顶流弟弟转学到了我的高中。
我和他从荧光灯海的距离变成了前后桌。
我本以为他是天神下凡——
直到他让粉丝辱骂我,害我错过高考。
他说从来没爱过我。
但是后来,他握着我的手哭着求我看他一眼。
1.
刚下飞机,远远一望就能看到梁含月的身姿,他着实比较显眼。
大夏天的,他却戴着墨镜口罩,把自己捂得严严实实,手上举着一个灯牌,上面写着我的名字。
在国外的时候,我和他说得很明白了,让他不要再联系我。
「我和陆薇薇不死不休,你还用美人计是没用的。」
他握着我的手红了眼眶,声音嘶哑:「倘若我是认真的呢?」
我愣了一下,笑了一下后用尖细的指甲掐住了他的脸。
「我不会犯傻第二次。」我还记得高中的时候,他就是用这副楚楚可怜的外表,用温柔的暧昧欺骗我,让我放下警惕,被他打入谷底。
那个时候,我是真的以为大明星天神下凡喜欢上了我。
后来呢,他引导我被网络暴力,被他的粉丝侮辱殴打我。
在教学楼的阴影处,他面容阴冷,拍着我的脸嘲笑。
「你真的以为我喜欢你啊?照照镜子好吗,你算什么玩意?
「玩玩你,还当真了。蠢货。」
我才知道,因为我挡了别人的路,他就是要给喜欢的人出气。
那个人是梁含月最爱的姐姐,梁含月的青梅——陆薇薇。
我想到了以前的事情,轻轻推开了凑过来的梁含月。
脸上不自觉地表现出了厌恶之情,我本来以为在国外已经能做到喜怒不形于色了。
梁含月明显被我伤到了,他愣了下,漂亮的猫眼里闪过一丝受伤,然后轻轻放开了拉着我书包带的手。
「不要在机场拉拉扯扯,回国了你就去找陆薇薇,不要烦我。」
「我不找她,我就找你。」他赌气般地说着,紧跟在我后面。
梁含月就是这样,任性又天真,三年来,我们都在成长,只有他留在了原地。
2.
我以前是那么崇拜梁含月的。
我从小就开始给家里做家务了,小学三年级后,家里的饭就是我做了,被油溅伤后用凉水冲,养母看到了也只会骂我笨手笨脚。
我没有自己的屋子,拉个帘睡在客厅,每天放学回来就要洗中午的碗和做晚饭。
养母对我并不太好,我无数次都怀疑自己不是他们的亲生女儿。
不然别的小朋友都可以在妈妈的怀抱里撒娇吃汉堡包,而我却只能站在凳子上洗碗。
晚上饿得睡不着觉,偷偷啃了一口茄子又被一顿毒打。
养母不给我钱,她对我上学的事情也并不在意,我是那么贫穷。
初中的时候,我做值日捡别人不用的笔,又害怕别人说我,就把笔壳扔了,留下笔芯。我只有一件校服褂子,洗洗穿了整整三年。
就是这样,我依然考全班第一。
认识梁含月就是在这个时期,我被养母打后跑到了家门口旁边的理发店外。
理发店外就播放了梁含月的歌曲《向阳》。
他声音悠扬清新,电视里又漂亮得不像话,浅棕色的头发,明亮的桃花眼,让他像是引领别人走向光的精灵少年。
我渐渐开始搜索他的消息。
他和我一样大,却已经很厉害了,自己作曲作词,歌曲经常登顶第一。
梁含月在网上的发言也一直开朗谦逊,还经常做慈善,他的善良和努力都感染了我。
我向往光,想成为光。
班里很多同学都是他的粉丝,那天做值日,我捡到了一个他的小卡片。
我像是做贼一样偷偷地放在了自己的裤兜里。
在无数个孤立无援的艰难的岁月,我都在深夜里拿出卡片,对着卡片里的他说话。
我小心翼翼地擦拭着我的光。
后来,光突然短暂地照耀到了我。
梁含月突然转学到了我所在的一中,成为了我的后桌。
我和他的距离从千千万万一下子变得触手可及。
3.
他刚来的时候,他谁都不理,却唯独和我说了话,他坐在我的桌子后面。
他笑起来露出两颗小虎牙,恶作剧一样拿圆珠笔捅下我的后背。我浑身顿时变得很僵硬,我甚至连完整的话都无法说出口。
我的偶像,我喜欢了很多年的人,我铅笔袋里卡片里的人,他在叫我。
「喂,你叫行星吧,借我看看你的笔记。」
我递过笔记的时候脑子都是一片空白。
班里所有的人都在看我和他,因为所有人都知道,梁含月是顶流大明星。
他怎么会来读一中,不是有更好的学校吗。
大家都很疑惑,一下课,梁含月插着兜去厕所了,他很轻松地绕开了堵他的同学。
于是同学们都冲过来问我。
「梁含月坐你后面啊,帮我要个签名啊,求求你了。」
「梁含月皮肤怎么样啊,他真帅啊,我天,我想转班。」
我磕磕巴巴地努力回答她们的问题,又骄傲地挺起胸膛给她们安利我的偶像。
梁含月可厉害啦,他和我们一样大,但是他出了好多专辑了,还开过演唱会。
他努力又聪明,入坑不亏哦!
现在想想,我都想扯自己两个大嘴巴子。
因为借笔记的事情,梁含月好像离我近一些了。
我像是偷到了谷子窃喜的小老鼠,每天都幸福得不得了。
梁含月来学校的次数不多,但是他来了就一定会借我的笔记走,他说为了方便要了我的联系方式。
我没有手机,连 qq 号都是在学校微机室申请的。
为了能看下他的朋友圈,我放假期间疯狂去打工,买了一个最便宜的几百块钱的手机。
拿到新手机的那一刻,我跑到理发店门口蹭网,期望他给我说一句话。
登录 qq 的那一刻,粉红泡泡充斥了整个世界。
我听到我心跳如擂鼓。
「笔记写得很清楚啊,大学霸。
「谢谢你的笔记,我杀青后会请你喝奶茶的。」
红点一个个冒出来,我数了好几遍,梁含月给我发了 12 条消息,共有 365 个字。
看我那个时候多傻啊,傻得天真,他不过是送了一杯奶茶,说过几句话,我就天真地信任了他。
我啪嗒啪嗒敲着字急切地回应他,我给他说了好多好多关于学习的事情,我只能说这个。
所以后来,他把聊天记录放在网上后,他的粉丝都笑我。
「看这女的急得都快摆在台面上了,谁想听你讲书啊,又不是没老师。」
「上赶着贴得太明显了,笑死。」
4.
我和梁含月一直保持着若有若无的联系,我越来越对他有好感,他是那么地温和,聪明,只是看笔记就能考很好的成绩。
他也那么地清晰,似乎我一伸出手就可以碰到他。
我记得很清楚,在晚自习突然断电的那一刻,他拽住了我的马尾辫,突然起身凑到我的颈边。
温热的气息喷在我的脖颈上,撩拨了我的心窝。
「你要不要来看我的演唱会啊,大学霸。」
在他还回来的笔记里,放着他的演唱会门票。
他演唱会那天,我本来想去看的,但是因为我要做很多的家务,没有去成。
我激烈地反抗了,我还一直求养母让我去看。
但是换来的只是养母拽着我的头发扇我的脸。
「你以为你是大小姐啊,还看演唱会。你在家擦吸油烟机,擦完了拖地。」
我听说,梁含月在演唱会上演唱了一首新歌,他刚写的。
他叫这首歌为《初恋》。
他说这首歌是为了献给一个女孩,他送了票给她。
我多傻啊,我那个时候竟然以为那个女孩是我。
我来不来根本不重要,他给我的票也是随手找的看台票,而 VIP 是给陆薇薇留的。
那天陆薇薇也没有去。
第二天上学,我肿着脸,梁含月问我怎么了,我说自己摔倒了。
笨拙又漏洞百出的借口,他也没有看出来,只是含笑说:「要小心啊。我唱得好听吗?」
我胡乱地点头说好听,那个时候我都没有发现。
他根本不知道我没去。
5.
