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乎盐选会员精选文章我被抓进警察局了，特别巧地的碰到了前男友。
「有人来接嘛？」
……
「喂，儿子，来赎一下你妈妈。」
1
万万没想到人生第一次进警察局是因为事业。
半夜三点，警局里灯火通明，一群衣衫不整的男男女女蹲在墙根下。
很不好意思的，我是其中一员。
其间我数次想起身解释一下，都被女警员不善的眼神给瞪了回去。
好，俺不说话。
没过一会，门口传来一阵脚步声，刚才还对我横眉冷对的女警员霎时笑意盈盈地迎了上去：
「沈队你回来了，人都抓了。」
这娇滴滴的声音，和我刚才听到的是一个人嘛？
我只管低着头，只是还没等到那个沈队开口，眼前就站了个人。
「许清清？」
哦买噶……
这该死的熟悉，这无力的宿命……
我缓缓抬头，正对上那人审视的桃花眼。
「额……好久不见呀……沈彦。」
还有什么是比扫黄扫进警局遇见前男友更尴尬的事嘛？我想遍了前二十几年所有开心的事，才忍住没当场嚎出来。
「沈队，你们……认识嘛？」
那名女警员困惑的小眼睛在我们两人之间打转，我本以为以沈彦这个死要面子的性格绝不会开口。
谁知我倒真是低估了我们的情谊，他面色如水波澜不惊：
「前女友。」
不光小女警，周围一圈的警员甚至一同被抓进来的「同行」们都一脸震惊地看着我们，似乎在想为什么一个警察的前女友会是我这种人……
「我说我是冤枉的你信嘛？」
我眨巴着自己那双大眼睛，一动不动地看着他，他从前最吃这套了。
果不其然，沈彦松了松嘴角：
「跟我进来。」
「沈队…」
那个女警想说些什么，却被沈彦直接无视，我唯唯诺诺地跟着他进了审讯室。
坐定，好一阵沉默，过了一会又进来几个警察，那个女警也在里面。
「解释一下。」
沈彦懒懒散散地开口，精致的眉眼一如往前，只是那双总是脉脉含情望着我的桃花眼此刻却没有多少光。
心下一痛，难道不是我亲手推开他的嘛？
我筹措了一下词汇缓缓开口：
「我……」
……
「所以你是记者，卧底到里面去获取情报？？」
小女警一脸你仿佛在逗我的表情。
的确是这样的，这个会所是一个以酒吧为掩盖的牛郎会所，里面的服务人员都是男人，招待的客户都是富婆，而我作为报社最符合人设的自然就肩负起了重任。
「你觉得我有这样的前男友，还会去找那些人嘛？」
她看看沈彦那张帅得人神共愤的脸，再想想外面那群姿色平平的「鸭子」，不得不相信。
「你还真是和以前一样。」
沈彦不咸不淡地开口，语气里却颇有嘲讽。
「彼此彼此。」
我不甘示弱地回怼，以前在一起为他提心吊胆的还少嘛？
「做下笔录，再……」
不等语落，外面传来一阵小孩的哭闹声，放大的童音哭喊着叫妈妈。
我忙站起身推开门，果然是我那虎头虎脑的大儿子。
「狗蛋！！！」
「妈妈！！！」
我那几十斤重的大儿子迈着小短腿飞速地朝我扑过来，差点给我 㨃一个屁股蹲。
我努力稳住身形抱住他肉乎乎的小身子，胡撸胡撸他的头发：
「狗蛋你怎么来了。」
「是季叔叔带我来的。」
小家伙探出脑袋左右看看，突然跳出我的怀抱挡在我身前，
「警察叔叔，我妈妈不是坏人，季叔叔说我妈妈是他们公司最有钱的富婆，所以派她去拯救世界的。」
额……儿子，倒也不必这么实诚。
刚想抬头尬笑一下，突然看到沈彦那探究的眼神直勾勾地盯着我身前的小肉团子。
我靠！怎么忘了他亲爹在这儿了……
2
我跨步上前挡在儿子身前，堵了个严严实实。
「小孩子瞎说，别计较……」
「这孩子……」
「警察同志！」季风，我的老板，风风火火地赶了过来。
季风真不愧「精明狐狸」这个称呼，一把握住沈彦的手就生动地开始描述：「警察同志，是我报的警，许清清是我们报社的记者，因为职业需要我们让她进去采集一些素材，但是我担心她的安全，所以在她进去一会后就报了警。」
呜呜呜，我的好老板，担心我的安全干嘛还让我去呢？！！
呵呵，你个大奸商。
沈彦不动声色地把手抽出来，眼神又越过季风看向我。：
「你们知道这种行为有多危险嘛？倘若我们今天去晚了或者没去，你怎么保障她的安全？」
「放心，她是 VIP，他们是不敢强迫她的。」
季风还颇为洋洋自得地说着，丝毫没注意到沈彦那张黑成锅底的脸。
他几步跨过来走到我身后，蹲下来和狗蛋平视。：
「小朋友，这是你妈妈？」
他说着指了指我，狗蛋一脸懵懂地点了点头，沈彦抬头看了看我，喃喃着：「是挺像的。
「那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狗蛋……」
额……我承认这名字起得多少有点草率了。
「大名是什么。」
沈彦耐心十足地继续问，我一把捂住狗蛋的嘴，生怕这个傻白甜吐出什么了不得的话。
「他不知道自己的大名，我一般都叫他狗蛋。」
「他几岁了？」
沈彦步步紧逼，那双亮的发黑的眸子紧紧盯着我。
「四岁，他四岁了……」
「呜呜呜……」
狗蛋被我捂着嘴挣扎，他想说他五岁了，老师说不能撒谎。
「许清清，你可真行。」
他这话说得咬牙切齿，分明是控诉我分手不到一年就飞速结婚生子。
「还行还行……」
此刻的我只想快点逃离这里，逃离沈彦……求助的目光投向季风，后者上道地开口：「警官，你看她还带着个孩子，就先让她回去吧，该了解的事情我都知道，我配合行不？」
这个应该是不合规矩的，但也许沈彦也不想再看到我，大手一挥轻飘飘地放我们走了。
一出门就看到我那辆大红色的跑车，我急忙把儿子抱上去，飞速逃离案发现场。
我和沈彦是校园情侣，他家从政我家从商，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也算得上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可他的母亲看不上我家暴发户，以我父亲恶性商业竞争的证据为条件逼我离开他，那会虽说爱得情真意切难舍难分，但他终究抵不过我的家族，我提了分手，绝情地出国，彻底和他断了联系。
也是出国后，我发现我怀孕了，我也发现我是真的很爱他，独自一人生下孩子后过了两年才回国。
第二天一早，先送狗蛋去上学，却不承想一出小区就碰到了那个意料之外的人。
「沈彦……你怎么在这儿？」
