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乎盐选会员精选文章我老婆是我买来的。每次看到我，她都会害怕地尖叫。
但我相信，只要我对老婆好，赶紧跟她生个大胖小子，她肯定会跟我好好过日子。
1
村长家儿子结婚，我们全村都去了。
桌子上的人看到我就笑，问我想不想讨老婆。
我摇摇头说不想。讨老婆有什么好的，晚上睡觉多一个人磨牙打呼，肯定吵得人睡不着。
他们笑话我，说傻子懂个屁。
「傻子，讨个老婆晚上伺候你，不知道有多舒服咧！」
我挺开心的，不跟他们吵。
好不容易吃顿肉，待会我要把骨头都收起来，带回去给旺财吃。
旺财可好了，一头黄色的皮毛很威风，还很聪明，只对其他家的人叫，也不会骂我傻子。我得多带点骨头给旺财吃。
过了会，村长儿子带着新娘子出来了，桌上人又问我新娘子好不好看。
新娘子穿着喜服，红艳艳的真漂亮。
就是嘴里塞着布，眼睛泪汪汪的。
村长儿子甩了她一个巴掌，骂她「哭什么哭，晦气！」
「哎呀先吃饭，晚上回去再好好教训她，让她吃点颜色，早点生个大胖小子！」
堂嫂坐在我旁边，手好像在抖。
她肯定是想到以前她被堂哥打的时候了。
堂嫂刚来的时候，也是各种不愿意，哭着嚎着要回家。
她还骗我，让我把她脚上的铁链子给解开。
等被抓回来的时候，堂哥狠狠抽了她一顿，还把她脚给打断了。到现在，堂嫂走路都是一瘸一拐的。
不过生了孩子后，她再也没说过要回家了。
跑什么跑呢，最后不也是在这里过日子吗？
村里的女人都这样，刚来的时候总是想跑。堂哥说，她们就是欠收拾。
何必呢，乖乖的就不会挨打了呀。我往堂嫂碗里，放了一块我最喜欢吃的红烧肉。
吃完饭，好多人去闹洞房，但是他们不带我去，说什么傻子晦气。
不去就不去，等我娶媳妇，到时候也不请他们。
「哟，傻子还讨老婆呢！」
我气得跑回了家，跟我妈说我也想娶媳妇。
我妈说，也是时候给我找个媳妇了，给老刘家传宗接代。
我不知道什么是传宗接代，我就是想要个漂亮的媳妇。
最好比村长家的还漂亮。
很快，我妈就给我买了个媳妇。
2
人是堂哥带回来的，带回来就被关在柴房里。
他们不让我去看，说新买回来的媳妇得好好驯。就跟熬鹰一样，让她饿让她怕，让她知道谁厉害，到时候气性就磨了一大半。
我不懂什么是熬鹰。
堂哥很不耐烦，「就跟你家旺财一样，小时候总喜欢咬人，多打几顿就好了！大壮，这回可是你媳妇，你要是再傻乎乎把人放了，我跟你妈真要打死你！」
旺财好像能听懂一样，对着堂哥龇牙咧嘴的，被他扬着手要打。
我摸了摸我的好旺财，让它到旁边去玩。
旺财才不是打出来的呢。它那么聪明，知道谁对它好。
我偷偷摸进了柴房，想看看我的媳妇。
我惊呆了。
草垛那儿靠着一个姑娘，被铁链子拴着。
她长得白白净净的，一双大眼睛扑闪扑闪的，简直比村长家的新娘子还要漂亮。
我红着脸，呵呵地笑，「老婆！」
一听见我喊她，她开始喊救命。
「别，别叫……」
我赶紧跑过去，捂住她的嘴。别叫了，等我妈发现我进来，肯定会教训我的。
我急得呜呜地喊。
可是她不听，使劲地挣扎，还咬了我的手。
我哭着跑出去了。
媳妇这么漂亮，叫起来声音怎么这么大，还咬我。连旺财咬我都是轻轻的，她却这么用力。
我妈听到声音，提着扫帚就进了柴房，狠狠往她身上抽。
她叫得嗓子都快哑了，听得我也好难受。
那么漂亮的人呀，像布娃娃一样，可千万别被打坏了呀。
我妈同意让我进去看媳妇，不过她说外来的女人都精得很，就跟堂嫂刚来一样。她叫我千万别听她花言巧语，要是不听话就动手打。
我才没那么傻呢，我要好好看着我的媳妇。
这次我特地洗了把脸。
上次她一看见我就叫，好像很怕我。我得打扮好点，别吓到我媳妇。
这回她倒是没叫，就是凶狠地看着我，不过还是那么漂亮。
不知道为什么，一看到她，我的心就跳得好快。
「老婆，吃饭了。」我把碗往她那边推。
「你喊谁呢，我不是你老婆！你们把我拐卖到这儿，你们不得好死！赶紧把我放了，不然等警察过来，你们全都要去坐牢！」
