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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棠有俞

王爷叫道:「救侧妃。」王妃不再挣扎,潜入水底。

我叫池棠,是那个王妃,听见那几个字时,我心如死灰。

三日前,我和侧妃同日嫁入王府,人家都说,她才应该做这个王妃。

我更没想到,害死我的,是我心心念念的王爷,和他的侧妃。

不过没关系,我重生了。

我死了,凉得彻底那种。

但我也活了,成了丞相大人的宠妻。

也正是因此,丞相大人要带我去六王妃的丧礼,也就是我自己的丧礼。

很巧,这副身子也叫池棠,生得与我有七八分相像,这一切都是那么巧,巧到像是刻意安排的。

我甚至觉得,我是我自己的替身。

我落水那日,她也落水了,或许是因为这个,我才成了她。

如今我只有一个念头,我要报仇。

那是三日后。

我远远地站在灵堂外,听见有人在为我哀哭。

说来讽刺,我死后,他们也只是简单办了个葬礼,而六王爷叶润和那侧妃也只是装模作样地淌了几滴猫尿。

我不禁冷笑。

「棠儿,怎么了?」身旁传来一个温柔的男声。

我转头看去,是丞相大人陈俞。

我看着他的脸,摇了摇头,「回大人,没什么。」

陈俞没再问什么,往里瞥了一眼,冲我淡淡一笑,「进去吧。」

我走了进去,视线扫过密密麻麻的人群,并没有看到六王爷和侧妃。

人很多,府上的小厮来来往往,我和陈俞走散了。

也罢。

我走回了我以前住过的屋子,房门大开着。

我走到门口时,半只脚刚踏进屋子,里面忽然传来一道娇滴滴的声音。

「王爷,轻点~」

王爷?叶润?

我下意识地往房里一看,就是一副扎眼的真人版春宫图。

叶润一丝不着地转头看我,满脸写着惊恐。

我呼吸也跟着滞了一瞬。

这他娘的,我的灵堂还摆在前院,他却在后院快活?

嗬!tui!

我刚要上去,手便忽然被另一只手拉住了。

那人力气很大,将我往后一拉,我便生生撞进了他怀里。

接着我眼睛就被一双手捂住,头顶低低响起一道声音,「别看这些,脏了你的眼。」

这声音,是陈俞?

不过他怎么在这儿?

陈俞将我推到了外面,又走了进去,冲一丝不挂的两人弯了弯嘴角,好像什么都没看到一样,「臣就不打扰王爷雅兴了。」

叶润扯着被子遮羞,一时脸红得说不出话来,「你……本王可告诉你们,今日的事你们若敢透露半个字出去,本王定不会放过你们!」

陈俞轻轻点头,脸上依然挂着人畜无害的笑,「臣都懂。」

他说完,转身就退了出来。

「回吧。」

我愣愣地点头,没想到他竟真的会答应叶润。

……

回府路上,我们俩坐在马车上都没说话。

只是快要到的时候,陈俞率先开口打破了沉寂。

「夫人今日怎么去了后院?」不等我说话,他又不紧不慢地说道:「我找了夫人好久。」

他这语气,我听着怎么觉得他跟受了什么委屈似的?

我清了清嗓,「妾身……急着找大人您,不知怎的,就去了后院。」

陈俞笑笑,「现在怎么反倒拘谨起来了?」

闻言,我顿时陷入了沉默。

他俩以前怎么相处的我怎么知道?

我没法解释,也只是抿唇一笑,蒙混了过去。

第二天,六王妃尸骨未寒,六王爷就在后院寻欢作乐的事传遍了整个京城。

不用猜也知道,陈俞的手笔。

毕竟那天,这事只有我和他看见了。

我倒是没想到,这陈俞是个笑面虎。

他下午回府的时候,还跟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同我用着晚膳。

又往我碗里夹肉,「你身子还未恢复,多补补。」

我看着碗里那油亮亮的鸡腿,低头应了一声,「是。」

万一穿帮了可就不好了。

用完晚膳,陈俞又去忙了。

说起来,这陈俞确实挺厉害的,年纪轻轻就坐上了丞相的位置。

皇帝沉迷美色,所以政事几乎都是由陈俞打理,也是因此,朝廷上下安稳,才不至于令人不满。

夜晚,我坐在院子里吹着风,又命人拿了些甜饼。

「夫人,大人说,今晚忙完便早些来陪你。」我身旁的侍女说道。

我举着甜饼的手顿了顿。

陪我?

这么想着,我抬头问道,「小翠,我跟大人……多久没那啥了啊?」

小翠皱了皱眉,紧接着便明白了我的意思,「回夫人,您……还没有跟大人同过房呢。」

「没有?」我也跟着皱起眉头,「成婚这么久都没同过房,你们大人是不是有什么隐疾啊?」

小翠一脸认真地想了想,点头,「听夫人这么一说,好像是这样,奴婢在府上这么多年,从未见过大人与哪个女子……」

小翠话没说完,但我已经懂她意思了。

不过这样也好,至少不用担心怎么应对那档子事。

「我们大人对夫人可是一直很上心的。」小翠说着,腼腆一笑,「真是羡煞旁人。」

我懒懒地往后一靠,将嘴里的甜饼咽下,长叹道:「上心也没用啊,女人总有一天会老的,无所出,以后只会沦为弃妇。」

这几日,离开了六王府,我的心是静了一些。

若能再回去看看我爹娘,就更好了。

「夫人,你这几天真的变了许多。」

小翠忽然说了这么一句,吓得我顿时打了个激灵。

「怎么变了?」

「话变多了,性子也变开朗了。」小翠说道。

我咽了咽唾沫,「那……那我尽量把嘴闭上。」

不过这也太难了,我就是个话痨子啊。

小翠轻轻摇了摇头,笑道:「夫人能多说说话,自然更好啊。」

闻言,我悬着的心才又放下。

没关系,只要陈俞没发现就好,我只是怕被发现后,被人当成疯子。

之后我让小翠退下了,独自坐着摇椅躺在院子里,没多久就睡了过去。

……

不知过了多久,我只觉得身子一轻,好像被人抱了起来。

我睁开眼睛,看见的便是陈俞清晰的下颌线。

他力气大,步子稳,靠在他怀里很有安全感。

被这么抱着,我不大自在,可要是挣脱下去,岂不是会被他发现什么端倪?

只是他胸前这两块硬硬的是?

这么想着,我伸手摸了上去。

只是手心刚贴上去,头顶便传来一道声音,「才半会儿不见,夫人的色心见长啊。」

被他这声音这么一吓,我手赶忙缩了回去,讪笑道:「夫君,我是想看看你最近有没有强身健体。」

真丢人。

陈俞低低一笑,什么都没再说。

走进房间,他将我放在了床上,便脱去了外衣。

陈俞将衣服放好,转头看我,问了一句让我一头雾水的话,「你不怕我对你做什么?」

「啊?」我微微皱眉,紧接着便摇了摇头,「不怕啊,夫君这是说的什么话?」

你还是先治治你的隐疾吧。

「你不是池棠,对吗?」他一步一步朝我走了过来,脸上依然挂着那淡淡的笑容,他好像永远都是这幅面孔,「她不会这么熟悉六王府,不喜甜食,不会叫我夫君,你现在的性子与之前完全不一样,你是谁?」

失策了。

可我的确不知原来的丞相夫人是什么性子,要我装,也没个模板。

我还是一脸无辜地看着他,语气又带着些失落,吸了吸鼻子,「女人如花,过了花季便无人问津,被人遗弃,妾身只是想开了,想在这有限的日子里,与大人做一对恩爱的夫妻,这都有错吗?」

我哭得梨花带雨,可怜至极,还抹了一把口水挂在脸上。

「想开了?」陈俞勾了勾唇角,「那本相便好好疼疼你。」

陈俞确实好好疼我了,把我掐疼了。

他走上前,伸手在我脸上捏了一把,还用了点劲。

「你是池棠?」

「真的。」我无比真诚地点了点头,「儿豁你。」

我叫池棠总没错吧?

陈俞眉头顿时便皱了起来,深深地看了我一眼,「儿……什么?」

我没想到他跟我较这个真,又吸了吸鼻子,哭哭啼啼地说道:「大人,我们夫妻多年,连这点信任都没有吗?」

陈俞看着我,陷入了沉思,没再说话,默了一会儿,还是上了床,睡在了我身边。

他低着头,我看不清他的神色,只听他淡淡道:「棠儿,我自然是信你的,你如今的性子,倒很像我曾经相识的一个故人。」

我闻言,悬着的心才放下。

可我总觉得他好像知道了什么。

不过不管怎么样,陈俞不怀疑我就好。

……

我早早起来,打算去看看我爹娘。

想来,他们一定很难过。

不过碍于身份,我想了好久才寻到一个合适的借口,好在丞相府与池府的关系向来不错。

我去到池府的时候,已经是午后了。

走到门口时,院子里很吵。

「如今本王名声大噪,你们满意了?丞相府的麻烦本王不敢找,难道本王还怕你们?」

我走进去,看到的就是叶润正在同我爹娘争吵。

他毕竟是王爷,我爹娘在他面前也只能低眉顺眼,「王爷,这事与我们何干?」

我娘擦了一把眼泪。

不知是谁大喊了一声,「夫人!您怎么来了!」

那边的几人闻言,纷纷向我弯腰行礼,我爹娘也不例外。

我赶忙上前将我爹娘扶起,生生将那句「爹娘」憋了回去,「使不得啊。」

叶润看见是我,微微一讶,神色顿时便阴沉了下来,「你还敢出现在本王面前?那日的事,就是你传出去的吧?」

「你做这么多亏心事,难道就不怕六王妃半夜来敲你家门?」

「她?」叶润不以为然,冷冷一笑,「本王还怕她不成?」

我没说话,准备给他整点小惊喜。

叶润看我在这儿,丞相府的人他也惹不起,甩甩袖子,瞪了我一眼,转身离开了。

「……」

我以前到底看上了他什么?