眼前的男人换下警服，穿着简单的黑衣黑裤，修长挺拔的身姿吸引了周围无数小姑娘的注视。
沈彦看我一眼，不自然地提了提手上的袋子：
「我在这儿住，出来买早餐……」
在这儿住？我都搬过来住了三年了，怎么从未见过他……
沈彦也不理会我的诧异，蹲下身子看着狗蛋，勾起一个自认为和善的微笑：
「狗蛋，你要去上学嘛？」
「狗蛋，叫沈叔叔。」
我急忙拽过小家伙，把他的口罩往上戴了戴。
狗蛋往下拉了拉快遮住眼的口罩，奶声奶气地开口：「沈叔叔。」
「真乖」沈彦摸了摸狗蛋的头，把手里的早餐递给我，「买多了，你吃吧。」
「不用，我过会去公司吃点就行……」
「拿着。」
沈彦不容拒绝地把袋子塞我手里，接着又看向狗蛋：「狗蛋你爸爸呢，怎么不去送你？」
阴谋，我闻到了阴谋的味道。
「我和他爸爸离婚了，已经很久不联系了。」
狗蛋虽说不明白我这么说的意图，却也只是瞪大了那双圆滚滚的眼睛看着我。
沈彦似乎并不惊讶，只是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那我们先走了，狗蛋上学快迟到了。」
说完不等他再开口，拎着小崽子就往车上一扔。
狗蛋的幼儿园离家并不远，是一所贵族学校，即使没有沈彦，凭借我父亲的财力他也顺利地入学了，送完孩子后我就直接去了公司，昨晚的素材还没有整理。
季风颇有几分揶揄地看着我：「许大小姐，你和那个沈队长什么关系，昨天晚上他明里暗里向我打听了你不少事儿呢……」
「什么？！你都跟他说什么了？……」
沈彦这个狗贼，怪不得昨晚上放人放得那么痛快。
「也没说什么。」季风抿了口咖啡，「就是你的一些基本信息，人家说是工作需要，我也不能不说吧。」
工作需要……个屁……他不会是看出什么了吧？
「话说人家沈队长可是警局最年轻的刑侦队长，还是个官二代，听说可有本事了……」
季风说着看看我的脸色，「狗蛋那个大名……」
「停！」
我及时打断他，「季老板，你派我去卧底这件事我还忘了跟我哥说呢……」
这家报社实际上是我哥名下的，季风只是他聘来管理的，因为我这个妹妹胸无点墨，所以只给我个二把手的位置。
季风一听我拿他老板来压他，顿时噤声了，嘴里小声嘟囔着：「罪恶的资本家」。
无暇跟他斗嘴，现在不知道沈彦有没有怀疑狗蛋的身份，我只想离他越远越好。
3
只是还没等来下班，倒先等到了警局的传唤。
还是那天那个小女警，她对我的敌意比之前更甚，我知道她叫王希，应该算是沈彦的迷妹。
季风去了一趟警局，甚至连人家队里的警犬叫什么都摸清楚了。
我无所谓地跟着她去了警察局，短短两天我已经来了两趟了，再次踏入时内心毫无波澜……直到……
「沈队长……哈哈哈好巧啊……」
为什么？他一个刑侦队长还管扫黄的事嘛？
「不巧，我专门来找你的。」
嗯？
王希上前挡在我俩中间，企图阻隔我和沈彦，但她个子娇小，比我都矮了一截，更不用说身高 188 的沈彦了。
沈彦眉头微皱，眼神却仍旧直勾勾地看着我。
「王希，你有事嘛？」
这冷淡的语气……怎么听得我这么爽呢。
极力压制住上扬的嘴角，只见那小姑娘有些倔强地抿着唇，头使劲抬着直视沈彦：
「沈队长，我来审她就好了……」
「不用，这事牵扯到我们的工作范围了，我亲自审。」
说完就绕过她一把拽住我的手往前走，身后传来小姑娘气急败坏的叫喊。
「沈队这样也不怕伤了人家小姑娘的心？」
我笑着打趣他。
沈彦却只是斜斜地冷睨我一眼：
「那也比让别人伤我的心好。」
好家伙，又卷自己身上来了……俺不说话了。
自从做了母亲后，我发现自己的包容心比以前大多了，看沈彦如今的样子也像是看一个青春期的叛逆少年，反正本来也是我对不住他。
见我不说话了，沈彦赌气般地加重了手上的力道，常年握枪的手攥得我手腕生疼。
到了审讯室放开我时，手腕上已经红了一圈，在白皙的肌肤上显得触目惊心。
沈彦看着怔愣一瞬：「抱歉。」
「没事，沈队长有什么想问的就快问吧。」
我自顾自地坐下，撑着脑袋等着他，沈彦在原地站了会才过来，一本正经地开始提问。
中途王希也进来了，瞪了我一眼就坐在了沈彦旁边，拿出本子记着什么。
……
「我知道的就这么多了。」
这个地方本来就是季风发现的，他知道的应该比我多，今天找我也问不出更多东西。
我看了一眼手机，突然想起什么了。
「幼儿园快放学了，我得去接孩子，你们问完了我可以走了嘛？」
警局离幼儿园还是有一段距离的，也不知道这会去能不能赶上。
王希并没有放我走的意思，头也不抬地继续写着：「许小姐的先生呢？可以让孩子爸爸去接，我们这儿还有些细节需要和你对一下。」
「能说的我都已经说了，别的我不知道。」
不想再和她废话，我拿起手包就打算走。
「许小姐，现在这个牵扯到了命案，我们希望你能配合。」
「我……」
「我去接吧，孩子在哪个幼儿园？」
沈彦边说着边拿外套，王希一听却急了，可她很明显也不想让我和沈彦单独相处。
「不用，我自己可以。」
「现在正是下班的点，以你的车技过去也得黑天了。」
以前在一起时就总是他开车，因为我是个名副其实的马路杀手，才开了几次分就扣得差不多了。
「我现在车技很好了。」
我嘟囔着，沈彦却不理会，走到我面前。
「哪个幼儿园？」
「小皇冠幼儿园。」
「大名是什么？」
「你叫狗蛋就行。」
「你想让他的同学们都知道他叫『狗蛋』嘛?」
沈彦不急不徐开口，一语中的，狗蛋只是开始叫着顺口就当小名叫着了，我去幼儿园从来不叫他狗蛋，就是怕小朋友们会取笑他。
「我……许……许时恩。」
我一字一顿字正腔圆地念出来，沈彦闻言眉毛挑了一下。
「许时恩……」
他读得有些快，就像是「许沈」。
「好名字，有什么寓意嘛？」
我看着他那双似乎含笑的桃花眼，心念一动：「纪念前男友的……」
沈彦的脸色又冷了下来：「那你前夫还挺大度的。」
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呵……阴阳怪气什么呀。
王希在一旁听完全程，沈彦前脚刚走她接着就开口：
「许小姐，你和沈队已经是过去式了，这你应该知道吧，况且你现在还带着个孩子，还是注意点影响比较好。」
潜台词就是离沈彦远点。
我被她这夹枪带棒的话逗笑了，走近两步低头，看着这个比我矮一头的小姑娘，圆圆的脸蛋，不太大的眼睛，皮肤是典型的黄皮。
