脸越黑,越读脸越沉。
看到最后一气之下把信撕了。
撕了还不解气,又拿到厨房烧了。
「沈觅,你在干什么?」白月闻着空气里的煳味,皱了皱眉。
「没什么。」沈觅不动声色地清理了灰烬,然后回头问白月:「你想吃什么?」
「草莓蛋糕。」
11
最近父母出差,一直没回家。
家里伙食都靠沈觅。
沈觅把做好的蛋糕递给白月,脸色还是不太好。
「你怎么了?谁惹你生气了?」白月问。
沈觅没说话,把叉子递给白月,安静地看着她。
虽然奇怪,但是沈觅不说她也就不问了,自顾自吃着蛋糕,絮絮叨叨地吐槽着学校里发生的事。
白月吃完蛋糕,心满意足地瘫在沙发上。
「你的嘴巴上粘上奶油了。」沈觅突然开口。
白月拿手擦了擦,可似乎一直没擦到。
沈觅叹了口气,伸手擦了擦白月的嘴唇。
两个人突然都愣住了。
白月想去拿纸的手突然无处安放。
「我我我我去厕所!」白月飞快起身,逃离了现场。
沈觅十四岁之后,就和她保持了安全的距离,这突然间的亲密,让白月不知所措。
待白月走后,沈觅望着手指上的奶油,勾唇笑了笑,然后舔进了嘴里。
嗯,甜的。
12
白月父母出差的频率越来越高。
偶尔才一起吃饭,原本其乐融融的氛围也消失不见了。
白月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大概能猜出来应该是公司出了问题。
原剧情里原主作为沈觅的白月光,却只生活在他的回忆里。
他生命中最后的那缕阳光,白月这个身体的原主,永远消失在了十六岁那一年。
而这一天,恰好是她十六岁的生日。
冷冰冰的客厅,冷冰冰的家。
白月一个人坐在沙发上,手机里传来用户繁忙冷冰冰的机械音。
沈觅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白月有些失落。
上一世,她无父无母,所有生日都是自己一个人过。
如今穿越到这里,第一次感受到了家的温馨。
可是今天,只剩下她一个人。
就好像回到了以前一个人的日子。
在阴冷的地下室里,只有她自己。
就在白月失神的时候,开门的声音突然传来。
沈觅回来了。
他见到白月,笑了笑,从书包里拿出来一件礼物,是一个好看又精致的八音盒:
「月月,生日快乐。」
13
他来到白月家之后的每一年,白月的生日蛋糕都是他亲手烤的。
沈觅从厨房端出来了足够四人吃的蛋糕,是她最爱的巧克力口味。
白月满足地把蛋糕放进嘴里,却发现他没有动叉子。
「你怎么不吃?」白月问。
沈觅愣了愣,拿起叉子将一小块蛋糕放进了嘴里。
「吃着呢。」他说。
沈觅看着白月,和往常一样,眼睛里满是宠溺和温柔。
饭后,白月和他坐在客厅里看电影。
生日传统,电影通宵夜,每一次都是他陪着白月一起,这一次也不例外。
白月懒懒地靠在沙发上,随着时间流逝,再惊险刺激的特效大片也无法阻挡她的困意。
白月睡着了。
迷迷糊糊中似乎有人将她抱起来,呼吸痒痒地扫在白月的脖子上,白月有些不满地哼唧了下,然后无意识地往他怀里蹭了蹭。
迷糊中,白月感觉自己被人放到了床上,那人还贴心地给她盖上了被子。
舒服又熟悉的床,白月很快彻底进入了梦乡。
于是,白月没有听见那声……
「对不起。」
14
很久以后,白月总是会想起那天。
她为什么没察觉出他开门见到她时,笑容里的那份牵强。
为什么没注意到他的心不在焉和心事重重。
为什么睡着了?而不是跟他完完全全待上一整晚?
