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一瘸一拐回了家,还没坐稳,就听我妈开口问道:「你弟呢?」
我说:「他还在同学家,我明天再去找找他吧。」
田洲估计还在气头上,留点时间让我们两个人都冷静一下。
妈妈明显很失望,絮絮叨叨说了一大堆,我只是疲惫地闷声应和,准备回自己的屋子时,突然听到她最后说了一句:「要你回来有什么用?」
一瞬间我心凉得无法言喻,十个小时的火车,崴痛的脚,加上折腾了两天疲惫不堪的我,在妈妈眼里,看到的只是一句我没用。
这个家对我来说还算避风港吗?真不知道为什么我会想着回来就能躲几天清净。
刹那间我失去了所有争辩说话的力气,拿起客厅里还未打开的行李,直接转身向外走去:「我确实不该回来。」
从前那个刚生完弟弟还在坐月子就冒雨出去给我买雨鞋,为此落下了风湿痛的妈妈;那个小时候听我说冬天手冷,就把我的手往他脖子里塞的弟弟,不知道什么时候好像都消失了。
独自拉着行李箱,半瘸半拐地走了十几分钟,才走到了公交站,在公交站牌找了个地儿坐下后,我发现自己左脚踝明显肿胀了一些。
公司有温泽,学校有高世杰,现在连这个家也是一言难尽。
为什么人活着会这么累呢。
我好像真的是太爱哭了。
明明没多大事,偏偏控制不了泪腺,最后只能坐在公交站,狼狈地弯腰以手托头。
这么丢人地在街头哭,还是别被人看到为好。
不知道自己坐了多久,只是察觉到天色似乎慢慢暗了下来。
我低着头揉了揉发胀的脸,未等抬起头,视线里突然出现了一只手——白皙修长的指节捏着一个小小的冰袋,顺着这只手向上看去,温泽那张耀眼的脸就出现了。
直到温泽开口说话,我才反应过来,这不是我的幻觉。他说:「给你敷眼睛。」
我坐直身子皱眉:「你……」
说没说完,温泽就把手里的冰袋按到了我脸上,虽然冰袋确实缓解了胀痛的眼睛,只是他这个方式我就不太喜欢了。
扯下他的手,我说:「你怎么在这里?」
他歪了歪头看着我笑,却没有说话,眼里满是狡黠的光。
我老家 Z 市和工作的 S 市隔得很远,坐火车都要十个小时,他就算开车,也要至少七八个小时,我才刚回来没多久,他怎么也在这里?
我顿时产生了一种被跟踪的厌烦,加上本就心情不好,冲动之下完全想不起工作上的小心翼翼:「你有病吧?我之前和你说得还不够清楚吗?听不懂人话还是怎么?谁告诉你我家在这里的?」
温泽眼睛缩了缩,像是被刺痛了,我更确定了,他又是用了手段才跟着我来的。这种死缠烂打的行为,真让人接受不了。
我极其烦躁地起身,拉着行李箱就想走,可行李箱的拉杆却被他握住,他的脸色也越来越不好,我用力扯也夺不回来,正在我们僵持之间,身边插进来一道声音。
「小温总,你怎么在这里,刚才走着走着突然看不到你的车,吓了我一跳。」
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子喘着气跑过来,我刚站稳,就听他接着说:「小温总是有什么问题吗?怎么突然停车下来了?」
温泽瞄了一眼呆愣的我,转头对那个中年男子带上客套的微笑开口:「朱总,我这边还有点儿事,就不陪你去吃饭了,咱们的合作也谈得差不多了,后续你有什么问题,直接联系我秘书就行。」
那个朱总看了我一眼,顿时露出一副心知肚明的模样,忙说:「没事没事,小温总你先忙,我们这种小公司,你突然亲自大驾光临就已经让我够受宠若惊了。」
接着那个朱总打着哈哈离开了,气氛顿时变得格外尴尬。
我现在才懂了什么叫冲动的惩罚。
这是我第一次认识到,自己随便找人撒气的毛病必须要改了。可是温泽他谈生意正好谈到我老家的客户,这个世界就这么小吗?
迎着温泽的冰块脸,我踌躇着要怎么开口缓解下尴尬的气氛时,他突然把冰袋丢给我,然后从我手里拿过行李箱,转身就走。
我下意识跟了两步,只见他转头说:「别动,你在这等着。」
什么意思?抢我行李箱干什么?