嗯……怎么不算可爱呢
……
「所以呢？你和他什么关系。」
许是没料到我会问这个，她明显怔愣一瞬，接着捅了捅那干瘪的小胸脯，给自己鼓气般开口：
「沈队是我爸认定的女婿。」
「那你爸是他认定的老丈人嘛？」
我紧接着她的话问上，沈彦根本不喜欢她，这我随便扫一眼就看出来了。
小姑娘心虚地移开眼神：「反正我会追到他的！」
这一腔热血的样子倒真有点我当年的风范。
当初在学校，也是我先追的沈彦，不过当时他对我是偏爱，无须耗费太多功夫我们就在一起了。
他对我极尽宠爱，知道我爱吃醋，所以对别的女生一向是敬而远之，当时谁人不知一中校草沈彦有个放在心尖尖上的人。
年少的美好总是值得人回忆一生的，只可惜我们的分开并不体面，要不……要不也是当不了朋友的……刻骨铭心爱过的人怎么只甘心当朋友呢……
见我不说话，王希以为我被她的决心吓住了，洋洋自得地看着我：
「反正你们是绝无可能的，他怎么会帮别人养孩子。」
我看着她不怒反笑，我这人从小娇惯着长大，听不得别人多说半句。
缓缓开口，我最懂拿捏命门了：
「你知道他为什么和我在一起嘛？」
我细细摩挲着自己大红色的美甲，温柔笑着。
「为什么？」
王希也许是真的好奇，放下手里的东西看着我，倒像个虚心向前辈请教的好学生。
不过我也真算是她的前辈了。
我缓缓靠近她，故作神秘地开口：
「因为我漂亮家世好。」
「什么？」
王希的脸肉眼可见地红了，不是其他任何一种情绪，是自卑。
从她见我第一面所展现的情绪，我就知道……她在自卑，
尤其是知道我是沈彦前女友时，也许狗蛋的存在让她觉得我们不可能，但那敌意是收敛不了的。
我自认也算是上等的美人，毕竟这一身的精致都是我爸妈从小拿钱砸出来的，这也是我现在为什么能肆无忌惮的理由，我本不想这么恶毒地刺激一个情窦初开的小姑娘，但是她说出的话……我是怎么听怎么别扭。
「沈队不是那么肤浅的人……」
王希红着脸开口，不知是对我说还是安慰自己。看……她也没法反驳我。
「肤浅嘛？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你喜欢他难道没有一点是因为他的皮囊？」我看着她憋成猪肝色的脸，心情大好，「并且你觉得你比我这个前女友更了解沈彦嘛？」
「沈彦爱美女在我们学校那是出了名的，我并不是他唯一的女朋友，他当时的迷妹能从这儿排到我儿子幼儿园，但能和他在一起的无一例外都是美女，至于我为什么能和他在一起时间最长……大概是因为我有俩臭钱吧。」
我边说边看王希的脸色，果不其然。
对不起了沈大队长，就让我过过嘴瘾吧。
其实我和沈彦都是彼此的初恋，从高中走到大学，他身边没出现过我以外的第二个女生，但他爱美女这个可不是冤枉他，毕竟当时我也是远近闻名的校花。
「就算……就算你说的是真的又怎么样……我不在乎……」
王希一副大情种的模样直给我看笑了：「妹妹，你在不在乎不重要，我的意思是沈彦在乎……你觉得有我这样的前女友，他会看上你嘛？」
怎么这么像电视剧里的恶毒女二威胁柔弱女主。
心里默默地唾弃一把自己。
小妹妹被气粗了脖子，仍旧不服输地对视上我的眸子：「那他也不会看上你，一个离过婚生过孩子的二手货……」
看来真是被气得口不择言了，我还没开口，一个肉团子就率先扑了上去：
「不许你说我妈妈，你这个坏女人……」
「狗蛋！」
我把挂在王希身上扑腾打闹的儿子抱过来，看着他气得通红的小脸有些懊恼。
「怎么可以打人呢宝宝……」
话虽是这么说的，却没半点责怪的意思。
打得好！宝贝儿子！
「她说妈妈，她是坏女人。」
狗蛋说着还要够过去开打，我赶紧把他抱得牢牢的。
王希也是被惹恼了，言语间就要上前和狗蛋理论一番，沈彦却率先把我们护在身后：
「王希，你是人民警察，我希望你以后注意自己的言辞。」
他这话说得不留情面，冷硬的背影一如往前。
被心爱的人这样说王希也忍不住了，当下捂着脸就跑出去了。
沈彦回头摸摸狗蛋的脸，话却是对我说的：「以前那么嚣张跋扈，这会儿怎么这么乖了……」
「因为在你来之前我已经说完了，可能伤到她了……」
「那你呢？」
「什么？」
他直直地望向我，黑亮的眸子里是我读不懂的情绪：
「伤到你了嘛？」
我顿了一顿，随后捂住狗蛋的耳朵：
「没有,她说的也是实话。」
他沉默，也许是不解从前不可一世容不得半点委屈的大小姐如今怎么这般逆来顺受了。
但我知道，我已经无力去计较那么多了，遇到沈彦……我总是不像自己。
「谢谢你，我们就先回去了。」
4
我说着就要往外走，沈彦却眼疾手快地从我怀里把狗蛋抱过去。
迎上我困惑的眼神，沈彦一脸坦然：「你穿着这么高的高跟鞋，我怕你摔了孩子。」
我低头看看自己 7cm 的高跟鞋，这个高度我还是可以驾驭的。
「那你把他放地上自己走就行……」
「不，我要沈叔叔抱着我。」
狗蛋耍赖般地搂住沈彦的脖子，小短腿也牢牢地攀附着他的腰。
「狗蛋……」
我真是累了，儿子大了都不听话了。
「走吧，我正好下班了……」
我这才注意到沈彦已经换下了警服，只穿着一个休闲白 T 的他倒真像是个才毕业的大学生，再看我，明明比他小……站他身边倒像是个包养小白脸的……富婆姐姐。
我不说话，跟在这对父子身后，眼下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一起吃个饭叙叙旧……你想吃什么？」
额……我有说要跟你一起吃饭嘛？
不理会我的错愕，沈彦把狗蛋抱上车后座，接着给我打开副驾驶车门，一副你不上来不行的样子。
我认命地上车，这才发现沈彦的大 G 后座竟然还安着儿童座椅，狗蛋正坐在上面啃着冰激凌，逍遥自在得很。
注意到我的视线，沈彦倾身给我系上安全带，暧昧的距离让我能清晰地闻到他身上熟悉的味道，是我之前给他买的香水。
「咳咳…」我不自然地避开身子，「注意下社交距离……」
沈彦却不以为然地斜睨我一眼：「又不是没有更近过……」
我急忙捂住他的嘴，几年不见他脸皮怎么这么厚了：「有孩子呢。」
沈彦嘴角勾起一个邪笑：「他听不懂……」
我被他打败了，想结束这个话题：「你车上怎么会有儿童座椅？」
「给我儿子准备的。」
「什么？！！」