……

池府离丞相府不远,我同我爹娘聊了几句,叮嘱他们照顾好自己,不要太过伤心,便回了丞相府。

我回去的时候,陈俞已经回来了。

他在等我用晚膳。

我冲他讪讪一笑,「大人,我回来了。」

他挺随意地看了我一眼,「出去怎么不派人告诉我?」

陈俞说完,又往我碗里夹了块肉和甜糕。

「你喜欢的。」他说。

「谢谢大人。」我低头扒着饭,咽下去之后,抬头说了一句,「不过,我告诉大人这事做什么?」

「帮忙。」陈俞随便应付了几口,就放下了筷子,「以后若是有打架争吵这种好事,记得叫上我,我爱热闹,」

「……」没见过还有这种嗜好的。

我左耳进右耳出,点了点头,也就当笑话听了。

陈俞话虽这么说,但我的事当然不能把他给叫上。

我原本想今晚混进六王府吓吓叶润,可今晚忽然下起了大雨,此事只能就此作罢。

我挺怕打雷的,从小就怕,小时候有爹娘,长大之后又有了几个亲近的侍女陪着,也能过去。

不过今晚,好像有点难搞。

外面时不时「轰隆隆」地响一声,我只能将头埋在被子里。

直到我头顶的被子被掀开,陈俞的声音接踵而至,「你在做什么?」

我仰头看去,是陈俞。

我噎了噎,「没什么,就是夜里有点凉。」

陈俞轻「哦」了声,没说别的什么,换了身衣裳就躺在了我身边。

「大人,今晚你怎么这么早就忙完了?」我问。

「你不是怕打雷吗?我来陪你。」他语气平淡,侧头看了我一眼。

我闻言,皱了皱眉,「你怎么知道?」

我问完才发现自己问错了。

或许这副身子的主人,也怕打雷。

这么想着,我一脸委屈地埋下了头,话锋一转,「我还以为……大人你忘了呢。」

陈俞笑笑,一把将我拥入怀里,「不会忘。」

他抱得很紧,却没让人觉得难受,可我毕竟没和别的男子有过这般亲密的接触,多少还是有些不适。

可想着他们的相处模式就这样,我也就没将陈俞推开,任他抱着。

外面下着雨打着雷,我睡不着,小心翼翼地问道:「大人,你说,万一有一天你发现你被骗了,还是被骗得很惨的那种,你会怎么处置那人啊?」

「看情况。」陈俞只淡淡说了三个字。

我听得眉头又是一皱。

什么叫看情况?

跟他相处的这几天,我发现陈俞这人,表面看着斯斯文文的,其实就是个笑面虎。

不过也是,不然怎么能稳坐丞相之位这么多年?

我没敢往下问,生怕被他发现什么端倪。

「棠儿。」陈俞低声唤我,许是看我不说话,紧接着又继续道:「歇吧。」

我点点头,便闭上了眼睛,听见雷声也不觉得怕,因为好像在他怀里的时候,我就会觉得很安稳。

……

隔日,六王府就传来了消息,六王府的侧妃成了正妃。

我倒是不意外,叶润想来也是破罐破摔。

这几日,陈俞对我也是愈发殷勤,夜夜都要来我房里,就连小翠也说,自我落水醒来,丞相大人便对我更好了。

能理解,毕竟心爱的妻子才从鬼门关回来,自然更是珍惜。

早晨,陈俞告诉我,三日后是皇后的册封大典。

这个皇帝政事不理,这些莺莺燕燕的事倒是一个不少。

三日后我见到这皇帝时,他身边正坐着美艳的皇后。

我走在陈俞身边,随他落了座。

叶润来得挺早的,带着他新封的王妃林橙,两人亲昵地牵着手,就差没亲上了。

我看着那恩爱的两人,拳头暗暗紧攥着。

叶润当初不爱我,为什么又要娶我?

我恨,我恨他们,我恨不得将他们碎尸万段。

这时,我紧攥着的拳头忽然被一双手温暖的手握住了。

「谁惹你了?」陈俞含笑的声音接踵而至。

我微微一惊,转头看向了他,攥着的拳头下意识地松开了,佯装什么都没发生,抿唇一笑,「大……大人。」

他没说话,指尖穿过我的指缝,握住了我的手,「棠儿不必羡慕他们,他们有的,你也会有。」

我听完,也只是笑了一下,「谢过大人,棠儿什么都不缺。」

我不羡慕他们,我只是恨他们。

宫女给陈俞倒了一盏茶,他垂着眼帘,伸手拿起茶杯,不急不缓地吹了吹,说道:「你想做的,我也可以帮你。」

陈俞语气很随意,甚至让我觉得,这像一句玩笑话。

可他莫名其妙蹦出这一句,又让我觉得,这不是开玩笑这么简单。

我稳了稳心神,亦是低头轻声道:「棠儿最近想学做甜饼,那就麻烦大人为棠儿找个厨子了。」

他看了我一眼,唇角弯了弯,过了几秒才点头道:「嗯。」

陈俞喝完了茶,放下茶杯,「也可以是别的事。」

别的事?倒也不必。

我看他的眼神微僵了一瞬。

这厮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便又听他说道:「比如骑射一类。」

闻言,我才松了一口气。

应该是我想多了,不然这会儿我还能安然坐在这?

「好啊。」我笑盈盈地答应了。

没一会,几个就舞姬上来,在中央跳起了舞。

舞姬退了下去,我随手拿了个水果。

刚准备咬一口,就听到林橙说道:「皇上,听闻丞相夫人能歌善舞,不如趁此机会,让大家开开眼界,也好热闹热闹。」

皇上一拍大腿,「妙哉!」

我举着果子的手悬在空中,就看见六王爷叶润对我会心一笑。

搞事情?

跳舞我倒是会,不过就是不知道原来的池棠会不会跳舞。

这么想着,我晃了晃陈俞的手,「大人,你觉得……棠儿跳的舞怎么样啊?」

「夫人的舞,自然是不错的。」陈俞说道。

那就是会跳了。

「那……大人,我跳个什么舞好啊?」我又问。

「离艳曲。」

这题我会。

我点了点头,走上了中央,微微欠身。

乐师奏起乐,我便跳起了离艳曲。

离艳曲不长,我很快跟着曲子跳完了舞。

我先看了眼陈俞,发现他正饶有兴致地看着我。

陈俞看我的眼神里总是含着满满的笑意。

他笑什么?

我没注意听其他人说了什么,满脑子都是他的眼神,直到我回到了我的位置。

「大人,您看……我跳得如何啊?」我低声问道。

「嗯,不错。」陈俞点点头,转头看向了我,唇角含笑,「你何时练的这支舞?」

他这一问反而把我问懵了。

我僵着脸,咬牙切齿地笑了笑:「妾身……这是闲的……」

我寻思这是你让我跳的吧,我不会你叫我跳这个做什么?

「夫人最近闲?」陈俞继续道:「正好最近书房事多,闲了便过来。」

我讪讪一笑,「其实……也……也不闲。」

在他面前露馅了可就不好了。

他只笑着看我,没说什么,一直到宴会结束,我被人叫了去。

……

大殿外。

我被宫女领着没走几步,就见到了叶润的那侧妃林橙。

不过现在不是侧妃了,是六王妃,那个属于我的位置。

她将我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谄媚地笑了起来,「夫人。」

我将心里的厌恶收了起来,抿唇一笑,「王妃找我有何事?」

「夫人今日那一舞离艳曲真是太惊艳了,只是不知道……夫人这舞,是跟谁学的,舞艺如此精湛?」林橙说道。

是了,这离艳曲为绝世名舞,难度极高,没有几个人会跳。

所以原身会这支舞,的确是让我有些意外。

「自学的。」我回道:「王妃还有别的事吗?」

她笑盈盈地摆了摆手,「没什么,只是觉得夫人的舞姿,很像我的一个妹妹。」

我知道,她说的是我。

「不知夫人可晓得我那可怜的妹妹?」她又问。

「不知。」她话音刚落我便说道,「前六王妃刚去不久,你就坐上了王妃之位,所以六王妃还是管好自己,少做些亏心事,免得夜长梦多,伤了心神。」

她咬了咬牙,说的几个字就像是从牙缝里蹦出来的一样,「多谢夫人提醒。」

「夫人,您再不回去,丞相大人该着急了。」小翠跟在我身后,小声说道。

我深吐了一口气,点了点头,轻「嗯」了一声,转身离去了。

……

我走到宫门口时,陈俞似乎刚和几个大臣聊完,看见我回来,便抽身朝我走了过来。

「棠儿,回吧。」

我觉得心沉沉的,抿了抿唇,应道:「好。」

我们很快便回了府。

我满脸疲惫地往床上一躺,叹了叹气。

陈俞换好了衣裳,见状,便朝我走了过来,睡在了我身边。

「今日六王妃跟你说了什么吗?」陈俞忽然开口问了一句。

我不太想说话,只摇了摇头。

我如今是丞相夫人又如何?想为自己报仇,不还是要处处顾虑。

我是丞相夫人,所作所为甚至还会影响到陈俞,所以我不敢擅自动手。

他对我挺好的,我不愿意看到这样的结局。

陈俞看出我不太愿意说,识趣地没再问这个问题,一把将我搂入怀里,「心里若有什么不快,就告诉我,就算是杀人放火我都愿意帮你。」

我听着他这话,被他逗笑了,没忍住轻笑了下,心里却不自觉生出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

我其实不想欠他什么。

我刚要开口拒绝,他便低头吻了一下我的额头,「明日还要早起,歇吧。」

我下意识地伸手摸了摸我的额头,脸霎时红了一片,只强忍着羞意磕磕巴巴地说道:「为……为何?」

「我明日不早朝,夫人既然闲,便来书房陪我吧。」

「……」

……

不出所料,我第二天早晨赖床没起来。

陈俞轻轻掀开被子,温柔耐心地叫了我一声,「棠儿,该起了。」

我皱了皱眉,将被子又盖了回去,没说话。

也不知过了多久,被子外面又再次响起了陈俞的声音,「棠儿,我记得你以前不赖床的。」

我一听,脑子里嗡了一下,立马坐了起来。

原来的池棠早起,那我自然也要早起。

我揉着惺忪的眼睛,迷迷糊糊地看见早已穿好了衣裳的陈俞。

陈俞慢条斯理地理着衣裳,看见我起来,满意地轻笑了一声,「我等夫人一起用膳。」

他说完,便大步走了出去,只留我一个人呆呆地坐在床上。

小翠紧接着就走了进来,脸上挂着笑容,「夫人。」

她服侍我洗漱完,我们俩便一前一后地走了出去。

小翠跟在我身后,忽然开口说道:「夫人,你昨日跳的舞真好看,真是让小翠开了眼界。」

我轻扯了下唇角,迟疑道:「我会这个……很奇怪吗?」

「是啊!」小翠重重地点了点头,「小翠服侍夫人这么久,知道夫人会跳舞,可从不知道夫人会离艳曲,昨日一见,真是惊艳无比。」

我抿着唇没说话。

这舞陈俞让我跳的,所以我应该是会跳这舞的吧?