不过片刻,一辆黑色轿车在我面前停下来,温泽下了车,抬手把我塞到了副驾驶的位置上。
「咱们这是要干什么去呀?」我尬笑开口,语气加上了几分讨好的小心翼翼。
「吃饭。」温泽冷冰冰地吐出两个字。
想来我好像已经一天一夜没吃过东西了,这次我没有再开口拒绝。
车刚开出几分钟,突然停了,温泽一声不吭地走下车,留下一脸疑惑地傻坐在车里的我。
不到十分钟温泽就又回来了,只见他弯腰侧身,抬起我的左脚踝,垫了一个新毛巾,又放上一个大一点的冰袋,对我说:「自己扶着。」
我这才反应过来,他方才是去买冰袋和毛巾了,想起之前在站牌对他的大喊大叫,我不由得感觉脸热起来。
于是我开始没话找话,想套套近乎:「你是自己一个人开车来的吗?」
正常来说,领导出差,不都应该有司机的吗。
「嗯。」温泽只是回了一声,听不出声音喜怒。
「刚才误会你了,不好意思。」犹豫了一会儿,我再次开口,「我之前受了气,没控制住,才会把气撒到你身上,不是刻意针对你的,真对不起啊……」
温泽还是一言不发地开着车,看着他并没有半点缓和的冷峻侧脸,我再次试探性地开口:「要不你骂回来?」。
温泽突然转头看向车窗外,像是不欲搭理我,我看不到他的表情,只能赔着小心继续道歉。
说得我口干舌燥也不见他吱一声,我顿时产生了挫败感,可是毕竟是我有错在先,我也不好发作。
只是心里还是不由抱怨,既然这么生气,他干吗还要拉上我去吃饭,不怕到时候食不下咽吗?
车在一个西餐厅门口停了下来,温泽这才开口:「你能走路吗?」
我赶紧点头证明自己没问题,老老实实地下车,跟在他身后走了进去。
坐进餐厅里,为了表现自己的诚意,我主动要求请客,温泽倒是没和我抢。
只是点完单看到付款金额时,我还是忍不住肉疼了一番,这差不多是我半个月的饭钱了。
我这骂人一句付的代价可真大,不知道什么时候老家的物价都这么贵了。
努力控制住肉疼到颤抖的表情,牛排上来后,我恶狠狠地切着,像是在发泄满腹怨气。
刚切了一半,盘子就被温泽伸手拿走,接着他把已经切好的那一盘放在了我面前。
动作看着极其自然,我愣了一下才小心翼翼地问:「那你这算是……不生气了?」
温泽虽没有说话,眼神已经不像刚才在车里那般冰冷,我悬着的心才算是放下了。
10
饭吃得差不多后,我又尬聊着客套了几句,才主动提出想走。
正好我也准备去车站坐车,只是温泽听了我要走的理由,却说他也要回 S 市,可以送我回去。
我犹豫再三,在他起身之际开口:「温泽,我给你说说我家里的情况吧。」
温泽站起的身子一顿,又坐了下来,我这才开口,语气平静:「我爸两年前出了意外,现在瘫痪在床,医生说没有康复的可能性了;我妈是个农民,没文化没本事,现在和以后都最多做些零工,勉强够家里开支;我弟弟今年 16 岁,还是上高中的年纪……」
温泽的表情并没有发生什么变化,我索性挑明了,一口气说出来:「所以我的原生家庭现在是一团糟,因为我爸的病,家里早就入不敷出,而我身后更是一大堆处理不动的烂摊子。我以后的生活不会很轻松,正常家庭看到我的情况,都是要躲着的。」
温泽快速眨动了几下眼睛,身子慢慢后移,靠在了座椅背上:「既然你觉得家已经是个累赘,为什么还这样自欺欺人地拖着过下去?」
我一皱眉,条件反射地反驳:「家怎么能用累赘来形容?」
温泽垂眸,并未反驳,只是淡漠的面容似乎有些不以为然。
我心里隐约升起了一些不舒坦,这个人的感情怎么这么……淡薄?
「因为家庭的关系,我之前交往过的人得知后都是避之不及,咱俩的家庭条件更是天差地别。我这人也不喜欢相处的人高高在上,更不希望听到别人说我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我直接把话挑清楚。
马上就要毕业的大学生,别的不好说,但就是自尊心极强,要是我想通过嫁人改变命运,当初也就不会主动和高世杰提分手了。
温泽这才再次看我,身子向前一探,双手搁在餐桌上交叉,眼角似乎有丝丝笑意流出,声音带着说不清的缱绻:「若我说……我巴不得被你赖上呢?」
我坐直了身体,认真地看着温泽,说:「我方才说的,可不是和你开玩笑。」
温泽头一歪,终于露出了今天见到我的第一个微笑:「我也是。」
老实说,他这张脸还真有攻击性,饶是我心性坚定,此时也不由得心跳慢了几拍,只是最终我还是稳了心神,说:「话不用说这么早,不信你跟家里人说说,看看他们怎么说。」
「我的家庭不会影响我的决定。」温泽没有丝毫迟疑地回答了我。
曾经也有一个人信誓旦旦地和我说过这句话,可是看我现在的情况就知道结局了,年轻时的喜欢,终究是最靠不住的。
瘸着腿的我拗不过温泽,还是坐上了他的车回 S 市。
最开始的几个小时我还撑着和他偶尔说上几句话,可是很久没休息的我,后半夜还是撑不住昏沉沉睡了过去。
这一睡就睡了很久,直到阳光刺眼地打到脸上,我才费力地睁开了眼。
首先映入眼中的就是车窗外熟悉的宿舍楼,这是开到我学校了?