后来梁含月小心翼翼地在课上递给了我一张纸条。
纸条上说他觉得我特别好,又文静又老实,他说娱乐圈很污浊黑暗,我像是他的光一样。
梁含月说他喜欢我。
可是他却不敢确定我的心意。
如果我也对他有好感,就把纸条还给他证明给他看,如果讨厌他,就撕掉扔垃圾桶。
我握着那张沉甸甸的纸条,心里好像在放一场盛大灿烂的烟花秀,我把纸条匆忙地还给了梁含月。
梁含月眸子里漾起柔光,在外面阳光的照耀下,里面映出一个脸颊滚烫的,小心翼翼,晕乎乎的我。
为了向梁含月证明我喜欢他,我给他写了一封长长的情书。
这封情书把我打入了地狱。
这封情书被放在了他的社交平台,也放在了学校的展览处。
他虽然没有写名字,但是细心的人能够扒出来,因为里面写了很多关于我的很详细的事情,也有很多关于他的生活。
梁含月说收到情书很困扰,他希望粉丝多看作品,少看他本人。
同学们扒出来是我后,我的日子就变得更加难过了。
以前学校是我的避风港,在学校里我可以安静学习,通过优秀的成绩获得了同学们的尊重和安宁的日子。
可是现在一切都天翻地覆地变化了。
我的桌子里被塞了烂树根和垃圾,有人在我的桌子上刻下了侮辱的话。
我不再打开手机,因为手机里收到了上千条辱骂的消息和评论。
「你怎么可以喜欢梁含月啊,他是我们大家的月亮,你算是什么东西啊。」
「你怎么不去照照镜子,长得这么丑,请勿 call 弟弟。」
开始有各种说认识我的同学在贴吧,在微博上造我的谣。
有人说我是卖的,说我高一就在学校的微机室里勾搭人。谣言很离谱,传的人多了就是真的了。
梁含月的粉丝们为了惩罚我不知羞耻,她们找到了我现实所在的学校。
晚上放学后,我去厕所洗手时,很多不认识的同学把我包围住。
一个鸡蛋猛地砸在了我的头上,鸡蛋立刻破碎掉,浓稠的蛋液从我的头发上滴落下来。
两个,三个,四个,在女厕所里,我数不清了。
我只记得那天我蹲在地上,手抱住头,我没有哭也没有求饶。
我等着她们的鸡蛋砸完。我鼻腔里已经满是腥味。
我的冷静激怒了她们,我知道她们其实也不一定是一中的学生,可能是借校服混进来专门报仇的。
所以她们下手也无所畏惧。
厕所里正经八倍的学生已经躲出去了。
她们说让我道歉,拍视频保证再也不骚扰梁含月了。
闪光灯下,我盯着满头的蛋液,红肿着脸说。「我再也不敢骚扰梁含月了,对不起。」
6.
那些粉丝们走后,我从女厕所出来,放学后的学校也悄无声息。
在楼梯的转角处,我撞上了梁含月。
自从他发了那条微博后我就再也没有联系到他,他仿佛消失一样,让我承受着来自他粉丝的侮辱。
我被 P 了遗照,被换头在血腥视频里,甚至他的粉丝中有的说要来我家教我做人。
我每天都惴惴不安、怀着恐惧在客厅入眠,甚至害怕得把手机卡都扔掉,怕被人找到。
我质问过梁含月无数次,我甚至还幻想着梁含月解释清楚。
今天,他终于出现在了我的面前,看到了浑身鸡蛋液,狼狈的,肮脏的我。
他没有心疼,没有惊讶,仿佛意料之中,含笑看我。
荧幕里那张精致如玉的面容里却带着狠毒的恶意。
我捡掉头发丝旁边的蛋液,我问他:「为什么?」
为什么,难道不是你说的喜欢我吗,难道不是你找我要情书证明我的真诚吗。
为什么现在变成了我骚扰你了。
梁含月面容阴冷,他把玩着手里的打火机,凑到我旁边拽起我的一根沾满蛋液的发丝。
火苗吞噬了我的一根头发,他说。
「我就是骗你,你还真信啊。
「你也不照照镜子,你算什么东西,我能看上你?」
他的手轻轻拍了拍我的脸笑着说:「记住,陆行星,你永远都是飞不上枝头的鸡,别想着和姐姐抢东西。」
我和谁抢东西了?姐姐是谁?
心脏像是被一只大手猛地攥出,被挤压得鲜血淋漓,愤怒,恐惧,憎恨席卷了我的全身。
这就是我喜欢了五年的人吗?这就是我一直想成为的光吗?
在如此艰难的岁月里,我明明那么努力与生活和解。可是因为梁含月,我的生活就轻而易举变得更加糟糕,糟糕到我几乎要承受不住了。
我每天晚上都在被子里颤抖,我甚至恐惧来到学校,面对四面八方的污言秽语,面对别人鄙夷的眼神。
我怕被人打,所以一直都憋着不敢去厕所,甚至为了不去厕所,我一天都不喝水,嘴唇干裂。
我做错了什么?为什么梁含月要这样骗我。
我看着居高临下的梁含月,我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他可以站在我面前笑,然后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打发我走。
我深吸一口气,努力挺直背,我说:「梁含月,是我错了,我一直以为你是光,现在我才知道,你是污浊的泥潭,我不害怕你整我,我高考后一定会离开这里。」
他愣了下,然后无所谓地耸了耸肩膀:「最好是这样,我看见你都觉得恶心。」
我把那张藏了五年的卡片扔在了地上。
7.
我本来是想通过高考离开,去新的地方,偏僻一点,远一点都没关系。
我本来打算得可好了。
高考前夕,梁含月却再次打电话叫我过去。
我不理会他,我被他害得那么惨。
梁含月在电话里说:「我会帮你解释清楚一切。」
他让我去他的私人工作室。
等我见到他的时候,他身边站着一个女孩,穿着淡蓝色的裙子,温柔漂亮如明月。
女孩就是陆薇薇。
梁含月正在对那个女孩撒娇,他用我从未见过的温柔目光注视着陆薇薇。
「姐姐,你看我做得不错吧,我找到她了。
「那么姐姐,你要怎么奖励我呢。」
陆薇薇踮起脚尖摸了摸梁含月的头,梁含月像是得到奖励的小狗,那双漂亮的桃花眼上挑,露出慵懒的满足。
可是当梁含月转过头来,他的表情就瞬间变得冷漠,他漫不经心地说。
「陆行星,我给你一百万,把你送出国,你不用去高考了。
「也当作我给你的补偿吧。
「我只有一个要求,你永远不要回国。」
梁含月审视着我的脸,他提出了他的条件。
我从小贫穷,从未见过一百万,我死死地捏住了裤子,抬起头仰望着梁含月。
梁含月已经开始打开钱包找银行卡了,他认为我不会拒绝。
我是底层人养出来的小家子气的厂妹,怎么能拒绝呢。
可是他看错我了,我需要钱,也需要离开学校,可是我绝不会接受他的补偿。
我被人打的时候,被骂的时候,他却把这一切都看得云淡风轻,用高姿态提出补偿,似乎所有的一切都可以用金钱抹平。
那我五年的感情呢,那我每天夜晚咬住嘴唇,擦拭自己身上的伤口,这些都可以用金钱来补偿吗。
年少时候的仰望如今却变成了撕心裂肺的痛苦。
我不能接受,因为我永远不会原谅,甚至他的补偿也没有任何歉意的心理。
我拒绝了梁含月,梁含月有些惊讶,陆薇薇也歪过头来看我,眼神有些不安。
梁含月安抚地拍了拍陆薇薇的肩膀后笑着说:「你不要钱,也不出国,你到底想怎么样?你不要不识好歹。我们可以走着瞧。」
那个时候我还有几分不服气,我想,走着瞧就走着瞧,我成绩可好了,到时候一定上个好大学。
后来我才知道,我的拒绝给我带来了多大的伤害。
我走的时候,梁含月的保镖突然叫住了我,他们从我的裤兜里搜出了录音笔,梁含月眯着眼睛像是猫一样优雅。
「这种小伎俩我见多了。」
8.
高考前晚上十二点,养母没有回家,只给我打了电话,让我去安乡路接她。
我骑着自行车去那里找她,那是一个棚户区,夜晚几乎没有什么人。
小巷边停着一辆黑色的面包车。
我骑自行车路过的时候,面包车里突然跳下几个戴着墨镜的男人,他们把我钳制住拖上了面包车。
我不知道车开了多久,我被堵住了嘴,戴上了黑色的眼罩。
后来我就躺在了肮脏的废弃工厂里。
那些人使劲踩我的头,把我踩晕了过去。
我被他们从二楼扔了下去。
当我再次醒来的时候,我知道,今天就是高考的第一天。
当同学在考场打开笔帽的那一刻。
我浑身伤痕,衣衫不整从地上爬起来,哆嗦哆嗦用双手系好校服上的纽扣。
棚户区没有监控,黑色面包车没有车牌。
甚至连我的妈妈都对警察冷笑着说:「我们家这个不是老实孩子,谁知道她说的真的假的,没准是自己出去造的。」
抓不到犯罪嫌疑人,我所有的理想毁于一旦。
养母轻描淡写地说:「过几天你就进厂子吧,也给家里赚点钱。」
我怔怔地看着养母,我的脑子一片空白。
身上的伤痕还没有好,她就迫不及待地让我去上班赚钱,天下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母亲。
她没有问我那天夜晚发生了什么,没有问我痛不痛。
我用绝望的眼神看着所谓的妈妈,她躲开了我的眼神,嘴里嘀咕道。
「看什么看,死丫头,天生的贱命。」
那个时候,我还不知道她为什么这样对待我,我以为她是我亲生的妈妈。
后来我才知道,她的亲女儿,她的宝贝闺女是陆薇薇。
她打从一开始就知道我不是她亲生的了。
我把自己关在屋子两天两夜后。
我终于彻底死心。
我知道没有人站在我这边,我是个被世界遗忘抛弃的小孩。
我以后没有家了,我自己就是家。
9.