那样……他是不是就不会离开。
白月醒来之后,发现家里只有她一个人。
餐厅里放着精致的早餐,烤箱里还有蛋糕。
白月去他卧室寻他,只看到了空荡荡的房间。
他留了一封信。
信里只有一句话:
月月,对不起,我走了。
落款:沈觅。
15
十年后。
那年白月父母生意失败,公司破产。
白月躲过了那场本该夺走原主生命的车祸,却依旧重病住进了医院。
十年,整整十年。
自始至终,沈觅都没有出现过。
哪里也寻不到他。
他就像是,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一样。
白月最担心的就是,怕自己没能改变剧情,沈觅还是走上了那条不归路。
尤其是当她看到新闻报道,说 S 市出现了连环凶杀案,疑似同一杀手所为。
白月望向窗外的阳光,抬手挡了挡。
天气还不错,出去走走吧。
桌子上的八音盒已经陈旧,却依旧静静播放着那首:《致爱丽丝的》
16
下午太阳西斜,白月一个人走在路上。
最近 S 城不太太平,人心惶惶。
白月也没有往远走,只在小区里遛弯。
家里最艰难的时期已经度过,一切都慢慢变好。
父母卖掉了家里的房子抵债,这几年生意有了气色,又买了新的房子。
这个房子不大,却温馨。
过了这么多年,依旧给沈觅留着一个房间。
父母和她,一直等他回来。
17
白月忽然看到了一男一女站在小区门口,神色严峻。
男女主……
我靠!不是吧不是吧!
按照原小说套路,有男女主的地方就有命案啊!
这是她家的小区啊!
18
「他们怎么朝我家的那个单元走过去了?」
白月莫名惊慌,躲在拐角处探出个脑袋观察他们。
不会吧,不会这么巧吧。
还是说那个连环杀手真是沈觅,他们找上门来询问情况了?
白月想了想,决定跟上去看看。
她刚迈出一步,忽然被人拽住了胳膊,皱起眉头回头正要看是谁,却被身后的人捂住了口鼻。
黑暗,一点一点将她吞噬。
19
头很痛,眼前一片漆黑。
白月躺在一张很硬的床上,眼睛被蒙住,手脚也都被固定住。
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还有属于地下室的特有的腐朽气味。
绝望一点点笼罩了她。
她这本该死在十六岁的书中十八线小配角,估计不会等到人来救她。
她不知道自己在这里待了多久,没有食物,也没有水。
也不知道自己还能撑多久。
她尝试着脱身,可手腕和脚腕被牢牢固定住,一点希望都没有。
不知道哪里的水龙头在滴水,滴答,滴答,滴答。
她的心,也一点一点沉下去。
「吱——」
门被推开又关闭,脚步声一点一点接近。
白月听到那个人笑了一声,接着,冰冷的铁器滑过了她的脸。
这个人不是沈觅。
最后的希望也破灭了。
白月认命地闭上眼睛,等待着那一刻的降临。
最后的时刻,脑海里浮现出一个人的身影。
他笑着摸了摸白月的头,柔声问她:「月月,你今天想吃什么味道的蛋糕?」
眼泪无声滑落。
沈觅,你在哪?
我大概……再也见不到你了。
「砰!!!」
门似乎被人狠狠踹开,接着传来急切的脚步声。身边的那人被吓了一跳,手里的刀子「哐当」一声掉在了地上。
「沈……」
那个人似乎要开口说些什么,却硬生生卡在了喉咙里,随后传来一阵痛苦的呻吟声。
那个从天而降来解救她的人没有说话,全程安静地解开了捆住白月手脚的链条,就在她想摘下眼罩时,他按住了白月的手。
「别看。」他说。
「沈觅?是你吗?」
他沉默了。
20
时间回到半天前。
「沈哥,我兄弟还有救吗?」一个瘦弱的男人有些紧张地说。
沈觅皱着眉,检查着躺在病床上的男人的伤口。
「枪伤,你们是做什么的?」
「没干什么,就是隔壁市的虎爷……」
「我问你们是做什么的!」沈觅突然严肃下来,眼镜后面的眼睛冷得吓人。
「军火生意。」男人咽了咽口水,低声说。