我一口水直接喷了出来，难道沈彦都知道了？！
「你这么大惊小怪做什么？」他递给我一张纸巾，「这是以前装的，寻思有了孩子坐。」
「你有女朋友嘛？」
「没有。」
呼……
「那你准备这么早做什么……」
心下放松一瞬，自然忽略了沈彦探究的目光，他音色沉沉：「这不也用上了嘛……」
深感这个话题也不宜继续，我又转移到别的上面：「那个……我们吃什么呀？」
「你想吃什么？」
「我……」
我有选择困难症……
「妈妈我们去吃火锅，就你说爸爸最喜欢的那家！」
狗蛋吃开心了，舔着嘴上的冰激凌激情开麦。
我的好儿子，你可以别说了嘛……你爸爸就在这儿呢……
「筹欢轩？」
沈彦歪头示意一下，我想捂住狗蛋的嘴，但已经来不及了。
「对呀对呀，沈叔叔你怎么知道？」
狗蛋眨巴着他那双傻白甜的大眼睛，疑惑地看着沈彦。
「呵呵……因为叔叔也很喜欢。」
沈彦发动车子：「看来你口味还挺相似的。」
我已经不想说话了，你们父子俩请自行交流。
一路无言，到了地方沈彦率先去后座把狗蛋抱了下来，比我这个亲妈还称职。
我认命地跟在他身后，这会儿正是饭点人多得很，即便如此沈彦也订上了位子，还是我们在一起的时候，因为我喜欢吃所以他一气充了十年的 VIP，记得当时我还笑着说万一我们分手了怎么办，他要自己来吃十年嘛？那是他少有严肃认真地看着我，他一字一顿地说：「许清清，永远都不会有那一天，我们会永远在一起。」
那会儿我也天真地以为这都是肯定的，只是物是人非，命运的安排始料未及。
从回忆中抽身正对上眼前一大一小的两张脸。
「妈妈你在想什么呢？怎么不走了……」
「额……没什么，妈妈在想过会点什么菜。」
我随便搪塞过去，摸了摸狗蛋那张肉乎乎的脸，不得不说，他俩还是有些像的，只不过狗蛋大体一看轮廓像我，但其实只要仔细琢磨一下就会发现，他是翻版的沈彦。
「怎么不加香菜了，你不是说没香菜的火锅不完整嘛？」
沈彦说着就挖起一大勺香菜要给我加，我急忙护住了自己的碗口。
「我和妈妈吃一个碗碗，我不喜欢吃香菜。」
狗蛋又神助攻地开口，我真想下次出门把他的嘴缝上。
「这孩子从小挑食，这也不吃那也不吃的。」我讪笑着开口，递给他一个眼刀。
「叔叔也不喜欢吃香菜……」沈彦若有所思地看着狗蛋，眼神飘渺，「但是你妈妈很喜欢，她还说要把全世界都种满香菜。」
沈彦说到这儿自己都笑了，也许想到了从前的事，美好的事。
「别说了快吃吧，肉都要老了……」
短短几个小时我却仿佛过了几年，终于熬到吃完饭，我想让他送我回警局取车，这人却像是耳朵上装了遁甲，一路畅通无阻地回了小区。
「你这样我明天怎么去上班？」
我已经被磨得没了脾气，摆烂似的斜睨他一眼。
「那我只能送佛送到西了，明天早上送你。」
沈彦撑着头看我，冷硬的线条在灯光的照耀下柔和了下来，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意，仿佛我们还在一起，还是一对的样子。
「随便你。」
怕再看下去自己会先丢盔弃甲，我打开车门就想去后面抱狗蛋，小兔崽子却死活拽着车座不肯下来。
「许时恩，你要干什么！」
怒火一瞬间爆发，我喊着他的大名就想把人拖下来。
这肉团子平时劲儿就不小，此刻那股倔劲上来了更是咬紧牙关不放手，霎时间杀猪般的嚎叫回荡在整个小区。
还是沈彦打破了僵局，他轻轻松松地把狗蛋抱了出来。
「狗蛋是不是想要沈叔叔给你组变形金刚呀。」
「对……妈妈给我买了……但是她不会装……舅舅也不来找我玩……我只能看不能玩……」
小家伙一抽一抽地蜷着身子窝在沈彦怀里，小脸上布满了泪痕。
看他这副可怜样我也不舍得拒绝，只好把人带了回去。
看着卧室里和谐的两人，我第一次怀疑当年做的那个决定，我很爱狗蛋，我把我能给的一切都给了他，但我从来没想过……他是否也渴望一份父爱，我擅自剥夺了他们父子俩的权利……我是不是错了……
「沈叔叔，你能当我爸爸嘛？」
果然，这小崽子一会不看就能语出惊人，我强忍住进去堵住他嘴的冲动，继续在门外听墙脚。
我就是听听……好奇而已……
「为什么想让叔叔当你爸爸呀？」
沈彦的声音。
「因为……因为狗蛋觉得妈妈很辛苦，虽然叔叔阿姨都说妈妈是富婆，有很多很多钱，但是我知道妈妈照顾我很累，并且……狗蛋也想有个爸爸，幼儿园的小朋友们都有爸爸……」
我听得心口发酸，控制不住眼泪上涌的冲动。
原来狗蛋已经长大了，他什么都懂了。
……
5
「睡着了？」
沈彦蹑手蹑脚地关上门，用气音回答我，倒真有点好爸爸的样子。
「你……」他有些犹豫地看着我，「你和狗蛋的爸爸为什么分开？」
「还能因为什么，感情不和呗。」
这个借口我已经对外说过几百次了，如今用起来倒也得心应手。
「那你有没有想过再给狗蛋找个爸爸。」
他这话说得直白，眼神也不再躲闪，直勾勾盯着我，倒把我看得不好意思了。
我移开目光，状似不在意地回道：「不找了，谁会愿意给别人养孩子。」
本就是随口敷衍敷衍他，沈彦却认真了。
「我很喜欢狗蛋。」
「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你考不考虑……旧情复燃？」
……
沈彦什么意思？他还喜欢我嘛？想和我在一起嘛？
晚上我罕见地失眠了，脑海里来来回回都是那几句话，还有那人认真的眉眼。
第二天顶着一双大黑眼圈一出门就碰到了沈彦，我严重怀疑他在这儿蹲了一夜，因为我已经尽最大努力早起了，就是想避开他。
狗蛋迷迷糊糊地扒拉着我的衣服，却在看到沈彦的一瞬间精神起来，冲上前抱住他的大腿，响当当的大嗓门没半点睡不醒的滋味。
「沈叔叔！」
「狗蛋」
沈彦十分给面子地抱起他，还兴奋地转了几个圈，看着在别人怀里笑得花枝乱颤的儿子，我真想问问，你还记得你的老母亲嘛？
「走吧……」
沈彦的精神抖擞和我的半死不活形成了鲜明对比，我冷冷地睨他一眼。
「走……」
该低头时就低头。
不负众望的，我在车上睡着了，再醒来时已经在公司楼下了。
舒服地伸个懒腰，后知后觉地想起了还有个儿子。
「狗蛋呢？！他上学要迟到了。」
手忙脚乱地拿出手机，已经八点半了。
「坏了坏了，都迟到半个小时了，你怎么不叫醒我……」
我说着就要下车，车门却被锁死了怎么也拉不开。
「你快开门啊，我要去送狗蛋上学。」