后来,我进厂打工了。
陆家找到我的时候,我正在流水线上工作,双腿站得肿胀不堪。
前两天,我被机子压断了大拇指。
厂子里赔了我一千块钱,大拇指却永久地失去了。
陆妈妈看到我后,哭得梨花带雨。
我怔怔地看着眼前含着泪水的女人。
她穿着精致的修身鱼尾裙,戴着晶莹剔透的玉镯,俯下身子就抱住了我。
「行星,我是妈妈啊。」
她说我是陆家的亲生女儿,说是我被抱错了。说以后一定会好好照顾我,好好弥补我。
陆薇薇站在妈妈的身边,她努力压制着脸上的不安,凑过来轻轻拍妈妈的肩膀说。
「妈妈别哭了,妹妹这不是回来了吗,我会照顾好她的。」
陆妈妈感动地轻轻拍了一下陆薇薇的手。
本来想诉说无数苦难的我忽然沉默了。
陆薇薇应该是认识梁含月的,两个人看起来关系也很好,我如果这个时候说出来,陆薇薇可能会阻止我。
而且我也不能信任陆妈妈。
我留在了陆家,我像是被投入新环境的老鼠,我蛰伏,我观察。
陆妈妈看着我残疾的手掌,她眼泪啪嗒啪嗒地掉在了我的手掌上。她问我怎么弄的,我轻描淡写地说是在工厂打工受伤了。
在工厂打工一年,我看了很多人情世故,脱离学校后,我也不复曾经的天真懵懂,开始观察这个世界,常常思考。
我刚去的时候,厂里的年轻小伙子会勾搭我,组长会欺负我,我就沉默寡言地面对,跟了一个在厂子里多年的老人学习。
后来那个老人教我怎么给组长示好,教我怎么在那些人里周旋,我已经懂了很多。
陆妈妈问了我手掌我就明白了,陆家并没有调查我。
陆家不知道我被梁含月整的事情,不知道陆薇薇的事情,而陆薇薇的不安眼神,更证明了我的猜想。
现在还不是撕破脸的机会。
陆妈妈带我参观了陆家的别墅,她还高兴地给我介绍了一个个装饰,话里话外虽然是想我,却没有一句离开陆薇薇。
「这是薇薇青年演讲的奖,我让薇薇教你。」
「这是薇薇自创的个人品牌,她现在已经开始经营公司了,到时候你可要跟着薇薇好好学啊。」
「薇薇知道你回来了,特意给你选择了这个卧室,她啊听说你喜欢梁含月,你看这是惊喜。」卧室门被缓缓推开,卧室的书桌上摆满了梁含月的专辑,墙壁上贴着梁含月亲笔签名的海报。
我倒吸了一口凉气后,露出了惊喜又感动的神情。
「谢谢薇薇姐姐,我特别喜欢梁含月,以前太苦了,每当我被养母打了后,我都会听他的音乐,给我一些安慰。」
陆薇薇明显被我膈应了一下,她刚要说些什么,就被陆妈妈接过。
「你养母还总是打你吗?我可怜的宝贝,妈妈不在你身边让你被欺负了,妈妈给你报仇,以后谁也别想欺负你。」陆妈妈连忙拉住我的手,她语气愤怒,动作却温柔地擦去我眼睛里的泪珠。
从刚进陆家,我就没有哭过,一直给陆妈妈一种坚强的形象,当她说会保护我的时候,我才掉了泪珠。
眼泪很珍贵,不能乱流。
这份眼泪也灼伤了陆妈,她抱紧了我,不停地跟我发誓以后会怎么补偿我。
我依恋地靠在了陆妈妈的身边,眼睛却瞥向了陆薇薇。
陆薇薇脸上已经快挂不住笑意了。
她明白我的眼神,那写满了挑衅。
10.
我在陆家待了一周,怯生生的女孩被当作心肝一样疼爱,陆妈妈把所有的一切都捧在我面前。
这一个星期,我摸透了陆家的情况。
陆爸爸身体不好,所以早早就开始培养陆薇薇了,陆薇薇一直掌握着陆家的股份,现在在公司股东之间也颇有名望。
陆薇薇看似好意让我去公司学东西,但是如今公司是陆薇薇的大本营,我天降过去,什么也不懂,除了败坏我的名声外,没有任何好处。
所以,我必须离开陆家,我必须要迅速地成长起来,从陆薇薇手中夺回我失去的一切。
我做出了我的选择。
陆薇薇在饭桌上再次言笑晏晏地提出:「让妹妹跟着我去公司吧,我可以带着她学习。以后陆家还得靠妹妹呢。」
这句话说得很漂亮,既可以表忠心,自己对陆家无心,也可以体现陆薇薇的善良温和。
陆爸爸沉下了脸,因为身体不好,他的面容也露出了颓态,但转过头看向我的时候,却依然温柔带着愧疚。
「行星肯定不能从基层干,直接让她跟着薇薇学吧。」陆妈妈却很赞同。
我红了眼眶,泪水盈盈:「谢谢爸爸妈妈,谢谢姐姐为我着想,可是我现在什么都不会,去了公司就从高层做起,那不是丢了陆家的名声吗,我还没有高中毕业证呢。」
陆爸爸也是这么想的,他有些责怪地看着陆薇薇。
自从我回来后,陆爸爸和陆妈妈对陆薇薇的容忍就很低,她们就算再喜欢陆薇薇,看到受伤的我,她们也忍不住会有几分愤怒。
我的亲生女儿过得这么惨,你凭什么过得这么好啊。
要不是不想让陆家丢人,要不是给了你股份,早就让你走了。
陆妈妈最先沉不住气了,她不耐地说道:「薇薇,行星说得确实对,你着急什么让她进公司呢,薇薇还是个小孩子呢。」
陆薇薇谨慎敏感,她脸色一白,尴尬地说:「是啊,是我想岔了。」
我及时搭话:「姐姐肯定是为了我好,不过爸爸妈妈,我想先去国外留学,等我在国外学成毕业后,再回家也不迟。」
陆爸爸展出笑颜道:「我也是这么打算的,行星,我已经找了好几家学校了。」
在陆家的安排下,我选择了留学,在国内,陆薇薇的手很长,我比不过她。但是到了国外,陆薇薇的手就没那么长了,我也抓紧时间努力学习,积蓄实力。
11.
在国外的第一年,我不知道躲过了多少次危险。有长得非常英俊的异国少年,或者本国的少爷说要和我谈恋爱的,还有一些看起来很友善的女孩要来和我交朋友。
我通通都不理会,一门心思读书,并且抓紧机会创业。
因为从小的生存环境,我总是很小心翼翼,在没有摸清的情况下,我绝不投入一分钱。
正是这份小心翼翼让我规避了一些诈骗我的项目,我选择了把我所有的钱投入到了一个叫嘉年科技的公司。
这个公司虽然是起步阶段,但是我却看到了这个公司所做的互联网社群是国内前所未有的形态,我第一次选择了风险。但是还好,在未来的几十年,我都没有输。
在这种谨慎下,我却只犯了一个错误,就是这个错误,让我和梁含月拉扯不清。
如果我知道未来梁含月如此纠缠,我绝不会去见那个客户。
这个客户性格古怪,并不喜欢在高档餐厅,谈单的地点是酒吧包厢。
而不幸的是,服务生给我下了药。
当我浑身滚烫的时候,我就知道,我必须要走。
我提起包,笑着匆匆结束了这次谈单,客户要送我,我摆了摆手,我无法信任这个客户,我不知道是他还是陆薇薇的手笔。
只要走出酒吧,我可以自己开车回到社区。但是好巧不巧,在酒吧的红色长廊里,我撞见了一个我恨的人。
看到他的第一眼,我几乎要把嘴唇咬出了血。
梁含月。
好久没见他了,他依然是少年的模样,头发染成了蓝黑色,戴着紫色的耳钉,那双琥珀色的似猫的瞳孔看人仿佛带着钩子。
他看到我了,愣了一下,很快就认出了我。
自从我回了陆家后,他可能也想找我麻烦,但是因为我在陆家不过一周就出来留学了,他没有找到我。
现在看到我了,他自然不会放过我。
我急切地拎包想走,却被他猛地扣住了手腕。
「好久不见,陆行星。」
他眉毛一挑,可爱的面容里却透着无尽的邪恶。
他拽住我的手,却突然摸到了我残缺的手掌。
他愣了一下,像是被烫到一样甩开了我的手。
「这是怎么回事,你的手?」
「去工厂打工被压断了,这样的结果你满意吗?」我冷笑地说完,努力推开他,却浑身更加无力。
梁含月张了张嘴,问我:「你不是高考去别处读大学了吗?怎么会去厂子里打工?」
「你在装什么,难道不是你找人在高考前把我抓进废弃的工厂里,找人……」最后几个字我实在说不出口,我不再多说,继续往前走着。
梁含月却说:「我只是欺负你,又没找人阻止你高考。」他说完后,又似乎觉得自己干吗要解释,又语气恶劣,「反正你考上大学对我也造不成什么影响,就算现在你回到陆家了,想和我对抗,你还差得远呢。」
我不想理他,药劲越来越大,我爆发了前所未有的力气推开他。
梁含月似乎看出了我的不对,他说:「你脸好红。」
「你被下药了?」娱乐圈的他对这些阴私事情再了解不过,当我药效发作明显时,他便看了出来。
我脑子晕涨涨的,只想赶紧开车回家,也不回应他的话,就努力跑出了酒店。坐上车后我忍住身体的酥麻,向着社区的方向开去。
我却完全没注意到。
我身后跟着一辆黑色的雷克萨斯。
12.
