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乎盐选会员精选文章我被挂在了学校的表白墙上。
看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我正在和秦征讲电话，他在那边慢悠悠地说着什么，语气淡然，仿佛无关紧要。我靠在懒人沙发里摆弄着笔记本电脑，无意中点开了那个帖子。
【周二中午 iOS 区王者局的键盘侠典韦，我是牵着你的占星明世隐，请问，我的奶是有毒吗你跑那么快干什么？】
只看文字描述我就觉得不太对劲儿，稍微坐直身体往下划拉了一下滚轮，仅有的那点儿侥幸瞬间粉碎。
我看到了我自己的游戏主页：头像是迅哥儿的表情包，ID 是【学医不如养猹】。
「草！」
忍不住骂了句脏话，手机那边瞬间安静下来，我赶紧拍了拍嘴，小心翼翼地喊了声，「秦征？」
「你在打游戏？」
本来懒洋洋的声音此时变得冷硬瘆人。
「对灯发誓，绝对没有！」
我义正词严地开口，语气严肃且理直气壮，毕竟我是在刷校内论坛。
「那我刚才和你说什么呢？」
「你说晚上去 Hi-Fun 轰趴吃饭唱歌，给你哥们儿过生日。」
我毫不犹豫地回答。
见我确实有认真听他讲话，秦征的声音又恢复了一贯的绵软慵懒，尾音带着淡淡的笑意。
「那到时候见，我把房号发给你。」
挂掉电话我终于松了口气，赶紧打开游戏找到历史战绩，仔细回想我是怎么招惹到的对方。
1
这件事的起因是前两天我在宿舍打游戏时，张蕊突然推门而入，开心地说道，「小棠，小夏说今天晚上请客吃饭，为她和秋老师确定关系庆祝一下！」
「嗯？哪儿吃去？」
我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张蕊凑过来看我操纵着典韦挥舞键盘疯狗一样冲进人群里大杀四方，后面跟着开了疾跑玩命追着我的明世隐。
「就学校北门的那家日料自助，山之川。」
「嚯，我家阿惜挺舍得出血的啊！秋老师也来？」
「不来不来，就咱们姐妹自己聚餐。小棠你跑慢点儿，小明要追不上你了。」
张蕊是个软萌可爱的妹子，非常地爱操心，见明世隐的链子要断了有些着急地说道。
「看来这小明身体不太行啊，这么两步跑就虚了，得补补。」
我随意调侃着拿下三杀，明世隐奶了我一口，于是我越塔冲向对面射手，来了个四杀。
这时候，我方法师打字：『典韦小姐姐，明世隐不行那你看我行不行呀？』
随着这句话我猛地看向左上角，小地图旁边喇叭和麦克风的图标是蓝色的，手一抖没来得及撤退，不光放跑了对面辅助自己还祭了塔。
趁着屏幕变暗我飞快关上了语音图标，还马上点开数据页面屏蔽了所有队内消息，这才缓缓把目光投向张蕊。她努力回忆了片刻，随即恍然大悟，「昨天晚上你带我和李莹芸三排的时候开了组队语音。」
「我们不是玩得匹配吗？」
「但是这个语音只要你之前调成了组队模式，再单排就自动切换成了全部。你一直没发现吗？」
「我这刚开第一把。」
尴尬的气氛弥漫在四周，接下来的八分钟我闷不吭声地拎着键盘在峡谷里暴走，明世隐开着疾跑和凤鸣指环都追不上的那种，他甚至还买了极速鞋。
当对面水晶爆炸之后，我快速退出对局，顺便确定了一下好友申请那里设定的是拒绝添加，这才关掉游戏长舒一口气。
「还好。」
「没关系吧？」
我紧张的情绪传染给了张蕊，她担忧地看着我。
「问题不大，就是开了句黄腔让队友听到了，不过下了游戏谁认识谁啊。你下午还有课吗？」
「没了。」
「那我开小号带你上分？」
「好呀好呀。」
张蕊开开心心地打开手机挤到我旁边，我重新登录游戏换了个区，拿出了我的舞狮小鲁班，在铂金局快乐的突突突，并且忘掉了刚刚的尴尬。
然而，天不遂人愿啊！
2
对方是怎么知道我和他是校友的？
我仔细回想那天的对话，然后记起我们说过晚上要聚餐的事，『学校北门日料店山之川』这种信息，足以暴露我的位置。
随便单排都能排到周围的人，这运气也是够非的。
表白墙上的消息更新很快，那个跟约架似的帖子很快就刷没了，我也装作没有看到淡定地合上屏幕，毕竟对方的语气看起来好像要和我线下 PK，脑子有问题的才会回他。
这时候手机又响起提示音，秦征给我发来了微信：『晚上好好打扮一下。』
『知道了。』
我回复完消息之后盯着手机屏幕，不由自主地微微蹙起眉。
这又是要作什么妖？
3
我和秦征同住在一个家属院里，是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
秦征生得好看，小时候白白净净浓眉大眼，上了初中后逐渐有了棱角，眉目英挺凤眼薄唇，只是随意地抬眼轻笑，都能惹得一帮小姑娘脸红心跳。明明秦征这个人对什么都是淡淡的，总是一副慵懒困倦的模样，却又带着一些不符合年纪的稳重，让周围的男生觉得他特别成熟可靠。
从小到大，他都是同龄人中的焦点人物，女生的爱慕，男生的信任，对于他来说唾手可得。
然而就是这样的秦征，却总是喜欢和我待在一起。
一开始是因为我们两家家长关系好，幼儿园和小学经常是一家大人就把两个孩子都接回家了，一起吃饭一起写作业，像是没有血缘关系的亲兄妹。后来上了中学，秦征虽然也脑筋不错，但成绩只是中上游，作为大考小考都稳坐年级第一的我，自然就在家长们的授意下，成了他的私教老师。
不管是因为责任还是我俩之间的情谊，在教导秦征学习这件事上我都格外认真，于是在我勤恳地传道授业答疑解惑下，秦征被我拽着上了初中的全优班，考进了重点高中的提升组，最后顺利地被本市某所 985 大学录取。
拿到录取通知书的那天，秦家叔叔阿姨甚至拉着我们一家三口出去大吃了一顿，还激动地要认我当干闺女。
这是一件可喜可贺的事，唯一美中不足的是，这次秦征和我不是一个学校了。
但其实，我反而觉得也不错。
4
夏惜星回到宿舍的时候我正好在化妆，我的水平其实也就是能撸个清爽日常妆，这还是在上了大学认识周梦以后学的。我是真的不喜欢化妆，因为我特别的没有天赋，虽然每次都在努力去化，可成品总是让人不忍直视，手残到绝望。
「又去见秦征？」
夏惜星从我手里拿走眼线笔，她比比画画，两三下就搞定了我折腾了十几分钟的眼妆。
「他说晚上要去 HF 给他哥们儿过生日。」
「HF 的生日趴？那我知道了，是他们学校羽毛球队的赵明宇。来，闭眼。」
我听话地闭起眼睛，好奇地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听周梦说的，她你还不知道，学院区百晓生。」
周梦是我们寝室的第四人，学校学生会组织部的干事，外向活泼，消息灵通人脉广，也十分热衷于八卦。
「好了，我们阿川就是好看，稍微打扮一下我看了都心动。」
夏惜星轻轻拍了拍我的脸，笑容透露出诡异的慈祥感，我伸手一勾她的脖子，「那怎么着？你把秋老师踹了，跟我好呗。」
「呵呵，赶紧走吧，不许夜不归宿。」
被夏惜星毫不留情地轰了出去，临走前我看她拿出了手机，估计是要和她的男朋友秋启风老师煲电话粥。
恋爱中的女人啊。
5
Hi-Fun 轰趴馆在学院区很有名，吃饭唱歌桌游酒吧齐全，是附近几所大学的学生们十分喜爱的聚会首选。因为还挺近的所以我选择溜达过去，到了大门口按照说好的给秦征打电话，不过他没有接，而是挂断后把房间号发给了我。
这什么操作？
带着疑惑我一路找到包间，打开门看到挺大的包间里聚了十几个人，正热热闹闹地在唱歌打牌。包间里灯光昏暗，我一时找不到秦征在哪里，站在门口有些发愣。
「棠学姐。」
一个男生突然来到我面前，他个子高高的得有快一米九，声音醇厚通透带着笑意，我看不清他的样貌包间里又有点吵，只能尬笑着回一声，「你好啊。」
这人是谁？
「我是鹿鸣，咱们元旦晚会上合作过。」
「嗯嗯，我知道。」才怪啊！完全没有印象！「你怎么也在？」
我不着痕迹地岔开话题，有人唱起了离歌，包间里更吵了。鹿鸣微微弯着腰，稍稍提高了点音量。
「我和寿星公也算半个熟人，就过来给他庆生，学姐也认识赵明宇？」
「不认识，我是来找朋友的。」
我刚说完手机就震了一下，点开一看是秦征的微信：『人呢？』
鹿鸣很有眼色地和我说了句『要去洗手间』就越过我离开了包间，我攥着手机再次扫了一圈四周，终于在包间另一端的吧台那里看到了正要拨电话的秦征，手机继续震动，我绕过 KTV 区走了过去。
「包间里面太暗了，一时没找到。」
他抬起头看我一眼，随手挂断了电话，我觉得今天的秦征怪里怪气的，微微后退了小半步。
「你哪个哥们儿过生日啊？还要叫上我。」
「秦征，这就是你发小儿吗？」陌生的女孩儿端着酒杯突然坐到秦征旁边，她非常自然又亲密地伸手勾上秦征的胳膊，冲我举了举杯，「你好啊，我叫李佳。」
「你好。」
我满脸疑惑地看着他们，李佳探着头盯着我看了两眼，笑嘻嘻地说道，「你长得挺好看的，就是妆太浓了，我觉得你要是不化妆应该更好看。」
夏惜星觉得我面相有一点点凶，钓系妆容看起来太御了，她就喜欢把我打扮成人畜无害的萌妹子模样。
被说妆浓，这真的是第一次。
「啊，是吗。」
我态度有些冷淡地回了一句，并不太想和对方多说什么，李佳站起来要拉我的手，在看到我还攥着手机时停了一下，「我这人说话就是直来直去，没什么别的意思，你别生气啊！」
「哦。」我点点头，再次把注意力转移到秦征身上，「什么情况？」
「这是我女朋友。」
秦征向来懒散的声音此时格外温柔缱绻，两个人深情对视，然后笑嘻嘻地看着我。
「恭喜？」
我不明白这种事为什么不发个微信说，还非要把我叫过来，秦征冲我身后招呼道，「赵明宇！」
这次聚会的主角从牌局上脱身走了过来，他站在我旁边伸出手，声音爽朗热情，「你好，赵明宇，很高兴认识你！」
「棠临川。」我轻轻握了一下他的手，稍做犹豫补上一句，「祝你生日快乐。」
「谢谢，那你有没有给我带生日礼物啊？」
赵明宇的话让我有瞬间怔愣，搞不清楚他是开玩笑还是认真的。
「也不知道你喜欢什么，不然我给你发个红包，你想吃点啥就买点啥。」
「好啊。」
看赵明宇干脆地答应着掏出手机，我虽然心里觉得这人还挺实在，却也不废话直接打开扫一扫，在看到他手机屏幕的时候停了下来，「我微信没绑卡，换支付宝吧。」
赵明宇也愣了一下，点着屏幕笑着说道，「这不是收款码，这是微信名片。」
「转账不用加好友。」
我好心提醒着，赵明宇诧异地看着我。
「你还真要给我钱啊？」
那不然呢？
我想，我知道秦征叫我来到底是要干什么了。
6
收起手机，我脸上仅有的那点儿礼貌性笑容瞬间消失，大屏幕的光照在秦征的脸上，他的笑容看起来意味深长。
「出去聊聊吧。」
我的声音不大语气平静，在这吵闹的包间里瞬间就被冲散，秦征却好整以暇地站起身，还是那副懒散模样。
「好啊。」
我不再理会旁人，自顾自地转身离开包间，在楼道里等人的时候给周梦发了条微信：『你还记得鹿鸣是谁吗？』
「你想聊什么？」
秦征出来之后就站在门口，声音里透出点子不耐烦，我靠在墙上斟酌了一下语气措辞。
「是这样的，我虽然不反对你给我介绍男朋友，但是这样先斩后奏终归不太好。」
「那我要跟你说对不起了？」
秦征嗤笑一声，那轻飘飘的声音撩得我神经抽搐，捏了捏鼻梁重重吐口气。
「秦征，咱们两个也认识挺长时间的了，为什么我觉得，你对我似乎有些误解。」
当我再抬眼看向秦征的时候手机震了一下，是周梦回过来的微信，低头去看屏幕的瞬间感觉他往前走了一步，接着手腕就被人抓住了。
那是一只手指纤长骨节分明的手，干燥温暖，轻轻攥着我的手腕并没有用力。
「学姐你在这儿啊，部长找你半天了。」
鹿鸣的声音醇厚却不低沉，像是山谷间的一道箫声，清越通透，悠远安稳。
「是啊，这不还给我发信息了，也不知道什么事这么急。」摁灭屏幕后我的眼前短暂的发黑，趁着这个机会笑着和秦征说道，「不好意思啊学校那边有点事，我先走了，改天再约吧。」
「好。」
秦征又退回门口，反手拉上鹿鸣我大步离开，转身的瞬间表情凝重，眉头不自觉皱起。
周梦：『鹿鸣啊！就是元旦晚会拉你救场时和你搭档唱歌的男生！大一学弟，历史系系草，校羽毛球队的首发。』
7
这么说的话我有点儿印象了。
那天我是被周梦临时拽去救场的。原定的女生突然闹肚子没办法上场，那首歌我还挺熟，就这样被抓了壮丁。
那天和我合唱的是鹿鸣吗？
主要当时太兵荒马乱了，完全没有注意。
我是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被一个电话喊去后台，周梦把满脸懵的我塞进化妆间换衣打扮，语速极快地交代了我要唱哪首歌的哪几段，不等我反驳就又把我推上了台。我就这样被迫坐在高台布景上和某男生背靠背，追光亮起就开始唱，唱完一小段追光灭了就赶紧爬下台子走位。我只记得男生牵着我的手，拉着我到了安排好的位置，舞台灯全部亮起时我差点儿失明，只能保持脸上僵硬的笑容把歌唱完。
节目一结束我就冲去后台追杀周梦了，哪里还记得搭档是谁。
不过我不相信这是巧遇。
就像我不相信，秦征是真的想给我介绍男朋友。
8
离开 Hi-Fun 后我停下来做了个深呼吸，转过身想要审问一下对方什么意思，鹿鸣正拿着手机专注地看着什么。柔软的黑色短发挡住额头，鬓角留青十分干练，眉眼锋利，薄唇浅淡，肩膀手臂虽不粗壮却肌肉紧实。
看起来是那种不太好相处的人，很难想象说起话来会是那般温言软语。
「你……」
「这几家餐厅都挺好的，学姐想去哪里吃？」鹿鸣把手机屏幕转向我，看我愣愣地看着他，弯起眉眼笑容温和，语气意外得有些俏皮，「不会真的有人喊学姐回学校去吧？」
「倒是没有。」
我回答得坦诚，鹿鸣冲我努努嘴，「那学姐挑个地方，咱们边吃边说，这个时间我都饿了。」