说不准她是年幼时学的,小翠不知道也很正常。

嗯,一定是这样。

……

用过了早膳,我跟陈俞一起去了书房。

他舒舒服服地落了座,我站在一旁却无从下手。

咱也不敢问,咱也不敢说。

陈俞抬头看了我一眼,「帮我沏茶。」

他说完就垂下了眼,随手拿起一个文卷。

沏茶我倒是会,只是……我不知道他爱喝什么啊。

这么想着,我小声问道:「大人,您今日想喝什么茶?」

陈俞低头闷了半晌,才抬头淡淡道:「你知道我喜欢什么茶的。」

我冲他乐呵呵地笑了下,「那个啊……妾身知道了。」

我知道个屁。

我虽不知道,但也只能转身离开。

没关系,小翠一定知道,我去问小翠。

刚转过身,陈俞的声音就又响起了,「棠儿,茶在那边沏。」

我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才发现那边的珠帘后面有一个小茶室。

我望着那边,整个人仿佛被雷劈了一下,垂眸愣着神应了一句,便走了过去。

「许久不来,妾身竟忘了。」我笑道。

陈俞只勾了勾唇角,目光又回到了文卷上。

我走了过去,看着那边放着的几种茶,一时陷入了沉思。

也就四五种,我随便蒙一个,要是运气好的话,说不准就能摸到陈俞喜欢的那个。

但要是运气不好……

我不敢深想,想了好一会才拿了个最边上的。

经常用的才会放在边上吧?

我熟练地沏好了茶,然后起身端了过去。

「大人,茶。」

「嗯。」陈俞应了一声,伸手接了过来,吹了吹,然后浅浅抿了一口。

我的心已经提到嗓子眼了,袖里的拳头紧张地紧紧攥着。

直到陈俞面无表情地放下了茶杯,神色并没有什么异常,我才松了一口气。

我赌对了?

我没来得及高兴,就赶忙退到了一旁。

之后,陈俞偶尔让我给他添添茶、磨磨墨什么的。

陈俞看我的眼神总是温温润润的,我忽然发现,他好像并没有我想象中的那么难应付。

一直到我困得直打哈欠,陈俞才终于跟我搭了句话。

「夫人。」

他忽然叫了我一声,我的瞌睡顿时便没了,抬头应道:「啊?」

陈俞垂眸将文卷翻了一页,语气也挺随意的,「我最近看不惯六王府,打算想个法子玩玩他们,夫人有什么好的建议吗?」

他这么一问,反倒把我给问懵了。

合着陈俞也看不惯叶润的作风?

我认真想了想,反问道:「大人打算从哪儿下手?」

陈俞指尖轻敲着桌面,沉吟了片刻,才开口道:「他有个死去的王妃,我派人查过,是被他与侧妃联手害死的。」

确实,那个人就是我。

不过他说出他派人去查过时,我微微有些错愕。

我没想到他还会派人去调查这事。

但丞相府与池府关系向来不错,他派人去查,倒也能理解。

陈俞打算从这方面下手,倒是遂了我的意。

我刚要问他打算怎么做,就听见陈俞继续说道:「夫人怎么看?」

「她是被六王爷所害,我们可以借此给他点教训。」

「比如?」

「一把火,烧了六王爷的婚房。」

我话音刚落,就听见陈俞低低地笑了一声,却什么也没说。

听见他笑,我皱了皱眉,「大人,你笑什么?」

陈俞敛了敛唇角的笑,跟个没事人一样,「夫人真是善良,我还以为夫人会出什么狠招。」

「……」

我寻思我也不敢啊,毕竟是借陈俞报复叶润,他们又没结什么偿命的大仇,我总不能让人上去捅叶润吧?

之后我们俩都没再说话。

我见陈俞手边的茶有些凉了,便准备给他换一壶。

只是我手刚伸过去,就被陈俞叫住了。

「夫人辛苦了,让下人来吧。」

他话音刚落,门口就走进来一个下人,

看出他是真的怕我累着,我也没跟他客气,便又坐了回去。

陈俞又拿起了方才没看完的文卷,仔细看了起来。

下人添上了热茶,递到了陈俞手边,又听他说道:「大人不是嫌这茶太苦,用这茶招待客人吗?今日怎么……」

他话还没说完,便被陈俞打断了,「是你记错了,本相只喝这茶。」

「是是……小的最近忙昏了头……」

下人讪笑了一下,便快步退了出去。

……

又过了一日,到了晚上。

我与陈俞计划了一下,我去把叶润的婚房给烧了,因为那儿原本是前六王妃也就是我住的房间。

陈俞则是设计支开周围的侍卫,然后替我望风。

我没想到陈俞真的会答应我这事,而且还答应得很痛快。

为了不露馅,我还特地想方设法地问了问小翠我平日里什么样,免得到时候翻个墙把陈俞吓一跳。

很快,我们俩便翻墙入了六王府。

我站在墙根,一边拍着灰,一边「啧」了声,「大人,你堂堂一国丞相,还会翻墙啊?」

陈俞只微微扬了扬唇角,没说话。

这里的地形我熟悉,不过为了不让陈俞起疑心,我又跟着他绕了几圈。

到房门口时,屋内传出了几声娇喘,还关着灯,不用想也知道在干什么。

房门只轻轻合着,里面的声音一阵比一阵高,如刺一般扎在我心上。

他们倒是胆大,也不怕我死了之后回来找他们。

陈俞许是见我愣在原地,朝我走了过来,伸手将我揽入怀里,低声说道:「棠儿,不然今日先算了,咱们改日再来。」

陈俞紧抱着我,他的怀里很温暖。

我抿了下唇,将心里那股不适憋了回去,唇角牵出一抹笑来,亦是压低声音说道:「大人这是说的什么话?我们都到这了,自然不能算了。」

事到如今,我对叶润早已没了爱,我只是替我的曾经,感到不值。

陈俞最终还是轻应了一声,才松开了我。

他紧盯着我的眼睛,似乎有什么话想说,却没说出来。

那两人许是太用心,而且门又是合上的,加之我们动作极轻,所以他们并没有察觉到我们。

我也不知陈俞动了什么手脚,我们准备的时间虽不长,却没有一个下人过来。

准备好了一切,我一把火扔在了墙角,便要与陈俞回去。

我回头看见火势越来越大,浓烟滚滚,里面传来了一声尖叫,那两人便跑了出来。

……

回了府,已是深夜了,我们换回了衣裳。

「夫人,今日我解气了。」陈俞先上了床,此刻正斜斜地倚在床边等我,又问:「你呢?」

我正扣着扣子,忽然听见他这话,怔了一下,旋即笑道:「我同他又没什么恩怨,大人解气了就好。」

我恨不得把他杀了,偿我的命,今日碍于陈俞在,我没下狠手,只烧了他一座屋子,谈何解气?

陈俞深深地看了我一会儿,先是笑了下,紧接着便摇了摇头,「我忽然又觉得,不够解气。」

「那大人还想做什么?」

陈俞没回答我,只是我走到床边时,他伸手拉住了我,不紧不慢地拉到了他怀里坐下,手圈着我的腰。

他那张好看到极致的脸缓缓朝我凑了过来,脸上挂着漫不经心的笑,「棠儿,我想亲你,可以吗?」

陈俞这么一问反倒把我问愣了。

我寻思我不是他夫人吗,能不能亲还要问问?

我没多想。

约莫他们每一次每一次都是这样。

可我要是不答应,陈俞会不会一怒之下把我这个冒牌货杀了?

但我总不能问陈俞,我以前答没答应吧?

陈俞见我愣了半天,微微低下头,笑了笑,「罢了,今日你也累了,那就早些歇息吧。」

我看着他那笑,一种不好的预感在我心里疯狂滋生。

陈俞这笑面虎,他要是发现了什么端倪,趁我睡着把我 neng 死怎么办?

大仇未报,我不能死。

我决定赌一把。

赌以前的池棠会答应。

我微微抬头,冲他一笑,眉眼弯弯,「大人,你我本就是夫妻,亲一下自然可以。」

陈俞看我的眼神有了一丝变化,唇角下一秒便绽出一抹淡笑来,「哦?」

我紧盯着他的眼,不放过任何细微的变化。

他似乎有些意外。

难道我答应了,让他很意外?

可谁知道陈俞会突然整这一出。

我攥了攥手心,话锋一转,又赶忙道:「大人……今日妾身确实是有些累了,不然我们还是……」

我话还未说完,就感觉腰间那只手忽然收紧了几分。

我坐在他怀里,他比我高出一截,此刻正低头看着我,什么也没说。

我身子紧贴着他的胸口,他只微微俯身,便吻住了我的唇。

我错愕地看着他的眼睛,僵硬地坐直了身子,一动不动。

他来真的?

那我现在该怎么办?

我的手该放哪儿?

陈俞许是看出我有些紧张,握住了我不知该放在哪儿的手,只轻轻吻了一下,便低声说道:「棠儿,闭上眼睛。」

我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什么,听话地闭上了眼睛,他的唇就又碾了上来。

他动作很轻很慢,也很有耐心,这般温柔的吻,与我想象中的不太一样。

我脑子里一片空白,不知道是他是什么时候松开我的。

我只听见他低笑了一声,「好了,歇吧。」

就……就没了?