我自己独居的是一套小别墅,投资嘉年科技后为了省钱,选择的这个地方是刚开发的,人还比较少。陆薇薇也没有查出来我的住所。
安保系统做得很好,加上我有枪,倒是也不怎么害怕。
但是下车后,我猛地意识到了,我身后有人。
那个人影突然蹿了出来,我几乎要骂脏话了。
梁含月穿着一身休闲装,慵懒肆意地插着兜走到我面前,把头上的鸭舌帽抬起来。
「你他妈有病,大晚上跟踪别人回家。」
我拿出了手机就要报警。
梁含月却走过来抢走我的手机,他把玩着,嘴角带着恶作剧的笑容。
「你被下药了,我看看你有没有男人。」
「滚蛋。」我有些暴躁地看着他,往日的沉稳和安静都消失殆尽。
我脑子飞速地转着弯,手机没有了,我力气没他大,只有别墅区有枪,我该怎么让他走。
「你喜欢的是陆薇薇,你不该纠缠我,而且我为了躲避陆薇薇已经选择出国留学了,这样还不够吗?」我挤出几滴眼泪看着他。
梁含月从不在乎我哭,他就是恶劣地想看我下药后涨红的脸,鬓发全乱,狼狈的模样。
「我就想看看,那个知名的埃塞克冰山美人到底怎么办。」
埃塞克工商学院就是我留学的地方,他一直知道,他调查了我。
我瞬间明白了,我一下子就变了脸。
「你到底想怎么样。」
我知道我现在的样子有点傻,我努力让自己的气场变得冷硬强大,但是在药效下,我像是狐假虎威,有点可怜。
梁含月说:「我见过你的演讲,我当时在国外拍综艺,在广场,你应该是为了完成什么任务,梳着马尾辫。当时好多人都给你鼓掌,鸽子都飞起来在你身边环绕。」
「我就想知道,那个曾经被我欺负到泥潭的小姑娘,能走到何处。」他插着兜,歪着头看我,眼神带着审视。
「我会掐断你的,我不能让你阻止姐姐。」梁含月快速补充道,他似乎为自己的跟踪找了个完美的借口,然后又快速地强调了一遍。
「傻 X。」我再也忍不住努力,向着他的裤裆使劲踢了一脚。
他似乎看出了我的恶意,倒是动作敏捷地躲开了,被我踢中了小腿,却不见他露出疼的表情。
我踢完他后转身就要走,他似乎有些生气,猛地从身后抱住了我的腰。
我们都愣住了。
他又快速地松开了他的手臂,面色肉眼可见地涨红。
刚才片刻的拥抱,更加刺激了我的药效。
我突然上了头,我想。
「去他妈的,陆薇薇你搞我,我睡你阵营的弟弟。
「咱们谁都别想好过。」
我带着恶劣地一下子拽住了他脖子上的项链,使劲一扯,他下意识地低下头来。
我吻住了他。
他有几次想推开我,可是我不让,我怀着一股愤怒,加上药效的加持,我几乎报复般地咬着他。
后来他就不推了,他的琥珀眸子半阖着,也有几分迷醉。
我记得这个夏夜,后来很多次,梁含月都拿这个夏夜威胁我。
往日高傲的少年,他哭得桃花眼红肿,他跳着,跺着脚又骂又喊,像个被抛弃的泼妇。
「是你先招惹的我,你是我的第一个女人。
「你为什么不要我,你应该对我负责。」
那个夏夜,周围的树木影影绰绰,梁含月像是初尝情爱的少年,他胡乱又没有章法地吻我。
推搡着打开了小别墅的大门,进入了我的卧室。
酒味混杂着他身上的小苍兰的味道,给整个潮湿的夏夜都增添了缠绵和醉意。
13.
一夜宿醉后醒来,梁含月被我欺负得有些惨。
他身上还有几道被我指甲掐出的瘀青,见我看他,他有些恼怒地把被子盖住头想逃避。
「你真不要脸。」他声音刻意拔高,意在让我愧疚。
我冷笑一声,把被子猛地扯开,他慌忙去捂自己。
「谁不要脸,谁口口声声地说喜欢姐姐,我当你爱情多纯真呢,现在在我家。
「昨晚我被下药了,你被下了吗?你一个男的真的推不开我吗,小心思都写在脸上了,恶心又肮脏。」
我一语戳破他的心思,他脸上闪过尴尬难堪的表情,但是他又努力撑起一副嚣张的模样。
「你嫌我恶心肮脏,你为什么碰我。
「你还喜欢我。」他仿佛断定了一番,脸上竟然露出了梦幻般的表情。
我冷笑一声打断了他不切实际的幻想。
「我就是想恶心陆薇薇,顺便留下你私生活混乱的证据。
「洁身自好的国民弟弟,粉丝都觉得你单纯天真,谁能想到你昨天晚上的样子呢?」
梁含月脸一白,他死死地攥住我的被子,骨节之间都几乎发白,可见他的用力。
「大明星,你多少钱?你叫得那么好听,我给你加钱。」我故意嘲讽他。
他明亮的琥珀色的眼眸一点点地陷入死寂,他的脸色逐渐黯淡,但是他是光彩的大明星,何尝如此过。
梁含月就撑着自己的倔强,他嗓音有些低哑。
「我不在乎你怎么说,反正也是你一开始喜欢我的,是你欺负了我。
「错的都是你。」他像是得了什么结论,结结巴巴地说着什么,然后胡乱地套上自己的衣服,跌跌撞撞地离开我的屋子。
我的眼神仿佛是看什么肮脏的垃圾一样,他不敢看我的眼睛,匆忙又手足无措。
在他的手碰到门把手的那一刻,我忽然叫住了他。
他怔了一下,然后扭过头看我,刘海下的眼眸一点点被点亮。
「梁含月,你别再来打扰我,不然,我会让这段视频毁了你的职业生涯,我倒是没什么怕的。」我把玩着手上的红宝石手链,冷冷地看梁含月。
他眼里的光瞬间被熄灭了。
14.
我本以为梁含月再不会找我,但是命运还是把我们绑在了一起。
国外有一些「组织」策划了一场暴乱,地点就是我所在的城市。
街道上响彻人们的哭喊声,枪声和爆炸声。
在所有人都逃窜的时候,我很不幸,刚刚购物出来就撞了匪徒。
在这里,一个穿着精致的东亚面孔,自然也是掉入狼群的小羊,当他们快步向我跑过来,我甩掉手上的购物袋,疯了一样逃走。
虽然人群中有很多和我逃窜的人,但是他们却像是锁定我一样,执着地追着我。
我踢掉了高跟鞋,用尽所有的力气逃跑。
内心像是打鼓一样跳个不停,我不会还没报仇就今天命丧这群匪徒手中吧。
在我胡思乱想几乎要大骂世道不公的时候,一只手却把我拽到了转角处,猛地捂住了我的嘴。
我抬起头,只看到了戴着口罩和鸭舌帽的男人。
但是那双琥珀色的眸子,我怎么也忘不掉。
「跟我走。」
我跟着梁含月转过几条小路,他带我拐进一栋大厦。
「你现在回不了家了,外面很乱,我在这里有房子。」
形势比人强,我虽然不喜他,但是这种情况,我还是选择了跟他一起走。
因为外面动乱的原因,我在梁含月家里住了一周。
刚住进来的时候,我心中恨他,但是又被救了,尴尬让我不想说话。
我知道高考那件事情不是他做的。
我虽然出国了,但是联系着曾经的高中同学。因为我脾气好,经常给他们讲题,有几个男生对我有好感,但是很模糊。
我一直让他给我调查曾经的事情。
养母为何从小对我如此的恶劣?高考前夜,是养母把我骗了出去,难道养母早就和陆薇薇联系在一起了吗?