「……还是先说吧，不然这顿饭我可吃不踏实。」
「也行。」鹿鸣收起手机，他脸上的笑容稍稍敛去，看起来有些生人勿近，说出来的话认真又诚恳，「要不要一起双排上荣耀？我什么位置都能打，意识手法自认为还不错。」
「什么？」
有点儿懵。
「学医不如养猹，我就是那个追着你满峡谷跑得明世隐。你现在还觉得我身体不太行吗？」
被接近一米九的身高压迫着，想要后退的时候才发现自己一直抓着对方的手，我刚要松开鹿鸣却又反手用力抓住了我，他弯下腰，目光锋锐像是一把出鞘的利剑。
「你不要开车。」
我微微缩着脖子提醒他，听了我的话鹿鸣忽地一愣，随即赶忙摆摆手，急切地解释。
「我不是那个意思！你、你别误会！」
生人勿近的气场瞬间消失，仿如归剑入鞘，他稍显慌张的模样看起来局促可爱，似乎意识到了自己说的话产生了歧义。
「吃俄式厨房可以不？」
我指了指不远处的餐厅。
「啊？」
「不是说饿了么。」
「是，是饿了。」
鹿鸣茫然地眨眨眼，严肃冷厉的脸孔变得有些呆萌，我终于缓和了脸色，重新露出笑容。
「那就走吧。」
9
那天误开麦之后我就屏蔽了局内消息，本身我又拒绝添加好友，所以鹿鸣没办法联系到我。他那天是和法师双排，在听过鹿鸣分析我可能和他们是校友以后，他的法师室友就把我挂上了表白墙，果不其然，半天不到的功夫就知道了我是谁。
「所以你怎么会来 HF 的？」
我伸着手去够烤鸡肉，鹿鸣切了一大块放到我的盘子里。
「因为我和赵明宇都是各自校羽毛球队的首发，算是老相识了，不打比赛的时候也可以说是半个熟人。学姐为什么会来？」
「有人想把赵明宇介绍给我。」
想起刚刚地遭遇我就头疼，最近怎么一直在反复社死？
「那你……同意了？」
「怎么可能！」斩钉截铁地回答道，我撇了撇嘴觉得秦征脑子指定有点儿问题，「同意什么同意，我今天之前压根儿不认识这个人，尴尬地一比。说起来，刚刚还要谢谢你帮我解围。」
「我只是看他脸色不太好地向你走过去，怕你吃亏，就多管闲事了。」
所以我当时感觉秦征在靠近不是错觉。
「才不是多管闲事。不过你放心，他是我发小儿，不会对我做什么的。」也没本事对我做什么。
我省略了后半句话，笑眯眯地看着鹿鸣，觉得这个学弟人还真不错。
「那学姐你要不要和我双排上分？」
鹿鸣目光灼灼地盯着我，差点儿忘了他找我是有正事的，
「那得先打一把看看，我可是铁分奴。」
10
鹿鸣作为校羽毛球队的首发，运动神经自然很强，在游戏里的表现就是手速和反应都极快，而且他意识到位操作上流，跟他配合起来节奏十分舒服。
几乎是以碾压得局势打爆了对面水晶，我放下手机诧异地看着他，「你马可波罗玩儿得很好啊，竟然没有国标？」
「你的猴子不也没有。」
「我猴子玩得一般，最多就是不坑，只是怕对面选了针对你所以才拿的。」
进行了一波很走心的商业互吹之后，我跟鹿鸣一拍即合，决定双排上分，争取半个月内拿下荣耀王者！主要他还得训练我也要参加活动，不然我觉得就凭我俩这技术，努努力一个礼拜 40 星也不是不可能。
来劲儿了！感觉胜利就在眼前！
吃完饭鹿鸣执意要结账，在我用删好友威胁他后终于改成了 AA 制，于是我俩又加了支付宝好友。为什么不扫二维码？因为鹿鸣说他喜欢拆红包，不过之后的几天我发现，他只是为了方便让小鸡来我家蹭吃蹭喝，于是我也开始去他蚂蚁森林偷能量来当小鸡的伙食费。
出了俄式厨房我又去隔壁的奶茶店买了几杯饮料给室友带回去，顺便也请了鹿鸣一杯，他欣然接受并且表示可以骑车送我回宿舍。鹿鸣的车停在 Hi-Fun 的门口，我比较好奇他为什么不选共享单车，鹿鸣说这车他高中就在骑，觉得顺手就干脆也搬到大学来了。
「给自行车办托运吗？」
「不是啊，我就打了辆货拉拉，我本地的。」
鹿鸣接过饮料袋子放在车筐里，我坐上他的后座惊讶地说道，「你也是本地的啊？我也是！原来咱俩还是老乡。」
「这么巧呀，那休息的时候可以和学姐约饭了。」
车子猛地往前一蹿，我本能地搂住鹿鸣的腰，「慢一点，吓我一跳。」
「不好意思，我没怎么带过人，学姐你没事吧？」
鹿鸣担忧地看了我两眼，我拍拍他的后背，「好好看路，我没事。」倒是不太好再收回手了，只能就这么搂着。
「那学姐你把课表发给我一份吧，咱俩好约时间双排。」
春末的风还带着点儿凉，鹿鸣宽厚的背为我挡去不少寒意，他突然拽了一下外套，我刚要趁着这机会松开手却被他拉着摁回肚子上。
「学姐你搂这儿，不然压着我外套我骑车不方便。」
「好。」
外套隔绝了吹在手上的风，里面纯棉的短袖衫摸起来温暖柔软，我忍不住低下头轻轻笑了起来。
11
夏惜星听说了今天在 Hi-Fun 发生的事情后非常生气，甚至想要去找秦征茬儿架，被我们几个赶紧给拦了下来，就她那小细胳膊小细腿的，我觉得连李佳都打不过。
「你就是太惯着他了！你只是他发小儿又不是他妈，他这甩脸子给谁看呢？」
夏惜星的怒火无处发泄，最后把矛头对准了我，我觉得自己挺无辜的。
「这不是认识那么多年了，和他爸他妈也都关系挺好的，不想跟他闹太僵么。」
「我有个问题啊。」周梦叼着吸管举起了手，「小棠和秦征到底什么关系？我一直以为你俩是友达以上恋人未满那种。」
「哦，我确实喜欢过他，高考结束选志愿的时候和他表白过，但是被拒绝了。」
我回答得语气平静，倒是把周梦和张蕊给吓了一跳，纷纷凑过来要吃瓜。
看，我这不是就养了两只猹。
12
我和秦征的关系在我们自己看来是有些微妙的。
明明我俩是从小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年龄上也相差不过几个月，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我做了太久他的私教，我俩之间总有种亦师亦友的感觉。
高中的课业比初中要繁重不少，重点高中提升班的人，不光比别人有天赋还比别人努力。他们要么格外勤奋刻苦，要么有自己独到的学习方式，想要在这群人中有一席之地，不管是靠初中时候的小聪明，还是靠死记硬背的填鸭式啃书都是不行的。
我调整了自己的学习计划，顺便也根据秦征的情况给他制定了新的方针，不过我向来秉承着劳逸结合的理念，依旧给我俩留出了不少个人时间。
现在想想，我就是给他留的个人时间太多了，才让他在后面搞出那么多骚操作。
13
矛盾爆发前的一周其实是有预兆的。
当时马上就要进行高一下半学期的期末考试了，这次考试还兼顾高二的文理分班，我个人觉得挺重要的。那天我像往常一样吃完午饭从教室往图书馆走，想要趁着午休时间找个地方踏踏实实的划划重点，压压题。
然后我就遇上了和女生在林荫道上散步的秦征。
我们双方走了个正对脸，我右手拿着打开的笔记本左手端着杯全糖奶茶，表情茫然地看着秦征，对面俩人也一言不发地看着我，气氛着实有些诡异。最终打破沉默地是我平静无波的声音，甚至还带着些许严肃：「1952 年『噬菌体小组』的赫尔希和蔡斯研究了噬菌体的蛋白质和 DNA 在侵染过程中的功能，获得被 32P 标记、被 35S 标记的噬菌体的具体方法是什么？」
我们之间又沉默了下来，诡异中透着一丝尴尬。
「我今天晚自习就把卷子做了。」
这次换秦征先开口，虽然他还是平时的模样，但是我却敏锐地察觉到了他掩藏在眼底的不耐烦。盯着他看了两眼，我合上笔记本揉着额角叹了口气，语重心长地说道：「阿征，读书不是为了别人是为了自己，你好好想想吧。」
秦征表情古怪地看着我，默默地点了点头。自始至终，那个女生都没有和我说半句话，但是我记得，她是学校非常有名的奥数小组的组员。
也许是在学业上我给自己施加了过分重的压力，也许是秦征突如其来的叛逆期太让人措手不及，所以当考完试以后在回家的路上，秦征和我说他打算选理科时，我们俩爆发了一次格外激烈的争吵。
秦征的课业一直是我在辅导，和史地政比起来，他的生物实在是太拉分了，化学和物理也都只是普普通通，贸然选理科不要说提升班，就连普通班都有可能掉到五十名以外。
最重要的是他之前完完全全一点儿都没有要去学理的倾向！
我努力压住火气尽量冷静地跟他分析他现在的情况，掰开了揉碎了地和他讲道理，然而秦征只漫不经心地推着自行车，语气态度极近敷衍。
「棠临川，你不是说我是在为自己学习么，那我对未来的选择，你也不该指手画脚吧。」
他很少喊我的全名，也从没有用这种态度对待过我。
小时候的秦征会拉着我的手，笑容腼腆奶声奶气地叫我『川川』，长大后他会搭着我的肩膀说『阿川呐～』，尾音拖得绵长。
这样的秦征，让我觉得陌生。
「那你早说啊！我给你整理复习资料的时候你怎么不说？我熬夜给你压题划重点的时候你怎么不说？你现在和我说你要选理科了，秦征你他妈的是在跟我搞笑呢！」
那是我至今为止唯一一次在秦征面前情绪失控，不过瞬间我就控制住了自己，捂着脸转过头急促地调整着呼吸。
「不好意思我最近精神太紧张了，我们各自冷静冷静吧。」
转身离开前我在秦征的脸上看到一丝疑惑和释然，然而我那时候已经没有精力去深究，肩负着两个人的成绩让我神经衰弱到需要服用褪黑素来助眠，所以我只是打了个招呼就自顾自钻进胡同里，不再理会秦征的反应。
14
那天之后我和秦征第一次冷战。
本来期末考试结束后就快要放假了，返校也没有什么要紧事，加上这次以后就是高二分班，同学们都有一堆事情要忙，我俩之间诡异的气氛并没有引起他们的注意，反而是家里人先察觉出了不对劲儿。
放假前的最后一天，学校发了成绩单和文理科意向表，我给老妈打了电话，她和我爹在参加一个很重要的学术研讨会，让我中午先去秦家吃饭，她和我爹散会后直接赶过来。
我本身并不想去，然而就在我要拒绝的时候，手机突然被人从手中抽走，秦征不顾我的阻拦干脆答应了下来。
「你干什么？」
我有些生气地夺回手机，想要给我妈发个信息，还没打开 APP 就有电话打了进来，看着屏幕上显示的『秦妈妈』我愣了愣，秦征好整以暇地对我做了个『请』的手势。
那边秦妈妈问我放学了没有，她让秦叔叔准备炒菜，还问我要喝什么饮料她去买。我只能轻声细语地答应着，还让她别忙活了我喝什么都行，挂断电话迎上秦征笑容懒散的脸，他拎起我的书包往外走，我闷不吭声地跟在他身后。
秦征的爸爸妈妈对我一直都很好，饭桌上都是我爱吃的菜，秦妈妈一个劲儿地给我夹肉，各种嘘寒问暖，还让秦征给我剥虾。我和秦征不由自主对视一眼，在他放下筷子前我先伸出了手：「不用不用，我自己来就行，阿姨您也别光顾着我，吃个鸡腿。」
「我们川川真是又懂事又会心疼人，这段时间怎么都没过来啊？是不是和阿征吵架了？阿姨帮你收拾他！」
「没有阿姨，没吵架，就是这次期末考试成绩不是还用来分班么，我压力有点儿大。」
特别自然地胡扯着，我把剥好的虾先给了秦爸爸和秦妈妈，这时候秦征也把一只剥好的虾放到我碗里。
「你也吃啊。」
他笑容温柔态度亲和，半点儿看不出两小时前我俩还在冷战。
盯着碗里的虾我是有些犹豫的，正巧这时候秦爸爸问道：「川川是报文科吧？你语文和政治成绩一直不错。」
「对，我报文科。」
借着和秦爸爸说话的功夫，我把那只虾塞到了碗底。
「那以后阿征学习上的事还得麻烦川川了。」
秦妈妈笑嘻嘻地看着我，我正伸手夹青菜，听到这句话出于本能地回了句：「他说他要报理科。」
「什么？」
秦家二老都愣了愣，秦爸爸微微蹙眉，不赞同地说道：「阿征，你生物一直就是弱项，化学和物理也很普通，选理科的话实在不太明智。」
叔叔啊，这话我和他说过，人家根本不听呢。
在心里吐槽一句，我闷头继续吃饭，秦妈妈也担忧地应和着：「你爸爸说得没错，阿征你理科整体分数不如文科，你现在在提升班，学习氛围要比普通班好，可不能任性啊。」
秦征轻轻瞟了我一眼，嘴角的笑容倏忽而逝，在我反应过来之前他笑着开口，慢条斯理地回答道：「是，之前川川劝过我，这段时间我也仔细想了想，你们让我再好好考虑考虑。」
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秦爸爸和秦妈妈劝了两句也就不再多说，只是表态他们对于秦征的选择不是很认同。
我自始至终都在安静吃饭，没有对这件事发表任何看法。
吃过饭我陪着秦妈妈一起看电视剧，听她真情实感地和我聊着剧情，秦征刷好碗走过来问我们要吃什么水果，秦妈妈说她新买了甜瓜起身去拿。秦征十分自然地坐到我旁边，他语气轻飘飘的，带着些许探究。
「我已经决定了。」
「什么？」
「报考文科。」
我看着手机上的分集剧情头也没抬地回一句，「嗯，好，那你加油。」语气漫不经心，态度极其敷衍。
然而秦征却不知道为什么松了口气，他伸手勾住我的肩膀，态度十分亲密仿佛我们之前从未有过矛盾。
「那以后还得麻烦棠老师继续给我讲题了，咱们的互帮互助学习小组不能散啊。」
我狐疑地看着他，实在搞不懂这人的脑回路到底是怎么拐弯的。
我们就这样莫名其妙地和好如初了。
15
但其实这件事已经为多年后的分道扬镳埋下了伏笔，只是那时的我没有察觉到罢了。
我和秦征之间的关系亦师亦友，让旁人觉得很神奇，而我对他的感情也十分奇妙。
不管是作为他的多年好友还是作为他的私教老师，大部分时间秦征对于我来说是一份责任。虽然他确实好看到让许多女生怦然心动，但也许是朝夕相处的时间太久了，我对他没有任何青春期的憧憬和羞涩，只是养成了一起学习一起吃饭的习惯。
当高考结束后我忽然意识到这次我们可能要分开了，于是我很理所当然地去找了秦征，直白又坦然地和他说道：「秦征，我觉得我还挺喜欢你的，既然我们报的都是文科专业，你看看大学能不能选在一起？」
秦征的脸上闪过一丝错愕，随即他用一种『果然如此』的了然目光看着我，嘴角的笑容轻蔑不屑：「棠临川，这就是你当初让我选文科的原因？你太让我失望了，我以为你会和她们不一样。」