她骂得很凶，我有些委屈，「可是……你就是我老婆呀，他们说你就是我老婆，我不许你做别人老婆……」
「老婆吃饭吧，吃饱了，才有力气做美美的新娘子。你要乖哦，不然我妈又要打你了。」
她看着我看了好一会，「你是傻子？」
我很生气。
我最讨厌别人叫我傻子了。我能吃能睡还能说话，跟村东头的张哑巴一点也不一样，我不懂我哪里傻了。
「我不是傻子！傻子怎么了，傻子也能娶媳妇！」
我把碗一推，气鼓鼓的，「你要是不想吃，就不给你吃了！」
她终于耐心点跟我说话了，问我叫什么，今年几岁，这里是哪里之类的。
她说话的时候笑得甜甜的，可真是好看呀。
「好大壮，你帮我解开好不好？被铁链子拴着，脚真的好痛。」
她撇撇嘴，我心里也痛得不得了。
可我还是使劲摇头，「不行！放了你就要跑了，你就不做我媳妇了！我妈说你们都是骗人的，要等到娃娃生下来才会乖乖的……」
「你们知不知道，买卖人口是违法的！我不可能做你媳妇的！」她急得快哭了。
我不管。
她是我家里买回来的，她就是我媳妇。
我扬着手吓唬她，假装要打她。
结果她开始哭。
堂哥说，女人打一顿就好了。堂嫂也是一样，打了之后就乖乖的了。
可是为什么看到她哭，我就心烦意乱的。
3
村里人听说我讨了个媳妇，好多来我家看热闹。
我才不给他们看呢。
老婆是我一个人的，可千万别给人看跑了。
「傻子娶什么媳妇！」
「就是，他连那档子事都不会办吧，娶媳妇不是浪费吗？」
「还不如送给我们家二柱咧！傻子，叫你娘出来！我跟她聊聊，要是满意我就便宜点买了。」
我气得呜呜叫唤。
虽然听不懂他们说的是什么事，但媳妇怎么可以送给别人呢？那是我的媳妇啊。
我妈提着扫帚跑出来，扯着嗓子骂：「哎哟，这算盘打得可真好啊，我家刚买回来的人，你就想便宜换走是吧！」
「老刘啊，你走得早，眼睁睁看着有人欺负我们孤儿寡母啊！还有没有天理啊，走过路过的都来评评理啊！」
那几个人听了，快步走开了。
其实他们也只是嘴坏。我爸走得早，要不是堂哥家和村长他们帮忙，我妈带着我早就活不下去了。
他们都说我有个好妈，泼辣能干。
我妈现在老了，干活都不如以前利索了，她说得赶紧让新来的媳妇听话，以后就算她去了，也有人能照顾我。
不过我不介意的，我照顾媳妇也行，毕竟她那么漂亮。
我经常去柴房里找媳妇。
其实她不叫的时候还挺温柔的，说话很好听，就像小溪流水似的。
她说她叫林惜春，春天的春。
我念了好几遍，感觉好好听，比我的名字好听多了。城里人就是不一样，真会取名字。
「你会写字吗？」
「不会。」我挠挠头，「我念不懂。而且我们村子里很少有人念书的，只有村长儿子他们会念书。念书可麻烦咧，得跑好远。」
「我教你吧。」
她用树枝在泥地上划出笔画，说这个字就是「春」。
我在旁边拿着树枝跟着学。但是太难了，我划了几次就把树枝甩开了，「不学了，太难了！」
「那我们来学你的名字吧，大壮。自己的名字一定要学会，不然会被别人笑话的。」
她垂着眼，在地上一笔一画地写了三个字。
「你们就是不识字，不读书，才什么都不懂，才会做这些伤天害理的事……」说到这，她又快要哭了。
明明刚刚还好好的，怎么又伤心起来了呢？
「我学！我学还不行吗？老婆，你别哭……」
她恼怒地瞪了我一眼，「别叫我老婆！」
真让人发愁，明明是老婆却不让叫。
「你叫我小春吧，在家里，我爸妈就叫我小春。我好想他们，他们现在肯定急死了……」
说到这，她的眼里开始掉金豆豆，看得我可心疼了。
「大壮，你放我走好不好？你想想，要是你不见了，你妈该有多伤心呀。我也是有父母的，他们现在又有多伤心……」
不行，她是我老婆呀，她怎么可以走呢！
「不行不行，我不许你走！你再说这些我就打你了，我妈说要是你跑，就狠狠打你。她说你们就会骗人！」
我妈听到声音从外面进来了，拿着扫帚往小春身上抽。
「欺负我儿子是吧？！你给我安分点，以后你就是我家大壮的媳妇，让你往东你不许往西！」
「我花了两万块啊，把家底都掏空了才有钱买你！你要是敢跑我打死你！！」