我联系这些同学帮我查消息,并付给他们一些金钱。
果然让我得知了,当初根本不是抱错了。护士是养母的表姐,是被恶意换了。
我得知消息的时候,几乎克制不住地冷笑。
我从小到大一直想,为什么别人的妈妈那么温柔,我的妈妈却对我如此冷漠。
原来如此。
我沉思的时候,突然感觉有些不适,一低头,我看到梁含月的头顶。
他头顶上有个旋,看起来有些可爱。他垂着头给我放拖鞋。
「你脚上有伤,应该是刚才你没穿鞋跑路的原因,我这有点药,我给你放旁边了。」
我忽然起了恶意的心思,我把脚往他脸上一伸,说。
「那你给我抹药吧。」
梁含月愣了下,他的脸瞬间涨得通红,有些恼怒地看着我。
「不抹算了。」我作势要收回去。
他的手扣住了我的脚踝。
我说:「梁含月,要是你的粉丝知道你这样对我,肯定又要骂我了。」
他抬起头,有些别扭道:「不会的。」
在梁含月家住了几天,吃穿他全包了,穿他的衣服,他做饭给我吃。
我从小就会做饭,可是我现在不想干。
谁说女孩子就必须要贤惠,要温柔,我就是要让梁含月伺候我。就当小小地报复一下他曾经对我做的事情。
我看得出来,梁含月对我的态度大变。
当我感觉到梁含月对我若有若无的情愫后,我决定利用他。虽然扳倒陆薇薇,他可有可无,但是每一颗棋子我都不会放过。
陆薇薇也不在乎梁含月,现在陆薇薇正着急给自己选未婚夫呢,她的目标应该是同姓梁的那位将近三十岁的单身家主。
毕竟只有那位手里的权势才能助她成为真正的陆家千金。
留学的这段时间,梁含月偶尔会来看我,我也象征性地和他吃过几顿饭,梁含月自以为我原谅了他。
他在某种程度上很天真,也可能是被经纪人保护得太好了,梁含月脸上常常带着挣扎。
他既觉得这样对不起陆薇薇,毕竟以前陆薇薇曾经救过年幼的他一次,但是他又控制不住想向我靠近。
你们不知道梁含月有多可笑,他竟然想当中间人让我和陆薇薇和好。
他可爱精致的面容上带着羞涩,有些不好意思地对我说。
「你是我的第一个女人,我得对你负责任。我知道你还介意我和薇姐姐的事情,我以前是把她当姐姐一样崇拜的,因为她救过我。」
他一边说着,一边用白嫩的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自己的衣服。
「陆薇薇当初让你来整我,你现在多少能明白点吧。」我冷笑了一声,把陆薇薇做的那些肮脏事情都摊在了他的面前,包括高考前夜的事情。
那天晚上,我被人殴打,从楼上扔了下来。
如果不是那天其中有个人捡到了我的学生牌,有些心软了。
制止了别人脱我的衣服,恐怕后面会遭遇我无法想象的肮脏事情。
梁含月越听脸色越发白,他想象中的欺负人,也不过是逗弄一下别人的感情,或者让自己的粉丝骂他,他从来没想过要上升到这么残酷。
知道这些事情后,梁含月躲了我一个月,再见到他的时候,他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
他低着头小心翼翼地对我说了声「对不起」,然后又快速地补充了一句。
「我站在你这边。」
15.
留学结束后,我要回国了,我深知这次回国是一场硬仗要打。
梁含月在国内刚拍完戏就去机场接我。
虽然我们在国外的时候有几段露水情缘,但是我并没有想过接受他。
我只是未料到他如此黏人。
留学这段时间,他推掉了很多通告,甚至他的经纪人都给我打电话求我。
「陆小姐,麻烦你给月月说一声,让他去接电视剧吧,他现在只听你的。」
我低头瞥了下跪趴在我膝盖上假寐的梁含月。
「这个电视剧要拍三十集,我就不能总是飞伦敦找你了。」他看起来像是委屈的小狗狗,琥珀色的眼眸里也罩了一层湿气。
「接。」我只说了一个字,他有些烦躁,揉了下自己的头发,接过电话没好气地对着经纪人说。
「我接行了吧,不要再打电话啦!」
放下电话后,眼睛里又亮闪闪地看着我。
白嫩的小脸里写满了求表扬。
回国后,我不再有时间联系梁含月,因为我现在的正事是夺权。
我知道陆薇薇这几年在干吗,她在陆家的公司里发展自己的亲信,然后又建立了另一家属于她自己的公司,偷偷拉着客户。
我是天降到公司的,我并没有直接去基层,而是直接去了公司的管理层。
虽然爸爸是站在我这里的,但是陆家那些其他的亲戚,倒是更认陆薇薇呢。
在第一次股东大会上,那些亲戚就给了我一个难堪。
陆家是做汽车的,我对新能源汽车的前景十分看好,当我提出这个发展方向的时候,有个四十多岁的男人直接站出来顶撞我。
他面色不虞,质问我:「现在市场上还没有其他大型企业做,未来发展是未知的,充满风险的,你在国外学的那些书本知识不要带过来。如果是陆薇薇,她绝不会下这样的决策。」
陆薇薇抿着嘴唇笑了下说:「我们今年销售量最高的 c5 系车走的是高配置路线,虽然耗油,但是驱动型强,外形霸气,这才是市场的主需。」
「薇薇说得对啊,我不建议改变路线,现在经济形势不好,要求稳才可以。」
「什么都不懂,一上来就说,陆家交到你手里,我看我们都要完蛋。」
这些人没有一些遮掩,对我态度恶劣。
我冷漠地看着他们在那边反对,陆薇薇的气焰更加嚣张的时候,我把文件使劲往桌子上一拍,眼神扫向那几个说我声音最大的股东。
陆家的外房亲戚,当初陆爸爸把他们拉起来赚钱,就是让他们来反对亲生女儿的吗?
我冷笑了一声,那些人突然安静了下来。
我点了下手中的笔,屏幕上突然出示了密密麻麻的数据。
「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
「你们知道国家在前三个月出行了一个政策吗?扶持新能源汽车,这个政策下来代表着我们能获得更多的宣传机会和扶持资金。
「这三年来,新能源汽车的需求是持续增长的,二线以下市场需求不断增加,第一年是 32%,第二年就是 50%。现在不下场做新能源,等别人把市场瓜分干净再做吗?
「我也不逼你们,你们自己决定,我有信心这将给陆家开创一个新局面,如果你们不愿意和我做,那么我就融资。」
我斩钉截铁地说道,话音刚落,只看到下面那些股东们脸色青白交接,有些股东有些跃跃欲试。
三年内,我一直在搜集资料,我和嘉年科技的发展方向就是这个。
我眯着眼睛看向那些股东们,会议安静得可怕,陆薇薇脸色发白,她根本不知道怎么反驳我。
她这几年来,一直想着如何掏空公司,转移产业链到自己的公司里,根本没想过公司的发展。
毕竟她知道,自己在陆家可能作妖不了多久了。
我看着那些还有疑问的股东,嘴角浅浅地勾起。
「我在国外的时候,已经谈成了一家新能源电池建设基地的合作了,我是做好了完全的准备才提出的。」
「你需要什么?」坐在主位的陆爸爸,从始至终都没有说话,这些年来,他身体越来越不好,他咳嗽了两声,但是面容依然严肃威严。
只是望着我的目光充满柔和。
「人,钱,和工厂支配权。」
「我同意行星的决定,其他人呢。」陆爸爸点了点头,看向其他的股东,其他的股东顿时明白了这是陆爸爸给我站场了。
他们本来以为陆爸爸身体不好,没了后会把公司交给陆薇薇,陆薇薇也是这么骗他们的。
没想到,是我这个半路出来的陆行星更受宠。
他们顿感被骗,一时间看向陆薇薇的眼神都有些不善起来。
陆薇薇是假千金的消息,我还没有放出去呢,这个不着急。
因为我打算,等我把公司管好后,我再放出消息,顺理成章地把她赶下台。
不出手则已,一出手我就会让她应接不暇。
16.当第一批新能源汽车上市后,销量很好,尤其是下沉市场。陆家的亲戚们也终于认可了我。
陆薇薇阻挠过很多次,比如买流量抹黑能源车。但是由于新能源车是国家推动发展,所以刚下场抹黑就被叫走喝茶了。
我知道陆薇薇最近在疯狂挖员工和资源想迁到自己背后的公司,我和陆爸爸都没有阻止,正好趁着这段时间把管理层重新洗牌。
当然,为了打垮陆薇薇的公司,我设了一个陷阱。
我表现出了对一个合作客户的在意,因为前段时间的决策正确,陆薇薇一直在盯着我,我做什么她就做什么。
我对一个客户越殷勤,陆薇薇就在背后说我的坏话,她要以她自己的公司谈下这个合作。
说来有趣,陆薇薇很聪明地不做汽车,她后面的公司,做的是车的内饰,她现在一边拿着陆家的客户往外面卖,一边做着自己的品牌。
而正巧,那个客户就是另一家汽车厂商,陆薇薇以为她挖走那个客户会对我们陆家造成巨大的伤害。
其实,那个客户是最难搞的,陆薇薇她以为她挖走的是财神爷,其实是一匹饿狼。
那个厂商也做内饰。
他盯上了陆薇薇的小公司。
在我们双方打压上,陆薇薇很快就应接不暇,她的公司股票一降再降。
她为公司的事情焦头烂额,甚至想利用陆家千金去融资。
她特意打扮精致,去了和陆家交好的几个集团。
「张总,我需要你的投资,你完全不用担心你的钱会打水漂。我以陆家大小姐的身份保证,只需要建立了相应的产业链,公司马上就会给你回报三倍的利益。」
陆薇薇说起话来不急不缓,笑得温温柔柔。这是她一贯的招数,让别人能够信服于她。
我站在张总门外,笑而不语地继续听着她大谈发展未来。
张总轻笑一声说:「你的实力我早就知道,你不是早就接手陆家了吗?你接手陆家那么多年,也没有提出什么新的发展方向,一直守成,倒是不如你妹妹呢。」
张总旁边的秘书点了点头,小声道:「陆大小姐是陆家的接班人,陆爸爸一直很欣赏她,在她还小的时候,就转让给了她大部分股份。
「陆家那个小小姐,据说都没有参加过高考,在国外不过是去镀金了,所谓的决策也是学的国外的,现在在公司也没什么作用了。」
我知道张总那个秘书,他前天和陆薇薇一起吃过饭。
张总听了后沉默了片刻。
我推开了门。
「这么巧,陆薇薇也在啊。」
「我觉得妹妹多少也叫我一个姐姐,让张总见笑了,她比较小孩子气。」陆薇薇站起来还是笑着的。
商场里用小孩子气给人定型,就是想让这个人退出商场,陆薇薇不遗余力地抹黑我。
「我哪里来的姐姐啊?陆家不就是我一个女儿吗,有人想鸠占凤巢可惜德不配位啊。而且我是来和张总谈生意的,张总如果打算想和薇薇小姐谈的话,不妨先打开手机,看一下今天的新闻。」
我笑眯眯地打开了新闻。
《二十年前的悬案,被抱错的孩子是蓄意谋之》。
《狸猫换太子:保姆为让自己女儿过上好日子,故意换走了富豪的孩子》。我早就知道养母和陆薇薇勾结了,所以这个事情我决定今天爆在媒体上。
一边是即将倒闭的公司,一边是压倒性的舆论。
我要打陆薇薇,我就要她永远翻不了身,我就要下注所有棋子,绝不给她留下任何余地。
17.