沈彦像看白痴一样看着我：
「等你想起来狗蛋就不用上学了……」
「狗蛋呢？」
后座上空空如也。
「我已经送去了，看你睡得香就没叫你。」
额……一孕傻三年，这都五年了怎么还没缓过来呢？
「哦，谢谢啊……」
我尽量淡定地拨弄了下头发，在他打开车锁的一瞬间落荒而逃。
身后传来似有若无的轻笑，我真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一整天都心不在焉地摸鱼，我如果不是老板的妹妹，季风一定毫不犹豫地开了我。
「大小姐怎么又愁眉苦脸的。」
季风递给我一杯咖啡，冒着热气腾腾的苦味。
「没事……」
我有气无力地回答，出神地盯着拉花。
「难道是知道你哥哥要回来了？」
「不知道……」
什么？！！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爪子先脑子一步掐上季风。
后者倒吸一口凉气，咬着牙掰开我的手：「大小姐……倒也不必如此激动……」
这两年家里企业重心都转移到了国外，父母和哥哥也一并搬了过去，他们一直反对我回国，致力于把我绑回去找个对象定居国外。
这次我想都不用想，我哥就是来捉我的。
我一把拽过包就往外跑，咖啡倒在地上传来清脆的一声响。
6
战争拉开帷幕了。
一路火花带闪电地赶到了狗蛋的学校，此刻正是放学的时候，一个个小萝卜头涌出来，我在门口一边找狗蛋一边警惕四周。
「妈妈！」
熟悉的小奶音，接着狗蛋就飞扑了上来。
无暇跟儿子亲近，我把他抱起来就打算跑路，同一时间，一道无比熟悉的男音响起。：
「许清清！」
糟糕……
假装听不到的样子，我紧抱着狗蛋往车的方向冲。
一步两步……还差一点点
……
命运的后脖领被抓住。
「妹妹……」
这恶魔般伴随了我二十多年的声音，再次响起还是有一种命运般的……掌控感……
我认命地转身：「哥……」
许翊皮笑肉不笑地看着我:「往哪儿跑呀许清清……」
「我就是……想……开个车门……」
「呵呵……」
许翊不鸟我，看向我怀里的狗蛋:「狗蛋，来，舅舅抱抱……」
「舅舅！」
狗蛋完全是一个傻白甜，跟谁都亲近得很，说话间就张开两个小肉胳膊要投向他舅舅的怀抱。
我眼疾手快地抱住他的腿，许翊却拉住了他的胳膊，转瞬间电光火石。
正当我俩僵持不下时，又有一只手伸了进来，捏住了狗蛋的……衣角……
「沈彦？！你来干什么？」
你个大傻逼。
果不其然，我哥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黑，怀中的力气一瞬间加重，我只得松开手。
也许是感受到了舅舅的怒火，狗蛋识相地噤了声窝在许翊怀里。
「哥……」
「许清清！」
许翊的眼神从沈彦转移到了我:「你是不是好了伤疤忘了疼？你忘了当年……」
「哥！！」
我紧急出声打断他，沈彦正一脸不明地看着我。
「哥……有什么话我们回家说。」
我近乎乞求地看着他，手死死地拽住他的衣服。
「呼……」许是被我打败了，他长出一口气，随即一手拽着我一手抱着狗蛋就要走。
沈彦还是不知死活地想要上前，却被许翊一声呵斥止住：
「沈彦！」
他语气森然，没有半点面对我时的温柔:「离我妹妹远点。」
说完头也不回地拖着我就走。
车上是久久的沉默，就连一向闹腾的狗蛋都闭着嘴自己玩。
「什么时候？」
许翊不疾不徐地开口，但只有我知道这里面蕴藏着多大的风暴。
许翊是我的双胞胎哥哥，也是……沈彦的好哥们。
当初他俩同在理科班，我在文科班，可以说他见证了我俩爱情的全过程。
当年……若不是我苦苦哀求他，他一定会跑到沈彦面前把他揍一顿，也是从那儿以后，他彻底与沈彦断了联系，用他的话就是:妹妹如手足，兄弟如衣服。
除去偶尔的嘴贱，许翊是个合格的妹控。
我不说话，许翊冷哼一声。
「我警告你许清清，你不许再和沈彦联系，乖乖地带着狗蛋跟我回美国。」
许翊一回家就冲进卧室，拿出我的行李箱一股脑地装东西。
我跟在后面，他放一件我拿一件。
「许清清！」
许翊是真的生气了，他叉着腰努力平复自己的怒火，眉眼尽量温柔。
「狗蛋，你先去客厅玩一会舅舅给你买的游戏机。」
狗蛋懵懵懂懂地看看我俩，随即乖乖地点头出去了。
门被关上，许翊是真忍不住了：
「许清清，你脑子是被驴踢了嘛？你忘了当年的事了嘛？他妈妈根本不可能接受你，他也许知道这件事，但他做什么了嘛？他什么都没……这么多年你自己照顾狗蛋累不累……」
许翊语调并不平静，却字字诛心。
「哥……」
喉咙像被什么情绪堵住，我说不出别的。
「别再跟他纠缠了好不好，哥真的心疼。」许翊上前握住我的肩膀，「跟哥回去，爸爸妈妈都很想你。」
「我……我不想回去……」
「许清清！！」
许翊的温柔一秒破功，怒吼出声。
「哥！我想留在国内，我的事业也在这儿，狗蛋也在这儿习惯了，我喜欢这儿……」
「就你那个事业？我完全可以给你搬过去，你可以在美国继续上你的班。」
「可是……」
「停！」那双与我别无二致的眼睛紧抓着我，「你是舍不得这儿……还是舍不得……沈彦？」
我错开他的审视，兀自低头:「没有……」
「你敢说没有？」
「我……」
不敢。
「既然你想留……那也可以。」许翊拿出手机，「你必须答应我的条件。」
「哥你说！我保证做到！」
「你说的……」
许翊笑的神色不明。
……
7
当天下午，我坐在小区楼下的咖啡厅。
隔壁桌上是全副武装的……许翊。
没错，这厮让我来相亲，美名其曰「有人照顾我和狗蛋他也放心」。
呵呵……指尖第 N 次落下，我拿着包就要走。
他迟到了。
「许清清！」
来人穿着一身价值不菲的深色西装，气喘吁吁地仿佛才飞奔过来。
我站定身子，挑下墨镜。
「嗯？」
……
世界如此渺小。
我没想到，许翊会把他的另一个兄弟介绍给我……
当年许翊、沈彦和隋行，是学校有名的三剑客，而我……哥哥是许翊，男朋友是沈彦，所以号称「三剑客的编外人员」。
沈彦高冷帅气是校草，迷妹众多；我哥风流幽默钱还多，前女友众多；至于隋行嘛……他似乎是三剑客里存在感最低的那个人，仿佛加上他只是为了凑个名字。
但是我知道，他们三个的感情很好，隋行是典型的寒门贵子，家境贫困但温柔坚韧，是三剑客里面学习最好的一个，听说大学毕业后做了律师，也是混得风生水起。