小春哭喊着：「我有钱！我给你们行吗，我给你们十万，求求你们放我走！我保证不报警还不成吗……」
我急死了，真怕我妈同意。
她已经是我老婆了，我们不能分开的呀。
「妈不行，不能让她走！二十万都不行！」
我妈抽得更厉害了，「你想得美！进了我们村，别想活着出去！」
小春被打得惨叫。
我难受地扑上去，「妈不打了，不打了！再打把我媳妇打坏了，就不能做媳妇了……」
我妈骂了几句走了。
我帮小春擦眼泪，告诉她，只要乖乖的就不会挨打。
她没吱声，不知道在想什么。
4
小春最近挺安静的，不吵也不闹。
我每天进去陪她说话，听她讲城里那些有意思的事。什么一百多层的大楼，皮肤白白和黑黑的外国人。
她说外面的孩子，会从小学读到大学，还有硕士和博士。
那么多呀，我掰着手指头都数不过来。
她问我的梦想是什么，可是我不知道什么是梦想。
「梦想就是你希望以后做的事，很了不起的那种。」
我想了好久好久，「我想跟老婆生孩子，我们要生很多的娃娃，这样以后村子里就没人敢欺负我们家了。」
她皱眉，眼神古怪地瞪着我。
这个回答她不喜欢吗？
我赶紧问她：「那你呢，你希望以后做什么？」
小春靠在草垛上，看着关上的门说道：「我是研究生，我读的专业是核工程与核技术。你知道是做什么的吗，是研究核弹的，是保护我们国家的东西。算了，说了你也不知道。」
「我的梦想就快要实现了，现在却被你们弄到这里……」
明明和我坐在一起，但我感觉小春的心已经飞得好远好远。
飞过了这扇门，飞过了我们村，飞到了很远很远的地方。
我一下子就觉得好难过。
我眼巴巴地望着她，「没事的老婆，我会对你好的，我一定会对你好的！」
「……别叫我老婆。」小春对着我叹气。
「算了，你这个傻子。」
整天被关着可能心情才会不好，我跟我妈说，想让她把小春放出来。
我妈不同意，说这才几天，起码圆了房再说。
我本来挺高兴的，又听说不会请人吃饭，也没有红艳艳的喜服穿，就不那么高兴了。
「为了给你讨这么个媳妇，买棺材钱都掏空了，咱们家哪里还有条件吃席啊！就盼着你媳妇肚子赶紧大起来，早点给老刘家生个男娃……」
好吧，不吃席也行，只要小春当我老婆就行。
我妈说，得赶紧把那档子事办了。
她跑到堂哥家，问堂哥这事咋办，说我不懂那档子事。
堂哥哈哈地笑，「二婶，包在我身上呗。我跟芳芳当面弄给大壮看看，大壮人是傻，但也挺精的，肯定一看就会了！」
芳芳是堂嫂的名字。
她正好端着一盆衣服准备去洗，听到这话一下子就愣住了，但还是什么没说就走了。
我妈笑开了花，「真多亏有你！哎，这些年多亏大哥家照料，不然我们母子哪能活到现在。」
「二婶，你客气啥呢，咱们是一家人！以前我爸在的时候是，现在也是，我一定会护着大壮的！」
全程就我摸不着头脑。
晚上，我妈叫我去堂哥家。
堂哥带我去他房间，让我坐在边上好好看着。
「大壮好好看着啊，回去你也要对你媳妇这样，才能生个娃娃！」堂哥吃吃地笑。
我立刻就坐好了。
然后堂哥趴在堂嫂身上，吭哧吭哧动了起来。
开始我还在认真地看，但发现堂嫂好像不开心。
她扭着头不看我，像条死鱼任凭堂哥摆弄。后来堂哥把她翻过来，我看见了她的脸。
堂嫂没有哭，但整个人看起来毫无生气。
我一下子就想到了刚来时的堂嫂。
那时她扎着好看的辫子，身上还有淡淡的香气，虽然没有小春漂亮，但眼睛也亮亮的。
可是现在，她就像个不会笑的死人。
回去后，我妈问我学会了没有，还让我第二天就把小春给办了。
5
第二天，小春就从柴房里出来了。
他们把她绑在床上，脱得干干净净的，盖着我的被子，嘴里还塞满了布条。
像在堂哥家看到的那样，我趴在小春身上。
小春没法说话，只是呜呜地哭。
我想到了堂嫂，睁着眼睛毫无生气的堂嫂。
最后我出来了。
我妈过来问我：「大壮，怎么这么快，你到底学没学会啊？」
我扭头不吭声。
「什么情况啊，是不是那女人又找事了？」我妈急得叹气，「大壮，妈陪你进去，妈就在旁边看着，保证她不闹事！」