在我茫然又错愕地注视下他骑上自行车头也不回地离去，我站在六月阳光明媚地街头，知了已经开始在卖力地鸣叫，聒噪吵闹地让人头疼。
我突然就明白了自己当年纯粹的担忧，被对方曲解成了别有用心的预谋，我当做好友的人原来并不在意我们之间的这份友情。
甚至有可能这份友情一直就是我在自作多情。
心底刚刚发芽的小小情愫，像是阳光下的肥皂泡一般，啪地一声破碎掉，什么痕迹都没有留下。有些感情，一旦失去了一方的认真维系，脆弱地不需要外力介入，自己就会消散无形。
于是我坦然放下，不再勉强，可是秦征好像并不是这么认为的。
16
我并没有过多地聊那些旧事，只是简单说了下我对秦征告白失败后，就和他做回了普通朋友。当初确实有些失落，不过因为那时候最多算是单纯的好感，谈不上什么刻骨铭心的爱，所以很快也就放下了。
张蕊听完之后茫然地眨眨眼，显然是没想到这段过往如此地波澜不惊，倒是周梦不愧是吃瓜老手，很快就抓住了重点。
「他今天突然把女朋友介绍给你，又瞒着你给你和其他男生牵线……秦征不会以为你还喜欢他吧？」
「貌似是这样。」
我认同地点点头，周梦瞥了眼夏惜星，继续推测道，「看小夏的反应，这还不是第一次了？」
「没错，这已经是第三次了！」夏惜星还是气呼呼地，把奶茶往桌子上重重地一放，「去年高校羽毛球联赛的时候，我在经贸大学碰到她，当时她和一个男生在一起，我觉得气氛不对喊了她一声，就见她屁颠屁颠地跑了过来。后来才知道，是秦征忽悠她去送水，结果来拿水的是个不认识的人，还一个劲儿地缠着她。」
「啊哈哈哈哈，那天还真的是多亏遇见了阿惜。」我忍不住笑了笑，意味深长地说道，「不然说不准我就要变法治咖了。」
「然后那还不是第一次！在之前她们高中毕业生聚会的时候，秦征已经作过一次妖了。忽悠她们原来的学生会副主席，在饭桌上当着一群人的面跟她表白，让这家伙借着喝多了撒酒疯给躲过去了。」
夏惜星气得直拍桌子。
「那秦征就是因为小棠一直不找男朋友，觉得她还喜欢自己。所以小棠你为什么不找男朋友？不会真的还放不下吧？」
面对周梦的质疑，我愣了一下赶紧否定。
「跟他没关系，是我自己性格的原因。就我会对熟悉的人有好感，但是对于这种陌生人突然跑过来说处对象什么的，因为理解不了而难以接受，莫名会觉得有些可怕。」
虽然认识了一年多关系又很不错，但是之前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我都没有和她们聊过我的恋爱观，今天碰巧说到这儿了，我还有些不知道该怎么表达更合适。
「看不出来啊，棠临川同学你平时挺看淡世俗的一个人，谈起恋爱竟然这么磨叽。」
周梦有些诧异地看着我，我撇撇嘴自我调侃道，「所以单身二十年不是没有原因的。」
「没问题的小棠！你这么好的人，一定会遇到一个对你好还很优秀的男朋友的！」
张蕊吃了半天瓜总算是消化了一些，她握着我的手目光温柔而坚定，这种『亲妈粉』的气场让我哭笑不得又挺感动的。
「借你吉言啊。」
17
这种寝室闲聊基本上睡一觉就能忘了一多半儿，所以第二天醒了以后我也没当回事，照例洗漱晨练，去食堂吃早点的时候问她们有没有人需要带饭。
「师傅，大碗毛细少放汤。」
我一边看着手机一边掏饭卡，却有人先我一步替我刷了饭钱。
「学姐，你这么早？」
熟悉的沉稳清润的声音，转过头就看见鹿鸣穿着一身短袖衣裤，额头上还戴着条黑色发带，薄唇勾起一个温和的笑容。
「你不冷吗？」
我站在旁边加香菜和胡萝卜丝，鹿鸣也点了大碗的牛肉面，还多加了两个鸡蛋。
「还行，跑完步还有点儿热。」
我俩端着面碗找了个位置，不等我说什么鹿鸣放下碗就走了，不多会儿端来两碗面汤。
「谢谢，你怎么知道我要加汤？」
「啊？不是，我自己吃面会加汤，就顺手给学姐也端了一碗。」
鹿鸣坐在我对面开始呼噜呼噜地吃面，本来棱角分明看上去难以亲近的脸孔，在水汽氤氲下显得柔和了不少。
「我口轻，吃这种红汤牛肉拉面会觉得咸。」我往碗里加了些面汤拌了拌，也开始大口吃了起来，「你这是大早上的就开始羽毛球队的晨训了？」
「没有，就是我在晨练。」
「怪不得是首发，果然是比别人有天赋还要比别人努力，厉害厉害。」
「学姐，我看你就上午一节课，我下午也没课，那咱们走起吧？」
鹿鸣抬眼看向我，黑曜石般的双眸闪着晶亮的光，我不由自主地愣了一下。
「妥妥的！」
感觉『王者之巅』称号离我越来越近了！
谈恋爱，谈什么恋爱！
电子竞技不需要爱情！
对于现在的我来说，什么校草系草都没鹿鸣香！
18
我和他是真的合拍。往往我只要发个『小心草丛』、『优先推塔』他就能明白我的意思，偶尔不小心节奏乱了或者我浪了，他会在结束后心平气和地跟我复盘一下问题所在，不会一味地指责甩锅。自从双排后我觉得我操作都变好了，意识也提升了不少，一个礼拜就达到了四十几颗星。
感觉不要太好啊！
不过这时候鹿鸣突然喊了暂停，他说还有一个月就要开始高校羽毛球比赛了，最近队里训练任务比较重，而且过几天还要参加选拔赛，没什么精力打排位了。
『小棠，你不会抛弃我自己上荣耀吧？』
熟了之后鹿鸣对我的称呼也变了，我在寝室里裹着棉被边吃冰激凌边刷剧，叼着勺子给他回消息。
『放心吧小鹿同学，我不是那种过河拆桥的人，肯定等着你！』
『不过还是可以打打匹配，你也正好练练英雄。』
知道我不爱打巅峰赛，鹿鸣怕我闲得无聊提议道，我觉得这主意不错，毕竟我的英雄池虽然还可以，但是拓展一下也没坏处。
于是在高强度的排位赛之后，我和鹿鸣的双排进入了暂时休整阶段，转战去了匹配局。
其实我除了典韦以外，一手曹操和赵云玩得也还是可以的，如今想要拓展打野位，我犹豫再三选择了高人气英雄李白！虽然韩信向来是打野的热门人选，无奈我实在玩不明白那个二技能反向位移，只能试图染指一下李白了。
毕竟不能辜负我当年脑子一热买的凤求凰。
虽然只是匹配局，但我还是想要努努力支棱起来，不要太丢人。无奈心有余而力不足，我的李白还是个白板，我也就是早八百个赛季之前在训练营里耍耍威风，堪堪知道大招怎么放的程度。
果不其然，在别人手里身法飘逸，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的大唐剑客，到了我这儿不是一技能有去无回就是打人像刮痧，活脱脱一只白斩鸡。明明都是练英雄，可我的队友们一个个打得游刃有余，和我完全不是一个画风，越发凸显我人菜瘾大。
好在这是匹配局，我的队友们也都很大度，估计看到我的白板标记就已经不对我抱什么希望了，虽然我一直在野区旅游，却没人说我什么，甚至还让我拿蓝 buff！
感动王者好队友啊！
看着鹿鸣的铠在边路和对面吕布打得有来有回，进来的时候我记得他的铠也是个白板。
别人家的白板和自己家的白板，永远不是一个次元。
「不行不行不行，我果然不适合玩李白，这坑得我自己都看不下去了。」
我一边砍着蓝 buff 一边碎碎念，耳机里传来鹿鸣沉稳淡定的声音，「你不要着急，没事的，练英雄而已。」
努力振作起来我跑向龙坑，带着新鲜的蓝 buff 和主宰 solo，还侥幸用二技能躲开了一个拍飞。就在我高高兴兴准备为团队做出点儿贡献的时候，对面娜可露露突然和她的玛玛哈哈一起从天而降，本来就残血没技能的我和主宰双双死在了龙坑里，然而娜可露露并没有走，她竟然站在我的身上开始打字。
『不是吧不是吧不是吧～』
『就这？』
『原来 v8 不涨战力啊？』
我：？？？
请问您有事吗？
突如其来的嘲讽瞬间把我的火气给点燃了，一句脏话已经到了嘴边，又被我咬牙生生咽了回去。
电子竞技，菜是原罪，别搭理她别搭理她别搭理她。
默默地等着复活，我深呼吸几下调整心态，然后就看到本来在下路的铠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跑到龙坑来了，而上路的牛魔传送回家正在往下路塔赶去。就在我泉水复活的时候，系统通报，铠不光杀了娜可露露还带走了对方辅助，然后他发出请求集合的信号，我咻咻几下蹿过去，正好拿到铠帮我打了一半的对面的蓝。
这种操作，不论怎么看都不应该是在练英雄，而是扮猪吃老虎来炸鱼的。
接下来的对局验证了我的猜想，铠就好像开了定位一样，满场追着娜可露露砍，对面如果有人去救，那他还能顺便拿个双杀或者三杀。沉默寡言的队友们忍不住发出『nice！』『66666』这些信号，对面娜可露露心态也崩了，躺在河道里公屏敲字。
『铠你什么意思！打个匹配你至于吗？』
鹿鸣没有理会对方，声音温柔地喊我拿蓝打龙，娜可露露继续在公屏叽叽歪歪，说着一些无关痛痒的口水话。我在想鹿鸣是不是把对方给屏蔽了，却在对局马上结束的时候听到他冷笑一声，接着第一次在公屏敲字。
『娜可露露，以后话不要那么多。记住，祸从口出。』
这突如其来的『霸道总裁』范儿是怎么回事？
19
打完这局鹿鸣就去训练了，没了『霸道总裁』兜底我也不敢太过造作，乖乖去人机里和电脑一起看着李白满场乱飞，渐渐地也算是找到点儿感觉。就在我摩拳擦掌觉得自己又行了，准备去匹配局搞别人心态的时候，李莹芸的电话突然打了进来。
李莹芸是周梦在学生会的同僚，因为和周梦关系很好，自然在我们寝室的声望达到了友善。
『小棠，你这周六有事吗？一起去密室逃脱啊！』
李莹芸上来就直奔主题，我想着最近鹿鸣训练任务多，周末不用排位那也确实没什么事。
「可以，但是怎么想起来找我了？没叫上周梦？」
『是北郊那边新开的，那个恐怖主题的密室，据说会被带走单独做任务，周梦那胆子还是算了吧。』
确实，周梦晚上洗澡都要人陪，让她去恐怖密室简直是要她老命。
「那咱们几点哪儿集合？」
『那是个八人的超大密室，为了凑人我还找了其他学校的朋友，要不咱们直接 10 点密室那里见？我把定位发给你。』
「妥儿了。」
我欣然应下。
20
周五晚上我挤在夏惜星床上给手机设闹钟，她发着微信瞥了我一眼，漫不经心地说道，「你不是向来主张劳逸结合，周末不晨练睡懒觉的吗？」
「嗯，我明天要出去，李莹芸约了我去北郊新开的恐怖密室。」
「她说周末有事儿就是要去密室啊？搞得那么神神秘秘的。」周梦擦着头发和张蕊一起从浴室里走出来，夏惜星转过头，「她没约你？」
「没有，估计是知道我不会去就没叫我，又怕我不高兴吧。」
周梦说得倒是很坦然，夏惜星『哦』了一声继续去发微信，张蕊趴到床边，盯着我眨了眨眼。
「怎么了这么看着我？」
我也凑过去笑眯眯地看着她。
「我觉得小棠你最近心情很好的样子，是有什么好事吗？」
张蕊的话引起其他两个人的注意，我兴高采烈地和她分享我的喜悦。
「我前阵子认识了个一起上分得队友，这一个多礼拜打得特别顺，马上就能荣耀了！」
「又是游戏。小棠啊，你不能和游戏过一辈子啊！李白再帅他也不能娶你。」
周梦瞬间没了兴趣，拿着吹风机准备吹头发，张蕊先我一步认真地说道，「小棠不喜欢李白，她喜欢星夜王子皮的白起和东皇。」
「这是重点吗？」
周梦从阳台探过头，气呼呼地瞪了眼张蕊，我拍着床放肆地笑着，「没错没错，我喜欢星夜白起和东皇，还是老张了解我！」
「你们俩，赶紧扯证儿结婚去吧！」
周梦翻了个白眼，继续吹头发去了。
34
因为是密室逃脱这种活动，我第二天穿了身方便运动的休闲装，头发扎了马尾，带了个手机就出门了，还顺道去学校食堂吃了个早点。
周末天气不错，我犯懒只穿了件七分袖的棉衫，出门之后还觉得有点儿凉飕飕的，不过进了地铁就暖和了很多。等到了约定地点，李莹芸和她男朋友冯田已经等在门口，我紧走了几步，左右看了看。
「等很久了？」
「没有，我们也刚到，他们说也快了。」
李莹芸笑嘻嘻地冲我眨眼睛，我瞬间就意识到了不对劲儿，她突然冲我身后挥手，笑着喊道，「佳佳！你们最后到得要请客啊！」
「所以，是堂姐妹？」
不用回头我就知道来的是谁了，李莹芸点点头，「嘿嘿，李佳的爸爸是我小叔。」
成吧，你们关系网还挺复杂的。
我整理了一下心情，淡定地转过身，就看到李佳挽着秦征的胳膊，慢悠悠地走过来，旁边还跟着赵明宇。
「又见面了。」
赵明宇比我高一个头，他戳我眼前跟我说话，让我觉得脖子疼。
「是啊。」
我回答得有些敷衍但还算礼貌，毕竟你们几个人合伙给我下套儿，没直接翻脸我已经很够意思了。
「进去吧。」赶紧玩儿完赶紧散。
我努力忍住了没说后半句话。
「这种密室我们经常组局玩儿，你呢？」
赵明宇跟在我身边，距离近得让我觉得不舒服。
「我和室友玩儿过几次。」
微微拉开一些距离，赵明宇却又黏了上来。
「那你也算是老玩家了，到时候进去了要带带我啊。」
「我也就是凑人数去的。」
「据说这家的新主题『旧屋』做得特别好，布景真实还很大，虽然贵了些但是很值得一试。」
「嗯。」
我已经开始有些烦躁了，手指无意识地轻点着大腿，甚至掏出手机想要刷刷 B 站来表明：我并不想和你聊天。
「原来是小棠姐呀，你今天没化妆我一下子没认出来呢，你怎么都不理我啊？」
李佳忽然语气惊讶地开口，拉着秦征凑到我旁边，看着她故作纯良的笑脸，我扭过头去看了看李莹芸的背影，再转回头的时候笑容和善了些许。
「你这里卡粉了。」
李佳愣了愣，我后退一步瞥了眼从始至终没有说话的秦征，怼人的话在嘴边绕了绕，最终还是咽了回去。
算了，不值当的。
捏着鼻梁叹口气，转身去找李莹芸，我觉得我要先回去了，再和他们仨待在一起，我可能没办法控制住自己的脾气。走到前台发现冯田正在和工作人员交涉，李莹芸满脸为难地站在一边。
「怎么了？」
「我们之前约的是八人局的『旧屋』，但是咱们现在只有六个人，开不了，得和人拼单。」
「你之前不是说找好人了吗？」
「是找好了，但是刚刚突然来电话说临时有事来不了了。」李莹芸看了看冯田，「不行吗？」