我动了动睡得僵硬的四肢,才发现副驾驶座椅被放平,此时我身上还盖着一件西装外套。
一偏头就对上了温泽漆黑的眼眸,像是看了我很久,我几乎是反弹一般的速度坐起。
「我睡了多久?」揉了揉睡得发麻的脸,我哑着嗓子问道。
「七八个小时,看你睡得香,我就没叫你。」温泽开口。
他的声音低沉浑厚,听得我莫名红了耳朵。
我的妈呀,这一路上我竟然睡得跟个死猪一样,没有半点知觉。
我本来不想回学校的,这时也只能先下车,打算等温泽走了再打车回出租屋。
可能是刚睡醒还有点懵,此时的我并没有反应过来,温泽他是怎么知道我学校的。
下车取了车箱里的行李,温泽同我一起下来,只见昨天见面时他那平整无痕的白衬衫,如今已经满是褶皱,领口也是松松垮垮地敞开着。
我拿到行李箱后,正想和他道别,就听见了高世杰的声音。
他唤我:「田煜。」
曾经在一起这么久,我很容易就听出此时他语气里的怒火来,只是我仍是假装没听到,继续和温泽打了招呼,转身往宿舍楼大门走去。
不出意料,高世杰的身影挡在宿舍楼前,他看着我,眼里是掩饰不住的愤怒。
他说:「田煜,你还说我让你恶心,你自己又做了什么?」
我不语,直接无视他绕开。
高世杰伸手扯住我的手臂,像是用尽了他最大的力气,握得我生疼。
他的声音从身侧飘过来:「为什么不说话?觉得心虚了,没脸见我?田煜,我们在一起这么久,我还真不知道你有这么好的手段,我说当初不管我怎么求你,你都坚持要分手,原来是早就找好了下家。你要是早点说,我至于还像个傻子一样缠着你吗?」
胸口酸疼到发不出声,一瞬间仿佛又回到了三个月前,那个用尽所有力气赶走高世杰后,一个人坐在街角嚎啕大哭的我,我发誓不会让自己再变成那个样子了。
我转头看向高世杰,他也紧紧地盯着我,眼底却是带着两败俱伤的狼狈。
我张了张嘴正想说话,身后却传来温泽的声音:「田田,需要帮忙吗?」
这一句「田田」不亚于是彻底烧毁了高世杰的理智,不等我反应,他推开我,一拳狠狠地砸到了温泽脸上:「谁他妈让你喊她名字了?」
温泽没有防备,身子一趔趄就摔倒在地。
额前的黑发遮住了他的表情,我只看到他抬手摸了一下左眼,白皙的手指染上了点点血红的颜色。
他方才跌倒时,额头擦过的地方,是宿舍楼下的一处绿植所在处,那里种的全是尖锐的灌木类植物。
11
我几乎是扔掉了手里的行李箱跑过去,蹲下硬生生地掰过温泽的头,这才看清了他被枝杈划伤的是眉尾,一双黑眸没有半点影响。
劫后余生让我后背生了一层冷汗,若是温泽被伤了眼睛,高世杰他担得了这个后果吗?
我回头看向高世杰,他还站在原地一脸嘲讽,不见丝毫愧色。
我握紧拳头站了起来:「你疯了吗,一言不合就动手打人?刚才要是伤了他的眼睛,你说你怎么办?你遇事怎么就不能变得稍微成熟一点?」
这番话到了高世杰耳中,他的怒火似乎消了些,眼里剩下更多的是……失望。
他抬手指向温泽的车,说道:「我成熟一点?你让我在你宿舍楼下等……好,两个小时……我他妈就像个傻子一样乖乖在这等着,然后呢?然后你们就衣衫不整从这辆停了两个小时的车上下来,田煜,我还真不知道你还能玩得这么开……」
「高世杰,能不能不要把人想得那么龌龊?」他几句话把我说得浑身冰冷。
「我想的?明明都是你自己做的事,田煜,你才是真的让我恶心。」
果然曾经爱得越深的人,分开后就越知道怎么样才能伤害你。
我浑身止不住地发抖,不知道是被气的还是别的缘故:「你自己在老家相亲,又带了各种女生回家,为什么到现在,你还能做出一副被抛弃的受害者模样……高世杰,不管过了多久,你永远都是一如既往,眼里只能看到你自己。」
就如同我被他前女友泼了一头咖啡后,他才知道该和前女友断个清楚。