「不去不去！我不去！」
我有点委屈，「小春她不舒服的，她肯定不喜欢那样的！她都哭了……」
我妈眼睛瞪圆了，气得拍自己巴掌，「你！你这个傻子！」
「唉，我这傻儿子！老天爷啊，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啊，儿子傻就算了，现在连我的话都不听了……」
任凭我妈怎么说，我都没碰小春。
小春又被关回了柴房里。
我妈每天在我耳朵边念，还把堂哥叫过来，让他给我好好说。
堂哥指着我骂我不争气，说我不止人傻，连男人都算不上。我不理他，每次他们劝我，我就跟大黄跑到外边玩。
有天我回来，我妈给我盛了碗汤，让我多喝点，还让我给小春端碗过去。
我挺开心的，我妈终于关心小春了，以后我们三个人一定会好好过的。
那碗汤下去，我觉得好热，还晕乎乎的。后来被我妈推进房间里，我看见床上躺着小春。
她可真漂亮啊，我感觉就像做梦一样。
事办完了。
我躺在小春旁边，有些害羞，「老婆！现在你就是我老婆了。」
小春闭着眼一声不吭，两行眼泪从她眼角滑下来。
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是想起那晚的堂嫂。
我小心地哄她：「我知道你不舒服，可是已经这样了……老婆，以后我会好好对你的，我们好好过……」
小春还是不理我，甚至开始绝食。
我妈说，女人总是有点害臊的，何况买回来的是个黄花大姑娘。说话的时候我妈喜滋滋的，好像自己赚了一样。
我不懂，不过我妈说以后就好了，只要生了娃，她一定会乖乖的。
小春还是被关在柴房里，晚上又被绑在床上。
过了几天，她肯好好吃饭了，我松了一口气。
「大壮，你说你会对我好，是不是真的？」小春轻声细语的。
「当然！」我恨不得把我的心给她看，「你是我老婆，我会一辈子对你好的！」
「好，既然咱们已经是夫妻了，那就好好过。」
小春朝我笑。
她终于愿意对我笑了，肯定是不生我气了。
「大壮，那你不要绑着我好不好？被绑着真的好不舒服，晚上都睡不好……」
「那不行！我妈说不绑着你，你会跑的！」
小春垂下了眼，声音好委屈，「大壮，我都是你老婆了，你还不相信我吗？你说你会对我好，果然是骗人的……」
她立刻开始掉眼泪了。
我紧张地去擦，「好了好了，我相信你！我不骗人，我肯定对你好！」
最后，我没绑住小春。
小春是我的老婆，我相信她不会骗我的。
半夜，我听到身边传来响声，好像是小春在起身下床。
她的动静很小，好像怕我听见了一样。
6
小春逃跑了。
她被抓回来后，堂哥拽着小春的头发，把她的头狠狠往墙上撞。我妈拿着手臂粗的木棍，往她身上、腿上用力地抽。
「贱货，跑什么跑啊！大晚上害全村出去找你！进了我们村，还想跑？还不是被抓回来多吃点苦头！」
堂哥又跟着骂我：「大壮，我上次跟你咋说的？你是真傻啊，就会被这些婆娘骗！等教训完她，我再跟你娘来抽你！」
小春被打得惨叫，但还是恶狠狠地看着我们。
那眼神，恨不得把我们撕了。
我很伤心。
其实小春起身的时候，我根本没睡着。
我就侧身躺着，听着她的动静。听到她悄悄走到门那儿，又拉开门闩。
我以为她不会骗我的，明明说好夫妻要好好过日子的，明明她跟我说她不会跑的。
我那么相信她，她怎么可以骗我呢？
我红着眼圈，转身出去了。
身后堂哥还在骂：「大壮你真㞞啊，自家女人都不敢揍！看我帮你好好收拾她！跑？我把你腿打断，看你还跑不跑了？」
小春的惨叫，响了很久。
我搂着大黄，捂着耳朵哭。
小春又被锁回柴房里，有气无力地躺着，好像随时快死了一样。她身上全是瘀青和伤口，看起来特别吓人。
真奇怪，明明该生她气的，可是看到小春这样，我还是难受得要死。
堂嫂拿了点草药来我家，说是我妈要给小春用的，别真把人打伤了，以后连孩子都不好生。
「大壮，你是不是心里头有事？」
我苦着脸，把我跟小春的事跟她说了，「她是我老婆呀，要跟我好好生娃过日子的，可是她骗我，还逃跑。堂哥说要教训她，可是我又舍不得……」