只是……我哥为什么要把他介绍给我……他是想让我把他兄弟们包团嘛？
「你还是和以前一样漂亮……」
他腼腆地笑着，比年少时更多了几分成熟稳重。
「是嘛？我还觉得你更好看了呢……」
我笑着打趣他，果不其然，他的脸染上了一层薄粉。
从前去找沈彦时就总是碰到他，一来二去熟了也就时常和他开玩笑，他脸皮薄又温柔，总是被我惹得说不出话红着脸……后来……后来沈彦不许我再去找他说话了，所以也就渐渐疏远了。
如今再见，他倒是没怎么变。
「我哥……」
我斟酌着开口，隋行却急忙打断我。
「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许翊说……说……」他有些急于解释，额上都布满了薄汗。
「哈哈哈……你不用急，慢慢说。」我被他这副样子逗笑了，给他递上一杯水。
所以许翊没跟隋行说是相亲，只是……好友聚会？实在摸不透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我索性也松了下来，自我哥出国后他们也不怎么联系了，原来的三剑客如今竟都形同陌路了。
「隋行。」
？？！！！
怎么哪儿都有你？
我低下头，心里默念着「看不见我看不见我……」
「许清清。」
呼……
「嗨，好巧。」
我跟沈彦是上辈子一起杀人放火了嘛？怎么哪儿都能碰到！！
「你们怎么在一起？」他狐疑审视的目光越过我看向隋行，满脸写着要个解释。
隋行却并不惊讶，他目光冷然深沉的对视上沈彦。
「我跟清清许久不见，叙叙旧。」
「叙旧？……」
沈彦舌尖顶了一下腮，当年那种桀骜不驯的劲儿上来了。
「怎么？沈警官有何指教嘛？」是许翊。
万万没想到，三剑客时隔多年的重聚竟然是因为我，不知该开心还是难过。
气氛一时间焦灼起来，三个大男人都站了起来，一米八多的几个大个把我围了起来，成了咖啡厅一道亮丽的风景线。
怎么办？……显得我好有本事……
我拉拉许翊的衣服，希望他能冷静冷静。后者低头睨我一眼，随即以眼神封口：
「许翊，你能不能好好说话。」
可以看出沈彦脾气也上来了，面对当年的兄弟，他心情复杂得多。
「好好说话？怎么……我现在说话沈警官都听不懂了？……」
论阴阳怪气我哥排第二，没人当第一。
「许翊……」
「就如你所见，我把我的好兄弟介绍给我的亲妹妹，他们俩正在相亲，沈警官不会连这种事都要管吧。」
从没有任何一刻比现在更想钻地缝。
「相亲？你明知道我和清清……你还做这种事？」
沈彦气急了，连称呼都变了，我有一瞬间的错愕，他好像还是当年那个爱吃醋的少年。
「呵……沈彦你在这演给谁看呢，许清清这个大傻逼嘛？我告诉你，我妹妹单纯，不代表我也傻！」
许翊向前两步，指头顶着沈彦的肩膀一下一下：「我妹妹也是我们家的掌上明珠金枝玉叶，你不珍惜自然有人会珍惜，我们家高攀不上你家，所以拜托你就高抬贵手，放我这个傻妹妹一马。」
许翊话虽谦虚，可动作语气都是满满的咄咄逼人，他一直以为当年他妈找我这件事沈彦知道，所以对他是满腹的怨气，但我明白，沈彦并不知情，因为我了解他，所以我对他是满满的愧疚。
「许翊你这话什么意思，当年难道不是许清清抛弃我嘛？！！」
沈彦脸憋得通红，他从这话里嗅到了丝不一样的味道。
「难道当年的事有……」
「沈彦！」
一直未曾开口的隋行及时吼住沈彦，拽住我的手看向他：「沈彦……你和清清已经是过去式了，你说过的，你从不吃回头草。」
我愣在原地，看着沈彦的目光有迷茫、不可置信、伤心……但我一句话也说不出口，我没有立场质问他。
「清清……」
沈彦想再说些什么，许翊及时上前拉住他，扯着脖子把他往外拖。
「隋行，带我妹走！」
话落手上力道加重，隋行牵着我跑了起来。
身后纠缠的两人渐渐远去，直到坐上了隋行的车我才反应过来，回神后脸上传来冰凉的触感，我覆手一摸。
为什么会哭呢？不是早知道不可能了嘛？
心里想笑，嘴角却怎么都扯不起来。
手边递过来一张纸巾，隋行并没有看我，手别扭地伸过来。
我接过闷声道谢。
车子没有目的地行驶着，我不开口隋行也不说话，一时间陷入寂静。
「是不是很可笑呀……」
「没有。」
没有嘛，爱一个人爱了十年，就是忘不了。
「我明明知道我们不可能了，但真的听到的时候……还是有点伤心。」
隋行默了一会开口，声音有些艰涩：
「这……不怪你，爱一个人，哪有那么容易忘记呢。」
他这话说得飘渺，也许他也有一个爱而不得的人。
后来我们都默契地不再说话，一路无言地到了家。
……
8
狗蛋放暑假了，我索性也休班在家和他玩，只是……这陪玩得着实有点多。
许翊是住在这儿，白天竟也不出去，整天陪我们娘俩宅在家里。
沈彦和隋行也是三天两头地往这儿窜，三人还是不怎么交流，只有许翊和隋行偶尔聊几句，沈彦和他俩谁都不说话。
不过这倒是乐了狗蛋了，从前只有我陪他玩，如今一下子来了三个男人，什么游戏玩具机器人源源不断地送，家里几乎是一刻也不清闲。
「我说……你们仨都不用工作的嘛？天天泡我这儿算怎么回事？」
我嘴里咬着隋行洗的苹果，口齿不清地开口。
家里是做饭洗衣拖地看孩子什么活都被这三人干了，我天天在沙发上瘫着，都快退化了……虽说还挺舒服的。
「怎么？有人伺候你还不好嘛？」许翊斜睨我一眼，手里不停地组着机器人。
「哥你这话就不对了，又不是我求你们来的，我巴不得你们一个两个都赶紧走，我还乐得个清闲……」
「不要不要，我要舅舅和叔叔陪我玩。」
狗蛋撇撇小嘴，率先抗议。
我一个苹果核扔过去，完美地擦过他进到垃圾桶。
「好你个小兔崽子，是不是忘了谁是你的亲娘了，你要是这么喜欢他们，跟着他们去过吧……你娘我还能休息休息。」
我本就是随口一说，没想到这小子却当了真，眼睛一瞬间亮起来。
「真的嘛妈妈？！我会想你的，我想跟沈叔叔一起过……」
我***，你还挑上了。
「怎么？是隋叔叔对你不好嘛……为什么要跟沈叔叔呢？」
隋行一直都温柔，对待狗蛋更是有耐心，只是这小子不太吃这套，一直跟沈彦亲。
「嗯……」狗蛋苦恼地挠挠头，似乎在想一个不伤害隋行的说法，「因为我想让沈叔叔当我爸爸。」
一句话，让四个人沉默。
还是许翊先开口：「不可能。」
他声音冷硬，把手里的玩具往地上一放，明显地风雨欲来。