沈觅沉默了一下,开始了手术。
「能救,你出去。」
手术完毕,受伤的人被几个人抬了出去。
沈觅洗了手,摘下眼镜,捏了捏自己的太阳穴。
他抬起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因为常年见不到什么阳光,脸色有些苍白。
浓重的黑眼圈让他整个人显得无精打采。
他拿出怀里的项链,透明的凝胶里是一颗桃心样的粉红纽扣。
沈觅握住它,闭上了眼睛。
月月……
沈觅又一次来了黑市,这个他无数次来来回回的地方。
「听说最近那个杀人犯了没?」
「听说了听说了,最近又有个女孩失踪了,我看过照片,是个美人呢,啧啧啧。」
「据说还是白家的千金……虽说这白家后来没落了,但最近几年又起来了,要我说啊,这很有可能是对家搞的手段。」
沈觅的脚步突然顿住了。
这里是 S 城的黑市,是整座城里最黑暗肮脏的地方。
鱼龙混杂,什么人都有。
他回头看去,说话的那人猝不及防地对上了沈觅的眼睛,愣了愣。
「怎么了兄弟?有……有事吗?」男人心虚地问。
沈觅走近了两步,沉声问:
「你说的那个女孩,叫什么?」
「好像……叫……叫白月……」
21
白月被一个人抱在怀里,眼睛上依旧戴着眼罩。
他没有回答白月的问题,可是她知道他就是沈觅。
白月嗅着他衣服上的消毒水味,却感到莫名安心。
她在他怀里蹭了蹭,像小时候那样安心地睡了过去。
朦胧中,白月被放在了一张有点硬的床上,熟悉的怀抱离开,她瞬间惊醒。
「别走。」白月伸手抓住了他的手臂,「别再丢下我。」
沈觅的身体僵硬了一瞬,犹豫着摘下了白月的眼罩。
房间没有开灯,适应了黑暗的白月看清了他的轮廓。
她揽住他的脖子,挣扎着坐起来,趴在他的肩膀上。
「你去哪里了啊,为什么把我自己丢下了……」
鼻涕和眼泪蹭在他的衣服上,她从最初的啜泣慢慢变成了号啕大哭。
沈觅无措地抱着白月。
手一下又一下地抚着她的头发。
过了好久,身心俱疲的白月才趴在他的肩膀上睡着了。
沈觅慢慢将白月放下,掖好被角。
黑暗里,他神色复杂。
沈觅慢慢凑近白月的脸,那双冷淡的眸子里却涌上了莫名的占有欲。
「对不起,月月。」他说。
22
白月睁开眼睛,头顶是苍白的墙壁。
空气里弥漫着医院里特有的消毒水味。
白月歪头看去,床边的椅子上她的妈妈正在削苹果。
「小月你醒了?渴吗?」
白月点了点头。
干涩的嗓子被水湿润,舒服了很多,白月沙哑着嗓子,问出了从醒来就一直疑惑的问题。
「妈妈,沈觅呢?」
妈妈的手一顿,削得完好的苹果皮猝不及防被拉断了。
「小月……」妈妈神色有些为难。
白月挣扎着坐起来,急切地问:
「是谁把我救出来的!」
「是陈警官。」
一切都好像一场梦。
所有人都告诉白月,是陈警官救出的她。
沈觅从来没有出现过。
但是那个怀抱,还有黑暗中那熟悉的轮廓,一定是沈觅。
白月见了陈警官几面,他也说是他救的她。
她望着男主不修边幅甚至有点痞气的脸,突然陷入了沉思。
心里突然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23
「陈警官,那天你去我家做什么?」
陈警官点了一支烟,忽然意识到白月是病人,又急忙掐灭。
「我们怀疑嫌疑人盯上了你,想提前保护你,只是没想到他下手那么快。」
白月歪头看他,直直地看着他。
「陈警官,你认识沈觅吗?」
「不认识,我记得……好像是你失踪的哥哥?」他说。
白月望着他的眼睛,笑了笑,又闲聊了几句,然后便与他道别了。
她已经得到了想要的答案。
24
白月走在回家的路上。
嫌疑人已落网,S 市似乎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天渐渐黑了下来,路上的行人也越来越少。