堂嫂沉默片刻，叹了口气。
「大壮啊，你也为她想想。一个小姑娘，本来在外面什么都好，人生地不熟地被卖到这儿，肯定会想家呀。」
不知道为什么，听起来堂嫂也不好受。
「谁不是父母生的呢？吃了这么多苦，现在又被打成这样……」
「人心都是肉长的，只要你对她好，将心比心，日子长了她肯定会念着你的好。」
堂嫂说的我半懂不懂，果然城里来的人，说话就是有水平。
不过我听懂了一点，只要我对媳妇好，以后她肯定会明白的。
就像大黄一样，它小时候那么凶，也是我天天喂它跟它玩，它才相信我的。
想通了我就不烦了，笑着送堂嫂出门。
堂嫂又叮嘱了几句，让我好好照顾小春，说她被打身子虚，要吃好点补补。
7
我每天都给小春送饭，守在她旁边陪她说话。
虽然大多数时间，只是我一个人说话。小春就闭眼躺着，好像什么都不在乎。
我知道，她肯定是身体太虚了，连说话都没力气了。
可是我家好久没吃肉了。我去求我妈，她骂我败家，「我们都吃不上还给她吃，她金贵啊？！」
我又去其他人家里借钱，他们问我为什么要钱。
我说买回去给媳妇吃，他们都笑，「傻子也知道心疼媳妇啊，哈哈笑死人了！没钱没钱，谁有钱借你个傻子！」
我气得跑回家，又忍不住想哭。
我好没用，连让老婆吃上肉都做不到。
可是小春怎么办，她伤得那么重，要吃肉才能补回来啊。
旺财跑到我旁边，乖巧地拿头蹭我。
对了，狗肉……
以前堂哥就经常说要把旺财炖了吃，说狗肉很补。都是我给拦着，要不他真的把旺财偷走炖了。
现在旺财在我眼前，是唯一能吃到的肉了。
可它是旺财呀，从小陪我到大的旺财呀，我怎么可以吃旺财呢？
我舍不得，可是我也舍不得小春。
「对不起，旺财……」
我抱着旺财哭了很久，跟它说了好多的话，最后从厨房拿了把菜刀。
旺财好像知道大事不妙，呜呜地叫，好像在求情。旺财真的很聪明的，它受了委屈就会这么叫。
可是我没办法呀，我真的舍不得小春。
我提着菜刀追，旺财满屋子地跑，叫得特别凄惨。最后，它跑进了柴房，进去就往小春身边躲。
这么多天，小春脸上第一次出现了不一样的表情，「你干什么？」
「我要杀了旺财。」
「你杀它干什么，它只是条狗啊！」
「你被打身子虚，要吃肉才能补回来的！我也舍不得呀，旺财那么好，是全世界对我最好的狗，我怎么舍得吃它呢？」
我一边哭一边追它，「呜呜……我不想杀旺财的，可是我舍不得你这样，我想让你好起来……」
小春愣住了，她的眼睛也红了。
我终于拦住了旺财，提着菜刀就准备砍。
小春一下子就哭了。
她哭着拉我，「别这样，别杀旺财……」
「我不吃肉，不吃肉也能好起来的！别动旺财，旺财什么也没做错……」
「不行，你现在被打得话都说不出来，连顿肉都吃不上。我说了要对你好的，可是我好没用……」我哭得更厉害了。
「不吃，我不吃！大壮，我们好好过行了吧？好好过……」
最后小春拉着我，我们俩一起哭。
8
小春终于开口说话了。
我想，小春肯定是知道了我对她好。
她开始好好吃饭，也会跟我说话，好像愿意好好跟我过日子了。
她还是喜欢聊外面的事，我也喜欢听。小春漂亮，说话又好听，不管她说什么我都喜欢听的。
她说，人生不是只有种地生娃这一种可能。
其实我没太听懂，除了种地生娃，我们还能做什么呢？从我爷爷到我，我们都是这么过的呀。但我还是笑嘻嘻地看她，认真听着。
有老婆和旺财在我身边，我觉得自己很幸福。
小春被我看得脸红了，「别一直看我！」
「嘻嘻，你好看！」
我妈也挺高兴的，让我晚上多播种。虽然她还是不信任小春，她说外面这些女人，逮住机会就会跑，叫我把人看好了。
过了不少天，小春的肚子还是没有大起来。
我妈问我，是不是又被小春给骗了，晚上是不是什么也没做。
「你还想不想要娃了？我还想抱孙子，刘家还指望着她延续香火呢！」
我很委屈，娃娃没来我怎么知道？
我妈长吁短叹的，最后拉着小春去医院。
检查的那天，她叫了村子里好几个人一起看着，生怕小春跑了。
我也把小春看得紧紧的，还安慰小春，跟她说不会有事的。