狗蛋却还不知死活地激情开麦：「为什么不可以舅舅？」
「没有为什么，我说不行就是不行，你再说就不要玩了！」
狗蛋被许翊吓了一跳，小脸皱成一团向我投来求助的目光，但许翊却没有放过他的打算。
「狗蛋我跟你说，谁都可以当你爸爸，就是沈彦不行……并且，等你暑假过完我就带你和妈妈回美国，永远都不会再回来。」
许翊把他的头掰正，企图让他直视这个事实。
只是我们都没料到狗蛋的反应如此之大，不等我开口反驳的这个小崽子就一口咬在许翊禁锢住他的手上，随后「哇」的一声哭出来。
「我不要回去，我讨厌舅舅！」
小身子以前所未有的灵活程度冲出了许翊的怀抱，朝着门口跑去，沈彦刚好那会回来还没来得及关门，狗蛋就趁那个缝钻了出去。
「狗蛋！」
我被这突如其来的动作惊住了，身体下意识地往外追。
他坐了电梯，我们为了快只能跑楼梯，下去时刚好看到他奋力奔跑的背影。
夏天的太阳把路烤地滚烫，没穿鞋的我也顾不得脚底的灼热感，一个劲地往前赶。
「狗蛋，不要跑！」
我了解他，倔脾气一上来是九头牛都拉不回来的，和沈彦一个样。
眼看着他已经跑到了马路上，正好是绿灯，疾驰的汽车看得我心下一惊。
「彭！」
「狗蛋！！！」
耳边一瞬间安静下来，一切感官都被屏蔽掉，脑子里一片空白。
我跌跌撞撞地跪到地上，抱起小家伙肉乎乎的身子：「狗蛋，你不要吓妈妈，你醒醒！！」
车主行人们围成一圈，但我已经看不清人了，只能无助地捂住他出血的腹部。
「清清……别急，救护车要来了……」
是沈彦，他抱住我摇摇欲坠的身子，连同狗蛋一同圈在怀里。
「怎么办沈彦……救救他……」
我嘶哑着声音看向他，仿佛他就是我唯一的救赎。
「清清，你冷静一点……」
沈彦目光哀切，他什么也做不了，对呀……他能做什么呢……
「我冷静不了沈彦！他也是你的儿子！！」
沈彦瞬间怔愣住了，他撑着我的身子在发抖，瞳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红。
他想张口，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救护车终于来了，沈彦从我怀里接过狗蛋跑过去，许翊扶着我的身子一同上了车。
我看着他那么小小的身子躺在救护车的床上，苍白的小脸毫无血色，心痛得仿佛要碎开。
「医生我求求你，求求你救救他，他还这么小……」
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珠子般往外涌，我却毫无知觉地只会重复这几句话，医生安慰地看了我们一眼就进去了。
许翊上前想扶住我，被我一把推开：「都怪你！都怪你！！你走……我不想看见你！！」
我知道他心里也不好受，但我却自私地想要找个宣泄口。
许翊也是一脸懊恼，悔恨地打了自己一巴掌。
手术室的灯一直亮着，我哭得脱了力只能依偎在沈彦怀里，此刻那盏灯就是我的全世界。
……
「医生，我儿子怎么样？」
我第一时间迎上去，死死拽住他的衣服，我大概知道自己此时的样子有多吓人，但凡他下一句不是想要的答案，我都有勇气血溅当场。
「孩子已经没事了，再观察一段时间就行。」
……
「谢谢……谢谢医生。」
我再也支撑不住，两眼一黑晕了过去。
9
再次醒来已经天亮了，窗帘拉着薄薄的一层，洒进来温和的阳光。
心里第一时间就想到狗蛋，我想下床却发现手被人人紧紧握住。
许是感受到我的动作，沈彦揉着眼睛抬起头，下一秒手心传来更紧的禁锢。
「清清……我……」
「狗蛋呢？」
实在没心情听他说别的，我现在只想看看狗蛋。
沈彦明白我的心情也不再多说。「狗蛋没事了你放心，他已经醒了，其实昨天他晕过去应该是被吓得，路口车的速度不快，伤口不深……」
「呵……他不是你养大的，你不心疼……」
我急于找个宣泄口，也不顾及出口的话有多伤人，即便知道他是在安慰我我还是说了。
沈彦停顿一瞬，抿了抿唇，我知道，这是他紧张时的习惯。
「狗蛋……是我们的孩子……你……」他似乎在苦恼斟酌怎么说，我及时给他接上。
「我怎么不告诉你？ 我告诉你有什么用？你能做什么？……」
「我会娶你的，你知道的……这么多年，我从来没有忘记过你……」
他眼尾发红，握着我手心沁出一层薄汗。
我把他的手掰开，声音冷而淡：
「我们已经过去了……你走吧……我想静一静……」
「当年……」
「沈彦！」
我直视着他:「当年离开是我对不起你，如今已经五年了，你应该也放下了吧，即使狗蛋是你的儿子，我也不可能把他给你的，我们……就此别过吧，以后互不打扰……」
我的声音冷静得吓人，但只有我自己知道，这几句话出口有多难。
手背落下一滴滚烫，我有些惊讶地抬头望向他。
沈彦眼底满是红血丝，下巴冒出了一些胡茬，是我从未见过的狼狈。
「许清清……你不能这么对我……」
他好像也说不出别的话，只是用那双好看的桃花眼以一种绝对悲哀的神情看着我。我无法直视他，只得错开视线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你走吧……」
「……我再也不会放手了……」他松开手，目光沉沉，「我们……不死不休……」
身上的力一瞬间卸净，我任由自己陷在柔软的被子里，闭上眼都是沈彦悲切的眉眼。
……
我没想到，她会来找我。
看着这个比以前苍老许多的女人，我说不上来是什么感受。
「有事嘛？」
实在是摆不出什么好脸色，我冷着声音开口。
「你……还好嘛？」
她声音干涩，已然没了当初见我时的盛气凌人，我不知道是什么让这样一个心高气傲的贵妇人如此低声下气地跟我说话。
「我很好，你有事嘛？」
「我……」她有些局促地笑了笑，两只手搓来搓去，「我……想跟你道歉……」
「呵……我还记得当初您说我这种人是不配跟您家攀亲戚的，如今怎么想起来找我道歉了？」
被我如此不留情面地说她也没有丝毫怒色，只是染上了些许羞愧。
「清清……阿姨是真心来跟你道歉的，当年的事是我不对……但这一切都是我的一意孤行，沈彦是绝对不知道的……」她说到这儿有些急迫，眼眶毫无预兆地泛红。
我没有说话，任由她继续。
「当年你离开后沈彦就颓废了，他不出门把自己锁在你们的房子里整日喝酒，后来……他把自己喝到胃出血，差一点就没命了……」她眼泪簌簌地往下落，我犹豫着递上了一张纸巾。