她能感觉到身后有人在跟着她。
他亦步亦趋,却又怕惊扰到她。
如果不是白月刻意选了偏僻的路,他大概也不会露出痕迹。
安静的夜色里,只有白月的靴子走在路上的声音。
警方怕那人有同伙,一直派人保护白月,他能靠近,说明不是坏人。
前面有个小胡同,白月刻意快走了两步,躲了进去。
身后的人似乎有点慌,脚步加快,路过胡同的时候被白月一把拽了进来。
熟悉的味道。
路灯下,他的脸色不太好,有些憔悴。
眼睛里是没有来得及消失的担心和惊慌。
白月拽住他的衣领,用力拉下他,有些凶狠地望着他。
「为什么又丢下我?」白月问。
「月月,我……」沈觅突然不知所措,同那些穷凶极恶之人打交道的时候他都没这么慌过。
白月拽着他的衣领,活活一副小太妹的样子,可是眼泪却不争气地落下来。
她松开手,张开双臂抱住了他。
「他们……他们都说我是在做梦,救我的是陈警官……」
沈觅的身体一下子僵直,半天说不出话。
「这么多年,你去哪了?做了什么?」白月问。
「去了很远的地方,做了不能说的事。」
他也张开双手抱住了她。
在白月看不见的角度里,沈觅嗅了嗅女孩的头发,露出了满足的微笑。
「月月……」沈觅的声音突然有些喑哑,「你还记得我送你的音乐盒吗?」
「知道。」白月想起那首曲子,脸红了红,好在天色已晚,他应该看不出来。
「我喜欢你,月月,从小时候就喜欢。」沈觅的怀抱紧了紧,「为什么世界上会有你这么善良的女孩子,我好喜欢你。」
猝不及防的表白,猝不及防的转变。
白月很开心,可是那越来越紧的拥抱让她产生了一丝不安。
「沈觅……沈觅你松开我……」
沈觅松开了白月,就在她想问他怎么了的时候,突然被他摁在了墙上。
他的唇覆了过来。
凶猛,强势,充满占有欲。
白月很快败下阵来,但是他身上越发狂躁的气息让人愈发不安。
她用力推开了他,他的唇被她咬破了,露出点点血珠。
白月喘着粗气,面红耳赤,问他:「沈觅,你怎么了?」
沈觅后退了两步,眼睛里的煞气慢慢消失,随后归于平静。
「对不起,月月。」他柔声道歉,却再也没靠近白月。
白月靠近他走了两步,他往后退了两步。
「我送你回家。」沈觅抬头对白月笑了笑,笑容有些苍白和牵强。
白月走在前面,他跟在后面。
夜色微凉,风轻轻吹过白月的脸颊,清凉的风让白月慢慢冷静下来。
沈觅有问题,他刚才绝对不正常。
白月停下脚步,在他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跑过去抓住了他的手。
十指相扣。
白月在告诉他她的心意。
从一开始,白月就不是一个懵懂无知的小女孩。
他少年时的心意白月又怎会不知。
白月想过,如果成年之后他同她表白,白月便会答应他。
如果他以后喜欢了别的女孩子,她也会祝福他。
温柔帅气,又对自己十分宠溺的阳光男孩,谁能不心动呢。
但是造化弄人,他离家出走,改变了白月所有的计划。
这个计划里,有他,有她,甚至还有一个家。
「月月你……」沈觅愣住了。
「沈觅,我等了你十年,这次,别扔下我了。」
路灯下,女孩笑得灿烂。
那是沈觅见过的最灿烂的笑容。
25
那天,沈觅送白月到家后就离开了。
他把白月按在楼道的墙上亲了好久,这一次很温柔。
他走的时候,让她再等他一阵子。
少则一个月,多则半年。
他留下了自己的联系方式,然后消失在茫茫夜色里。
白月摸上自己的嘴唇,那里还残留着他的温度。
嘿嘿嘿。
她一个人自顾自地傻笑起来。
26
两个月后,S 市出了一件大事。
某黑帮老大被捕入狱,其背后牵扯的势力也被连根拔起。
军火,毒品,走私。
可谓是无恶不作无所不为。
人人拍手称快。
陈警官及女主获得了特等功,记者采访他们时,陈警官说要特别感谢一个人。
谢谢他一直以来的付出。
问及是谁,陈警官笑了笑,说,一位医生。