是了,我倒是忘了,这丞相大人有点毛病,支棱不起来。

「哦……」我愣愣地点了点头,暗自庆幸,便自顾自地爬上了床。

陈俞没有像往日那样立马搂着我,我虽不知道为什么,但也并不在意。

只隐约记得,到半夜的时候,他才又将我抱在怀里。

……

早晨,

我用完早膳,便听到院子里几个下人在讨论什么。

「我可听说了,昨晚六王爷的婚房烧了,六王爷正与侧妃干那事儿,把六王爷吓得当时就不行了。」

另一个侍女一听,迟疑道:「不行?什么不行?」

「你懂的。」侍女羞涩一笑。

几人脸色一变,立马就明白了她说的不行是什么不行,又忙问:「你如何知道?」

「外面都传开了,我今日出去买布匹听到的,六王爷大清早便派人四处去药房里拿药,还请了好几个大夫,据说,连太医都请来了。」

「是吗?!这病可不好治啊!」

「那可不!」

我站在一旁,沉默了。

我寻思,婚房被烧才是重点吧?

垂死病中惊坐起,小丑竟是我自己。

不过能把叶润吓成这样,倒也遂了我的愿。

那几个侍女又继续道:「可六王爷不是秘密派人去寻的吗?也不知道是怎么传出去的。」

我听完,眉头微微一皱。

是啊,这种事叶润当然不能让别人知道。

所以一定是有人放出的消息。

我思来想去,这件事应该是陈俞放出去的。

这就是他觉得不够解气的做法?

是挺狠的。

那边说话的几个婢女忽然闭上了嘴,我抬头看去,她们正齐刷刷地看着我。

「夫……夫人……」

挺尴尬的。

「嗯。」

我兀自点了点头,转身便走了。

……

回屋的路上,陈俞下朝回来了,于是我被他派人叫去了书房。

想着闲着也是闲着,我便答应了。

我走进书房时,陈俞手里正拿着一本不知名的书。

注意到我来,他抬头看了我一眼,原本冷沉沉的目光骤然涌上了笑意,低声唤道:「棠儿。」

「大人,你找我有什么事吗?」我问。

陈俞指了指他右边的位置,「坐这儿来。」

我没说话,听话地坐了过去,落了座,又问,「大人,有什么事吗?」

「在这陪我看书。」

坐着挺无聊的,我刚想说点什么,陈俞就又开口了。

「跟往日一样。」

「……」好家伙,拿捏了。

他这话一出,我便不敢跟他掰扯别的了,只能答应。

陈俞看我这样子,轻笑了下,「好了,我命人给你做了些你爱吃的甜饼,叫你来,其实是想让你尝尝。」

他话音刚落,一个侍女便端着几碟甜饼走了进来。

我眼前一亮,但我是女孩子,得矜持。

于是我冲他一笑,「大人有心了。」

陈俞只笑笑,没说话,也没看我,又低头看起了书。

他不看我,我反倒自在些。

我看着桌上放着的甜饼,脸上依然挂着人畜无害的笑容,「大人,那我就不客气了。」

这饼五颜六色的,我随手拿了一个,塞进嘴里。

是我喜欢的口味。

我重生的这段日子,巧的事情可真不少。

根据陈俞的表现来看,原身喜欢的东西跟我几乎都吻合,我估摸着这也是陈俞这么久都没发现端倪的原因,也让我跟陈俞相处起来更放松了。

我一个饼还未咽下,一个侍卫便急匆匆地跑了进来,「大人,不好了,池大人在回府路上被人刺杀,右肩中了一剑!」

池大人?

这满朝只有一个池大人,那人便是我爹。

我爹?!

我心一惊,什么都来不及顾及,站起身子来,忙问:「我……池大人他现在情况如何了?」

侍卫擦了一把汗,说道:「小的先来禀报大人了,至于池大人的情况就不太清楚了……」

我顾不得其他,匆匆跑了出去,只听见陈俞说了一句,「快备马车。」

……

我到池府的时候,我爹的卧房外面围满了人,我娘在里面哭得泣不成声。

围着的几个男男女女都在小声议论着。

「要说池府可真是惨,前些日子女儿刚落水身亡,今日当家的又遭了这罪,哎……」

「也不知道这池府是得罪了谁。」

我听着这些话,只觉得心一阵绞痛。

我快步走进屋子,陈俞一言不发地跟在我身后。

我走进去,就看到娘坐在床边擦眼泪,我娘看见我和陈俞走了进来,拭去眼泪,起身便要行礼。

我将她扶住,看见我爹气息奄奄地躺在床上,眼眶瞬间便润了。

可碍于陈俞在这,我还是生生将眼泪憋了回去。

「池夫人不必见外。」我说道,「池大人吉人天相,会没事的。」

我娘又擦了擦眼泪,「借丞相夫人吉言。」

我爹遇刺,我自然不能坐视不理。

这时,一直站在我身后一言不发的陈俞忽然开口道:「棠儿,你先陪着池夫人,我去去就来。」

我深深地看着他,最终还是失望地垂下了眼。

是啊,他堂堂一国丞相,怎么会有时间搭理这事?

我没什么可怨他的,这事本来跟他也没什么关系。

不过他让我能让我在这陪着我娘,我也知足了。

我点了点头,陈俞转身便离去了。

十一

我一直在这陪着我爹直到深夜,陈俞依然没有回来,我想让我娘去休息,她不肯,执意让我先休息。

僵持之下,她感激地让我明日再来,我抿了抿唇,答应了。

她命下人给我准备了一间屋子,我身心疲惫地回到屋子,关上门便爬上了床。

我抱着腿,蜷缩在床角,目光空洞地垂着眼,靠在冰冷的墙上,只觉得很累,却没有半点倦意。

我爹娘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我想不通到底是谁如此狠心?

所以我一定要将行凶之人查出来。

我靠在冷冰冰的墙上,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只听见外面下起了雨。

大概这会儿,陈俞才刚忙完吧?

一阵敲门声忽然响起,我怔了一下,起身去打开了门。

门刚打开,看见的就是撑着伞正站在雨雾中的陈俞。

我愣了一瞬,没想到他会过来。

我勉强地冲他笑了下,这笑却显得有些苦涩,「大人,您怎么来了?」

陈俞没说话,关了伞便径直走了进来。

「棠儿,行刺的人明日就会有结果,你不必担心,我会处理的。」

我听着他这话,心尖没由来地颤了一下,眼眶顿时便润了。

所以他说的去去就回,是去查行刺的凶手了?

可碍于身份,我不能替池家感谢他。

怕他看出我脸色有什么异常,我低着头笑道:「是……是啊,我们与池家向来交好,帮帮忙也是应该的。」

我低着头,不知道他是什么神色,只是下一刻,他伸手轻轻将我揽入了怀中。

「池棠,在我面前,你只用做你自己。」陈俞手臂微微收紧了些,又低声说了一句,「我的意思是,你想哭就哭,不用憋着。」

我目光狠狠一怔,已是哑然,半句话也说不出来。

我自持不爱哭,就算是在我娘面前我也将眼泪憋了回去。

可偏偏他这么简单的一句话,将我心底的最后一道防线瓦解了。

我小声问,「大人……你这是什么意思?什么叫只用做你自己?」

陈俞抬手摸了摸我的头,「我知道你是谁,你是池棠,池家的池棠,我喜欢的那个池棠。」

我吸了吸鼻子,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想跟他理论几句,又不知该说哪一句,只说道:「你知道为何不早说?」

还有,什么叫他喜欢的那个池棠?

「等你哭完再说。」

外面下着大雨,我抱着陈俞哭了好久。

……

早晨,我肿着眼睛醒来,发现陈俞就躺在我身边,而我正躺在他的怀里。

我动了动,似乎将他吵醒了。

昨晚发生的一切,仿佛是一场梦。

他微微睁开了眼,伸手摸了摸我的眼睛,默不作声地坐了起来,便要出去。

见状,我问,「大人,你要做什么?」

「看你哭得眼睛都肿了,命人给你拿些药来。」

闻言,我赶忙将他拉住,憋了半晌,才说道:「你不把昨晚的话说清楚,我是不会松手的。」

听他这话的意思,是早就知道我不是池棠了。

合着跟他待在一起的这么多天,他在逗我玩?

「什么话?」

「你就早知道了我不是池棠,为何不杀我?」

十二

「因为你是池棠,我爱的是你。」陈俞转过身子,朝我走了几步,不紧不慢地说道:「你会离艳曲,爱吃甜食,平日里喜欢钓鱼,那日听说池大人遇刺时,最担忧的也是你。」

我听完,沉默了一阵。

这意思是,不会杀我?

我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那以前的池棠呢?」我想了几秒,又道:「许是我与她同时落水的缘故,我成了她。」

「嗯,她原是敌国派来的间谍,他们随便给了她一个封号便送了过来,所以原名也并不是池棠,不知是听到了什么传言。」陈俞顿了顿,继续说道:「她表面与我相敬如宾,实则想杀我,我能留她一命,只是因为她与你生得有七八分像。」

敌国间谍……

我望进他漆黑的眸中,忽然有种深不见底的感觉。

「你什么时候发现我不是她的?」

「你跟她不同,很容易就能发现。」

「……」

早知道不折磨自己了。

陈俞朝我伸了伸手,想将我抱住,许是见我不说话,手伸到一半,还是放了回去。

「罢了,我会等你的,反正都等这么久了。」

「等我什么?」

「等你爱上我。」

听见这句话的瞬间,我整颗心都跟着颤了一下。

我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什么。

我对陈俞的感觉,连我自己都不知道该如何形容。

他这人真挺好的。

陈俞伸手亲昵地摸了摸我的头,又带着几分试探的意味。

我习惯了他的动作,一时间,竟没有反抗,直到他将手满意地收了回去。

这时,一阵敲门声响起。

陈俞走过去打开了门,那侍卫同他说了几句话,便转身离去了。

见状,我爬了起来,忙问:「发生什么事了?」

「伤你爹的人已经查出来了。」

我眼前一亮,「谁?」

「六王爷,叶润,」

是了,我爹不论是在朝中还是家中,待人向来和善,绝不会得罪了谁。

可这人如果是叶润,一切就都能说得通了。

我眉头紧蹙,「想来应该是那晚我烧了他的婚房,将他吓得不轻,他怀恨在心,以为是我爹为我报仇所做,便报复我爹。」

他这般的作为,真是让我感到恶心不已。

陈俞没说别的什么,只说了一句,「我帮你。」

……

我们俩一前一后地走出了房门,我肿着个眼睛,一出去便又不少人朝我俩投来了赞许的目光,不过更多的好像是在看陈俞。

看陈俞干什么?