在新闻的攻势下,陆妈妈矜持又克制不住仇恨地对陆薇薇说。
「你的东西我已经找搬家公司给你放在外面了,除了你自己买的外,所有陆家给你买的珠宝衣服全部收回了,可惜你那个养母也姓陆,不然我恨不得让你的名字也改了。」
陆薇薇的眼泪瞬间出来了,她还想扮可怜说:「妈妈,这么多年了,我早就认为你是我妈妈了。」
「我不是你妈妈,你妈妈啊……」陆妈妈勾起唇角,眼睛里划过恶毒,「你的亲妈蹲监狱呢,我们陆家不会放过她的。」
「我女儿受了多少苦,我会让你和你妈全部奉还。」
陆妈妈的手指猛地掐住了陆薇薇的手腕,尖细的指甲用力极深,陆薇薇的手腕上瞬间就见了瘀青。
「你做的那些事情,我会一点点报应在你身上。」我走到陆薇薇耳边冷笑道。
陆薇薇一怔,她脸上划过不甘的神情,随后又似乎想起来什么,脸上挂出了那副自在的笑意。
「没关系啊,你们以为我还想在陆家待吗,陆家马上就要倒闭了啊。
「我把陆家大部分的股份都低价卖给了陆家的竞争对手了。
「以后也不知道是不是叫陆家了,没准叫陈家呢。」
「陈家啊,你恐怕不知道陈家欠我一个人情,那是我安排出来诈你手中股份的。」我笑眯眯地看着脸上瞬间苍白的陆薇薇,我把手指抵在了陆薇薇的唇上。
「你输了,你占据了这么多年优异的条件和资源,你还是输给了从小挨打,没有参加高考的我。
「陆薇薇,你不得不承认,你没我聪明,无论你怎么装温柔,装优雅,可是你不聪明。」
我每说一句话,陆薇薇的脸就白上一分,她一直逃避着这个答案。
她就是陆家的女儿,她本来就应该当陆家的女儿。
我的养母是真的狠,她爱自己的女儿,爱到怕出意外,一直不联系。直到陆薇薇闹着玩一样做了一次亲子鉴定。
她调查到我的时候,她才发现她慌了。
我的成绩太好了,我在学校的人缘也不错,甚至她故意找梁含月网络暴力我,我的成绩也没有下降,我也没有受到太多影响。
心志坚定,脑子灵活,陆薇薇害怕了。
她想把我打到泥里,可惜让我爬了出来。
她最终还是要承认她和我的差距,不在于从小到大的资源堆积,而在于人与人之间不可逾越的鸿沟——能力。
我再也没有看她一眼,我觉得她翻不出什么浪花了。
但是她还是翻出来了。
18.
在我打击陆薇薇后,陆薇薇很快就经历了破产,被强制还款,为了躲避债主四处逃窜的生活。
梁含月都知道我的动作,他没有阻止我。
但是他脑子不好用,梁含月是个坏又坏不彻底,好又不算好的人,他甚至有些愚蠢。
他偷着给陆薇薇送钱。
陆薇薇见到梁含月的时候特别激动,她都快忘了这个底牌了。
梁含月虽然没什么权势,但是手里有的钱,只要梁含月投资她,她就可以东山再起。
陆薇薇握着梁含月的手,抓得紧紧的,双眼里都克制不住地贪婪和索取。
「弟弟,你会帮助我的吧,你忘了小时候你摔进水池里是谁把你救出来了吗。」
梁含月不知道我在旁边乔装偷看,他还是尴尬地抽出手来。
「陆薇薇,以后你不要这么亲热地叫我了,我们就当没认识过吧。我知道你需要钱,我可以给你三千万。」
「梁含月,你是不是也嫌弃我不是陆家真千金了?你以前整天在我旁边撒娇,难道你和他们一样都是踩高捧低?」陆薇薇一听,瞬间变了脸色。
梁含月脸一白,他嘟囔道:「我就是看在你对我的救命之恩上才给你钱的,我不是踩高捧低,是因为我现在喜欢的人是陆行星,我不能跟你纠缠了。」
「以前都是我不懂事,现在我可以给你钱,只希望你别再找陆行星麻烦了。」梁含月言辞诚恳。
陆薇薇冷笑一声,她瞥了一眼梁含月说:「你喜欢陆行星?你忘了你以前怎么整她的了?陆行星这个人啊,很记仇的。你们这辈子都不可能的。」
本来梁含月还好声好气地和陆薇薇商量,但是他突然翻了脸。
他猛地站起来,琥珀色的眼眸里冰冷如深潭,因为愤怒,他甚至气得胸口有些微微起伏。
「我们有可能的。」他言语极快地反驳,随后又像是再给自己强调一番,一字一句地对着陆薇薇说。
「我们有可能的。」
「我不给你钱了。」梁含月有些不高兴,他皱着眉头,居高临下地看着陆薇薇。
「行了行了,我知道了,你们有可能,我需要一个亿。只要给我一个亿,我就不会再和陆行星作对,我去外地东山再起。还有那段陆行星挨打的视频,我也会删了。」
陆薇薇知道梁含月的性子,一旦认准了什么,就谁说也不听。
她敷衍了两句,她不是来和梁含月吵嘴的,而是来要钱的。
梁含月满意地点了点头,他掏出支票就要给陆薇薇写。骨节分明的手抓紧了笔,还不忘抬头对着梁含月再强调一遍。
「我喜欢陆行星,她没有拒绝我,我们有可能的。」
陆薇薇催促道:「快点快点。」
我再也看不下去了,快步走了过去,夺过了梁含月的支票。
「梁含月,你忘记我说过什么了,我说我和陆薇薇是仇人,你竟然还给她钱。」
「她说她拿了钱就走,而且也不会把当初伤害你的视频曝光。」梁含月看到我脸色的不虞,他急切地给我解释,深怕我误会。
「我根本不在乎视频,不就是挨了顿打吗。我不可能因为这个给陆薇薇翻身的机会。」我冷眼看着梁含月,我把支票又放回到他手上。
「你要和我作对吗,梁含月?」
话音刚落,他立刻像是支票烫手一样赶紧撕碎,站得直直给我表忠心。
「我不会再和你作对了,我永远不会。」
少年急不可耐地解释,雪白的脸颊因为情绪的起伏起了红晕。
陆薇薇气得浑身发抖,因为这不是我第一次坏她好事了。
她咬着牙抬头,一双眼眸里射出恶毒的光芒。
「陆行星,你逼我走投无路,你也不会好过的。」
「那我等着你。」我抬起眼眸,向陆薇薇点了点下巴。
19.