27
「爸,妈,我给你们介绍一下,这是我男朋友。」
白月笑着拉着沈觅的手,走进了家门。
妈妈拿着的饭铲哐当一声掉在了地上。
爸爸端着水果呆滞地站在原地。
沈觅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把礼物放在地上,深深鞠了一躬。
「叔叔阿姨,好久不见,我是沈觅。」
28
沈觅没有住进那间为他留了十年的房间。
吃过晚饭,他牵着白月的手慢慢走在大街上。
「月月,你想知道我这十年做了什么吗?」
白月点了点头。
他握着白月的手一起装进他的口袋,说:「去我家我就告诉你。」
29
他的家很整洁,整体灰白调,透露着一股生人勿近的清冷味道。
沈觅去洗澡了,白月无聊地在房间里乱转。
听到门声,白月转头看去,本想吐槽一下他家的装修一点生气都没有,却愣在了原地。
沈觅下半身裹着浴巾,擦着头发走了出来,水珠顺着肌肉的纹理滑下来。
本是极其香艳的一幕,可她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沈觅白皙的皮肤上,遍布着各种各样的伤痕。
她走近他,眼睛里是藏不住的心疼。
「还疼吗?」白月问。
沈觅愣了愣,有些无奈地笑了笑。
「很久之前的伤了,一点都不疼。」沈觅伸出手,揉了揉白月的头发。
「我还以为你看到我这样出来,会……」沈觅顿了顿,没有继续说下去。
「会什么?」白月问。
沈觅恶劣地俯下身,白月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沐浴露味道。
「把持不住。」
30
我不知道你的过去,但是我了解你的未来。
白月描绘着枕边人精致的眉眼,笑得像个孩子。
昨天晚上,他讲了他的故事。
那是一个白月想都不敢想的危险又可怕的世界。
昨天晚上,白月讲了她的故事。
那是一个先苦后甜的平凡人的十年。
再后来,他抱住白月,在白月染上绯红的耳边喑哑着声音低声说:
「对不起。」
女孩的呜咽被他的唇堵在了嘴里。
31
我不在你的过去,但是我会在你的未来。
番外:沈觅篇
1
他曾经有一个幸福的家庭。
父亲去世,母亲改嫁。
沈觅的继父,一开始也算是好人。
后来,继父生意失败,负债累累。
母亲得了重病,可是那个时候没有钱能治。
继父选择了放弃。
那天,他牵着沈觅的手,说以后就只剩下我们两个人了。
最可怕的绝望,就是曾经有过希望。
2
他开始酗酒,开始打他。
沈觅的童年记忆里除了空气里的酒气,就是疼痛。
他以为他会永远生活在他的阴影下,在狼藉的家里翻滚。
于是他学会了忍耐,宁可咬破嘴唇也不哭出声。
学会了忍受饥饿,学会了处理伤口。
沈觅曾以为这个世界上已没有光。
直到那个女孩出现,像一束光照进了永夜的世界。
3
她留给他了一颗纽扣。
粉红色的桃心纽扣。
这是沈觅最宝贵的东西。
沈觅把它用棉绳穿起,挂在脖子上,难过的时候就掏出来看一看。
沈觅想……离她近一点,想和她成为朋友。
4
男孩在公园里等了她很久,她却再也没出现过。
那天,男人一如既往地打了他。
再次醒来时,她见到的却是女孩的脸。
女孩伸出手,抚在了沈觅的眉心。
她的手软软的,很温暖。
那一瞬间,沈觅在痛苦和恐惧中搭建的堡垒突然崩塌。
想哭,想号啕大哭。
他卸下了所有防备,不顾一切地放声大哭。
5
女孩的母亲收养了沈觅。
长大后回想起和她在一起时的经历,才发现小小的她花了好多心思。
她保护着小小少年的自尊心,一点一点帮他寻找喜欢的事,从来不厌其烦,从来平等相待。
世界上,怎么会有她这么善良的人。
时间一点点流逝,她慢慢长大,出落得愈发漂亮,愈发迷人。
某一天她亲昵地凑过来,眼睛亮晶晶地告诉沈觅,她想吃巧克力味的蛋糕。