不过有一说一,他生得的确好看,举手投足间,也总透着温润的气质。

我俩很快就走到了我爹的屋子,我娘正拿着碗药要给我爹喂药。

我爹娘一直很恩爱。

喂完了药,我便软磨硬泡地让我娘去休息。

我娘犹豫了许久才答应,跟我细细叮嘱了许多,才依依不舍地走出了屋子。

我爹身边需要有人照顾,午后,陈俞让我先去用膳,我答应了他很快就回来换他,便匆匆走了。

我刚走出房门没几步,一支箭便直直地射在了我身旁的石桌上,上面还绑着一封信。

我仰头一看,却不见人影。

怕陈俞久等,我随手将信揣在了包里,便赶忙离开了。

十三

我回去之后,陈俞因为公务先离开了,我守着我爹一直到下午。

期间我娘担心地来过好几次,交谈中,提到我也叫池棠这事的时候,她很是感慨。

她还说,要是她女儿还在,也跟我一般大了。

我知道,她想起了她死去的女儿,也就是我。

我其实很想告诉他们我没死,可看见他们从悲伤中走出来,我又不想告诉他们了。

因为我恨叶润,我要报仇,我若有个三长两短,他们又要难过一次,我舍不得。

我哄着我娘回去休息,不过我如今身份特殊,我娘自然不会让我费心费力地在这照顾一晚上。

她不让,我也不好强求,恰好陈俞又派人来接我回去,僵持之下,我还是答应了。

……

我上到马车里时,陈俞也在里面,倒让我有些意外。

「用过膳了吗?」

我刚上马车就听见陈俞问道。

我老实地摇了摇头,「没有。」

话音刚落,陈俞就递了一个油饼给我,「先吃点,垫垫肚子。」

想着反正陈俞都知道我是谁了,我也就没客气。

「谢谢大人。」

我笑盈盈地接过了油饼,满足地咬上了一大口。

陈俞看着我,低声笑了下。

……

第二日,我起了个大早,准备去池府。

和陈俞用完早膳,正准备出门时,一个侍卫匆匆来报。

「大人,夫人。」侍卫低下了头,继续说道:「不好了,六王爷在外面集结了好多侍卫,说咱们丞相府有敌国的细作,要来替丞相府清理门户,非要入府搜查。」

我目光微微一怔。

敌国细作,那不就是我吗?

可他是怎么知道有细作的?

我稳了稳心神,看向了陈俞。

陈俞倒是冷静,伸手握了握我的手,「有我在。」

他平淡的一句话,像是给我吃了一颗定心丸。

我们一前一后地走了出去,就看到守在门外的侍卫,领头的人正是叶润。

叶润看着我们,邪魅一笑,「陈大人,听闻你府上有敌国来的细作,本王便直接带人来替你把这细作找出来,不用太感谢本王。」

他说到「细作」二字时,闪烁的目光落在了我脸上。

他说的,大概是我。

「臣府上的事,就不劳烦王爷费心了。」陈俞回道。

「不麻烦不麻烦。」叶润一脸大方地摆了摆手,看向自己身后的侍卫,手轻轻一扬,「都给我搜,搜仔细了!」

他话音一落,他身后的侍卫便冲进了府上。

「那就多谢王爷了。」

陈俞没拦,我知道,他就算想拦也拦不住。

我垂着眸,心里一阵阵地发紧。

陈俞暗暗握住了我的手,示意我不要紧张。

直到一个侍卫搜出了好几封信,还有一封,是没打开过的。

我一眼便认了出来,没开过的那封信,是昨日我从那箭上摘下来还未打开看的。

「王爷,搜出几封可疑的信!」

叶润快步走上来,一把接过了信,低头一看,差点没笑出声,「陈大人,你看看,果然被我搜出了细作的东西。」

「你说,这是在哪儿搜到的?」叶润指了指方才说话的侍卫。

「回王爷,是在丞相夫人的屋里搜到的。」

「丞相夫人竟是细作?!」

我听完,眉头紧跟着蹙了下,有些错愕。

我在那屋子里也算住过一段时间,从没见过这些东西。

是原身藏的,却被叶润的人搜了出来。

我就纳了闷了,她好歹也是个细作,看了信为何不当场销毁?等着被别人搜出来呢?

不销毁也就算了,也不知道藏好些。

我微低着头,还是冷静道:「不过是些来历不明的信,妾身并不知道这些东西,也不是什么细作,王爷莫要血口喷人。」

十四

「本王血口喷人?」叶润轻蔑一笑,「如今证据确凿,你这细作竟还要狡辩!」

我攥了攥拳头,「妾身本就不知这些东西从何而来,谈何狡辩?」

这种时候,我只能抵死不认。

可原身虽是细作,叶润又是如何知道的?竟带人直接堵在了丞相府门口。

「事到如今你还敢嘴硬!看你到了牢里还会不会嘴硬!」叶润冷笑了一下,「来人!将这细作带回去!」

叶润话音刚落,府内便传来一阵动静,一众人下意识地看了过去。

一个下人被押了出来。

陈俞趁着大家注意力都在那人身上,拉了拉我的衣袖,低声道:「别说话。」

我沉着脸,没多问,慎重地点了点头。

「这是?」叶润盯着被带出来的下人,问道。

「回王爷,我们看见有个下人在丞相夫人屋子的附近鬼鬼祟祟的,看见我们还跑,便将他抓起来了。」一个侍卫说道。

那人被侍卫带到了众人面前。

叶润先开口问道:「你是做什么的?」

他死低着头,一句话也不说。

几个人按着他,他也不肯跪下。

叶润上前在他膝盖后面踢了一脚,他膝盖一沉,蓦地跪了下去,巨大的动作之下,他腰间掉出了一块令牌。

叶润眉头一皱,踢了一脚旁边那人,「捡起来给本王看看。」

下人弯下腰,捡了起来,递给了叶润。

叶润捡起令牌,上面大大的一个「北」字,尤为亮眼。

他眉头狠狠一皱,「你这令牌哪儿来的?」

这人一副桀骜不驯的样子,半个字也不肯说。

「大人……难道……他才是敌国的细作?」

这人刚说完,叶润的神色便骤然一变,像是强忍着什么。

我站在一旁,一言不发。

估摸着是陈俞安排的,他倒是动作快。

这次还真是多亏了他。

叶润抬头刚准备说什么,陈俞便率先开口道:「看来,不过是场误会,多谢王爷为臣找出这府中的细作,改日臣必登门道谢。」

陈俞语气恭敬,面上又带着些笑。

我听他说完,又赶忙补了一句,「妾身也要多谢王爷还了妾身清白。」

我们俩这番话可是给足了他面子,他没理由再说什么,一方面,又直接坐实了这人就是细作。

不难看出,叶润有些气愤,却强忍着,还假装一脸正气,「大人和夫人不必客气,这也是本王的职责所在。」

他咬了咬牙,甩甩袖子便带人离开了。

直到看不见他们,我悬着的心才放下,跟陈俞进了府。

我走在他身侧,低声道:「今日多谢大人出手相救,若有机会,我定会还大人这恩情。」

陈俞转头看我,「你若真想报恩,明日便到书房来。」

就这?

想着不过是些端茶送水的事,我也就答应了,「好。」

我稍稍定了魂,想到方才被带走的那人,问道:「大人,那方才被抓走的那人是?」

「是我身边的亲信,明日我会在牢内动些手脚,救他出来。」

我倒是没想到陈俞连这个都跟我说,心里莫名涌上些说不出的感动。

毕竟被人信任的感觉,真的很好。

我信任他,他也信任我。

……

我跟陈俞依然要睡在一张床上,只是相比起之前,心境完全不一样了。

我其实挺喜欢他的,这样的喜欢,我不知是不是男女之间的喜欢。

可与此同时,我也并不厌恶同他躺在一处。

我向来不纠结感情这事,事到如今,如果跟他同睡一张床也没关系的话,大概就是那种喜欢吧?

陈俞也同以往不同,他安分地躺在我身边,我们俩都呆呆地望着屋顶。

我看他也没睡着,便忍不住问道:「大人,你说……几年之后,我们俩会不会还这样躺在一处?」

不过真到了几年之后,陈俞身边躺的是谁都不知道。

陈俞想了想,看样子还挺慎重的,「会,不过会有些挤。」

我不过是闲着没事随口一问,不曾想他会这么认真地回答我。

不过……会挤?

他胖了还是我胖了?

这么想着,我附和地点了点头,「也是,府上的伙食确实不错,我这几日都胖了不少。」

陈俞听完,唇角忽然弯了弯,「你想多了,不是因为这个。」

「……」不然还能因为什么?

我没多想,也没再问下去。

……

翌日。

我爹醒了。听到这个消息,我赶忙去了趟池府,看见他没事,我才放心地回了府。

回来的时候,陈俞刚下朝回来,在书房等我,我老实去了。

我到书房的时候,陈俞在同几个大人商议什么,几个人谈笑风生的。

我走进去,几个大人纷纷恭敬地唤了我一声「夫人」。

「听说昨日六王爷在丞相府抓到的细作逃了。」一个大人说道。

「嗯。」陈俞迟疑地轻应了声。

紧接着就听到另一位大人笑道:「这夫人一来,陈大人就连魂都去了夫人那儿。」

此刻我正在那边煮茶,听到这话,莫名有些不好意思。

只听见身后传来的陈俞的一声低笑。

吴大人笑道:「陈大人,我们当时成亲不过相差十日,如今我儿子都能打酱油了,你这儿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

茶煮好之后,我给几位大人上了茶。

陈俞只笑笑,没说话。

这我倒是知道,是因为陈俞有点什么难言之隐。

只是他只娶了我一人,所以也难免有人说我占着茅坑不如厕,意思是霸占陈俞这么久,肚子却一点动静也没有。

确实挺难听的。

几个大人哈哈一笑,「我们几个可等着小公子的百日宴呢。」

我亦是微微一笑。

不过话说回来,有病就得治不是?