「他们说一开始要分成四组，人数不够的话，没办法完成两人一组的解密。」
冯田无奈地一摊手。
我觉得这是老天爷的安排，绷住了嘴角的笑容，轻轻拍了拍李莹芸，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不要太开心。
「要不然我们换一个主题，实在没有合适的，今天就算……」了。
「小棠。」
熟悉的醇厚通透的声音打断了我，带着欣喜和笑意。倏地转过身，那道高挑的身影在人群中格外惹眼，本来凌厉的样貌此时带着温柔的浅笑，看上去有些呆萌。
「老鹿？」
嘴角压抑不住地上扬，心情瞬间晴朗了起来。
所以，这才是老天爷的安排吗？
21
鹿鸣是和他的室友孔方一起来的，据说这个新开的『旧屋』主题特别棒，他们就想来看看能不能拼个团。李莹芸和冯田很爽快地就答应了下来，冯田和孔方算是半个熟人，李莹芸拽了拽我小声问道，「你竟然认识鹿鸣？」
「我们一起打王者的，怎么了？」
「他超级有名的！大一开学就是新生代表，羽毛球打得好，人又高又帅，好多小姑娘在追他呢。就是这人性格有点儿冷，搞不好就碰一鼻子灰。」李莹芸往那边瞟了一眼，凑到我耳边悄声说，「其实和冯田好之前，我也喜欢过他。」
不过看她嬉皮笑脸的模样，八成这姑娘也就是被颜值蛊惑凑个热闹，与其说是喜欢不如说是追星。
那边冯田喊我们交钱了，每人 720 块游戏时间 5 小时，不用进去就知道这密室肯定很复杂。我在好奇店家这么搞真的能赚钱吗的时候，那边已经开始讲解密室须知和游戏背景，大概就是一间传闻闹鬼的豪宅，我们扮演的是作死去里面探险的人，一边逃脱一边还原故事真相。
工作人员给我戴上耳机和眼罩，就拉着我们进了密室。
耳机里的音乐声音很大，我也不知道自己到了哪里，就觉得被扶着坐在了椅子上，然后脚腕上被戴上了什么凉凉的东西。过了一会儿耳机里的音乐声停了，然后突然响起一道仿佛贴着耳根的声音。
『你可以摘下耳机和眼罩了。』
我迅速摘了下来揉了揉耳朵，感觉脖子上的汗毛都立了起来。
效果拉满，气氛做得不错。
我坐在书桌前，左脚的铁链一端焊在了地上，房间里很昏暗，但是能看清是一间卧室。转过身就看到『窗边』有一张床，秦征一只手被手铐锁在床头，他躺在那里笑容慵懒地看着我，好像这里不是『鬼屋』而是什么酒店的大床房。
老天爷，你这安排有些随意了。
我脚上的是密码锁，看看铁链的长度应该是能在房间一半的空间自由行动，秦征那个是钥匙锁。这就很明朗了，我要解开脚上的密码，然后去另一半房间那里找钥匙。
那就开始吧。
脚上的铁链哗啦啦地响着，就在我努力找谜题破解密码的时候，秦征一只手垫在脑后，半靠着床头慢悠悠地开口。
「你觉得赵明宇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
「他挺喜欢你的，想要追你。」
我把找到的线索摊在桌子上，挨个儿试密码，「你逗我呢，我都不认识他，他喜欢我什么？」
「你之前不是和我们一起玩儿过几次么，他就是那时候看上你的。」
「哦，是吗，我没印象。」
解开了脚上的铁链，我去房间的另一半开始翻箱倒柜，秦征看不到我了只能坐起来，房间昏暗我看不清他的脸，只觉得他的语气有些轻佻，让我觉得不舒服。
「他那么帅的人你都没印象？」
「帅的人多了我记得过来嘛。秦征，你不要自己交了女朋友就觉得所有人都得谈恋爱，这样挺招人烦的。」
背对着他我不再表情管理，说话的语气也稍稍冲了点儿。
「我交女朋友，你没什么想说的？」
「我说过了，恭喜啊。不然难道还要我祝你俩百年好合，早生贵子？又不是结婚。」
终于在书架上的小装饰物里找到了钥匙，我在往床边走的时候缓和了目光，让自己看上去没那么吓人。
「如果我说，我打算毕业后就和她领证呢？」
就在我弯腰去开锁的时候，秦征突然凑上来贴着我耳朵说了这么一句，不等我回答头顶传来响动，一颗披散着长发的『人头』唰地垂落下来，和我来了个贴脸杀。
你别说，这『人头』做得还挺好，满脸惊恐七窍流血，怪吓人的。
「你要是毕业就结婚份子钱我可给不了你太多，不然我给你打个欠条，等我结婚的时候你还我就行，省得那点钱来回折腾了。」
我低下头继续开锁，捣鼓了几下发现手里的钥匙和手铐的锁眼不匹配，太大了。
「竟然不是？」
我只能把钥匙收进口袋，想要把『人头』放到窗台上别老在我眼前晃悠，却无意中发现它的嘴里含着一把小钥匙。毫不犹豫地伸手进去掏出来，顺利打开了手铐。
「运气还不错。」
我想着这下可以离开房间了，准备去研究怎么打开屋门，秦征却一把拽住了我。
「棠临川，你……」
我一下挣开他的手，不再掩饰自己的不悦，「秦征，你知道我很不喜欢别人碰我。」
我们隔着昏暗的灯光沉默地对视着，也许只有一瞬，也许很久，我们的脸孔都隐在阴影中，彼此看不真切。
「……呵。」
最终，是秦征的笑声打破了诡谲又凝重的气氛。
这一声轻笑里包含的感情晦涩复杂，我越发觉得，秦征他脑子指定是有点儿什么大病。
22
房门的机关是在门的两侧各有一个装饰物，同时转动就可以将门打开。
离开房间就来到一个四四方方的小厅，整体装修都和房间一样，是那种欧式豪宅奢华风，四面墙上各有一盏壁灯和一扇门，看上去一模一样。我还在想着这里隐藏了什么线索，就听到对面的房间里传来一声惨叫，紧接着就是什么『人头！』『啊！你别扔过来！』之类的胡言乱语。大概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我走上前拍了拍门，里面瞬间安静了下来。
「钥匙在人头嘴里，拿出来就行，门的机关是两边对称的装饰品，同时转动就能打开，别叫唤了。」
正在这时候右手边的门打开了，鹿鸣和李莹芸从里面走出来，李莹芸看见我赶紧跑过来，她显然吓得不轻，紧紧拽住我的衣摆哆哆嗦嗦地说着，「我把手伸进去了……伸进去了……」
我瞥了眼秦征，他正看着李莹芸抓着我衣服的手，脸色晦暗不明。
「不怕不怕啊，冯田待会儿就……」
我摸着李莹芸的头，安慰的话还没说完，对面的房门就砰的一声打开了。冯田冲出来先是一愣，然后一把抱住了李莹芸，两口子相拥在一起瑟瑟发抖。
真实演绎了什么叫人菜瘾大。
冯田是和孔方关在了一起，那么剩下的房间里就只能是李佳和赵明宇了。
我抱臂站在一旁，孔方看了看表，貌似不经意地说了句，「都快二十分钟了啊。」
一开始的双人解密难度并不大，主要是那个『人头』机关有些吓人，所以基本可以确定李佳和赵明宇也是卡在了那里。秦征沉默了半晌走到最后没打开的那扇房门前，敲了敲门，声音还是那般慵懒，「你们怎么样？」
「我被锁在床上了。」赵明宇的声音传来，带着些无奈，「人头被小佳打到窗框上卡住了，我够不着。」
「小佳，你拿个什么东西帮明宇弄一下。」
秦征的语气很平静，听不出什么情绪，门后很近的地方传来李佳的声音，娇娇弱弱的，透着委屈，「阿征，我害怕。」
「没事，都是假的。」
然而任凭秦征怎么哄劝，李佳就是不敢去碰那个人头，这一下眼看时间就要过去半个小时了，秦征深深吸了口气揉了揉额角，我知道他已经开始不耐烦。
突然，不知道是从哪里传来了铁链摩擦地面的声音，接着就是粗重的喘息声由远及近。我瞬间反应过来有事件被触发，赶紧招呼他们，「快，回房间找地方躲起来，别出声。」
结果让我没想到的，最先动起来的人竟然是孔方，他猛地扑向秦征，抓着他慌慌张张地就冲进了旁边的房间。抱在一起的小情侣这时候也反应了过来，小跑着退回了身后的屋子，还把那扇锁不上的房门关了起来。
也行吧，至少逃命的时候不拖后腿。
我一时间有些懵逼，紧接着手腕一紧，鹿鸣拽着我三两步就跑进最后的空房。角落里的衣柜这时候就派上用场了，他打开门动作利落地把我放进去，然后自己再站进来迅速关上了柜门。
鹿鸣虽然比较瘦，但是他的身高窝在柜子里很勉强，我最后看到他弯着腰努力往旁边贴，视线瞬间就陷入一片漆黑。
狭小闭塞的柜子里弥漫着腐朽的气味，我慢慢伸出手，摸到鹿鸣肌肉紧绷的身体，停顿了一下，我勾着他的后背把人往身前摁了摁。鹿鸣犹豫了片刻放下撑着柜子的胳膊搂住了我，他逐渐放松身体，侧脸枕在我的头顶，浅浅的呼吸吹过发梢，有些痒。
房门砰的一声被撞开，巨大的响声让鹿鸣搂着我的手臂一紧，不自觉地把我往怀里藏。属于他的气息充斥在鼻尖，让我恍惚间险些忘记注意外面的动静。
好像是有人拖着铁链在房间里走了一圈，又去了其他屋子，重复了两次后我听到他打开了李佳和赵明宇的房间，接着传来惊慌的喊叫和杂乱的响动。
看来这就是工作人员来强行推动剧情了。
再然后又是脚步声和说不清的声音，最后在一声闷响后，外面重新恢复安静。我又等了一会儿确定 NPC 真的走了，这才缓缓推开柜门，鹿鸣松开了手，等我出去他才跟着离开衣柜，揉着脖子转了转脑袋。
「太矮了吧？」
我听到他的骨头发出咔吧的声音，鹿鸣回头看了看衣柜，伸手比画了一下，「确实。」
果不其然，李佳和赵明宇的房间被打开了，里面一片狼藉还有着『血迹』，估计是被 NPC 抓走了。我先去了小情侣躲着的房间，打开柜门就看到俩人抱在一起惊恐地看着我，叹了口气安慰道，「没事了。」
还没出门就看见对面房间里，孔方和秦征从床底下爬出来，他俩灰头土脸发型狂野，秦征更是脸色难看少有地把愤怒写在脸上。
「你俩为什么不躲柜子里？」
李莹芸也表示了疑问，孔方拍着身上的土，笑得没心没肺，「嗐，这不是柜子太小俩人挤在里面尴尬吗，干脆一起钻床底，有难同当。是吧，秦哥。」
秦征完全不搭理他，自顾自去看了李佳的房间。我分析这个方厅一定有机关暗道，几个人一番寻找最后触发了墙上的四盏壁灯，中间的地板缓缓抬起，露出一个向下的爬梯。
接下来又破解了几个谜题来到书房，从两个玻璃书柜里救出被分别关押的李佳和赵明宇。李佳一出来就直接扑进秦征的怀里，哭哭啼啼地说着自己好害怕，我看他也没工夫搭理赵明宇了，就准备去开那边的锁，孔方先我一步蹿过去，把人放出来后就紧紧握住他的手，搞得好像井冈山会师。
怎么感觉是个自来熟的傻白甜？
23
接下来的密室环节就很有趣了。
两对情侣自然是紧紧依靠着彼此，孔方却是不知道对赵明宇有了什么误解，他一个身高超过一米八的大老爷们儿，毫不尴尬脸红地挽着另一个大老爷们儿的胳膊，一口一个『赵哥』喊得格外亲热。
我沉思良久，趁着走过一条狭窄走廊的机会拉着鹿鸣落在众人身后，想要和他耳语几句。
于是尴尬的一幕出现了，我竟然够不到鹿鸣的耳朵！
鹿鸣很快注意到了我的窘况，他停下脚步弯下腰，左手很自然地揽上我的肩膀。我伸手挡在他的耳边，压低了声音小声询问，「你朋友，孔方，是不是喜欢赵明宇？」
鹿鸣倏地转过头，即便灯光昏暗却也掩饰不住他的满脸诧异，甚至还难以置信地眨了眨眼。我另一只手搭上他的肩，十分认真又郑重地做保证，「你放心我不会说出去的，也不会因为这个歧视他，性取向自由嘛。」
「不…他只是……」
鹿鸣的话被前面的骚动和喊叫声打断，这么一停顿我们已经和大部队拉开了不少距离，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下一秒走廊本就昏暗的光熄灭了，四周瞬间陷入一片漆黑。
前边传来『别动！』『不要叫了。』『阿征我害怕～』之类的话，接着就是李莹芸颤巍巍地呼喊，「小棠，你在哪儿呢？」
刚想回应她一声，我突然发现前面的地面上有一个小小的发光物，其实那光有些微弱，要不是四周实在太黑而我的眼睛刚好适应了黑暗，估计是不会发现的。
拽了拽鹿鸣的袖子，打游戏养成的默契让我不需要语言就能传达自己的意思，他牵着我的手一起走了过去。那是一个兔子形状的夜光小发卡，夹着一张纸条，因为实在太黑了根本不可能看清纸条上的字我也就没拿下来。
就在我正疑惑的时候鹿鸣突然出于本能般地把我紧紧搂在怀里，下一秒脚下的地板毫无预兆地塌了下去，我就这样被鹿鸣护着掉进了一张网里。然而这张网只是个缓冲，能感觉到随着重力的拉扯网口迅速收紧，接着从滑槽里脱出，我俩裹着网兜摔在了气垫上。
这还一环套一环啊？
头顶又传来机械运动的声音，房间里路灯外形的照明亮起，天花板已经恢复原状，房间的布置看起来像是室外森林，气垫也是做成了土地的样子。
意思就是我俩来到另一条任务线了呗。
你别说，这七百多块钱花得还挺值。
网兜把我和鹿鸣裹在一起，掉下来的时候鹿鸣一直搂着我，现在我俩和网兜纠缠在一起，气垫又软软的不好着力，想要脱困着实困难。
我把头从鹿鸣胳膊旁边探出去，干脆借着灯光拿出纸条，打开一看气得我差点儿骂出脏话。
那上面用红色颜料写着两个大大的血字：快逃！
谁不知道要逃啊！但现在我俩跟穿了珍珠汗衫的猪八戒似的，你让我俩怎么逃？
「川川你还好吧？没受伤吧？」
鹿鸣的声音里都是担忧，他又不敢乱动，只能干着急。我没有在意他对我换了个称呼，而是转着眼珠四下看了看，「没事没事，我挺好的，不好意思啊害得你和我一起掉下来。」
「应该是幸好我和你一起掉下来。」
鹿鸣松了口气，我俩已经抱得严丝合缝了，他挪动胳膊摸了摸我的头，低低地笑了一声。
我对于黑暗和鬼怪一类的几乎免疫，可以说是恐怖密室里坦克般的存在，现在身边有了人陪着更是半点儿不慌。两个人费了半天劲儿终于从网兜里爬出来，等到离开气垫再次站到坚实的地上时，我俩都有点儿气喘吁吁。
这个关卡是不是设置得有点儿太费体力了？
折腾了半天我的辫子有些松散，干脆就解开皮筋用手抓了两下重新绾了个丸子头。鹿鸣胆子也很大，作为学霸脑子又聪明，拉着我穿过森林走过坟地，一路顺利地解谜过关。我第一次在恐怖密室里拥有了躺赢的待遇，跟在他后面梳理剧情。