就如同我们在一起后,他妈妈又给他找了个门当户对的女孩,他便听话地去相亲,回来告诉我,他只是想向他妈妈证明,就算他见过再多的好女孩,心里还只有我一人。
也如同有一次我去他家拿东西,迎撞转见他妈带着一大堆亲戚回家,亲戚好奇地问我是他女朋友吗?他妈带着几分鄙夷地说只是普通朋友,而他没有反驳,事后却跟我解释说,只是怕反驳了他妈后,会让他妈更不喜欢我。
我知道他没对我撒谎,可是他解决问题的态度和方式,总是一如既往地让我失望。
「是,我是幼稚,我是不成熟……我都承认还不行吗?可是田煜……」高世杰双目通红,一步步后退着,「就算我再傻,我也是要脸的人,你要是直接说你有了新对象,我还至于一直缠着你吗?你就非要把我叫过来亲眼看吗?那你还真是费心了。」
高世杰转身就走,仿佛不想再多看我一眼,我知道这次他是气狠了。我们在一起的三年里,也吵过架,可我从没见他发过这么大脾气,不过这样……也好。
深吸了一口气才想起来身后还有一个人,回头看时,温泽已经自己站了起来,左手按着眉骨,沉默地垂眸站着。
额头那个划破的伤口已经晕开了一大片血迹,我甚至可以看到他指缝间透出的暗红色,看着有些骇人。
我快步走过去,扶着他说:「你还好吗?我们现在去医务室吧。」
温泽一言不发地跟着我,只是到了医务室门口,他却死活都不愿意进去,说了半天也强迫不了他,我只能自己独自进去取了些碘酒和药。
然后在医务室外面找了张座椅,我亲自上手给他消毒包扎。
拨开他额前的碎发,用棉签擦完半干的血迹后,才发现伤口并不大,只是先前流的血有点吓人而已。
处理完划破的伤口后,我才发现他的目光一直都落在我的脸上,这么近的距离让我有些尴尬,我就收回了手坐好,才开始道歉:「刚才不好意思啊,连累你了。」
「他就是你昨天说的,那个因家庭原因而分开的人?」温泽终于开了口,却是问了这样一句话。
鼻子一酸,我感觉自己的眼圈可能又红了,三年的感情……我还想着能和平分手,结果到最后还是撕破了脸。
我没有回答,温泽继续说:「看来你是真的很喜欢他。」
「我们分手好几个月了。」我收拾着手里乱七八糟的棉签药酒,头也不抬地回道。
「刚才你那么担忧地跑过来看我额头上的伤口,其实是因为怕我受了伤连累他吧?」
一番话说得我手指不由自主微缩,温泽一双眼睛此时如同两个黑洞,仿佛能把人吸进去,我躲开了他的视线才开口说:「不是的,我只是担心你受伤。」
「田煜,要是想撒谎,你需要先学会看着别人的眼睛说话。」温泽的声音再次在耳边响起,语调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
心里有些难堪,这人说话,真是半点不给人留余地。
闷声继续收拾手里的杂物药品,温泽的手突然伸了过来,不等我躲开就落在了我的手背。
手背上冰冷的触感惊得我一抖,来不及抽回就听到他开口:「我和他不一样,田田,我自己决定的事就没有人能插手,你要是不信,现在就可以和我去见我父母。」
温泽的表情格外严肃,眼睛也异常冷静,只是显得有些突兀,完全不像一个正在告白的人。
挣了挣也没能摆脱他的手,我无奈地抬起手,对着他说:「你这是在趁人之危吗?」
温泽竟然真的思考了一下,然后看着我,很认真地点了一下头:「对。」
「那我问你,你喜欢我什么?」这是我一直好奇的地方,因为我实在想不明白,他这么优秀的人怎么会这么想不开。
温泽看着我的眼底在慢慢变亮:「你的眼睛很好看。」
我皱了皱眉,虽然从小听过很多人夸我眼睛大,可是我是真的没觉得,自己的眼睛能好看到让人一见钟情的地步。
我带着有些试探的口气问道:「我们第一次见面,你好像就说过这句话了,是不是我的这双眼睛,长得像你之前喜欢的人?」
很多言情小说不都喜欢用这个梗吗?