我是该想办法把陈俞这病治治,让他享享鱼水之欢,也不枉他对我这么好。

……

于是说干就干。

我第二天一早就出了门,跑遍了街头巷尾,就为了一副壮阳药,还差点跟人打起来。

那老板在我走之前还笑盈盈地给我说,要是效果好,就帮他宣传宣传,写个使用感,完事了还能再送我一副。

我说行。

晚上陈俞回来的时候,我已经熬好了热腾腾的补药给他。

陈俞今晚事不多,很早就回了房。

他走进屋子,一眼就看见了我特地给他准备的药,朝我走了过来,问道:「这是?」

我一脸认真,「大人,这药能解决困扰你多年的疾病,也算是我谢谢大人这段日子对我的照顾。」

陈俞不以为然,只淡淡吐出三个字:「我没病。」

能理解,男人嘛,都要面子,

我看着他,「大人,我好不容易弄来的。」

陈俞听完,看我这疲惫的样子,似乎有些动容,半信半疑地端起药,然后尝了一点点。

药苦,他眉头微皱了下。

见状,我从包里摸出 82 年的甜枣就塞进了他嘴里。

「大人,怎么样?」我问。

「这是什么药?」

「壮阳的。」我说完,又补了一句,「有效的话,我再去弄点来,不用客气,至于银子嘛……为表诚意,我用的是我的私房钱。」

「……」

陈俞沉默了一阵,忽然无奈地笑了下,拉住了我的手,将我拉到了他怀里,「棠儿,你给我喝这个,我会以为你在暗示我。」

陈俞拉着我手的掌心很烫,温度透过衣裳传到我的手腕上,比以往还要烫。

我抬头问道,「暗示你什么?」

他该不会是以为,我想跟他……

这个想法一出,我便赶忙解释道:「大人,这真的是补药,你不是……」

我话还没说完,陈俞就打断道:「喝出来了,是挺补的。」

「……」这人说话怎么这么冲呢?

气氛一时陷入了尴尬,我能感觉到,陈俞好像不太对劲。

确切来说,是他的身体不太对劲。

陈俞最终还是松开了我,一言不发地绕过我然后上了床。

他这样子,怎么跟个小怨妇一样?

可这银子也不能白花,想到老板的话,我转身朝床的那边走了过去。

此刻陈俞正在换衣裳。

我问:「大人,你觉得效果怎么样?」

「不怎么样。」

我接着又问:「那……你现在有什么感觉吗?」

陈俞看了我一眼,「没什么感觉。」

我看着他半开的衣衫,尴尬一笑,「那个……大人,写个使用感还能再得一服药来着,便又能节约一笔银子。」

陈俞没说话,上了床,我紧跟在他身后,也上了床。

「大人,我还有一个问题……」

我话还没说完,陈俞便不紧不慢地转过身子,目光深邃,「你真想要使用感?」

我嗅到一丝危险的气息,快速地思索了几秒,磕磕巴巴地说道:「也不强求……有的话……自然更好。」

我话音刚落,陈俞便伸手圈住了我的腰,微微一收。

这么近的距离下,我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身上的温度。

「棠儿,你知道我是喜欢你的。」

我愣了愣,也没推开他,扯了扯唇角笑道:「……其实我也挺喜欢你的。」

陈俞亦是一怔,却没敢再问一遍,生怕我改口。

我语气很是随意,我甚至没想到有朝一日我也能说出这种话。

十五

我能清晰地感受到他圈着我身子的手腕在用劲,将我紧紧抱在怀里。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沉着声说道:「棠儿,今日你也累了,歇了吧。」

我没多想,听话地点了点头,便要躺下。

只是我刚躺下,脑子里突然灵光一闪。

不对啊,我给陈俞的药他还没喝完呢。

想着,我又爬了起来,麻溜地下了床,到桌上将那药端了起来,然后走到陈俞面前。

「大人,先把药喝了再睡吧。」我语气里满是耐心,「感情深,一口闷。」

「会关心我了?」

「主要是这药挺贵的。」

「……」

我看出陈俞有些无奈,不过也没恼,他微微抬眸,「你让我喝这个,是觉得我不行?」

这孩子真实诚。

不过我确实是这么个意思。

想着,我点了点头,「大人,这没什么丢人的,好好配合治疗,对你对我对大家都好不是?」

陈俞低低一笑,不紧不慢地站起身子来,轻应了声,将我手里的药碗拿了过来,然后一饮而尽。

我略有些错愕,有些呆滞地看着他。

紧接着就听见陈俞说道:「过来,我跟你详细谈谈是什么感受。」

他背对着我,我不知道他是什么神色,只听见他嗓音低沉平淡,还一边拉着我走。

我乐呵呵地点了点头,「好。」

只是我刚爬上床,便被陈俞拉了一把,直接跌入了他怀里。

我一抬头就发现他正低头看着我,双眸微微泛着红。

陈俞低头看了我几秒,很轻地咽了下唾沫,指腹在我面颊上摩挲,然后微微俯下了身子。

我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也跟着咽了下唾沫。

陈俞顿了顿,定定地看着我的眼睛,缓缓低头吻住了我的唇。

他吻得很轻很浅。

我条件反射地伸手推住他,可悬在空中的手却被他一把抓住,扣在了床板上。

陈俞放在我腰间的手不知何时解开了我的衣带,却安分地没再乱动,带着一股试探的意味。

直到我呼吸渐深,他才松开了我,微哑的嗓音含着些笑意,「明日记得把你的感受也写上。」

我被他亲得脸红,「什么意思?」

「说不准可以再送你一服药,回本。」

「……」什么时候你这么关心这事了?

不过我能有什么感受,我又没喝。

只过了一炷香的时间,我便明白了他说的是什么意思,不过似乎已经晚了。

「大人,不是说详谈吗?」我问。

「不是在谈吗?」

「……」

……

第二天早晨我醒了的时候,陈俞已经上朝去了。

据小翠所说,陈俞今日走出房门的时候神清气爽的,还说明显能看出他今日心情不错。

我听完,咬着牙爬起来,就发现桌上放着一张纸。

字迹很好看,看得出是陈俞写的。

上面写着清晰简单的几个字,是对老板说的:还行,继续努力。

想着我的银子,我才忍着没把这纸撕掉。

这药岂止是还行?

我把这药买来,不是搬石头砸自己脚吗?

不过没关系,药没了,陈俞就哪儿凉快哪儿待着吧。

十六

午后,我去了趟池府。

我爹身子恢复了许多,我娘的心情也好了起来。

听说皇上也派人去查了刺杀我爹的人,不过还没有结果。

我并没有将刺杀的人就是叶润告诉我爹娘,只提醒他们出门行事要多多提防。

叶润自然是想方设法地隐藏自己,而且也不会有人怀疑到他头上。

直到下午我才回来。

我走在大街上,快到府上的时候,一个老百姓打扮的人面无表情地与我擦肩而过,我手里便莫名多出了一封信。

我皱了皱眉,等我反应过来然后回头看去时,那人已经淹没在人海了。

我攥着那封莫名其妙的信,抿了抿唇,还是快步回了府。

我刚走进府,便有人走上前来禀报,这人是陈俞的贴身侍卫,名唤殷明。

「夫人,今日皇上急招,大人前脚刚回来后脚便被派去湛州了。」殷明低头想了想,也没想出个什么来,继续说道:「属下也不知是去做什么,不过大人这几日都不在府上,可能要过几日才能回来,大人让属下留下,夫人有什么需要可以告诉属下。」

我拿着信,点了点头,「知道了。」

我说完,便兀自回了房。

回到屋子,我拿起手里的信仔细瞧了瞧。

信封上什么字都没有,我拆开信封,里面装着一张纸,上面写着几个潦草的字:琦烟,三日后正午,城南郊外茶坊见。

落款只有一个字:北

我拿着信眉头皱了又皱。

这傻篮子是不是送错信了?

我寻思我不叫什么绮烟啊。

可那人目标明确,就是要把信给我。

还有落款的这个北字……

这是北国来的信,还是别人给的?

我不确定,于是叫来了殷明。

殷明走到我面前,恭恭敬敬地问道:「夫人找属下有何事?」

「那日在我房中找到的信还有吗?」我问。

殷明想了想,说道:「回夫人,那日信作为证据被六王爷带走了,不过许是那会儿人忙脚乱的,走的时候属下发现地上还有一封打开过的,属下捡了起来,正要将那信烧了。」

我暗自觉得自己运气好,应了声,便让殷明把那信拿来了。

拿到那封打开过的信,我心里已是了然。

原来原身的名字就叫琦烟,这封信大概是北国的人送来的。

不过字迹却不一样。

要弄清楚,我三日后还得去一趟。

安全起见,我得多带些人。

这么想着,我抬头说道:「殷明,三日后我要去城南郊外见一个人,你带些人跟我一起去,再命人将这事给你们大人说一声。」

我没告诉他这是北国来的信,毕竟原身,也就是我,是敌国细作的事,据我所知只有陈俞知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殷明虽不明缘由,但还是点头答应了,「是,夫人。」

殷明出去之后,我将手头这两封信都烧毁了。

……

很快到了三日后。

我到了城南郊外的茶坊,然后命殷明他们先藏在暗处。

正午没什么人,我四处张望了一下,发现有个男人正直勾勾地盯着我。

他穿着普通百姓的衣服,可周身的气质却与之显得格格不入。

我愣了一秒,便走了过去,然后一脸娴熟地坐下。

他看着挺面善的,我试探性地对他笑了笑,看他一脸便秘,便率先开口问道:「大兄弟,找我有事吗?」

男人紧盯着我的脸,唇抿了一会儿才开口道:「烟儿,你最近过得如何?」

我点点头,「挺好。」

他略有些错愕,「你……不怨我了?」

怨他?

想来是之前他们发生了什么事。

不过我不是琦烟,自然没有怨他这一说。

想着,我轻轻摇了摇头,「都过去了。」

他像是松了一口气,垂着眼,「今日我来,是想告诉你,六王爷叶润与北国太子勾结一事,你知道得太多,又拒绝了与他们勾结,接下来他们可能会对你动手。」

我半信半疑地看着他。

如此说来,叶润直接带兵围着丞相府,说府内有细作的事,他在那之前就知道了,进去只是想找到证据,然后将我除掉。

所以那封我还未打开的信,很可能是他们写给我,让我考虑跟他们勾结的事。

只是我迟迟没有看信,也没有回信,便让他们以为我是拒绝了。

他紧接着又说道:「烟儿,我已经安排好了,在丞相府为你做一出假死的戏,出来之后,我带你回去,然后再为你寻一处安身之所,让你安稳度过此生。」

我大仇未报,爹娘也还在这儿,怎么可能跟他走?