等到基本捋出了个大概，我们也要离开这个『幻境』了，最后的一关是从独木桥上走过『血海』，看着那里只有一副安全绳，我沉默了。原来网兜那里不是难度太大，而是人家本来设计的是只有一个人掉下来，没想到能抓一送一。
这是 BUG 啊！
弄不好受伤了多危险，待会儿出去我要向店家反应。
不过当务之急是两个人怎么用一套安全绳过独木桥。虽然知道掉下去肯定也不会有危险，独木桥也是比人两只脚站上去还要宽一些，但是因为灯光的原因，下面的血海看着又远又深，不时还有凉气吹上来，倒是把气氛拉满了。
「川川，你相信我吗？」
就在我想着不戴安全绳直接上是不是也可以的时候，鹿鸣突然握住我的手，表情严肃语气认真地问道。如果说之前我对他的定位是『可靠的上分队友』，那么在密室遇到的几次突发情况，让我已经把他提升到了『值得信任的好学弟』这个层次，所以面对这个问题我不假思索地点了点头。
「信啊。」
鹿鸣的表情有瞬间怔愣，随即他笑着摸了摸我的头，声音有着掩饰不住的喜悦，「那就交给我吧。」
我看着鹿鸣麻利地穿戴好安全绳，想着难道他会说自己先过去然后找人来救我？没想到下一刻他一把将我抱起，我本能地去搂他的脖子，鹿鸣沉稳清润的声音像是空谷里的箫声，让人听了顿觉身心安稳。
「川川你放心，我一定会平安地把你带出去。」
「好。」
心脏在胸膛里狠狠地跳动着，我有瞬间恍惚，竟然觉得这不是个密室逃脱，而是鹿鸣对我的承诺。
24
我是没想到我和鹿鸣的进度会那么快，我俩离开『幻境』后又解开了几个谜题，最后被困在阁楼无法前进了，因为剩下的一部分线索在其他人那里。
也不知道他们到哪儿了。
没有办法我俩只能找了个地方坐下，有一搭没一搭地开始闲聊天打发时间，不时看看时间。
毫无预兆地打了个喷嚏，我把自己缩起来搓了搓胳膊，为了营造恐怖效果，这密室里总是会吹冷风，我今天穿得少渐渐觉得有些凉。鹿鸣突然站起来走到我对面，他手里拿着外衣，动作温柔地搭在我的肩上，我瞬间就被他的气息和体温裹住，愣愣地看着他。
「帽子要不要戴上？」
他笑眯眯地看着我，橙黄色的灯光洒在他的眼睛里，让我想到夏日傍晚美丽绚烂的晚霞。
「鹿鸣，你是不是喜欢我？」
我不是个自作多情的人，但是我也不是个迟钝的人，仔细想想鹿鸣从一开始接近我到他对我的态度，得出这个猜想并不奇怪。我的语气很平静，与他对视的目光也非常坦然，所以鹿鸣只有一瞬间的慌乱局促，他深呼吸了一下点点头。
「是。」
「所以你这是在追我吗？」
鹿鸣握住我的手，他蹲在我面前像是一只乖巧温驯的大狗，语气又轻又柔。
「是啊，我在追求你，可以吗？」
我认真地考虑了一番，就在想要回答的时候楼梯那里传来响声，转过头就看到孔方、赵明宇、李莹芸和冯田四个人走了进来，看到我们之后李莹芸稍稍有些不满地抱怨道，「我就说怎么机关都解开了，果然是你俩在前面拉进度条！」
李莹芸往前走的脚步微微一顿，诧异地看着我俩，「你们……这是……？」
鹿鸣蹲在我面前，还保持着握着我的手的姿势，而我披着他的外套坐在箱子上，满脸平静态度自然，「还不是你们太慢了，我都快冻透了。秦征和你妹妹呢？」
「别提了，你俩突然不见了之后就有 NPC 追我们，我们好不容易躲过去，她哭着说不玩了，就和秦征先出去了。」
李莹芸无奈地一摊手，我点点头就不再继续这个话题，两边人把线索一对解开了阁楼的谜题继续前进。后面基本就是还原故事真相了，鹿鸣的外套一直穿在我身上，虽然他并不胖，但是毕竟身高在那里摆着，他的外套我穿起来还是宽宽大大的，有些滑稽。
最终要离开密室的时候还有个小彩蛋，就是如果我们能打开带锁的日记本放飞纸蝴蝶，那故事就会是 Happy End。钥匙就是一开始房间里找到的那把，孔方和李莹芸觉得打不开手铐一定是假钥匙就没拿，而好巧不巧的我正好揣着。
于是用了四个小时我们终于完美通关了这个超大型的恐怖密室。
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再也不想玩了。
25
因为我们达成了『完美通关』成就所以店家给了我们每人一个特殊定制的『旧屋』主题金属徽章，做得挺精致，背景是还未破败的洋房，前面一本摊开的日记和几只飞舞的蝴蝶，完全看不出是恐怖主题。李莹芸在给李佳打电话，她和秦征先出来之后就去附近逛街了，在密室里折腾那么久我们几个都又累又饿，决定在附近找个地方休息休息吃饱了饭再散。
我们人多不适合去吃快餐，冯田找了家口碑不错的粤菜馆，把包间名字发给了李佳他们，我们就先喝茶聊天打发时间。
我终于得空问了问鹿鸣今天不训练么，他接过我递还的外套挂在椅背上，笑着说道，「也不能给自己太大的压力，要劳逸结合。」
「既然这样，要不要打一把？」
我瞬间来了精神，我俩现在 49 星了，眼看着胜利在望我一直心痒痒的。鹿鸣掏出手机打开游戏，用行动回答了我，于是我也赶紧跟上。
当熟悉的『TIMI』响起之后，李莹芸转过了头，「不是吧，这么会儿功夫你俩还玩？」
「就差一颗星就荣耀了，择日不如撞日。」
我兴致勃勃地拉鹿鸣进队，开启了双排，孔方和冯田也好奇地凑过来，赵明宇跟着加入。
「可以呀小棠，哪天也带带我！」
冯田这个赛季卡在星耀一就是上不去，晋级赛光我看见的就打了三场，气得他大夜里在朋友圈骂街。我趁着选人阶段和他调侃，「没问题，回头我开我小号，保证送你渡劫成功。」
禁英雄的时候一切还算正常，东皇盾山瑶守约猴子澜，算是日常上 Ban 位的老几位了，但到了选人阶段就开始有些迷惑。
先是我方一楼选了射手孙尚香，对面一二楼秒锁妲己和李白，接着我方二楼拿了上单铠，三楼选了辅助蔡文姬，对面三四楼分别选了辅助鬼谷子和上单程咬金。
「这真的是王者四十几星的局？」
轮到我和鹿鸣，看着目前的双方阵容我觉得自己肤浅了，完全看不懂他们的想法。
「你打野吗？」
鹿鸣扭头问我，我皱了皱眉，锁了李元芳打野，鹿鸣先选了中路安琪拉，随即抬头看向我，「这可是咱俩的渡劫局。」
「你放心，我元芳虽然射手不行，但是打野没什么大问题。」
「那都多少个赛季之前的老皇历了？」
鹿鸣对此表示怀疑，这时候对面五楼选了鲁班七号，他盯着屏幕看了看，又抬起头看向我。
「这真的是渡劫局吧？」
「都是上天的安排。」
我想着，老天爷你这次可得靠谱儿些啊！
刚从泉水出来对面李白就公屏敲字：『安琪拉，你今天必须死』，我疑惑地问鹿鸣，「怎么，你抢他家妹子法师了？」鹿鸣对此表示很无辜，「我可是后手选的。」
想想他说得有道理，只当这是对面在搞我们心态，我也就没理会，喊了辅助来帮我清野，然后我们去抓一波鲁班。
结果我刚捶死蓝 BUFF，那边升了 2 级的鹿鸣就单杀了妲己拿下一血，等我和蔡文姬从草里蹿出去，伙同孙尚香一起把鲁班和鬼谷子送回水晶后，鹿鸣又单杀了妲己。接着在龙坑里发生了混战，虽然对面只有李白一个人，我这边带着蔡文姬二打一，不过因为刚刚抓完人状态不好，最后虽然惩戒抢下了主宰，李白却残血逃走。
然后，鹿鸣第三次单杀了妲己。
「你这有点儿快啊。」
开局不到 6 分钟他就已经 3-0-0 了，让我这位 1-0-1 的打野很有压力。
就在我跑去打蓝的时候，李白再次公屏打字，『安琪拉，你再动妲己一下试试！』
我手一抖差点儿二技能把蓝 BUFF 拉脱，哭笑不得地吐槽，「这都什么古早言情剧的台词。」倒也没放在心上。可是接下来，李白龙也不控了，频频蹲草带着妲己杀了两次鹿鸣。
『老公真棒！』
妲己公屏打字，李白得意扬扬地继续叫嚣。
『安琪拉，你今天别出塔了。』
「啧。」
忍住嘴边的脏话，我带着射手反了李白的蓝，接着中路草一蹲，二技能躲过妲己的晕，瞬间就带走了她。
『试试就试试，我看今天到底谁别出塔。』
冷着脸打下这句话，我紧抿着嘴唇，让自己不要因为一时上头而口吐芬芳。
来啊，互相伤害啊！
26
接下来的战况打得就很奇妙了，我死针对妲己，李白死针对鹿鸣。无奈鹿鸣的一手安琪拉玩的确实不错，但是他家妲己是真的菜，李白和鹿鸣是谁也杀不死谁，我这边倒是收了不少人头。加上我家辅助确实给力，几次关键时刻给我套盾抬血，让我还能有状态马上支援下路，跟着香香捶一波鬼谷子和鲁班。
至于上单……祝二位百年好合。
铠、程咬金：你礼貌吗？（手动微笑）
渐渐地李白转变了战略，他开始蹲我了。战局就变成我杀了妲己，李白杀了我，鹿鸣杀了李白，蔡文姬给鹿鸣奶了一口开着摇摇车去找孙尚香。
躺在地上我忍不住打字吐槽：『这李白是不是脑子有问题？』
蔡文姬百忙之中回了我两个字：『开麦』
于是我戴上耳机打开麦克风，还没开口就被鹿鸣拿走一只，耳机里传来蔡文姬的声音，是个娇娇俏俏的小姑娘，『元芳在不？』
「在了在了。」
我从泉水里一跃而起，小跑着去拿红，紧接着耳机里传来另一个妹子的声音，『原来打野是妹子啊！』
「香香？」
我没注意是谁的小喇叭亮了，妹子沉默了一瞬，语气有些阴郁，『我是被你们遗忘的孤儿上单。』
「……抱歉了。」
铠表示不想再搭理我们，接着和程咬金 battle 去了。蔡文姬奶了口香香，跑来龙坑给我加血，『人家李白为什么针对安琪拉啊？因为咱家法师影响人家带妹了呗。这一看就是妹子想玩儿瑶，结果安琪拉把瑶禁了，妹子生气了啊。』
「哦～有道理！」
我恍然大悟，觉得自己还是年轻了，这时候鹿鸣说了句，「人过去了。」边发信号『请求集合』边绕开河道溜了过来，蔡文姬也说了句，『香香快过来』，就见射手一个一技能滚过来，对着草丛就是一炮。
妲己三分之一血没了。
又是一场残酷的 4v4 团战，依旧没有两位上单什么事。
我和蔡文姬跟对面妲己鲁班鬼谷子一起躺在河道，鹿鸣残血回家，李白丝血逃命，香香愉快地继续推塔。蔡文姬这才继续和我聊天，『安琪拉是男的啊。』
「是啊，身高一米九的彪形大汉。」
我看了看旁边干净俊秀的鹿鸣，笑着打趣，鹿鸣轻轻撞了下我的胳膊，「别闹。」
『不是吧，你俩是双排？情侣标呢？不要突然虐狗！』
蔡文姬不满地控诉，我没接她的话，而是笑着说道，「走，咱俩去膈应对面儿的小情侣去！」
『走着走着。』
蔡文姬又激动了起来。
27
这把晋级赛顺利地渡劫成功，打到后面妲己泉水挂机了，李白被我骚扰地骂街，最后举报扣分估计还要去哄小对象。我开开心心地截图存手机，笑得几乎失去表情管理，感觉嘴角都咧到耳根儿了，「待会儿发朋友圈！感谢法王送我上荣耀！」
「感谢野王带我飞。」
鹿鸣摘下耳机还给我，他显然还想再说些什么，被冯田一嗓子给打断，「可以啊小棠！元芳打野这么好用吗？回头我也试试去。」
「可别！我这是队友给力，加上鹿鸣玩得好，请你对自己有个正确的认知！」
冷酷无情地打断冯田不切实际的幻想，我承认我有赌的成分，不过那也是在底牌足够横的情况下。
老天爷这安排我很满意。
「我先去下厕所，等我啊。」
收起手机打了个招呼，我起身出了包间，一路小跑地去解决个人问题。等我在水池子洗手的时候，赵明宇突然从旁边拐了过来，拉着我往旁边清静的地方走了几步，我半举着湿漉漉的双手，疑惑地看着他。
「有事？」
「棠临川，我喜欢你。」
赵明宇认真地看着我，我点了点头，甩甩手上的水。
「嗯，我知道了。」
可能是我回答得太平静了，赵明宇有瞬间愣神，然后他调整了状态，单刀直入。
「你可不可以做我女朋友？」
「不可以。」我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眼神透着些无奈，「今天只是我第二次见你，甚至我都不能确定你名字那三个字怎么写，怎么可能会当你女朋友。」
「所以你不同意是因为我们还不够了解？」
赵明宇的回答让我觉得不太对劲儿，但一时又说不出是哪里古怪，只能敷衍地回一句，「差不多吧。」
「既然这样，那我们就先从互相了解开始，方便加个微信好友吗。」
赵明宇掏出手机，笑容狡黠地看着我，我微微皱眉，没有动作，他很自来熟地凑上来。
「你总要给我个机会，不能一下就让我出局吧。」
「我觉得没必要，你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我转身打算离开，赵明宇却又把我拦下，「你都不了解我怎么就觉得我不是你喜欢的类型，至少我们先从普通朋友做起啊。」
「完全不需要，我对自己喜欢什么样的人还是有谱儿的，你不要浪费时间了。」拒绝的话说得十分直白，碍于他和秦征的关系，我态度还算和善，「还有不到一个月就是高校羽毛球联赛，有这闲工夫你不如好好准备，别老想这些有得没的，言情小说那套看看就行了，不适合学以致用。」
真不愧是秦征的朋友，俩人得的八成是同一种病。
28
等我回到包间时秦征和李佳已经来了，他们拿着菜单正在热火朝天地商量着吃什么，我坐回鹿鸣旁边，转过头问他，「都点什么了？」
鹿鸣拿着菜单凑过来给我指了指。
好家伙，不是我不爱吃的就是我过敏吃不了的。
我翻着菜单由衷地感到敬佩，能在这么好几十道菜里精准踩雷，点了我最不喜欢的五道，也真是技艺高超。就在我百无聊赖地想着，是不是给自己点个白灼菜心之类的素菜好下饭，鹿鸣抬起头慢悠悠地说道，「加个法式芥末虾球和蜜汁叉烧。」
我转过头正好迎上他眉眼弯弯的笑脸。
这两样是我喜欢的菜。
看来靠谱儿的学弟对我很了解啊。
「会不会太多了吃不完啊，浪费不好吧。而且都点了烧鹅还要叉烧吗？」
李佳突然抬起头看过来，表情无辜地眨眨眼，孔方面带笑容爽朗地说道，「怎么可能吃不完，咱们八个人刚点了七个菜，这都饿了大半天了，再来俩菜我也吃得完。而且叉烧多好吃啊！」
「芥末虾球是这家的特色菜，我刚才就想点来着。」冯田跟着没心没肺地附和，「而且小芸也爱吃。」
「对呀对呀，小棠也很喜欢的。」
李莹芸也没察觉出不对。
我看着这三个傻白甜，忍不住笑容慈爱地点了点头。
无形打脸，最为致命。
「这样啊。」