「我没有喜欢过别人。」温泽没有丝毫犹豫地回答了我的问题,他的神情确实不像是说谎。
只是此时的我也没什么心情继续问下去了。
温泽却自顾自地又补充了一句话:「哭的时候更好看。」
我疑惑地看向他,只见他还在歪着头盯着我的眼睛,才反应过来他说的还是我的眼睛。
这么硬核的夸人方式让我不由一乐,方才还想哭的心情硬生生给憋了回去,接着我开口缓和气氛:「以后你还是得多练习一下夸人的方式。」
温泽皱了皱眉:「我说的是真的。」
心里觉得好笑,只是我还是用力缩回了手,开口说:「我们不合适,我也不想再讨论这个话题了。」
温泽抿唇没再说话,他微微垂下头,眉骨处的白色纱布显得格外突兀。
我主动起身,结束了话题。
温泽离开后,我一瞬间仿佛被抽走了主心骨,浑身瘫软到几乎无法站立,拼着最后一点儿力气,拿手机打给了杨芸。
杨芸赶来的时候,我还坐在宿舍楼门口的台阶上。
她身一身黑色套装,利落的中短发,精致的妆容,踩着十厘米的细跟皮鞋,健步如飞地向我奔来。
不等她开口,我就说:「芸芸,我想喝酒。」
杨芸伸手把我从地上揪了起来,在我背上狠狠拍了一掌,疼得我龇牙咧嘴。
她说:「喝就喝呗,干吗一副死了老公的嘴脸。」
这张嘴还是一如既往的毒,不过,看她这身打扮,定是从办公室直奔过来的。
我和杨芸在校外找了家营业的烧烤店,从中午吃到傍晚,聊了很多。
三年的时光和感情,在这几个小时里,我和杨芸说了个痛快。
直到天色都黑透了,我和杨芸才一人拎着一个易拉罐,提着一袋子啤酒,跌跌撞撞地离了店。
杨芸酒量几乎是千杯不醉,而我的酒量在大学时被她锻炼得也不算太差,所以我们沿着公路,一边走一边喝着啤酒。
我知道杨芸她最后总能驮着我回家,所以我就更加肆无忌惮地敞开了喝。
我们走到了一个天桥上面,杨芸踢掉高跟鞋,就这样赤着脚站立,风把她的发梢吹得凌乱不堪,向来注意形象的她此时却半点不在意。
天桥两边是两个极端,一侧全是整整齐齐红色的车尾灯,另一侧全是淡黄色的车头灯,一个天桥,像是把下面的车流割裂开来。
我和杨芸靠在栏杆上,就这样彼此看着傻笑,杨芸拍拍我的肩膀,说:「来,跟着姐姐念——去你的工作——」
「去你的工作。」我单手举起易拉罐应和。
「去你的论文——」
「去你的论文——」
「去你的爱情——」
我喝了口易拉罐里的啤酒,苦涩的酒水顺着口腔冰凉到心底,我也高声喊:「去你的高世杰——」
旁边人如同看疯子一样看着我们,我和杨芸头抵头,笑得如同两个偷了粮食的老鼠。
杨芸抬手把我的头按到她肩膀上——我一米六五,她一米五五,我几乎是曲着腿才能靠在她肩膀上。
她摸着我的头,像是个哄孩子的老母亲一样,轻声说:「田田,别再管那个渣男了,你这么优秀,以后追你的人可是拍着长队呢。」
天桥下的车灯闪疼了我的眼眶,我揉了揉眼圈,说道:「好。」
我爱过一个男孩,可是那个男孩到现在还没有长大。
12
宿醉醒来后,我睁开肿胀的双眼正准备喊杨芸时,却发现我睡的这个房间很陌生,从未见过。
又在床上发了半天呆,我拿着手机一看,才七点多,我上班都没有起过这么早。
揉了揉肿得像个猪头一样的脸,我慢吞吞地带着手机走出房间,心里还迷糊着,杨芸什么时候搬家了?
一开门我就呆住了,入目的是一个非常宽阔的客厅,灰色的地板,黑色的沙发,干净得如同是刚装修好的样板间一样,没有半点人住的烟火气。
这肯定不是邋遢的穷丫头杨芸住的地方,昨天喝多了,我不是应该被她扛回家了吗?
走到藏蓝色的窗帘面前,我抬手拉开窗帘,耀眼的阳光一下子洒了我满身。
勉强适应一下我才能睁开眼,窗帘后面竟然是一扇巨大无比的落地窗,我所在的这个房子似乎是顶层,向外面看去,这里至少是二三十层的模样。
我究竟是在哪里?
被阳光晒到发懵,我终于想起来,拿起手机给杨芸打电话。
电话还没有拨出去,身后突然传来开门的声音,我一回头,看到温泽穿着浴袍从另一个房间里走出来,手里拿着毛巾正在擦头发。
手一抖,我手里的手机差点摔在地上。
刚洗完澡的温泽脸上看起来比平时红润了些,而那张嘴唇更是如同刚饮了血一般鲜红。
他看到我站在窗边,也呆愣了一下。我似乎看到他的眼睛眯了眯,里面闪过一些说不清的色彩。
最终他收起毛巾,先开了口:「睡醒了?」
如同一句废话。
我像个机器人一样僵硬地点了点头,然后温泽就侧身指了指角落的另一扇门:「我刚晨跑回来,洗了个澡,早餐在桌子上,要不你先去洗漱?」
我的身体几乎是自己走进了卫生间,大脑完全跟不上身体的动作,这究竟是什么情况。
这真怨不得我,一觉醒来在一个陌生的地方,还有一个洗完澡的美男……
简直太让人怀疑是在做梦了。
看到卫生间里的镜子时,我又想哭了,因为眼前镜子里的那个女人——蓬乱的头发,肿得像灯泡的眼睛,暗黄的脸色……简直比惊悚片里的女鬼还惊悚。
洗漱好,我这才脑子也清醒了些。
回到客厅时,我看到温泽已经换好衣服,在桌子边坐着了,他面前是一大堆吃的——包子、油条、豆浆、面包、咖啡……
还真是中西结合。
我坐下后才正式开始了我的疑问:「这是你家?」
「嗯。」温泽点了点头。
「那我怎么在这儿?」我皱眉问道。
「昨天晚上,在街边看到你意识不清地被人连拖带拽,我不放心上前问了句,然后你朋友就把你交给我了。」
一句不正经的话却被温泽用十分正经的语气说出来,听起来我像是个累赘的物品一样。
我尬笑了一下,这么巧吗?