回去后,我有些沉默,梁含月一直围在我身边解释。镜头前那个腼腆甚至看起来有些冷的少年,此时喋喋不休地阐述他的心路历程。
「我就是,我就是不想让她曝光视频,发到网上后,我怕别人笑话你,骂你。我没有对她旧情复燃。
「不是,我对她都没有爱情,我就是一直把她当姐姐尊重。她对你做了那么多恶毒的坏事,我不会原谅她的。」
梁含月的眼睛一直黏在我的脸上,小心翼翼观察我的脸色。
我打断了他的话。
「我也恶毒,我比她还恶毒,我对她赶尽杀绝,我让她的公司破产,我把养母送进了监狱受罪,我接下来打算把陆薇薇也送进去,我这么恶毒,你也不要缠着我了。」
少年的眼神一暗,他想抓住我的手腕,但是又不敢抓,只能尴尬地举起手又怯怯地放下。
「我不觉得你恶毒,我觉得你怎样都好。你对她们那样,是因为她们都对不起你,你这样做是理所当然。」
梁含月大声道,他鼓起胸膛,比我都理直气壮。
我斜了他一眼,冷声道:「梁含月,以后我们还是不要联系了。」
「为什么?」我话还没说完,他赶紧截住了话头问我。一双手克制不住地抓住了我的衣角。
「我要订婚了。」我抛出了重磅炸弹。
梁含月本来虚握着我的衣角,却骤然抓紧,他的脸色惨白,抬起头来一双眼眸如鬼火。
「为什么……我们不是男女朋友吗,我们在一起睡了那么多次,你不是应该和我在一起吗?」
「在国外学习很无聊,当时有些压力,想起以前你做的事情,就拿你宣泄一下。」我含蓄道。
「不可以,你不可以只是玩玩,当初是你招惹我的,你要负责到底。」他几乎像是小孩子一样发起了脾气,一双眼眶瞬间蓄满了泪水。
在他的世界里,从小被当作粉丝宠爱,被媒体惯着的弟弟,他只需要闹一闹,哭一哭,就可以得到一切。
「你必须对我负责。」像是说服我一样,他语气坚决,握着我的衣角再不撒手。
「梁含月,我不可能嫁给你,你只是一个明星,说得难听的,你就一个戏子。」我故意戳他的心窝子,说话也控制不住变得刻薄恶毒。
「我现在是陆家的总裁,我的婚姻一定是联姻。嫁给你我有什么好处?被你的粉丝们黑吗?说实话,你现在岁数也大了,就是为了美貌,我也不会选择你了。」我轻轻掰开他握着我衣服的手。
我说完他年纪大,他立刻摸了摸自己的眼角,确定没有纹后,委屈地看着我。
因为掉了眼泪,他的眼眸湿润,看我的眼神,像是摇摇欲坠的病人在最后一刻抓住了光。
无论我怎么掐他的手,掰他的手指,他就是不松手。
嘴里还是不断重复着:「你不能这样,你骗我。」
我冷笑地用手抬起他的下巴,直视他黑漆漆的眼眸。
「骗感情这件事情,一开始不是你教给我的吗?」
一句话落地,他瞬间像是被大雨打落的花儿,甚至都不敢抬头看我的眼睛。
我松开了他的下巴,他也松开了我的衣角。
我说:「梁含月,就此别过,我们两清。」
20.
梁含月并没有和我两清。
他的巡回演唱会的第一站在陕西,他苦苦哀求我去他的演唱会,他说给我写了一个专辑的情歌。
那首《初恋》他连版权都急慌慌地卖出去,再也没唱过一次,甚至希望那首歌没出现在他的世界里。
他一转曾经青涩甜蜜的风格,每首歌都给我的感觉就是压抑,痛苦,崩溃。
就像是他本人一样。
他像是一个破碎的玻璃瓶子,外表看起来那么精致,可是摇晃一下,能听到里面碎渣相撞的清脆声音。
梁含月一直求我,他甚至说:「你就来一次,我再也不纠缠你了好不好。」
我最终还是同意了,我坐在了 VIP 的位置,这是我曾经想也不敢想的位置。
他曾经是我的偶像,我是那么地想参加他的演唱会,哪怕坐在最外边都没有关系。
如今却是梁含月哭着求着我才来。
当梁含月出场的时候,我听到了震耳欲聋的尖叫声,荧光棒在昏暗的体育场内摇成了大片光海。
梁含月今天的确是非常惊艳的,一改曾经的清纯校园风。
他穿着一身黑色的丝绸衬衫,上面坠着水滴状的蓝宝石,反射着舞台上璀璨的灯光。衬衫的纽扣却一直解到了底,露出来了白得近乎清透的肌肤以及线条优美的腹肌。
妖惑的面容在光影的交界处。
他没有笑,看着我的方向,含着泪水,一首一首地唱着他写的歌。
我的表情从始至终就是冷漠,甚至还有些嘲讽。
唱到第三首的时候,他的声音似乎都要碎了,声线开始变抖。
在捶打人心的电音中,我听到了一声抽泣。
这是一次演出失误,可是也就在这一刻。
会场的气氛在这一刻达到了巅峰。
所有观众发出了震耳欲聋的尖叫声,甚至还有抽泣声。
「妈妈爱你,月月别哭。」
「姐姐一直陪着你,月月!」
「星海随流,随月而动!」
说实话,在那一刻,我是有点吓到的。
「对不起大家,我今天没有控制住情绪,因为我有一个特别喜欢的人,她就在现场,我求了她很久她才来。
「也许大家可能接受不了我有了爱人,但是我必须要说,甚至以后我不能唱歌了,我也要说。
「我爱她,我愿意一直等她,哪怕她不理我,不愿意看我也没关系。」
梁含月说着说着有些哽咽,他紧紧地握着话筒,手白皙修长,骨节分明。
露天的体育场,突然刮起了风。
那天晚上,似乎连风都偏爱他,把他的衣角两边吹得扬起,他整个人像是夜月的精灵展开了纯黑的翅膀。
像是初尝爱意,但是又因爱堕落的暗夜精灵。
那一刻不是没有悸动的,闪闪发亮的大明星,漂亮得不似凡人的他站在舞台上,站在荧光海前,诉说着对我的爱意。
但是很快,我就冷静下来。
我旁边的女生哭得泣不成声:「谁啊,月月喜欢谁?我一定要杀了她。
「呜呜呜,月月值得更好的人,比如我。」
我站了起来,向着人群外走去,这场演唱会没有听的必要了。
梁含月的路是他自己走的,以后也只是他自己走。
我不会陪他。
可是走到外面的时候,我突然感觉到了不对劲。
一个戴着鸭舌帽,穿着严实的女人向我撞来。
我赶紧躲开,那女人却不依不饶地追着我。
她手一直插在兜里,兜里鼓鼓囊囊的,像是装了什么。
我猜出她要对我不利,我赶紧往回跑,在 VIP 座位旁边就有几个保安。
那个女人却像是无所畏惧一样对我紧追不舍,我也终于看清了,是近乎癫狂的陆薇薇。
她像是一只恶狗,眼里冒着狠毒的火焰,死死地锁定我的位置。
她离我越来越近,速度也越来越快,甚至周边人抱怨骂她,她都不在乎。
我想起她的那句话:「陆行星,你不给我留活路,大不了大家都别活。」
当陆薇薇离我越来越近的时候,我也终于看清了她手上的液体,黑色瓶子装着。
当那瓶液体立刻要泼向我的时候,一个身影猛地挡在了我的面前。
伴随着嘶的一声,我似乎都听到了皮肉被烫的声音,随后场内爆发了剧烈的尖叫声。
梁含月不知道什么时候从舞台上下来了,他挡在我的前面,半跪着,一双手捂住了自己的脸。
「月月被人泼硫酸了。」周边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句,我赶紧站起来去看梁含月。
他却死死地挡住他的脸。
一双手怎么可能挡得住,在他露出的缝隙,我看到了他的脸被硫酸烫的一处皮开肉绽。
我踉跄了一下,浑身发软,几乎都站不起来。
陆薇薇已经被保安控制住了,手上的硫酸瓶也随即掉落滚在了地上。
啪嗒啪嗒的滚动声在已经乱了的体育场声音并不明显。
但是却敲碎了我好不容易缝补好的心。
21.