村西头小赵他家，就买了个生不了娃的媳妇。后来她天天被关在柴房里，村里的男人想去都可以去，完事了给小赵十块钱就行。
堂哥就去过，有次还拉着我去。我看到那披头散发的女人那么吓人，还不如我家旺财可爱呢，转身就跑了。
还是小春最漂亮了，我的小春是最好的。
「老婆，你乖乖的哈，我不会让别人欺负你的。就算你生不出娃娃，也是我老婆！」
小春直叹气，「要是不能生，你们还不放我走吗？」
我假装没听见。
检查结果出来了，小春没有问题。
我妈松了口气，但日子久了，小春肚子还是大不起来，我妈又犯嘀咕了。
她跟堂哥商量，说也要带我去检查一次。
我不懂，又不是我生，我检查什么？好说歹说，他们还是把我拉过去了。
结果出来了，居然真的是我。
我妈瘫在地上号哭，「老天爷啊，我怎么生出这么个儿子？老刘啊，你老刘家就要断在这一代了啊……」
我安慰她：「不生就不生呗，妈，我们一家三口过也挺好的。」
我妈气得一直捶我，「你这个傻子！造孽，造孽啊！」
他们都说我这病治不好。
我妈连着好几天愁得吃不好睡不好，天天跑去问堂哥怎么办。
堂哥一本正经的，「二婶，我有个办法，就是不知道你愿不愿意。」
我妈急得火烧眉毛了，让他赶紧说。
「就是借种！」
9
我不知道什么是借种，但一听是要堂哥跟小春生娃，立马就生气了。
小春是我媳妇，怎么可以跟别人呢？
虽然我傻，但我也知道，只有夫妻才能做那种事。
小春是我老婆，我绝对不会让她被别人欺负的。
「哎哟大壮，你堂哥好歹也姓刘，是你大伯家儿子，跟你流着一样的血啊。他跟小春把那事办了，等肚子大了，对外咱还说是你的种！」
「以后总要有人给你养老送终的吧，就算你不要，老刘家可不能断了！」
我妈还在劝我，听得我烦死了。
「不听我不听，老婆是我的，你们谁也别想欺负！」
我跑回家，抱着小春不撒手。
小春有点发抖，问我怎么了。
我把事情都跟她说了，很是委屈，「小春你放心，我会保护你的，不会让他们欺负你的。」
小春觉得很荒唐，说这个村子肮脏得要命，就该全都下地狱。
她抹着眼泪求我：「大壮，你放我走好不好？」
我低头不说话。
不可以的，你是我老婆呀，永远都是我老婆……
我舍不得小春走呀。
可是我把小春给害了。
我从外面回家的时候，堂哥正好从我家走出来，还提着自己的裤子。他看到我，咧开一嘴黄黄的牙齿，「大壮，回来了啊。」
旺财出现了，冲我汪汪叫。
我感觉有什么事不对劲。
「老婆！老婆！」我喊了好多声，可是都没有人应我。
最后我跑进柴房，在那里看到了小春。
小春躺在地上，衣服被撕开。她的头发乱糟糟的，脸上还有巴掌印。
她双眼无神地看着屋顶，整个人就跟死了一样。
我去拉她的手，给她整理头发，慌张地哄她：「小春，你别吓我呀……」
小春本来没有表情的，我跟她说了好久的话以后，她一下子就哭了。
「你就任凭他们欺负我啊？」
她哭得那么委屈。来我家这么久了，小春哭过也叫过，但没哪次哭得这么委屈过。
我的心都要碎了。
出来我就去厨房拿刀，我妈拦着不让我拿。
「堂哥欺负小春，你是不是也知道？！」
「是啊，总之她要生个男丁出来的，不然钱就白花了！」
我恶狠狠地盯着我妈，提起菜刀就往堂哥家赶。我妈在后面追，骂我不孝，说我给狐狸精迷了眼。
我进了堂哥家就要砍他，堂哥刚开始怕得直跑，后来把我踹在地上，把刀踢得远远的。
「你这个傻子，不孝子！还敢砍你哥，长胆子了？！」堂哥把我摁在地上打，鼻血糊了我一脸。
可是我还在挣扎，想够那把刀。
他欺负了小春，我要给小春报仇的啊。就算死，我也要给小春报仇。
我妈和堂嫂在旁边拉，让堂哥别跟傻子生气了。
堂哥指着我骂：「这个没心眼的，你也不想想你娘花了两万块，才买回来这么个女人，又不能生搞个屁啊！」
「这钱还有我一份呢！你要是不想生娃，那就让她跟小赵家女人一样接客去，早晚把钱给我挣回来！」
不行啊，你们已经这么过分了，还想再欺负小春吗？
我鼻青脸肿地被我妈带回家。
我不敢看小春。
是我不好，是我没用，我没有本事保护自己的媳妇，我连不让小春受欺负都做不到。