「我跑到医院去看他，我说你难道没了许清清就活不了嘛？！他哭着跟我说对，我活不了！我沈彦没有许清清活不了！！……他想死，真的，那时候我就后悔了……我后悔拆散你们，我想去找你……可是你已经走了……我不敢和沈彦说……我怕他会怪我……」
我看着这个容颜不再的女人，心底说不清是什么感觉，我恨她让我和沈彦分开，但我也恨那个懦弱的自己。
心底复杂得很，我实在说不明白。
病房内只有女人低低的哭声，映着落在床上的那片阴影显得很是悲凉。
……
「所以……这就是你离开我的原因嘛？……」
「沈彦……」
沈彦站在门口，不知道来了多久，他脸上的震惊深深刺痛了我的眼，我低下头不敢对视。
「儿子……是妈妈对不起你，当年是妈妈用许清清父亲去威胁她离开你……妈妈知道错了……」她声泪俱下地阐述着自己的后悔，却在触及沈彦的目光时无助地闪开，「我知道我现在说什么也没用了，这五年你过得有多苦，妈妈的心就有多疼……我整宿整宿地睡不着觉，我后悔……如果我知道你这么爱她，那我一定不会……」
我们都不开口，她自顾自地说完后拿起手包看着我:「清清……真的很抱歉，但我不希望你们再因为这些误会而错过，我以后会自己过，绝不打扰你……但我请求你，再给沈彦一个机会，他真的很爱你……」
从头到尾，她都是一个深爱儿子的母亲。
我无法置喙什么，只得在她乞求的目光中缓缓点了点头。
她也许是笑了，然后出去了。
经久的沉默让我有点吃不消，沈彦却固执地一动不动，他还维持着刚才进门的姿势，那双好看的桃花眼却满是空洞。
……
狗蛋恢复得很快，自从这小子知道沈彦是他爸爸后就直接改口了，因为照顾他这个病号，我们都不与他计较，就连许翊都默许了，还一个劲地买东西弥补他的大外甥。
出院那天他们三个都来了，沈彦这几天沉默得可怕，一对上我的眼睛就移开，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爸爸，你为什么不跟我和妈妈住？妈妈晚上睡觉害怕还要我陪她，你回来了我就可以自己睡了。」
狗蛋眨巴着他的大眼睛，小肚子上蒙着一层白纱布，在沈彦怀里乖巧得很。
此话一出，我们都有点尴尬，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
沈彦想了一会儿摸摸他圆圆的脑袋:「因为爸爸做错事惹妈妈生气了……如果……」
他看看我又转回头去:「如果妈妈肯原谅我的话，那我们就一起住。」
「妈妈……那你快原谅爸爸！！」
狗蛋又拽住我的胳膊，摇来晃去地撒娇。
对上沈彦的目光，我再也说不出拒绝的话。
「咳咳……看你爸爸表现……」
沈彦闻言眼睛霎时亮了起来，一扫这几天的阴霾。
许翊虽说知道了当年的事与沈彦无关，却也对他颇有怨气，阴阳怪气着开口:「狗蛋，好男人有的是，你不用非得抓着这一个当爸爸……舅舅再给你介绍。」
「哼！」狗蛋狠狠地瞅他一眼，「不要！我就要沈叔叔当爸爸！」
「哥！你就别惹他了……」
我斜睨他一眼，许翊不甘心地又转身收拾东西。
隋行始终一言不发，只默默地收衣服，我知道……他有心事。
10
预料之中的，隋行找上了我。
我应约来到餐厅，他坐在窗边沉静安然，一如当初那个温柔坚韧的少年。
「来得挺早呀……」
我放下手包落座，隋行笑着招来侍应生。
「也不能总是迟到。」
反应过来他说的是咖啡厅那次，我调笑着开口：「我都不记得了，大律师记性就是好。」
隋行递过来菜单，修长的手指正给餐巾打结，甚是赏心悦目。
「有些东西……很难忘。」
点好菜气氛一时沉默，不知道该怎么开口的我只能低着头绞手指。
「许清清……」
这不是他第一次叫我名字，却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更珍重。
「你知道嘛？我其实比沈彦更早认识你……也更早喜欢你。」
我有些怔愣地抬头，正对上他略带自嘲深不见底的黑眸。
「我们认识了十年，我也喜欢了你十年，我时常在想，假如当初我更勇敢一点，是不是结局会不一样？会不会现在的我们早已经结婚生子了……甚至当初从许翊口中得知你和沈彦分开，我也卑劣地开心过……」他说到这儿心不在焉地笑了笑，拿起酒杯一饮而尽。
「那时我就在想，也许等我更优秀一点、更好一点、与你更般配一点……我再来找你，也许我们会有更好的缘分……但是，我……我输了，我永远比不上沈彦，事实就是那十年，我从未在你的世界出现过，我从一开始就是个懦夫，十年……一辈子……再也回不去了……」
他一直是个安静内敛的男生，每次见到我会害羞地笑，听我说话时认真专注，逾矩的话和事他都没有做过，我竟丝毫都没有察觉到。
他摘下眼镜，眸色沉沉地看向我，又好像透过我在看向别处。
「如果二十七岁的隋行遇到十七岁的许清清，一定会勇敢地说『我爱你』，但是十七岁的隋行没有勇气，所以』今天我想替十七岁的隋行和你说一句……」
「许清清，十七岁和二十七岁的隋行……很爱你。」
他笑着笑着就哭了，眼泪混着眼角的笑纹流下来，我不知道他释怀了没有，但这么热烈沉重的爱意，我很抱歉给不了任何回应。
隋行站起来戴上眼睛，仿佛刚才的失控只是假象。
他望向我身后：「沈彦，别给我乘虚而入的机会。」
他没再看我，转身离去。
我带着讶异回头，沈彦穿着我当初给他买的卫衣，上面还印着我的手写字：「此狗有主」。
「什么呀……」
眼泪不自觉地流下来，不可否认，我还是爱着这个男人……爱了十年。
他手捧着一束向日葵，是我最爱的花。
「清清，十年了，你是我从一开始就认定的人，也是我此生最不想放手的人，因为种种，我错过了你的五年，也错过了狗蛋的五年……我不想再继续错下去了，不管未来怎样，我都想牵着你的手走下去。」
他单膝下跪，从背后掏出一个戒指盒打开：「这枚戒指我五年前就想给你，虽说它已经迟到了，但我还是想问问你，你愿意再给我个机会嘛？」
眼前的少年是我爱了十年的人，是我甘愿为他生儿育女的人，是我曾以为此生再无可能的人。
幸得命运眷顾，兜兜转转……你还是我的。
「我很荣幸，沈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