拿起一个包子后,我偷偷在桌子底下给杨芸发消息:「杨芸,昨天晚上怎么回事?」
接下来杨芸一连串的消息让我彻底懵了。
「我真想和你绝交。」
「亏我昨天还请了假去陪你喝酒,结果你一转头就找了个那么帅的男朋友。」
「姑奶奶我一个单身狗,竟然还恬不知耻地去安慰你?!!」
……
直接忽略杨芸的一大串吐槽,我发消息问道:「谁说我有男朋友了?」
「还给我装,昨天我准备把你扛回家时,你男朋友就出来了,说把你给他就行。」
我一口气堵在心口,恶狠狠地咬了口包子才又回复:「你就这样把我交给一个你都不认识的人?」
「别得了便宜还卖乖,人家长得那么好看,还能图你啥?再说,就算发生点儿啥,也是人家吃亏好吧?」隔着手机屏幕,我都能想到杨芸那副翘着二郎腿的模样。
我抖着手回复:「绝交就绝交,我没有你这种不要三观只要五官的朋友。」
过了很久杨芸才又回复,这次倒是没了开玩笑的模样,她说:「姐姐我哪有那么是非不分,是你昨天抱着人家死活不撒手,人家挣脱不开,吓得几乎都要把身份证压我这里了,要不然我怎么会放心把你交给他?」
「啪」。
我的手机还是难逃宿命地掉落在地上,抬头对上温泽疑惑的目光,我僵硬着脸,挤出了一个微笑。
以后再喝多我就不叫田煜,直接叫田猪好了。
早餐过后,温泽善解人意地把我送回了家,拉着行李逛了这么大一圈,我终于回到了自己的小窝里,抱着被子深深吸了口气,扑鼻而来的熟悉味道才让我安心了些。
这几日的经历可真是跌宕起伏,估计小说都不敢这样写。
只是慢慢冷静下来后,我突然感觉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抱着被子翻了个身,我才想起来。
刚才一路上我沉浸在自己「抱着他不撒手」的噩耗里,好像并没有告诉温泽我家的地址啊,他怎么把我送回来的?
还有,昨天他又是怎么知道我在哪所学校,宿舍楼在哪儿的呢?
未等我有时间细想明白,吴政的电话就打了进来。我这才想起来,今天应该是我上班的日子,之前请的假昨天刚好是最后一天。
我像个弹簧一样从床上蹦起来,一边换衣服一边小心翼翼地接起了电话,果然听到吴政那熟悉的声音:「你们这些大学生有没有时间观念?这都几点了?怎么还不来上班?是不是……」
先道歉安抚好跳脚的吴政,我赶紧出门拦了辆出租车,这种时候也顾不上心疼钱了。
到了公司还是迟到了将近四十分钟,吴政倒是没怎么说我,只是丢给了我一大堆工作。
我这才发现公司里的人今天都格外忙碌,也难怪吴政会打电话吼我了。
忙到中午都顾上吃饭,简单吃了几口面包,我就跑到市场部核对数据去了。
然而找了一圈却没有找到张远,后来出来一个陌生的同事和我进行工作对接,问了几句才知道,张远前几天下班回家和一群混混起了争执,结果被打断了右手,整个手掌骨头都碎了。
原来是因为张远手里的工作很多,他突然受伤休假,才弄得整个公司脚步都乱了,所以这段时间大家才会格外忙。
一时之间我倒是因祸得福,因为没有人再有闲工夫去关注之前我和温泽的绯闻了。
只是心里还是有点为张远担忧,忍不住发消息问了几句,他一直都没有回复。
工作忙起来后,让我没时间去管家里的一堆破事,手机简直就像是坏了一样,异常安静,除了偶尔会收到温泽发的消息,我妈却是连一条短信都没有发过,于是我也就憋着气,不主动打电话回去。
难怪外婆曾说,我和我妈是一模一样的倔脾气。
唯一头疼的是田洲还在僵持着不想上学,只是我手里工作太忙,只能先把他放到一边。毕业季,房租等各种经济压力接涌而来,目前对我来说挣钱最重要,毕竟我先得养活自己。
或许我自己都没意识到,我只是一直在用各种借口逃避家里的麻烦事。
温泽倒是像突然开窍了一样,不再用那种耿直的相处模式,也没有明显地追着我跑,让人心里压力减了些。
偶尔闲下来的时候,他总会找我聊上几句,话题都是很正常的。
比如他发现什么好吃的了,或者他学会了自己煮咖啡之类的,慢慢地我也没有那么抵触他了,也能像对待一个正常朋友一样和他相处。
客观地说,他还是个非常合格的倾听者,大多时间明明是他主动找我聊天的,结果到后来一直喋喋不休说话的那个人却是我。
可能是我的负能量太多了吧,拉上个人都能吐槽上半天,恨不得把自己的所有坏情绪都宣泄出去。
这样忙了大半个月后,我竟然史无前例地接到了我妈主动打开的电话。
接通后是一阵令人尴尬的沉默,还是她先开了口:「田洲休学了。」
我错愕地睁大了眼睛,又听到她说道:「他决定去当兵了。」
13
听到这句话我消化了半天,田洲之前还闹着不上学,怎么会突然决定要去当兵了?