那一瞬,沈觅的大脑空白了一下,然后是汹涌而来的想要吻她的冲动。
不对,这不对。
她是我的妹妹,即使没有血缘关系。
那天起,沈觅和她保持了一定距离,希望自己可以冷静一点。
但是,这安全的距离比以前更加让人难以忍受。
沈觅喜欢她。
此生唯一的喜欢。
世界上不会有比她更好的人。
某天夜里,沈觅想着她的样子,突然下定了决心。
等到她十八岁的时候……
他捂住脸,低低笑出了声。
6
白月要过生日了,沈觅还没买礼物。
他拿着水果打算去送给养父母,却在书房外听到了他们的谈话。
有个声音说,沈觅是个累赘……当初就不该收养他……
沈觅愣住了,盘子差一点端不稳。
这个声音有点像养父……
沈觅抿住唇,一声不吭地离开了。
只能说造化弄人,沈觅的离开错过了房间里谈话的后续。
白月的妈妈打断了男人的话,说:「沈觅是我的孩子,他从来不是外人。」
白月的爸爸也说:「请你离开,我们不再有你这个朋友,也不需要你的帮助。」
7
少年决定离开。
既然自己是累赘,那便离开。
他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起身收拾了自己的行李。
打开抽屉,里面有一个锦盒。
打开它,是那颗纽扣,他一直视若珍宝。
沈觅抚摸着纽扣,叹了口气。
他决定给月月过完十六岁的生日。
8
礼物沈觅选了八音盒,颇有深意地选了曲子。
他希望她能懂,却也担心她会懂。
他是她的哥哥,纵使没有血缘关系。
那一天,一切如常。
白月什么也没察觉到。
沈觅抱着她,把她送进房间。
那天晚上,月色很美。
沈觅第一次放纵自己,轻轻吻上了少女的唇。
9
沈觅的十年,说来话长。
他带着他医生的梦想走出家门,却被现实击碎。
他离开 S 市,四处打工,闲暇时间看看医书,想着或许有朝一日能实现自己的梦想。
他没等到梦想实现的那一天,却等到了一个人。
那个人是个医生,却是个上不得台面的医生。
他说,他想找个接班人。
他说,他观察沈觅好久了。
他问,你愿不愿意当我的接班人。
沈觅犹豫了。
那个时候他还不知道自己即将面对什么,考虑许久,才应了下来。
10
每个城市都有黑暗的角落。
沈觅成了黑医。
一个上不得台面的黑医。
一个合格的黑医,不仅要有精湛的医术,还要有傍身的本领。
在黑暗中行走,不免被黑暗中蛰伏的怪物伤害。
甚至,就此丧命。
他能救很多人,也能杀很多人。
有很多人等着他救命,也有很多人想让他死。
某一次逃亡,沈觅遇见了一个警察。
他吊儿郎当地叼着一根烟,问:
「沈觅,要不要考虑当卧底?」
11
因为任务,他回到了 S 市。也是因为任务的关系,他已经很久没有关注白月了。
他暗中帮助白家度过了危机,暗中保护着白月。
沈觅拜托陈警官保护白月,万一任务失败,很有可能牵扯到她。
当他知道白月失踪的时候,几乎疯了。
不顾一切托所有关系查到了那个杀人狂。
还好,还好。
他去得及时,救下了她。
他不敢想,如果他再晚一点,就一点,他会不会就永远失去了她。
那天晚上,白月趴在他怀里哭,质问他怎么丢下了她一个人。
沈觅怕失去她。
他要把她牢牢守在身边,再也不放开。
这压抑了十年的占有欲顷刻爆发,他甚至考虑到如果白月拒绝了他,他就要把她关起来……
不,不能这样……
沈觅强迫自己清醒过来,望着已经熟睡的女孩,目光复杂。
他回忆起十年前的那个晚上。
沈觅俯下身,低声说:「对不起。」
然后轻轻吻了上去。
12
再后来,就像你们知道的那样。
沈觅卧底有功,却不能放在台面上。
沈觅的资料上多出了出国留学多年的经历。
他成为了他想成为的人。
他也得到了他想要的人。
13
我不在你的过去,但是我在你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