李佳看似纯良无辜的表情有瞬间僵硬，随即她把注意力又转移到坐在秦征旁边的赵明宇身上，熟络地打趣道，「小宇你刚才干吗去啦？怎么和小棠姐一起回来的？你们不会是……」故意装作欲言又止的模样，李佳笑容暧昧地来回打量我俩。
「没有，就是在厕所门口碰上了。」赵明宇的回答中规中矩，但是我却觉得他的神情不太对，果不其然，他突然看着我委屈地说道，「不过小棠拒绝了我的表白，秦征，你帮我争取争取呗。」
秦征终于把视线从菜单上移开，我们两个四目相对，面对我别有深意的目光，他微微皱眉，懒洋洋地开口，「小棠，能不能给他个机会。」
「不能。」
我回答得干脆，秦征转头看向赵明宇，「我争取了，她没答应，你继续加油。」
「小宇长得帅，学习好家里条件也不错，还是我们学校羽毛球队的副队长，追他的女孩子可多了。小棠姐为什么不同意呀？」
李佳有些不满地替赵明宇抱不平，我正在编辑朋友圈，十分敷衍地回道，「既然追他的人那么多，那就去里面找个比我条件好的不就得了，又不是非我不可。」
我这句话就比较不留情面了，包间里的气氛瞬间尴尬了不少。
冯田做作的翻动菜单，大声说道，「快看看还要点些什么，主食需要不需要啊，还有小吃！他家小吃我强烈推荐啊！」
「哎呀，那我看看要不要点个虾饺什么的。」
李莹芸马上响应，看着他们两口子卖力地缓和气氛，这个话题也就暂时告一段落了。
『今天和我家法王双排上荣耀了！
撒花庆祝～ヾﾉ≧∀≦)o』
【图片】系统保存的荣耀通报截图。
我举着手机屏幕给鹿鸣看，他腼腆地笑了笑，先去我朋友圈点了个赞，然后截图了那条动态，自己发了条朋友圈。
『感谢我家野王不嫌弃，我也上荣耀了。』
【图片】我的动态截图。
【图片】王者营地段位截图。
鹿鸣轻轻拽了拽我的袖子，给我看手机屏幕，我也赶紧去给他点赞。
就在我和鹿鸣沉迷朋友圈大肆炫耀的时候，李佳突然提高音量，诧异地指着我说道，「小棠姐，你怎么也有这个挂坠呀？」
我先是微微一愣，接着本能地去摸前襟，入手温凉的触感让我倏地抓起来金镶玉的平安扣塞回衣服里。不过还是晚了一步，就在李佳喊完话以后，包间里的人就都看到了。
肯定是今天玩密室时折腾出来的，要不是赵明宇打岔，我在洗手的时候肯定就能通过镜子注意到。
「这个挂坠我家阿征也有，他一直戴着呢。」
李佳伸手去勾秦征脖子上的棕色编绳，秦征阻止不及被她拽出来一半，虽然又赶紧挡住，但是已经可以看出我俩的挂坠确实一模一样。
「别闹。」
秦征懒洋洋的声音带了一丝冷意。
「阿征，你们俩关系这么好啊，还戴情侣挂坠，我吃醋了。」
李佳嘟着嘴假装生气实则撒娇，秦征微皱的眉头慢慢舒展开，有些无奈地冲她笑了笑，「都说了是家里人给求的，和小棠没关系。」
「那你也给我求一个嘛，我也要和阿征戴情侣挂坠。」
「好。」
秦征搂着李佳柔声应下，李佳开心地笑着亲了亲他的脸，突然转过头看向我，「小棠姐，你也戴这个挂坠，不会是喜欢阿征吧。啊！所以你才不给小宇机会吗？」
「你想多了。」
我开始觉得有些烦躁，手指急促的轻点着桌面，就在这时鹿鸣忽然站起身，他一手拿起外套一手拉上我，表情漠然地看着孔方。
「我突然有点事。」
「嗯，去吧去吧。」
孔方只微微一愣，就笑着挥了挥手，在其他人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我就这样被鹿鸣给带走了。
幸好还没点菜。
29
出了饭馆的店门鹿鸣就再次用外套把我裹住，我看着他紧抿着嘴唇的冷硬面孔，莫名就看出了一丝委屈。
任由他抓着我的肩膀，我伸手戳了戳鹿鸣的脸颊，「不高兴啦？」
「川川。」鹿鸣的声音有些闷，他黑沉的双眸泛着水色，毫不避让直直盯着我，「我吃醋了。」
「吃醋就可以不吃饭了吗？」
我发现鹿鸣的脸颊软乎乎的，干脆两只手一起轻轻地捏了捏，他握住我的双手拢在掌心，弯腰把头搭在我的肩上。
「气得不饿了。」
「你不饿我饿啊。行啦，咱们也找地方吃饭去吧，我这个平安扣也是家里人给的，谁要和秦征戴情侣挂坠，想想都够了。」
估计是我言语中的嫌弃太过明显，鹿鸣轻声笑了起来，再抬起头看向我的时候眼睛亮亮的，一扫刚刚的阴霾。
「那我们换个地方吃饭吧。」
「行，你挑地儿。」
我点点头，仿佛看到一只大型犬在对着我撒娇，毛茸茸可爱到不行。
30
这个金镶玉平安扣是高考前我姥姥和秦征的奶奶一起买的，然后俩老太太又一起找了个地方给开过光，承载着长辈对我们的爱与祝福。要不是老太太的一番心意，就冲它和秦征同款，我也早就撇了，光是想想都膈应，哪儿还能一直贴身戴着。
我相信，秦征和我是一个想法。
因为在知道我给平安扣配了条白金链子后，秦征果断去弄了条绳编，平常我们都是把平安扣藏在衣服里，几乎没有露出来过，这样根本看不出来我们戴的是同一款吊坠。快两年了，身边不知情的同学朋友室友，从来没有人发现。
今天真的是个意外。
我开始考虑是不是和我姥姥说说，给我买个新的，就是怎么开口这是个问题。
当初高考完参加毕业旅行，大巴在山路上遇到了一起有些严重的车祸，同行的人或多或少都受了伤，只有我和秦征毫发无损，甚至还反过来帮着救助身边的人。这一下两位老人更是笃定这平安扣好使！千叮咛万嘱咐我俩绝对要戴着不能离身。
『和秦征戴情侣款挂坠遭人误会』这个理由，感觉无法说服我姥姥，毕竟她觉得和这些有的没得比起来我的命更重要。
于是饭桌上我干脆让鹿鸣给我想个理由，看看怎么才能说服我姥姥。他正用筷子夹着锅里的土豆片，听了我的话抬起头，认真地看着我，「还是戴着吧。」
我捞冻豆腐的动作一顿，面露疑惑地看回去。
不吃醋了？
「我想了想，说不定这个平安扣真的能帮你挡灾，还是戴着好。」
鹿鸣边说边自我肯定般地点点头，让我有一瞬间觉得他神似我姥姥。
这就有点儿尴尬了。
于是我放下筷子，托着下巴慢悠悠地说道，「老鹿，你以后还是不要叫我川川了。」鹿鸣整个儿人都僵住了，土豆片又掉回锅里，不等他发问我继续说道，「现在只有家里长辈叫我川川，你也这么叫太别扭了，我会觉得你是我二舅。」
鹿鸣眨了眨眼，在短暂的茫然之后终于夹起土豆片放到我的碟子里，小声嘟囔着，「但是我不想和别人一样。」
「那你叫我阿川或者小川都可以啊。」
我往番茄锅里又下了半盘冻豆腐和几块甜玉米，鹿鸣攥着筷子犹豫了一下，轻声说道，「小川。」
「嗯。」
我夹着牛肉去辣锅里涮。
「小川。」
鹿鸣又叫了我一声，我有些无奈地抬头看他，「也不用一直叫吧……」
火锅的水汽在我们之间升腾，模糊了鹿鸣俊美冷硬的眉眼，让我看不清他的表情。
「小川。」鹿鸣的声音隔着水汽传来，透着不易察觉的局促紧张，「我喜欢你，我…我可不可以追你。」
也许是火锅太辣了，也许是店里太热，我觉得自己脸颊发烫，额头渗出一层薄汗。
「好啊。」
我听到自己的声音有些低哑，却带着掩藏不住的笑意。
31
我在高中以前从来没有被男生追求过。
不过我那时候又要关心自己的学习又要给秦征补课还要打游戏和上课外兴趣班，忙得分身乏术恨不得一天有 42 小时，根本没工夫在意这些。直到毕业散伙饭的时候，同学们在闲聊中调侃我和秦征的关系，那时候我因为表白失败已经对他没想法一年多了，突然被牵扯到这种话题里着实满脸懵。
「我和秦征？只是一起长大的发小儿，他不喜欢我，我现在对他也没其他的想法。」
约莫是我态度过分坦荡，本来还在笑着让我别不好意思的同学愣了愣，难以置信的确定，「你俩真的不是一对儿？」
「当然不是，这有什么可蒙你们的。」
我话音刚落就听到一堆心碎的声音，有人哭喊着：塌房了！我嗑的 cpBE 了！真情实感地让我觉得奥斯卡欠他们一座小金人。
当天还有个小插曲，就是我们那个阳光开朗的体育委员突然跑到我面前，端着酒杯红着脸，鼓足勇气般得大声说道，「棠临川，我喜欢你！喜欢了两年了！你可以做我女朋友吗？」
「哈？……呃，抱歉，我……」
我确实被吓了一跳，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倒是体育委员同学大手一挥打断了我，控制着力量拍了拍我的肩膀，「我知道，咱俩也不那么熟，突然说这个你肯定不同意。我就是…后悔啊！早知道你和秦征没什么，我这两年就……唉！不提了！我就是说出来让自己不留遗憾，你也不要有压力。棠临川，祝你未来前程似锦！」
「多谢了。也祝你学业有成，一帆风顺。」
我俩在周围同学的起哄声里碰了杯，算是给他这段青涩少年时代无疾而终的暗恋画上了句号。
不过我终于意识到，秦征的存在就是我爱情路上的绊脚石。
还是块顽石。
虽然大学不在同一所学校，但毕竟本市就那么几所 985 还大部分扎堆儿在学院区，我校北门距离秦征学校的西门步行也就十几分钟。虽然两校素来被传不合，但这又不是什么国仇家恨，丝毫不影响双方的学生相爱相杀。
我不想和秦征相爱，但是也不打算相杀，我只想他离我的生活远一点。
无奈大学这种地方，就算你家和校门只隔一条马路，该住宿还是得住宿。我和秦征从幼儿园到高中都没离家超过 5 公里，这一下要住宿了，即便周末就可以回来，但是两边家长依旧十分不放心，理所应当地就把我俩互相托付给了对方照顾。为了安抚家中二老，我和秦征只能被迫继续半绑定在一起，和新朋友出去玩都要打着对方的旗号，尤其是晚归或者通宵，必定要拽上对方给家里开视频，才能让自家爹妈放心。
于是，我大学生活的第一年，除了秦征作妖给我牵的那两条红线以外，依旧是没有半朵桃花。
好在我沉迷游戏，对这件事看得比较淡，不然非得忍不住给秦征套麻袋让自己变法治咖。
呵，男人，只会影响我拔刀的速度。
32
自出生以来二十年第一次被男生追求，这种感觉奇妙又陌生，让我不由自主地有些期待。
周一的清晨我照例起床洗漱，换上宽松的运动衣去晨练，然而还没走出女生宿舍楼，就看到了鹿鸣。他依旧是一身短袖衣裤，不过今天加了件浅色的外套，靠在楼前的花池子旁摆弄着手机。朦胧的晨光洒在他的身上，低眉敛目的表情染上一丝不可言说的孤寂，仿佛拒人于千里之外。
也许是感觉到有人走了过来，鹿鸣本能地抬起头，我看到他脸上的冷漠疏离顷刻间化开，墨色的眼睛映着金色的光芒，笑容灿烂得像是午后的阳光。
鹿鸣大步走过来，只短暂地踌躇了一瞬，便牵起我的手揣进他的外衣口袋里，「我们去晨练吧。」仿佛期待和主人一起出门玩耍的大型犬。
「嗯，好啊。」
我点点头，轻轻回握住鹿鸣的手。
下周就要进行高校羽毛球联赛的校内选拔赛了，鹿鸣大部分的精力都放在了上面，但是他依旧坚持每天早上来和我一起晨练，吃过早餐后再送我回宿舍，偶尔中午不忙了还会跑来找我吃午饭。微信聊天也从简单的对游戏的探讨，逐渐变得更加日常琐碎，甚至有时候训练累了还会跑来撒娇，我下载了各种『加油』的表情包给他打气。
鹿鸣的高调行为自然是引起了我舍友们的注意，就这么过了一个礼拜，我终于要直面来自姐妹们的询问。
夏惜星趴在床上笑眯眯地看着我，她的表情透着一丝古怪的慈爱感，语气也是格外温柔，「我家阿川这是脱单了？」
「呃……不算吧，他只说是追我，还没正式表白。」
我按照夏惜星提供的配方在煮花草茶，张蕊凑在我旁边好奇地问道，「小棠，你和鹿鸣是怎么认识的啊？感觉有点点突然。」
「你这么说的话……仔细一想确实很奇妙。一开始只是打游戏的时候遇到的，又都去了赵明宇的生日会，没想到是同校校友，而且之前竟然还在跨年联欢会上合作过。后来一起双排发现和他还挺有默契，又聊得来，就挺有好感的，没想到上次去密室能再次偶遇。说不定这就是缘分？」
关掉养生壶的电源，我拿出小扇子给花草茶降温，周梦从写字台前转过身冲我暧昧一笑，「鹿鸣可是咱们燕大出了名的高冷男神不好聊天，能把他拿下，棠临川同学你让我刮目相看了啊。」
「事实证明，游戏并不是爱情路上的洪水猛兽，你看待事物太肤浅了。」我嬉皮笑脸地揶揄道，得到周梦不加掩饰的一记白眼。
「所以你怎么想的？如果他对你表白，你会同意吗？」
夏惜星的问题总是直击要害，我盯着养生壶沉默了一会儿，缓缓开口，「说实话，我不知道。鹿鸣是个很好的人，和他相处起来非常轻松又特别开心。但是……」
但是，好像还差点儿什么，我总觉得鹿鸣喜欢的，应该是那个别人眼里的棠临川。
未出口的话语化作嘴角稍纵即逝的苦涩，屋子里瞬间安静了下来，只不过这种略显沉闷的气氛没有维持太久，我抬起头故作惊讶地看着她们，「哎哎，也不是多大的事儿，你们垮着个脸干什么？都说了，电子竞技不需要爱情，而且我这不是上了荣耀了吗，改天请你们吃饭庆祝一下。」
手机铃声打断了我越来越没逻辑的调侃，看到屏幕上的名字，我目光微黯，扇扇子的动作都停了下来。
「总之，顺其自然吧，有些事不能强求，但也没准儿不经意间就成了呢。我先去接个电话啊。」
语气轻松地做了总结陈词，我拿起手机挥挥手离开寝室。
关上房门向消防楼梯走去，来电先是自己断掉了，不过半秒又打了进来。我皱起眉摁下接通，再开口时声音森冷语气漠然，表情也是人前极其少见的阴郁晦暗。
「给我打电话做什么，我之前已经拒绝得很清楚了，你不要得寸进尺。」
『之前是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我已经把她的联系方式都删掉了，我再也不会见她了，你相信我！』
电话那端，男人原本清润的声音此时低沉沙哑，语气急切地做着保证，我捏了捏鼻梁有些烦躁。
「你和她的事跟我没半点儿关系，不用和我说。」
『小棠，你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会改的！你就让我……』
男人的声音微微颤抖，甚至还有些哽咽，我啧了一声打断他，毫不掩饰自己的不耐烦，「收起你那套吧。我说过不要让我看到你，不然我就把手里的东西直接送到教务处，想要相安无事，你最好在我的世界里活得像个死人。」