我怎么这么没用啊？
堂哥又大摇大摆来了好几次，每次他把我捆在屋里，然后去找小春。
我发了狂地叫啊，喊啊，求他们别动小春。
可是他们不愿意，还是折磨小春。
我看着小春眼里一天比一天暗，知道不能再等了。
小春说得对，这里全都是坏人，全都该下地狱。
10
我不再吭声了。
堂哥说我变乖了，还说小春应该很快就会怀上。
「大壮啊，其实也是好事，最起码孩子生下来肯定不会傻。到时候。你可要好好带孩子啊！」
他笑得那么恶心，我都没吱声。
祭祖就快到了，到时候全村男人要在村长家吃饭，而女人是没有上桌的机会的。
祭祖前，大家要先割稻草，准备杀鸡杀鸭。这是除了过年以外，全年最丰盛的一餐。
我每天就给村里帮忙。我干活很卖力，又不要钱，大家都喜欢喊我帮他们。
祭祖那天，女人在厨房忙活，男人们则在桌子上喝酒吃肉。
他们一个个喝得红光满面的，像猪圈里的猪那样。
我默不作声地下桌，堂哥问我咋了。
「我饱了，我要把骨头带回去给旺财吃！」
桌子上的人吭哧吭哧地笑，「傻子还真是有情有义咧，还知道惦记着自己的狗！」
「待会记得回来，村长还有话说！」堂哥叨叨了句，继续跟其他人拼酒。
我走到厨房，说村长嫌女人在不吉利，把她们都赶回家。
然后我到院里的草垛那，沿着屋子铺了一圈稻草。
把灶下面沾着火的树枝，丢到了草上。我丢了好多根，火很快就着了。
最后关门锁门。
中间其实村长家的媳妇看到了，不过她只是看着我，没喊也没叫。
等大门被关上的时候，屋里那些男人开始拍门。
「谁把门关上了啊？什么情况？」
「不对，怎么有烟啊！起火了，起火了！」
「开门啊，外面的人赶紧把门开开！」
我面无表情地，把偷来的大门钥匙扔进了井里。
今天这屋子里的，一个也跑不掉。
火光很快就冲高了起来，屋里开始哭爹喊娘。
红色的火光衬着漆黑的夜空，好看极了，我看得吃吃地笑。
堂哥突然从角落里出现，看到我眼珠子都瞪出来了：「大壮你干什么，你想让大家死啊？！」
「是啊，你们都该死。」
「你这个傻子，要是我没去茅房，你是不是想连我一起烧死！」
我咬牙切齿，「你欺负小春，你欺负堂嫂，你也该死。」
堂哥表情狰狞起来，扑上来就把我踹到一边，拼命去晃大门的锁。
「钥匙呢？钥匙呢！」
他拽着我的衣领，一拳拳往我脸上捶，好像要把我吃了一般。
我脸肿了，鼻子流血了，还是高兴地笑，「你找不到钥匙的，你们都得死，都得死……」
看没有钥匙，堂哥又去找东西想撞大门。
我抱着他，不让他去救那些畜生。
他又开始踹我，下了死力踹在我的肚子上、腿上。
我疼得缩成一团，嘴里也在吐血。
但我还是死死抱着他的腿。
视线模糊间，我看到了小春。
她着急地看着我，喊我的名字，旺财在旁边嗷嗷地叫。
我不懂，我明明叫堂嫂去放了她跟她一起走的，她怎么不跑，还来这里看我啊？
「小春，快跑……」
小春，你说得对。
我们不该买你的，没谁应该被买卖的。
我们全是坏人，干的全是伤天害理的事，我们全都该死。
「贱女人，就是你，大壮才得了失心疯！」堂哥阴森森地骂，想要去教训小春。
不行啊，不可以动小春的。
我抱着堂哥的腿，怎么也不肯撒手。
旺财也冲过来咬堂哥，就算堂哥再怎么把它踢开，它也会立刻重新追上来。
「小春，跑……」
「跑啊！」
我吐着血，艰难地从嗓子里蹦出几个字。
小春看着我，眼里全是泪光。
其实我都知道的。
我知道小春不想做我老婆，我知道她还是想走，逮住机会她一定会走的。
我只是个傻子，还坏心眼地把你买来，不让你走。
我又傻又坏，我根本就配不上你。
可是小春，你为什么哭了呢？
……
视线模糊中，我看到小春最后看了我一眼，转身往村口跑。
我笑了。
没错啊小春，就是这样，快跑。
跑出村子，跑出这座山，跑到你的世界。
去实现你的梦想，去过你的人生。
我们会死，但你值得拥有最美好的人生。
跑啊，小春！
等明天春天到来的时候，你会拥有所有的幸福。
请忘了我，忘了这场噩梦。
但如果可以的话，请把我埋在山坡上。那样等春天山上开满了花的时候，我会想起你。