妈妈说她也不知情,是田洲一个人偷偷去报的名。
不过当兵也是件好事,总比他游手好闲,天天胡闹强一点,在军队里磨磨他的性子,到时候当完兵,想上学了也还可以回来复学。
说了这几句后我和妈妈就又没话说了,就当我犹豫着主动开口挂电话时,她突然别别扭扭地说:「你弟弟过两天就走了,我听说这一去就是两年不回来了,你要不要……回来送送他?」
听着妈妈笨拙而僵硬的说辞,一瞬间我就想笑了。
母女之间吵架的时候吵得恨不得彼此老死不相往来,然而和好时却非常默契,仿佛之前闹的矛盾都没发生过一样。
因为……长大后的我发现永远都无法同父母讲道理,只能选择性失忆。
田洲离开的那天是周六,我狠狠心买了张机票回去了。
在车站里,他顶着刚剃好的板寸,看上去像极了马上要被送进局子里的不良少年。
「你这个发型难看死了。」不顾妈妈的眼神示意,我还是忍不住开口。
田洲斜眼看了我一眼,开口:「你还说我?丑丫头。」
就在我要跳起来打他的头时,妈妈拉住了我,爸爸也坐在轮椅上,木讷地看着我们笑。爸爸话一直不多,尤其是……瘫痪后,几乎天天不愿出门也不说话,这次也是为了送弟弟才出了趟门。
瞄见田洲一边和我们说话,一边眼神飘忽地看着周围,我在他眼前晃了晃手:「干吗呢?我们不都在这吗?你还在找谁?」
田洲嘴唇动了动,似乎犹豫了片刻还是问道:「杨芸呢?」
这个答案让我目瞪口呆,这是什么情况?
妈妈倒是粗心大意地说:「你姐的朋友干吗要来送你?」
我却嗅到了一点不同寻常的气味,杨芸家在外地,大二暑假时我曾经带她回家住过。
杨芸比我还大一岁,也就是比田洲要大六岁,这个臭小子怎么惦记上了?
张嘴就要问他,田洲眼疾手快,一把抱住了我,手臂大力勒住我的脖子,嘴里说道:「姐,我真舍不得你……」
爸妈倒是笑得一脸欣慰,看着我们「姐弟情深」的场面,只是我和田洲暗地里却小声嘀咕起来。
「你跟杨芸是什么情况?」
「管得越多,老得越快。」田洲在我耳朵边龇牙咧嘴,见我不服气,他才又侧了侧脑袋,小声说道,「你帮我保密,我也帮你和你新男朋友保密。」
「男朋友?」我的声音没忍住大了些,看着妈妈疑惑的眼神望过来,我赶紧又压低了声音,「什么男朋友?」
田洲松开我之前说:「放心,我知道你怕咱妈知道你新男朋友的身份后,又会各种给你灌输倒贴的观念,所以我不会说的。」
我听得一头雾水,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
正想再问个清楚时,田洲却转身去抱爸妈了。
我磨磨蹭蹭地想等个时机再开口问他时,田洲突然抬手揉了揉我的头顶,说:「我的傻姐姐,以后记得学聪明些吧,我当兵这两年,你要是被人甩了,我可没办法再帮你去揍他了。」
来不及生气,田洲又以身高压制我,我被他说得愣在原地,然后田洲颇为潇洒地挥了挥手,转身投入到众多参军的年轻小伙中间。
妈妈揉了揉眼睛,爸爸也是眼巴巴地张望着,我心头里确实说不清是什么滋味。
今天送田洲,他说了很多爆炸性的新闻,比如杨芸,还有我的什么「新男朋友」,还有那个他揍过的……甩了我的人。
突然想起几个月前,妈妈打电话教训我为什么要和高世杰分手时,她口中无意提起的田洲又打架闹事了,那时候我只是以为是他青春期叛逆了。
没想到他打架的对象却是……高世杰。
虽然明面上是我主动对高世杰提的分手,但是了解的人都知道,真正让我们分手的,是高世杰他家人的态度。
妈妈只看到了是我耍脾气分手,可田洲却能明白我为什么要分手。
原来我的弟弟虽然长大了,可是他爱护我的那颗心,却从来都没有变过。
坐火车回 S 市的路上,我打开了那个被我拉黑的号码,本来输入了「我弟弟是不是打过你?」。
可是最后我又一个字一个字地删除了,田洲的做法虽然不对,但是现在我说这些也没什么用了,上次闹了那一场后,我和高世杰算是彻底没了联络,不过这样也好……我们不再联系就是对彼此都好的选择了。