「谢谢,那……那倒不必。」我摆了摆手,「我娘从小就教我,自己的事情自己做。」

「你不肯跟我走,是还在怨我?」他猛地站起来,「我绝不会让你死,今日就算你不肯,我也要强行将你带走!」

我仰头看着气势汹汹的他,轻笑了下,懒懒往后一靠,不紧不慢地说道:「哥,我来的时候可带了不少人,能不能带我走,就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男人似乎不信这邪,迟疑地看了我一眼,眸中闪烁着异样的光,犹豫了一下,喊道:「来人,把她带回去。」

他话音刚落,茶坊里的老板和店小二就快步走了出来,紧盯着我。

我「啧」了声,手一挥,茂密的树林里便冲出十几号人来,很快便将我们围住。

他很是惊讶,目光从左到右扫了一圈,最终落在了我身上,「烟儿,你……」

「不好意思,我策反了。」我笑,「今日你若不动手,我就放你走,算是谢谢你告诉我这个消息,只是从今以后,我的事你都不用再管了,嗯?」

他抬手示意身后的人不要轻举妄动,似乎想开口对我说什么,动了动唇,说道:「烟儿,这段日子,你真的变得和以前不同了。」

我没说话。

他说完便带着人快步离去了。

直到他们的背影消失,我才起身回府。

十七

我回来的时候,下人告诉我陈俞原本今日是要回来的,不过因为一些事情耽误了,最快也要两三日。

陈俞不在,我没什么食欲,晚膳也就应付了两口。

用膳的时候,下人告诉我,隔日北国的使臣要来觐见,皇帝特地设宴款待。

不过陈俞不在,皇上念及陈俞忙于政务,便将我叫了去,说是一起热闹热闹。

皇帝的情,我不敢不领。

用完了晚膳,我独自一人躺在床上,许是因为陈俞不在,我忽然觉得有些孤独。

可以前也没这种感觉。

叶润要联合北国太子先把我给弄了,后日北国使臣又要觐见。

我总觉得这事没这么简单,打算明日安排一下,带些人守在殿外,有备无患。

……

一日很快就过去了。

我到大殿的时候,里面已经坐了不少人,正聊着天。

我落座没多久,觐见的北国使臣就来了。

我往嘴里塞了个葡萄,看见走在最前面的那人时,微微一怔。

是那天在约我去茶坊的男人。

难怪。

他视线小心翼翼地在我身上停留了一秒,很快便移开了。

两边互相恭维了几句,皇帝就请他们落座了。

从他们的对话中,我才得知,这个男人名叫覃亦。

我看那边只有叶润一个人来,回头小声问小翠,「今日六王妃怎么没来?」

「回夫人,听说是因为六王妃今日身体不适,这才没来的。」小翠回道。

我扯了扯唇角,又往嘴里塞了颗葡萄,没说话。

这两人一直形影不离的,今日林橙却没来。

也不知道到底是因为真的身体不适,还是叶润怕待会干的事会吓到林橙,所以才不让人家来。

宴会上一直很热闹,奏着令人放松的乐曲。

直到宴会快结束时,天已经黑尽了。

直到「砰」的一声响起。

原本安逸的气氛被这一声巨响打破,大殿的门被猛地踹开了,门外冲进来许多拿着长刀的人,上来就杀了站在门口的几个下人。

大殿内顿时尖叫声四起,乱成了一团。

相比之下,我还算淡定。

「来人!护驾!快保护皇上!」不知是谁喊了这么一句。

他话音刚落,宫里的侍卫便和那群不知哪儿来的人厮杀起来。

我眉头一皱,起身拉起小翠,「咱们快走!」

我跟小翠身材娇小,很快便翻窗溜了出去。

毕竟是在皇宫行刺,宫中戒备森严,所以刺客的人数并不多。

只是我们刚落下脚,他们便快步追了上来,一前一后地将我们俩堵在了中间。

这些人目的很明显,要杀的是我。

宫墙上飞出十来个侍卫。

看见殷明,我一眼就认出来了,这些是我的人。

两边不由分说就杀了起来。

我带的人虽武功高强,可终究是寡不敌众,挡不住这么多人。

人群中飞出几个人,拿刀朝我冲了过来。

殷明被几个人缠身,想来救我却分身乏术。

我不会武功,刚躲过一剑,还未站稳,右肩便传来一道刺痛,我低下头,便看到了从后面穿过我右肩的长剑,剑锋带着的血尤为显眼。

他拔出剑的一瞬间,我闷哼一声,疼得眉头几乎皱成一团,下意识地捂住伤口,却站不住了,直直地跪了下去。

「你跟池棠那个贱人长得真的挺像的。」一道熟悉声音从我头顶响起,「都一样地让我想杀。」

我不用抬头也知道,这个声音是叶润的。

「本王久留不得,还得去父皇面前装装样子,你们把这些人都解决了,杀干净些,免得有后患。」

叶润没多留,只吩咐了这么一句,转身便匆匆走了。

殷明解决完那边,才终于跑过来挡在了我面前。

这时,我身旁忽然旋起一阵微风,眼前蓦地多了一双手。

我忍着疼缓缓转头看去,是那个使臣,约我到茶坊的男人,覃亦。

许是他们认出这是北国使臣,并没有再朝我冲过来。

「烟儿……」覃亦不知所措地看着我。

他说着,便想伸手来拉我。

「我说过了不用你管。」我咬牙忍着疼一只手撑着地,一只手捂着伤,肩下流出的血几乎沾满了我的整个掌心,「我不想让别人误会。」

他僵住了,眼里满是错愕,「烟儿,你怎么变成这样了?你还在怨我娶了别人?」

「那正好,你娶了别人,我有了夫君,我们一刀两断……」我说完,疼得又是一声闷哼。

「烟……」

覃亦话还未说完,后领忽然一紧,然后整个人都被拉开了。

我抬头看去,是陈俞。

看到他,我仿佛看到了救命稻草。

他带人来了。

我疼得不想说话,朝他伸了一只手过去,示意他把我扶起来。

陈俞也没说话,只是眉头紧锁着,弯下腰来,却绕过了我伸出的手,将我整个人都抱了起来。

……

我不知道我是什么时候晕过去的,只是我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了。

陈俞端来了药喂我喝。

我这人挺惜命的,也就乖乖喝药了。

「大人,昨日你若是赶不回来,我可就得交代在那儿了。」我咽下一口药,说道。

陈俞扬了扬唇角,「你倒是聪明,还知道多带点人。」

我亦是笑了一下,「还得是大人教得好。」

喝完了最后一口,我才听陈俞淡淡说道:「棠儿,有人在皇上面前说,看见是六王爷亲手刺向你,六王爷不认,所以皇上让你醒了之后,去一趟。」

「指认?」我一听就来劲了,「扶我起来。」

「你刚醒,明日再去。」

我一听,乐了,挑眉问道:「皇上的令,你敢不从?」

「除了我,谁知道你醒了?」

「……」山上的笋都让你夺完了。

陈俞看我没再说话,轻轻一笑,俯身在我额头上吻了一下,「睡吧。」

终于到了第二天。

我特地起了个大早,便要赶去。

我拗不过陈俞,他抱着我上了马车,又抱着我下了马车,去大殿的路上,又一路牵着我。

我跟他说:「大人,你对我这么好,都快把我感动哭了。」

陈俞朝我勾了勾唇角,「要还的。」

「……」

我们走到大殿的时候,叶润就站在正中央,他似乎一夜未眠,眼下一大块乌青,看到我走进来,眼前忽然一亮。

「皇上。」我喊道。

「不必多礼。」皇帝大手一扬,问道:「朕便直言了,那晚有人看见是六王刺伤你,可有此事?」

我低头回道:「是。」

「父皇!你别听他胡说!」叶润大声吼道:「儿臣……儿臣没有理由要杀她啊!」

他话音刚落,门外便传来一道声音,「皇上!」

一众人下意识地回头看去。

是覃亦。

皇帝看见是他,问道:「覃使臣,还有何事?」

覃亦走进来,恭恭敬敬地行了礼,说道:「回皇上,微臣还有一事禀报。」

他微微抬头,「是关于六王爷的。」

「何事?」

覃亦缓缓看向叶润,「六王爷与我国太子勾结,一个企图夺您江山,一个想坐上北国皇位,其心可诛。昨日信使来报,太子已被处置,至于杀丞相夫人的理由……许是丞相夫人不小心知道了他们的什么计划,他们要灭口。」

我听完,不免有些疑惑,晃了晃被陈俞牵着的手,小声说道:「诶,他不都当上北国太子了吗?皇位早晚是他的,他着什么急啊?」

陈俞一脸耐心地解释道:「北国皇帝欲废了太子,立其他皇子为储。」

我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暗暗给他竖了个大拇指。

小灵通,真不愧是你。

皇帝脸色猛地一变,冷冷地看向叶润,「六王,可有此事?!」

「父皇,你不能只听一个外人的片面之词啊!他没有证据,这些话不过是空口胡诌的!」

「皇上若不信,大可以去六王爷府上搜证据。」他顿了顿,继续说道:「据我们太子的口供,六王爷手上应该有一块北国的令牌,方便出入。」

哪个君主受得了自己的权位不稳,江山不保?

皇帝一听,当即便派人搜查,果然搜出来一块北国的令牌。

叶润顿时百口莫辩,「父皇,你要相信儿臣啊!」

如今证据确凿,皇帝那儿听得进去?