梁含月中度烧伤,面部烧伤教重,脸部的三分之一都被烧伤了,因为伤到了喉咙,他这辈子都可能不能当明星了。
在医院治疗的期间,陆薇薇被抓了起来,因故意伤人罪判刑。我花了一些钱,让监狱的人好好「关照」她,我当初怎么挨打的,她就要全部受回来。
网上大片都是对陆薇薇的咒骂,有些极端的粉丝甚至跑到了监狱去闹。
可是无论她们怎么叫骂哭泣,梁含月已经再也不能站在舞台上了。
他一直在医院抢救,我去看过他一次,他一直背对着我不让我看他的脸。
我在医院外的窗口里看到他换药的时候,绷带黏在了还未长好的肉上面,粉色的肉上渗出了血水,他疼得咬住了嘴唇。
我问他:「你何必救我啊,我马上就要订婚了,这个是反悔不了的。」
「我没想那么多,就是不想让你受伤。」他背着我,声音很轻,听不出什么后悔。
他那么娇气的一个人,那么怕疼,却没有在我面前哭过一次了。
他只是,不让我看他而已。
「你想要什么?」我站在病床前问他。
他从背后推出了一张小小的卡片。
「我想要你带着它,不要再扔了它了,拜托了。」他的语气很轻,带着化不开的哀愁。
那张卡片就是我高中时候藏了好久的他的塑封卡片,卡片里的他睫毛浓密,皮肤白皙,笑得露出牙齿,像是夏日里最绚丽的花。
现在的他背对着我,背后瘦得骨头都明显了,他从始至终都不敢看我一眼。
他像是秋叶里摇摇欲坠的树叶,似乎马上就要凋谢到了泥土里。
我知道梁含月的意思,他希望,我能记住曾经那个耀眼的他,哪怕我不爱他都没有关系。
我走出病房后,找他的经纪人安排好了解约,后续所有的拍摄他都没办法参加了,因为意外的原因,他倒也不需要赔多少钱。他的经纪人是个很好的人,为他也安排好了退圈后的路,可以做个作词家或者作曲家。
我在鹿鸣山脚下给他买了个别墅,那里山清水秀,方便他创作,我让经纪人记得转给他。
经纪人握着我的手,她想恨我,又不知道怎么说。
明明已经四十多岁了,那个雷厉风行的女人还是掉了泪。
「梁含月还小的时候,我就带着他了,他从五岁就没有爸妈了,我就像他妈一样照顾他。他渴望家庭,所以给自己找了个姐姐。
「那个姐姐心术也不正,他希望姐姐能照顾他,他还为了那个姐姐做了很多事,但是还是没有得到关心和亲情。
「后来遇到了你,他知道你也不能给他家庭,可是他就是执迷不悟。你当时不是找人融资要往公司里投钱吗,有一个叫天使的投资商,那就是他,他把自己所有的存款都拿出来支持你了。
「梁含月从不喝酒,那天晚上,他却喝了很多酒,他抱着我一直哭,他说他错了,他伤害了爱的人,他问我怎么弥补。我送他去医院洗胃,他手里一直紧紧地握着一个东西。」
「是什么?」我问道。
「一个笔记本。」经纪人凭借着回忆描述道。
「字迹很漂亮,高中物理的笔记。封面画了一颗星星和一个月亮,它们牵着手。」
一瞬间,我的心像是被猛地捶了一下。
那是我的笔记本,我不喜欢写名字,笔记本封面都会画一个星星。
月亮,应该是后面梁含月自己加上的。
我从未和他牵过手,他只能在画里小心翼翼地牵上手。
22.
订婚推迟几个月,还是要办的,我的意志坚定,谁也没办法阻止。
我会带陆家走得更远更好。
在我宣布订婚的那一天,梁含月的经纪人突然给我打了个电话。
「你能联系到梁含月吗,他电话关机了。」
经纪人在电话那头哭得撕心裂肺:「求你了,你就当我求你了,陆行星,我手里还有个明星,他现在势头很猛,我让他给你代言,你去找找梁含月,只有你能找到他了。」
我挂断了电话,看着自己身上穿着的长裙、高跟鞋。
去他妈的,我踢掉了高跟鞋,双手提起裙摆向着外面跑去。
走出礼堂的那一刻,几只鸽子突然像是被惊到一样猛地飞向了天空。
我开着车一路冲向了鹿鸣山脚的别墅,他只可能在那里了。
指纹锁认我,我打开锁,在偌大的别墅里搜寻着他的身影。
卧室的地上散落着许多杂志,都是同一本,那年我上了商业杂志的封面。
床上有些凌乱,在他的枕边压着一个笔记本。
因为长期地翻阅,边都有些毛躁了,甚至上面还有泪痕。
这都是主人在这里生活的痕迹。
我冲向了浴室,打开浴室门的那一刻,我的心跳都慢了半拍。
梁含月躺在浴缸里,手腕上一道伤口,艳丽的血迹顺着他的手腕下来,滴到了浸透他身体的水里,把清澈的水染成了浅红色,点出一个个红晕。
怎么几个月瘦成了这样,瘦得我都能抱起他来了。
他的脸上因为被烫伤留下了丑陋的疤痕,半张脸都皱皱巴巴着,另半张脸却绝美精致。
他闭着眼睛,我看到了地上的安眠药瓶。
我把他背到了车上,一路驶向了医院。
在我穿着礼裙在奢华的礼堂宣布订婚的时候,他一个人在浴缸里割了腕。
梁含月啊梁含月,这个名字在我的胸口绕了几圈,我气得使劲打了一下方向盘,力气大得我都不可思议。
他在医院里抢救的时候,他的经纪人过来。因为着急,那个平时矜持严谨的经纪人鬓发都散乱了,她走到我面前,先感谢了我。
「这孩子,就是想不开。当时出院,我还带他去上了一次香,当时他跪在蒲团上,把自己的额头磕得青紫,我以为他想开了。
「这孩子,真是给你添麻烦了陆总。」经纪人向我伸出了手。
我没有握她的手,我死死地盯着那个四十多岁,江湖人称金牌的经纪人,我一字一句地问她。
「你真的不知道他在鹿鸣山别墅吗?他还没割腕的时候,你就立刻给我打了电话吧。」
「陆总,你说什么呢,我怎么听不懂啊。」经纪人的面容一滞,然后她挤出了一个尴尬的笑容。
「金牌经纪人,都是聪明人,也不用说暗话了。」我虽然嘴角挂笑,但是笑意却无法到达我的心底。
经纪人正襟危坐,她笑着把鬓角的发丝别在了耳后。
「梁含月做不出来,他不想向你再乞怜了,他是真的想死。但是我不会让他死的,这么多年,我一手带他,他就像是我的儿子一样。
「你把别墅买好后,指纹锁和密码我就没让梁含月改过。不过,如果陆总真的不愿意见他,我就是做再多,你今天也不会去找他的对吗。」经纪人轻笑一声。
「你就当我这个可怜的老妈子经纪人,最后为不成器的孩子做一点事情吧,如果今天不成,以后就再也不会成了。」
当死亡都无法打动我的时候,那以后就再也没有什么能打动我了。
经纪人的眼里闪过一丝担忧,虽然很快,但是被我捕捉到了。
「我会取消订婚。」我冷笑了一声打断了经纪人的话。
经纪人笑了一下,她指了指我的胸口,我披上了一个西装外套。
在西装外套的胸口兜里插着一张卡片,露出了一个小角。
我一直习惯性地放在我外套的胸口处。
她指过来的时候,我偏过了头不再看她的眼睛。
经纪人捂着嘴轻笑说:「那是离心口最近的位置。」
23.
梁含月醒来的时候,我站在病房外面,听到他和经纪人抱怨。
「干吗救我,我不想活了,连死都要管我吗。」
「我怕你后悔死,因为你爱的人就在外面。」经纪人懒懒地回应道。
「陆行星!」声音突然被拔高,梁含月似乎下意识地说出了这个名字。
随后他赶紧捂住了嘴,我推开了病房,他又猛地缩进被子里,拿被子挡住了脸。
「送你过来的时候,都看完了。不用挡了。」我语气有些恶劣道。
他有些幽怨地看了我一眼,那双桃花眼没被烫伤,琥珀色的眼眸亮得像是碎金都落入。
我们相视了一会儿,都不知道说什么,病房里一时很沉默。
「我走了。」半晌我冷冷地开口道。
「别走。」他赶紧说道,随后他又意识到了自己现在的卑微处境。
「陆行星,我知道你恨我,你不爱我,你也看不上我了。我现在什么都没有了,也不漂亮了,但是我现在很有钱,你联姻就是需要钱吧,我把所有的钱都给你。
「我以后还能写歌写曲赚钱,我都给你,陆行星。
「我什么都不要,我就想待在你身边,你不理我都没关系,你就把我当个小猫小狗一样在你身边行吗?」
梁含月像是鼓起很大的勇气,他的语速很快,也很怕我拒绝,他挡住半边脸,用半张没被烫伤的,精致的脸看着我。
他的神情有紧张,有哀求。
我的沉默,让那神情也渐渐暗淡下来,隐隐有些绝望了。
「也许你不想要这么丑的狗。」他像是找好了借口,把被子彻底盖住了自己的脸。
「对不起,又麻烦你了,我会出国的,以后吴姐也找不到你了,你不用怕被麻烦。」
就是死,他也会死得远远的,不再给我添麻烦了。
我依然沉默,经纪人的眼神也直直地看向我,她也有些沮丧,她用了很多手段,但是有些东西,错过就是错过,再也回不来了。
有些事情,是求而不得的。
经纪人明白,我也明白,而梁含月也终于明白了。
他已经不是那个任性的孩子了。
经纪人笑着把我送出了病房,她的笑容礼貌又疏远。
走出病房的那一刻,我突然按住了经纪人打算关的病房门。
我对着病房里淡淡地说道。
「梁含月,和我订婚的是张家,因为中途跑出来,他们家生了很大的气,需要很多钱来赔。那笔钱你来赔吧。」
后来,圈子里的人都知道。
陆总终身未婚,身后却总是跟着一个戴着墨镜口罩的男人。
他们见过男人给陆总穿鞋,动作小心地握住陆总的脚踝。
见过男人来公司给陆总送饭,四菜一汤都放在昂贵的保温盒里,声音嘶哑地嘱咐陆总。
也见过男人偷偷站在厕所里抹泪,手里还握着陆总和娱乐圈小鲜肉传绯闻的杂志。
那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
是一个卑微到骨子里,甘愿当狗的人。
–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