到了 S 市,已经是周末的下午,我直奔到杨芸的家里。
敲了五分钟才敲开了她的门,她穿着睡衣站在门口,邋遢的模样像是刚从床上爬起来,只是嘴上却不客气:「哟,我们有男朋友的小田田,怎么还能想起来看我这个孤寡老人了?」
……好像全世界都知道我有男朋友,只有我自己不知道。
我进了屋也不说话,就盯着她看,看得她自己受不了先开口:「田田,你别告诉我你因为恋爱受挫就转了性向了,你这眼神看得我发毛。」
我扬起下巴,皮笑肉不笑地说:「你心里发毛?是不是自己心里有鬼?」
「我心里能有什么鬼?」杨芸一脸疑惑地看着我。
我还是一副皮笑肉不笑的模样,眼见她就要拿抱枕抽我,我才赶紧开口:「你和我弟是怎么回事?」
杨芸举起抱枕的手臂顿时僵在半空中,脸上也闪过几分不自在:「你……都知道了?」
这句顿时把我气得半死,我跳起来指着她鼻子吼道:「好哇,我拿你当姐妹,你却想当我弟妹?那可是我亲弟弟,现在还上着高中,你竟然也下得去手?」
杨芸皱了皱眉:「什么乱七八糟的?」
见我气不打一出来,杨芸才握住我的手,一副掏心挖肺的模样:「田田啊,你也说了,那可是咱们亲弟弟,我就算再想脱单,也不可能对他下手啊。」
我不说话,杨芸又指天发誓,自己对田洲绝无非分之想,我这才意识到,这很有可能只是田洲的一厢情愿。
杨芸性子向来泼辣,最不屑于撒谎掩饰心思。
听杨芸说起大二的那个暑假,她从我家回来后就加了田洲的联系方式,后来有一搭没一搭会聊两句,都是把他当弟弟的那种逗。
结果慢慢地,杨芸察觉出了田洲态度的不对劲,于是直接挑明年龄问题后就冷处理了,而田洲的那个执拗性子却是不知后退。
昨天也是他告诉杨芸自己要去当兵了,杨芸就随便敷衍过去了,并没有想去送他。
田洲的性子我清楚,他从小虽乖巧听话,却是一根筋的脑子,认准的事情一百头牛也拉不回来。
我其实倒也不怎么在意年龄,今天来也只是想看看杨芸的态度,可不是棒打鸳鸯,结果杨芸明显一副没有把田洲放心上的样子,我隐隐有点头疼起来。
在杨芸家待了几个小时后,外面的天都黑了。
杨芸赌咒发誓对田洲绝无异心的话已经说了几个小时了,我只能拿出去吃饭来堵住她的嘴。
在等杨芸换衣服化妆时,温泽打了电话过来。
杨芸那丫头虽然忙着扑粉,耳朵倒是挺尖的,酸溜溜地说:「怎么?男朋友找你啊?」
翻了个白眼不想搭理她,脑海却突然有一道光闪过,我接起了电话。
「吃饭了吗?田田。」熟悉的话语响起来。
我躲过旁边杨芸虎视眈眈的眼神,小声说:「还没有……」
还没等温泽再次开口,我就问道:「我问你个事。」
「嗯?」上扬的音调透过话筒传过来,莫名觉得有点儿勾人。
「你是不是……见过我弟?」我迟疑地开口,心里还有点不好意思。
虽然这样问有点不要脸,不过想想除了他,我身边好像没有别的异性能让田洲误会了。
半天没听到温泽的声音,怕他没听明白,我正想开口再解释的时候,突然听到他笑了,笑声并不大,我却觉得透过手机震得我耳朵发麻。
只听他说:「你想知道的话,现在就过来陪我吃饭吧。」
他发了一个地址过来,我回头对上杨芸要杀人的目光,小心翼翼地说:「杨姐姐,我今天不能陪你吃饭了……」
在杨芸吐血爆发之前,我赶紧溜了出来,并承诺下周请她吃大餐,地点随她挑。
到了温泽说的地方,只见一座七八层的大楼平地而起,是那种复古酒楼的建筑装修,你要是不清楚,那就往昂贵的方向想就对了。
想起上次在老家一顿就吃了我半个月生活费的那顿饭,我突然觉得,就算不知道田洲和温泽发生了什么事,也无所谓了。
然而突然出现在门口的温泽却不由分说把我拉了进去,看样子他似乎一直在外面等我。
被他拉到一个包房里,里面比外面更富丽堂皇的装修让我更加心惊肉跳,这时却听到温泽说道:「爸,妈,这就是田煜。」
他微微侧了身,并没有松开握着我手腕的手,而我此时才看到屋里刚刚被他挡住的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