不等对方回答我就挂了电话，攥着手机靠在墙上捂住脸，大口呼吸来调整情绪。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让人不得安生。
33
回到寝室的时候我已经调整好了状态，没有人对电话的内容产生好奇，甚至就连刚刚短暂的尴尬气氛都已经消散无形。拿保温壶装好温热的花草茶，和室友打了招呼我就出门了。
今天是羽毛球队的队内选拔赛，这个消息是孔方告诉我的，他还特别叮嘱道鹿鸣不让和我说，让我千万别把他给卖了。
对于鹿鸣不让我去看选拔赛这件事我是想不通缘由的，所以就打算偷偷过去，托人把花草茶带给他就走，深藏功与名。
不过，这世上大多计划赶不上变化。
我是没想到会在自家校内的选拔赛上遇见秦征的。
体育馆内来观赛的人不老少，秦征和赵明宇几个人聚在一起，并不那么显眼。我背着保温壶路过观众席，手腕突然就被人抓住，出于本能猛地一甩手，快速转过身的时候我面色阴沉目光锋锐，还不自觉地摆了防守的姿势。
看清是秦征以后我才缓和下表情，扶了扶保温壶疑惑地看着他，不过却没有想要询问的意思。
「小棠，又见面了，我们很有缘啊。」赵明宇从背后搭上秦征的肩膀，嬉笑着和我打招呼，我点点头算是回应，他却自顾自说道，「下个月就是高校羽毛球联赛，我们来看看对手的训练成果，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嘛。」
「哦，那你加油。」
敷衍地点点头，我瞥见秦征眉间微微蹙起，他目光复杂地看着我，语气凉凉地说道，「你在这儿干什么？」
「这我们学校的比赛，你说我来干嘛？来搞定向爆破的。」
我今天状态实在不好，一个没控制住怼了秦征，说完就有点儿后悔，觉得不值当的。
「当然是来看比赛的。」
虽然一开始确实没有想着要看。
「你不是不喜欢这些体育运动么。」
秦征这句话就是用的陈述句了，他说的没错，除了特殊时期我会关注一下国家大事，一般情况下我对各种体育赛事都不太感兴趣。
所以他才会对我出现在体育馆感到疑惑。
只不过现在，我很讨厌这种所谓的对我的了解。
「今天没课，闲来无聊就过来看看。」
我的回答让秦征的表情越发复杂难懂，毕竟我是个能在床上宅一整天不下地的人，几乎不可能没事出来溜达。
「那小棠你和我们坐一起吧，我们这边视野好，看完比赛咱们一起吃个饭。」
赵明宇自来熟的伸手就要来搂我。
对，是搂没错了，那胳膊抬起的高度肯定能给我一个锁喉。
「不用了，我约了人。」
后退一步躲开，我毫不在意会让赵明宇尴尬，事实上他只愣了愣，继续黏糊糊地笑着冲我走过来，伸着的手也完全没有收回的意思，「哎～？小棠刚才不是还说随便过来看看得吗，怎么又说约了人啊，所以到底哪句话是真的呢？」
「赵明宇。」
秦征冷着脸喊了他一声，往前一步越过赵明宇想要拽我。就在这时有人搂上了我的肩膀，把我护在怀里侧身挡到那两个人面前，却拿捏了一个让我不会不舒服的温柔力道。
我抬起头就看到鹿鸣紧绷的下颌线，他眉头紧蹙的模样像是要发起攻击的胡狼，墨色的双眸敌意满满地盯着对方。因为从第一次见面开始，只要看到我就会露出软乎乎的可爱笑容，让我一直认为那些对鹿鸣的坊间传言毫不可信。
此时此刻，我才终于对他『不好聊天』的高冷人设有了些许认同。
「你怎么过来了，不是还要比赛吗？」
随着我的开口，转过头的鹿鸣目光湿润笑容温软，声音也带着点撒娇，「我在那边看你半天了。」他指了指选手休息区。
「嗯，那我们过去吧。」我安抚地拍了拍他搂着我的手，冲秦征示意了一下，「走了啊。」
「嗯。」
这次出乎我的意料，他只是懒洋洋地冲我挥挥手，转身回到了同伴身边。
这不是我了解的秦征，但，这又似乎是我认识的秦征。
34
鹿鸣搂着我往休息区走，我能感觉到他的手越来越僵硬，忍不住抬起头问他，「你紧张什么？」
「对不起，我……」他的手已经成了虚扶在我的肩上，让我觉得自己在他臂弯里直咣当。
「其实你这样，我走着更费劲儿。」
无奈地吐槽一句，我干脆大步往前走了两步，转过身摘下保温壶递给他，「花草茶，运动后喝的。」
鹿鸣乖乖接了过去，表情还有些茫然，我瞥了眼观众席的位置，捏了捏鼻梁，「本来想着给你送完水就走，现在看来是只能待到最后了。不好意思，要给你添麻烦了。」
「没有没有！」鹿鸣慌忙摇头，他一步来到我近前，弯腰牵起我的手，「你怎么会觉得是麻烦呢，你来看我的比赛，我很开心。」
「开心吗？可是你都没有告诉我啊。」
我只是单纯的发出疑问，没有责怪或是任何其他意思，鹿鸣有些委屈地嘟囔着，「因为我知道你不喜欢这些，所以才没告诉你，怕你知道了为难。」
「我确实不喜欢看比赛，但是我喜欢看打比赛的人啊。」
也许是我回答得太过平顺，鹿鸣眨了眨眼，才慢慢反应过来我的意思。他直直地伸手把我抱住，像是一只在撒娇的大型犬，如果有尾巴一定已经晃出残影了。
「小川。」
「嗯嗯，我在呢，你加油。」
同样的话，这次我没有半点儿敷衍。
「鹿鸣，差不多得了，我们中午还要吃饭呢，不要一直给我们塞狗粮。」
身旁传来带着笑意的调侃，鹿鸣这才松开手，转而拉着我继续往休息区走，「不要乱说。」他的语气淡淡的，与和我说话时大相径庭。
「能让你这个不近女色的鹿和尚破戒，不是女朋友还能是谁？妹子，你可不知道，鹿鸣这人平时面对其他姑娘那叫一个心如止水，害得我们有阵子还以为他是……」男生伸出一根手指，在我面前曲起，我倒是有些好奇，「所以，有男生追过他？」
「……你这个关注点，真是与众不同。」我的回答太过出乎意料，男生感叹着摇了摇头，看向鹿鸣，「你女朋友不是凡人啊。」
「说了不是女朋友。」
鹿鸣回答地干脆利落，如果忽略他拉着我不放的手，那就更有说服力了。男生来回看看我俩，最后表示他还有比赛，溜了溜了。
选拔赛采取的是积分制，据说有十几个人报名，最后选出八个人，加上有的人还有课，需要陆陆续续比五天才能比完。鹿鸣今天上午两场下午一场，我大概算着他比完第一场的空隙到得体育馆，正好给他送水。
在休息区坐好，我示意鹿鸣尝尝花草茶他喜不喜欢，需不需要更改配方，鹿鸣却握着杯子沉默了片刻，转过头看着我，「还是要有仪式感的。」
「什么？」
我觉得自己好像和他不在同一个频道，鹿鸣仰起头把杯子里的茶一饮而尽，认真而又庄重地把保温壶交到我手上，「小川，等我参加完高校羽毛球联赛好不好？」
「啊，好啊。」
虽然完全不知道他要我等什么，但是我觉得答应下来应该没坏处。
35
接下来的几天，鹿鸣在赛场上猛地一比，我经常电影看一半被观众的惊呼打断，抬起头就见鹿鸣目光锋锐地注视着对手，像是雪原高地上的一匹孤狼。
选拔赛而已，请善待你的对手。
我果然是对体育赛事兴趣不大，鹿鸣也拯救不了，为了不把自己看睡了只能边刷电影边坐在休息区，其实最后哪个也没认真看进去。不过没办法，我真的已经尽力了，甚至还为了鹿鸣去恶补了一番羽毛球知识，结果就是毫无卵用，反而那几天我晚上睡得非常香。
就离谱！
秦征他们学校的人依旧每天来看比赛，只不过大家都是有课的正经大学生，不可能次次都是同样的人，我也就只远远地看到过他两次。
鹿鸣毫无悬念地在选拔赛里脱颖而出，成为下个月出战高校羽毛球联赛的正式队员。名单出来的时候我正好有节主课，孔方和周梦的消息前后脚发过来，两个人激动得好像自家儿子得了奥运冠军，只看文字都能脑补出他俩的尖叫声。
我无奈地笑了笑给鹿鸣发了祝贺的消息，他应该是正在忙没有回复，我也收起手机专心听讲。下课后教授有事情喊我去了趟办公室，内容就是读研的意向之类的，大二开始准备也不算太早，我和教授聊了挺久的，离开行政楼的时候天色都有些擦黑。
「小夏！你别走！」
熟悉的声音从拐角处传来，我瞬间精神一振，拎着背包就往那里跑，果不其然看到男人正死抓着夏惜星的手，他双眼通红面色憔悴，哪儿还有半分当年计算机系系草的模样。
「你放开，我和你没什么好说的，我现在有男朋友了。」
夏惜星在努力挣扎，不过就她那小细胳膊小细腿的，连李佳都打不过，更何况是个二十来岁的小伙子了。我提气冲了过去，手里的包结结实实呼在他脸上，把夏惜星护在身后，恶狠狠地盯着坐在地上的人。
「季珂！我说过，你再敢来纠缠阿惜，别怪我翻脸。」
「棠临川，这是我和小夏的事，跟你有什么关系！」
季珂目眦欲裂地瞪着我，神色阴毒还有些疯狂。我拉着夏惜星后退几步，把背包挡在身前警惕地盯着对方，提防着他突然发难，同时偷偷示意夏惜星赶紧离开。
「我懒得和你废话，你现在走，我当没有见过你。」
「呵呵呵呵……」季珂阴沉的笑声让人毛骨悚然，他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语气里带着不屑，「棠临川，你该不会以为你拿着那些东西我就真怕了你吧？我之前对你低声下气是看在小夏的面子上，你别给脸不要脸！」
「啧，当初是你主动跑来找的我，不然你以为我愿意搭理你。季珂，你自己干了什么恶心人的事儿，心里没点儿数吗？」
感觉到夏惜星已经离我挺远了，我瞬间压不住火气，握紧拳头绷紧肌肉，做好了随时和对方干架的准备。
不就是中路 solo 么，有本事来啊！
其实单从身高体重上来看，和季珂硬碰硬我并不占优势，但能让我有底气和他正面刚的原因，不光是因为我曾经的实战经验，还有这些年从来没有懈怠过的训练。
当季珂来抢我背包的时候我只假装往回拽了一下就迅速放手，在他反应过来之前一拳打中他的下巴。
先手破坏掉对手的平衡，这场架对我是顺风局！
其实现实打架哪有那么多套路，肉搏战这种基本就是看谁抗揍，还好在挨揍这件事上我已经是行家了，而且反应速度也很快。在有来有往的互殴了几下之后，我用胳膊挡下季珂踹过来的一脚，顺势抓住他的脚踝，往上一抬矮身一铲他的另一只脚，再次把人撂倒在地。
季珂这次缓了好久才勉强爬起来，不过不等他站稳，一本《中国当代文学史》上册直接飞到了季珂脸上。
他这张曾经迷倒不少小姑娘的帅脸，今天真的是多灾多难啊。
我本以为已经走了的夏惜星气喘吁吁地跑过来，她应该是刚打完电话，一只手里还拿着手机，「季珂，你别欺人太甚！」远处传来嘈杂的脚步声，夏惜星猛地把我拽进怀里，在我一脸懵的注视下哭得像是我人没了一样，「阿川！阿川你没事吧？」
看着周梦和学生会的干部以及保安匆匆往这边跑来的身影，我悟了：你们这些学历史的心真脏啊！
36
在季珂堵住夏惜星的时候她就赶忙联系了周梦又偷偷开了录音，不然他们也不会来得那么快，顺便还录了一小段儿季珂表情狰狞地威胁我抢我背包的视频，时间不长且断得恰到好处，正好错过了我揍季珂的镜头，足够证明是对方先动的手。
一行人呼啦啦地去了教务处接受调查，我有幸近距离欣赏了夏惜星能拿奥斯卡影后的演技。
她本来就是外形柔美成绩优异的好学生，此时哭得梨花带雨，把季珂渣男出轨又后悔来纠缠她的那点儿烂事，绘声绘色地讲得跟有声小说似的。而我就被塑造成了正义的室友，无意中发现渣男纠缠她便出言喝止，没想到渣男竟然还敢动手打人。
我嘴角的伤已经很明显了，夏惜星撸起我的袖子露出胳膊上骇人的青紫色淤血，辅导员和教务处主任瞬间对季珂怒目而视。
「季珂，你原来也是计算机系的优等生，怎么能做出这种事？」
辅导员痛心疾首地叹息，我慢吞吞地从背包里掏出一个 U 盘，直接递给教务处主任，「应该是害怕我举报他吧，因为我无意中发现了季珂获得银奖的软件设计，是剽窃的。」
这突如其来的爆料就连夏惜星都被惊住了，不过她是个很有信念感的好演员，马上握着我的手关切地说道，「怪不得你一出现他就要抢你的包，这几天一直打电话骚扰你还威胁你的人也是他吧。」
「是的，我怕连累你们就没敢说。」
对不起我的演技接不住夏惜星的戏，只能靠台词跟上了。
虽然这场架打得季珂比我伤得重，不过因为没有下死手，我这也就算个正当防卫，加上事情不单单是感情纠纷这么简单，还牵扯上了学术造假。季珂的事情瞬间就上升了一个等级，教务处主任赶忙联系了校主管领导，季珂被留了下来，我和夏惜星可以先行离开，只不过我随时要配合校方的后续调查工作。
离开教务处我和夏惜星都赶紧联系了家人，把情况和父母仔细说了一遍，毕竟闹到这个程度已经不是我们两个学生就能解决的了。挂掉电话后不由自主地松了口气，夏惜星突然拉住我的手，十分愧疚地说道，「对不起阿川，把你牵扯进来了，不过你放心，我不会让他再伤害你的！」她的眼里满是自责，这次不是演技。
「说什么呢，我和季珂的恩怨是因为我发现了他剽窃的证据，和你没有关系。」
「但是如果不是他一直纠缠我，你也不会拜托你表哥去查他，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
「别这样啊大小姐。」打断夏惜星的话，我揉了揉她的脑袋，语气轻松，「那我们现在就是队友了，得联手锤爆季珂的水晶才行，你要 carry 起来哦。」
原本想要笑一下，没注意牵动到了嘴角的伤口，我疼得吸了口凉气，夏惜星紧张地凑过来查看我的伤势，「医务室这个时间不知道还开着没有，不然我们去医院吧！」
「哪儿至于，就这点伤去医院不得让人轰回来。」
我觉得夏惜星太小题大做了，但是她马上眼泪汪汪地看着我，摆明了我不去医院的话分分钟哭给我看，于是只能认怂无奈地答应下来，「好好好，去医院去医院，快点儿收起你的演技吧影后！」
于是影后夏惜星瞬间破涕为笑。
是在下输了！
37
被夏惜星强制拉着出了校门打车到最近的医院挂了急诊，半路就接到了秦征的电话，劈头盖脸一顿数落最后冷飕飕地问我在哪儿，于是我还在排队的时候就看到这人带着一身寒气大步流星地冲进急诊室。