「来人,将六王爷打入大牢,听候处置!」

「皇上,等等。」我扬声喊了一句。

一瞬间,所有人的视线都汇聚在了我身上。

「你还有什么想说的?」皇帝问。

迎着叶润看救命恩人一般的目光,我轻蔑一笑,「还有六王爷的前王妃之死,也是六王爷与侧妃勾结所害。」

叶润眼里的光渐渐暗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惊讶与不可思议。

「你……你到底是谁?」他满脸惊讶地看着我。

皇帝不想再听下去,摆了摆手,「六王叶润,品行不端,害人性命,来人,把他带下去。」

……

出了大殿,我将兀自往前走的覃亦叫住,「覃亦,你等等。」

覃亦回过头,有些愧疚地看着我,没说话。

「你为什么要帮我?」我轻声问。

覃亦忽然笑了下,像是释怀了什么,「算是我欠你的,我答应过你,要让你过安稳的日子。」

他说完,便转身走了。

我看着他离去,心里不由得生出一种难以言喻的滋味。

……

五日后,我的伤已经好了不少。

听外头传闻说,叶润进了大牢,六王妃就有些神志不清了,整日疯疯癫癫地说着:「我没杀她,不是我推的。」

趁着陈俞不在,我买通了大牢的人,混了进去。

外面下着雨,大牢里阴暗又潮湿,凄惨的叫声弥漫着整个牢狱。

我的步子最终停在了叶润的牢房面前。

他头发凌乱,脸色很差,脸上也是脏兮兮的,手腕和脚腕都戴着镣铐。

看见我来,他疯了一样地朝我爬过来,抱着我的腿,「我求你,我求你放过我……」

我嫌脏,却没急着将他踢开,冷声道:「你当初若是放过我,便不会到今天这个田地了。」

「你……你知道了我与北国太子的事,我自然不能放过你!」

我垂眸看他,露出几分可怜的神色,「王爷,我说的可不是这个……」

叶润缓缓抬眸看我,抱着我腿的手忽然松了,发了疯似的说道:「这个眼神……你……你是池棠!你这贱人竟然没死,你……」

他话还没说完,我扬手就给了他一巴掌。

巴掌声很响亮,他脸上的污垢很多,混着面颊的红。

我扇完,便将他一脚踢开了,冷冷地勾唇一笑,「我能有今天,都拜王爷所赐。」

……

我走出大牢的时候,外面的雨已经停了,太阳正耀眼。

就好像我的人生,终于拨开云雾,重见光明。

这时,我发现马车旁多了一个人,那人半倚在马车上,正笑着看我,那笑又颇有些无奈,眼里满是说不出的宠溺。

看见他,我小跑了过去,一把撞进他怀里,仰头笑盈盈地问道:「大人,今日这么闲啊?」

他伸手摸了摸我的头,低头轻言细语地问道:「棠儿,怎么不叫上我一起?」

「为何叫你一起?」

「我不是说过最喜欢热闹吗?落井下石这种事,当然要将我叫上。」

落井下石?

叶润:你礼貌吗?

我被他这话逗笑了,微微垂眸,心头有许多感谢的话,最终说出口的还是只有一句:「大人,这段日子,谢谢你。」

陈俞微微低头,看我的目光深了几许,低声笑道:「谢什么,要还的。」

我:「?」

 

番外一

一切都尘埃落定时,已经是一个月后了。

叶润在狱中被折磨得不成人样,活活死在了狱中。

而林橙,也就是他的王妃,也变得疯疯癫癫,神志不清地跑出了府,失踪了。

从前繁荣的六王府一下就成了荒凉之地,再无人问津。

听到这些的时候,陈俞正在给我换药。

我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我拽着衣服挡在胸前,忽然有些感慨,叹了口气,「果然,举头三尺有神明,不是不报,是时候未到。」

陈俞坐在我身后,轻笑着应了声,紧接着又问道:「棠儿,你要将你的身份告诉池大人吗?」

是了,我爹还不知道我就是池棠。

「自然,我明日就去。」我微微颔首,正要伸手摸摸他为我包好的伤处,指尖触到的却是一片冰凉。

是他的手。

我呼吸停滞了一瞬,若无其事地便要收回手。

可手还没拿回来,便被他一把握住。

陈俞低沉好听的声音在我耳廓边缓缓响起,「躲什么?」

他握着我的手,然后整个人都贴了过来,缓而轻的呼吸声萦绕在我耳边,饶有兴致等着我的下文。

我后背轻轻地贴着他的胸口,让我觉得有些不自在,只小心翼翼地咽了咽唾沫,「我没有……」

陈俞伸出另外一只手,从后面将我抱住,然后唤了我一声,「怎么了?」

「嗯?」

他突然问了这么一句,我下意识地转过头去,对上的便是他漆黑的双眸,我望着他近在咫尺的红润的唇瓣,又咽了下唾沫,没敢说话。

陈俞的目光温柔又缱绻,他忽然勾了下唇角,往前凑了几分,然后松开了我的手,不紧不慢地将手放在了我的后脑勺,指腹摩挲着我的耳廓。

他先是低头在我唇上轻吻了一下,紧接着便重重地吻了下来,在我腰间的那只手不自觉地游走。

我想按住他的手,但却很容易地就被他挣脱开了。

我微微侧开了头,缓了缓呼吸,皱着眉问道:「大人,你不会……偷喝我上月给你买的药了吧?」

他漫不经心地看着我,「你不是扔了吗?」

我一想,我的确是给它扔了。

可他既然没喝药,怎么还……

就离谱。

许是看出我在想什么,陈俞笑道:「我说过了,不需要。」

我先是一怔,见他正盯着我,耳尖霎时便不自觉地红了起来。

陈俞滚烫的目光满含笑意,见状,忽然松开了我,站起身来。

我眼看着他将烛灯一一熄灭,问道:「大人,你熄灯做什么?」

「怕你害羞。」他正往我这边走。

我有些不好意思地清了清嗓,还是说道:「可你熄了灯,不就什么都看不清了吗?」

陈俞轻笑,「没关系,你的位置,我清楚。」

……

转瞬到了几年后。

新帝上任,陈俞手头的事终于少了些。

是夜。

我从池府回来,回到房间,看到的就是站在床边直勾勾盯着我的陈俞。

我微微一笑,转身关上了房门,然后朝他走了过去,小声问道:「两个孩子都睡着了?」

陈俞熟练地伸手勾住我的腰肢,然后低头蹭了蹭我的额头,低声说道:「嗯,都睡了。」

我满意地在他唇上亲了一下,伸手挑起他的下巴,「那今晚……」

我话还未说完,身后的门便忽然被推开了。

「爹爹,娘亲!」

我回头看去,是我的两个孩子。

我忙不迭拉开了陈俞的手,然后蹲下摸了摸两个孩子的脑袋,笑问:「爹爹不是说将你们哄睡着了吗?」

「娘,我们可想你了……」

两个孩子一个比一个粘人,一把将我抱住,「我跟姐姐商量好了,今晚要跟爹娘睡。」

于是原本睡两人绰绰有余的床,睡下了四个人之后,显得十分拥挤。

两个孩子睡着了,我看向陈俞,忽然想起了什么,轻笑了下。

陈俞见我笑,也跟着弯了弯唇角,「棠儿,你笑什么?」

「今日我才知道,几年前你跟我说的会挤,原来是这个意思。」

番外二:陈俞视角

我是陈俞。

今年是我跟池棠成婚的第二年。

此刻她正躺在我身边,沉沉地睡着。

第一次跟她见面,是在她十二岁的生辰那天,我和六王爷比赛下棋。

结果当然是我赢了。

大家都不缺银子,他便将手里的荷包给了我。

挺丑的一个荷包,只能隐约认出,是条鱼,还是一条咸鱼。

她看见了,跑过来质问我:「这个荷包怎么在你这?」

我告诉她:「这个咸鱼荷包,是六王爷输给我的。」

她当时就哭了起来。

那天,她哭了多久,我就陪了多久,这点责任心我还是有的。

她哭得在我的马车上睡着了,还是我送她回去的。

看她抽抽搭搭地下了马车,我握着那个咸鱼荷包,心里暗暗觉得叶润挺不是个东西的。

也是那天之后,我便想让她离叶润远点,后来……后来就喜欢上了她。

回想起几年前,她还满心都是叶润,为了嫁给他,也费了不少心思。

而我也费了不少心思,为了不让这桩婚事成。

可最后,她还是嫁给了叶润。

当晚我得知她死在六王府的时候,万念俱焚,立马派人调查,才得知是六王爷与那侧妃联手干的。

那晚,我府上的那个细作夫人也失足落了水,不过我并不在意。

我从不碰她,能留她一命也只是因为她生得与池棠有七八分像。

只是自那之后,她性格大变,还会唤我夫君什么的。

我对池棠太了解了,猜出她是真的池棠并不难,只是这事让我觉得很意外。

我没有揭穿她,因为我还挺喜欢她娇滴滴地叫我夫君。

……

今年是我跟池棠成婚的第七年。

我们有了一双儿女,两个孩子都已经几岁了。

闲下来的时候,我就会带着她跟两个孩子去钓鱼。

她经常会问我怎么知道她喜欢钓鱼,我是不是从很早就对她有想法了。

我回答道:「是,因为从你十二岁的那年起,我便没少听池大人说,你因为在河边钓鱼睡着然后一头栽进水里。」

我说完,她又是一阵沉默。

我想,她这会儿应该在心里骂我。

……

今年是我跟池棠成婚的第二十二年。

我们的女儿要成婚了,她抱着女儿哭得泣不成声,对那臭小子说道:「你要是敢欺负我女儿,我提着刀就来找你。」

我自然也是百般不舍,听到她这话,没忍住轻笑了下,上前给她擦了擦眼角的泪,将她抱住。

「你笑什么?」她问。

「我给你递刀。」我答。

她听完,破涕而笑。

……

今年是我跟池棠成婚的第二十五年。

我们抱到了小外甥。

她低头逗着孩子,咯咯直笑。

我们仿佛回到了两个孩子刚出生的那会儿。

……

今年是我跟池棠成婚的第三十年。

今天是乞巧节,街上很热闹。

我给她买了糖人。

她一边吃着一边笑:「我又不是小孩子。」

我看着她的笑脸,也跟着弯了弯唇角。

不管什么时候,她在我心里,永远都是小孩子。

……

今年是我跟池棠成婚的第四十年。

这几年她记性不太好了,所以我向新帝请辞了,在家里陪她。

她常常会问:「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出去玩?」

有时候一天会问好几次。

我会耐心跟她解释,不厌其烦。

……

今年是我跟池棠成婚的第四十五年。

她已经不认得两个孩子了,有时候甚至连我也不认得。

她坐在大树下,跟我说:「我有一个很爱我的夫君。」

我问她:「你是怎么知道他很爱你的?」

「他用一生告诉了我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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