番外·林惜春
我只是在路上帮一个女人指路，就被迷晕拐到了大山里。
买我的那户人家，想让我给他家的傻儿子当媳妇。
我不懂，为什么都这个年代了还会有这么荒唐的事。
他们把女人像猪一样关起来，用铁链拴着她们，逼着她们下崽。如果敢逃跑，他们就会打断她的腿。
我不能容忍自己的人生毁在这个地方。
我是研究生，很快就要毕业了。我的人生应该在研究所里发光发热，而不是在这里当一个傻子的老婆。
那个傻子乐呵呵的，整天喊我老婆。
他好像很喜欢我，也许我可以利用这一点。
我骗他说既然我已经是他老婆，就应该相互信任，让他晚上不要绑着我。
但我还是被抓了回来。
我跑得身上被树枝刮得全是伤口，还是没跑出这座山。他们全村出动来找我，找到我后是一顿残忍的毒打。
但我是不会屈服的，只要有机会我还是会跑。
我消沉了好久，留意着机会。
那个傻子好像真的很心疼我，哭着要杀自己最爱的狗，说要让我吃肉养身体。不知道为什么，我竟然有些感动。
我拦住他，说愿意跟他好好过。我想等他们放松戒心，到时候继续跑。
结果他们的恶心超出我的想象。
傻子也痛苦得要死，他哭着跟我说是他没用，保护不了自己的媳妇。
我觉得很可笑。一个傻子，懂得什么是爱？
为什么我那么苦苦哀求，他都不放我走？
他就跟其他人一样，没什么分别。整个村子都肮脏得要命，这里的人都活该下地狱。
直到祭祖那天，同样是被拐卖来这里的堂嫂来了，她解开了链子让我走。
我让她跟我一起走，她却表情复杂。
「太久了，已经不知道回去后能做什么了。」
她说大壮在村长家，叫我赶紧跑。
那个傻子，要做什么傻事了吗？
我看到了村长家那边的火光，整个村子乱成一团，很多女人们都跑了出来，匆匆往村口跑。但也有一些要去村长家帮忙的，被堂嫂她们给拦住了。
鬼使神差地，我绕到了村长家门口。
汹涌的火光映着夜空，是我在这个肮脏的村子里见过的最美的景象。
一屋子都在哭号，听得我无比畅快。
我看到大壮拦着他的堂哥，叫我赶紧跑。
他被打到趴在地上满脸是血，可他还是死死地抱住他堂哥的腿。
他都快说不出话了，可还是冲我喊：「小春，跑啊……」
火是他放的吗？
他一个傻子，怎么会做出这么多事呢？他怎么做到的呢？
他根本就不懂什么是好是坏，他只是个傻子啊。
我知道我永远都会恨傻子一家。
但我还是哭了。
我跟着那些女人一起跑，跑出了这座山去报警。
很多人被烧死了，还有些人被送去医院抢救。傻子的堂哥和傻子妈他们，全部被拘留了起来。
整个村子都是买卖人口的犯罪者和帮凶，等待他们的，将是全部判刑！
傻子堂哥恨不得扒了我的皮，抽了我的筋，可他现在根本碰不了我半分。
杀人罪、收买被拐妇女罪、强奸罪等多项罪名累加，就算不死，他也要在监狱里度过下半辈子了。
傻子妈还在哭天抢地，指着我骂就不该买回来我这么个扫把星，还说我害死了她儿子、害了整个村子，说该被抓起来的应该是我。
我只觉得悲哀。
为什么他们从来不承认，自己做的是错的呢？
如果这个村子要靠买女人才能延续，要靠加害别人才能让自己活下来，那还是毁灭吧。
如果天塌下来才能得到正义，那就塌吧。
为什么傻子都明白的道理，他们还不明白呢？
……
我再也没见过傻子。
听说傻子的尸体，是在村长家门口发现的。
他至死都没有合上眼，是活生生被打死的。那条狗也死了，到死，它都陪在它的主人旁边。
「傻子。」我骂着骂着，突然就哭了。
山里的事像是一场噩梦，我每天都在努力忘记那一切。
我感觉我的人生还没开始，好像就已经结束了。
我妈每天在家照顾我，总是小心呵护着我的情绪。有天她问我，推免博士的名单已经下来了，其中有我，问我要不要去读。
她抹着眼泪说不读也行，就算你在家，妈妈也愿意养你一辈子。
我看着我妈找我这段时间长出的白头发，一下子就哭了。
对不起，妈妈，但我真的不知道我什么时候才能好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