「都伤哪儿了？」
秦征那气势就跟要和我打架似的，我指了指嘴角又撸起袖子，最后比画了一下腰侧，「这儿就不给你看了。」
「顾哥说学校那边的事情你别管了，他去沟通。」
秦征说的是我表哥顾少言，也就是之前帮我调查季珂学术剽窃的人，我点点头表示知道了，又嘱咐他，「你别和我家里人说我受伤了啊，省得他们着急，没多大事待会儿抹点药就回去了。」
「知道家里人会担心你还打架，棠临川你现在本事挺大啊。」
「你刚知道我会打架吗？」今天实在是心情不好，我也懒得情绪管理了，往椅子上一靠翻着眼睛看他，「不然你以为我从小到大课外班学的什么？哦，你根本就没在意过这些，反正在你眼里我就是个木得感情的讲题机器。」
认识快二十年了，这是我第一次在面对秦征阴阳怪气的时候回嘴，更是第一次撕掉『好学生』的假面直视他。
秦征眉头紧蹙，他弯腰伸手撑住椅背，沉着脸盯着我，「好好说话。」
「我就是太跟你好好说话了，给你造成了错觉，秦征，你小子是不是以为我不敢揍你？」
我抬起头平静地与他对视，双手攥着手机放在腿上，顶着一张带伤的脸，看起来就像是刚被家暴完的模样。所以在秦征有所表示之前，出来喊号的护士提高声音问了句，「怎么回事？」便走到我身边，满脸严肃警惕地看着秦征，「你是病人家属？」
「是我同学。」
先秦征一步开口回答，我看着护士乖巧地询问，「您好，是到我了吗？」
「你先跟我进来吧。」
护士满眼狐疑地盯了秦征一眼，把我喊进了诊疗室，她随手关上门走到我身边小声问道，「是不是他打你？需不需要报警？」
我愣了几秒钟才反应过来自己和秦征的关系被误会了，一边解释一边感激地看着她，「没有，不是的。我是遇到了点问题，已经上报学校处理了，他们就是来陪我看病的同学。」
「你不要害怕，有事情一定要和家里人说。」
护士还是不放心地小声叮嘱了我一句，这才离开诊疗室，我坐到医生面前，他应该是见多了这种情况，看了看我脸上的伤态度很平静，「打架了？」
「是，我觉得不严重，同学不放心非要让我来看看。」
「还有哪儿？」
撸起袖子后我又撩起衣服下摆，露出左侧腰间的部分，「被踢到了，这里也有点儿疼。」
医生左右摁了摁，询问了一些问题，然后给我开单子，「胳膊没事，没伤到骨头，你去做个血常规，腰这里拍个片子，看看有没有伤到内脏。」
「好的，谢谢您。」
我向医生道了谢，拿着单据离开诊疗室，刚一出门就看到鹿鸣揪着秦征的衣领，秦征扯着鹿鸣的手腕。
气氛剑拔弩张，仿佛随时都会打起来。
夏惜星拦在中间安抚鹿鸣，「不是他不是他，今天的事怪我，小鹿你别冲动！」
这什么情况？
茫然地眨了眨眼，还不等我问出口那边三个人就看到了我，鹿鸣一把甩开秦征伸手就要来抱我，在碰到我之前又猛地停住，十分委屈地看着我，「小川。」
「别碰我胳膊和腰就可以了。」
得到我的应允，鹿鸣小心翼翼地把我圈在怀里，弯着腰用脑袋蹭着我的脖子，「我好担心你！对不起，我不应该去和他们吃饭的，我应该接你下课。」
「说的什么话，这又不是你的错。」我轻轻拍着鹿鸣的后背，越过他的肩膀看向面色不善的秦征，「你怎么还没走？」
「怎么样？」
「还要做几个检查。」
「那我跟你一起。」秦征一副理所应当的模样，「至少我得知道你确实没事儿，才能帮你瞒着你家里人。」
冠冕堂皇的理由，又似乎是在威胁什么。
「随你吧。」
不想在这件事上多耽误时间，我拿着单子打算去缴费，鹿鸣让我直接在化验室那边等着，虽然不放心秦征却还是先去跑腿。有夏惜星在旁边秦征就待在不远处玩手机，并不搭理我，正好我也有话要问夏惜星。
「说说吧，怎么回事儿？」
我问的隐晦，夏惜星却只愣了一下就明白了我的意思，她稍微想了想，往椅背上一靠似乎松了口气。
「倒也没有什么不能说的。」
38
今天鹿鸣能直接来医院找我，不用猜就知道肯定是夏惜星告诉他的，只是我没有想到，HF 的聚会和密室逃脱那次都是夏惜星在通风报信。而且，密室逃脱为了能和我们拼单，孔方甚至还说服了李莹芸找来的那两个男生临时放鸽子。
说服的代价是一箱饮料两个全家桶。
更出乎我意料的是，就连跨年联欢会的『临时救场』也是夏惜星忽悠周梦做的局！
你们历史系的平时都在学些什么啊？
夏惜星会这么帮着鹿鸣当然是有原因的。
其一是因为羽毛球队的副队长是她高中同学，副队长知道鹿鸣喜欢我于是就拜托夏惜星帮着助攻，老同学的情谊还是很有分量的。其二就是鹿鸣这个历史系系草在他们院还是挺出名的，夏惜星侧面打听了一番，发现对方无论样貌人品成绩家世都不错，亲自接触过之后也觉得是个不错的『姑爷』人选。
于是她就怀揣着老母亲一般的心情，加入到了撮合我和鹿鸣的计划中。
「但是那天排位你俩遇上，确实是偶然，这不正好说明你俩有缘么！」
夏惜星给我比赞，竖起的大拇指险些怼到我脸上，她甚至想要手动加个特效，被我无奈地握住手制止了。
「该说不说，你能在季珂这么作妖的时候还想着我，让我有些不知道要不要感动一下。」
「以后结个娃娃亲就行。」
夏惜星回答得干脆利落。
「……您想得太远了。」
我觉得我和历史系的人不在同一个次元。
39
鹿鸣缴费回来就陪着我抽血照片子，忙活完已经不早了，秋启风老师下了班就赶紧过来接自己的女朋友，夏惜星不知道用了什么话术把秦征也给带走了，离开前他很严肃地和我说，「结果出来了告诉我，发照片。」
「就是和季珂打个架，你还不如关心一下他的伤势。」我觉得秦征太小题大做了，敷衍地挥挥手，「好了好了知道了，快走吧。」
目送他们离开我终于松了口气，手机却响了一声，是夏惜星发来的微信：【今天晚上允许你夜不归宿！加油.jpg】
这口气松得太早了。
你们历史系的都在想些什么啊！
结果出来还要有一段时间，折腾了半天我饿得不行，拉上鹿鸣去医院的餐厅，打算随便吃两口垫垫肚子。
医院这种地方最是能看到人生百态，面对疾病众生平等，不管男女老幼，所以即便是已经八点多了，餐厅里依旧有着吃饭的医生病人和家属。鹿鸣是聚餐没多久就被夏惜星叫来了，也没吃什么东西，于是我买了两碗面，两个人闷头呼噜噜地吃着，味道中规中矩，主要还是能吃饱就好。
吃完面感觉身体都暖和了不少，鹿鸣又去旁边的咖啡店给我买了热乎乎的芋泥椰奶，我俩在医院的小花园里转悠了一会儿，看时间差不多了就去拿结果。
急诊室的医生在给一位卡鱼刺的病人拔刺，我等了会儿才进去，鹿鸣就在我旁边跟着，医生看了看结果说没什么大事，开了些喷剂和药膏，就继续接诊了。鹿鸣又是让我在椅子上坐着，他去排队交费取药，自始至终，我俩没有过多的交流。
原来这就是『不好聊天』啊。
我坐在椅子上喝着已经有些凉了的椰奶，看着鹿鸣高颀的身影，他面无表情的时候感觉异常的难以接近，眉眼间都是冷淡疏离。怪不得长得这么好看却没有女朋友。我是很难想象出，面对这样的男生会有哪个女孩子能去表白，总觉得还没开口就已经被拒绝了。
鹿鸣突然转过头，猝不及防地和他四目相对，我咬着吸管愣愣地看着他，在短暂的沉默后，鹿鸣露出一个妥协般的无奈笑容，目光温柔地看着我，「你再等一下，凉了就不要喝了。」
「哦。」
我吐出吸管把杯子攥在手里，掏出手机给秦征发消息，他倒是秒回，不过只有简单地【知道了】三个字，我也就不再理会他，收起手机盯着大厅的屋顶发呆。
鹿鸣拿着药回来的时候，我觉得自己已经快睁着眼睛睡着了，他的手在我眼前晃了晃我才回神。鹿鸣接过我的书包把药放进去，很自然地背好，我站起身四下看了看，他便心领神会般地拿走我手里的杯子，微微愣了一下，「喝完了？」
「嗯，浪费不好。」
我说完之后他伸手揉了揉我的头顶，然后牵着我的手先是找到垃圾桶丢掉纸杯，这才慢悠悠地离开医院。
这个时间就算打车回学校也赶不上宿舍的门禁，我俩干脆就选了坐公交。路上人很少，鹿鸣一直沉默着，我想了想觉得这样下去也不是个事儿，干脆站住不走了。
「其实你也不用这么纠结。」抬起头平静地看着他，我态度十分坦荡，「就算是谈恋爱也可以分手，何况咱俩现在也没确定关系，你要是觉得我和你想象中的不一样，就算了。」
鹿鸣茫然地眨了眨眼，疑惑地问道，「什么不一样？」
「大概就是，我没有你们想象中的那么和善吧。」
包括秦征在内，大部分和我接触过的人，都会觉得我是那种广义上的好学生。学习成绩不错，性格随和脾气好，包容度高，平时就是打打游戏看看综艺，没有什么不良嗜好。
但其实很多时候我都是在用理智驯化本能，让自己看上去更符合人设。
40
说起来这也不是什么多与众不同的事，人嘛，多多少少都会有点儿负面情绪。大体上来看我也不是什么反社会人格，也没受过什么创伤，只是从很早以前我就意识到，当我情绪化的时候整个人就会有些不受控。
好在我是个早熟且足够理智的人，于是我开始学着克制自己，尽量不与人发生冲突。但是压抑着的负面情绪总是要发泄出来，所以我报了个散打课外班，用来消磨掉堆积在身体里的压力。
效果显著。
不过在青春期的时候还是出了点儿小差错，可能是荷尔蒙分泌得过多，也可能是少年人心理还不够成熟。总之就是在大家常说的叛逆期里，我也没控制住自己叛逆了一阵子，只不过我叛逆的形式比较与众不同，就是有那么段时间我非常喜欢和混混打架。
起因是有一天放学后我在胡同儿里被人劫钱了，那段时间秦征正在莫名其妙地跟我冷战，我整个人状态非常不好，于是直接动手不计后果地和对方打了起来。结果是虽然受了伤，但也把对方给揍趴下了，那一瞬间我体会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畅快，就连身体上的疼痛都变得不重要了。
于是，每当我学习压力累积过多的时候，我就会去学校周围的胡同小道儿里转悠转悠，那种地方总是不缺三三两两找事儿的闲散人员。
和我年纪相仿，人数不多，挨揍了也不会去找老师告家长。
我着实过了一段放纵的日子。
随着高三的来临，更加繁重的课业，与秦征缓和下来的关系，以及年龄的增长和心智上的成熟，那种通过暴力来发泄负面情绪的行为让我觉得无趣而厌倦。自然而然的，我的叛逆期也就结束了，依旧是埋头学习和不定期的去散打课外班，直到上了大学，我看上去越发像个大人们口中的别人家的孩子。
被寝室里的姐妹们发现本性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事。
毕竟四个人每天朝夕相处同吃同睡，关系又都还不错。我不经意间流露出有别于往常的异样，次数多了自然就会引起她们的注意。307 寝室的姑娘们发现了那个不一样的『棠临川』，她既冲动又理智，虽然思维方式粗暴狠厉，但大部分时间又是最温柔包容的那一个。
如此的矛盾别扭，却真实而鲜活。
41
「鹿鸣，我并没有你们看上去的那么好，现在抽身而退还不晚。」
说完这句话我就打算抽回手，鹿鸣却更用力地握住了我，他紧抿着嘴唇下颌线绷得冷硬，但是看过来的目光温柔又深情，「小川啊，你就没想过我是什么时候喜欢上的你？」
「是在跨年晚会上？不对，跨年晚会是你拜托阿惜给我下得套儿。」
鹿鸣的话让我猛然意识到，我好像根本就不知道他是怎么认识我的，比这个更让我震惊的是，我竟然从未在意过这件事！
单身二十年的主要原因虽然在秦征身上，但是我自己确实也有次要责任，对于开展一段亲密关系我多少有些慎重得过分了。不管是当年的体育委员还是现在的赵明宇，我很难理解一个连名字怎么写都不知道的人，是怎么能喜欢上另一个人的。
这不合逻辑。
可有些事往往真的不能用逻辑或理智来思考。
我很自然地就接受了鹿鸣出现在我的生活里，相处中的默契和契合更是让我欣喜不已。当我意识到鹿鸣可能喜欢我时，不光没有觉得尴尬和抵触，反而少有地紧张不安起来；得到了他肯定的答复后，我竟然有些许紧张，更多的是心如擂鼓般的悸动；在他向别人否认我是他女朋友时，掩藏在疑惑之下的，是酸涩凝滞的陌生情感，和没有说出口地想要退却的不安。
现在鹿鸣问我，他是什么时候喜欢上的我，我才发现自己在面对这个人时，逻辑混乱的不像话。
「我们之前……见过？」
虽然是疑问句，可我几乎已经肯定了，鹿鸣在更早之前就认识我，而我却毫无印象。
「你不记得也很正常，毕竟我那时候又矮又瘦，和现在简直是两个人。」鹿鸣笑着看向我，狡黠地眨眨眼，「或者是你那时候揍人揍得太专注了，根本就没在意自己救得是谁。」
等等！这么说的话……？
我的表情逐渐失去控制，诧异地瞪大了眼，鹿鸣点了点头好像在肯定我的想法，「那时候我刚上高一，放学后被小混混堵在胡同儿里劫钱，但是对方话还没说完就被你一板砖拍地上了，我就在想，这人是哪里来的大姐头，打架也太猛了。」
「我真的没想到会在学校里看见你，而且还是作为『春晖杯』金奖的获奖者，在全校大会上讲话。你穿着校服扎着马尾，看上去又软又乖，和打架的时候判若两人，我都要以为自己认错人了。直到几天后，我又一次偶然在胡同儿里碰到你在揍那些混混，我才确定你就是高二那个很有名的提升组学霸。我一边对于你一个小姑娘这么会打架感到惊讶，一边又在感叹，你这什么运气，怎么总能遇上麻烦。」
「不过后来我知道了，是你在主动给自己找麻烦。」鹿鸣说到这里停了停，他撇过头干咳了两声，有些许的尴尬羞涩，「我不是故意要跟踪你的，我只是担心你有危险，至少我还能帮你打电话报个警什么的。」
「你从那时候就喜欢我了？」
作为一个语文成绩向来不错的人，我准确地抓住了重点，鹿鸣微微一愣，回答得倒也干脆，「是啊，我甚至觉得自己知道了你这个『好学生』不为人知的秘密，而偷偷窃喜，好像自己是你的共犯。」
这什么中二的脑回路啊！
「但是我只稍微一打听就知道你和同班的秦征在谈恋爱，还是那种家长和老师都默许的恋爱，你们俩青梅竹马成绩优异，是传说中的神仙情侣。」
秦征！这小子果然是我恋爱路上的绊脚石！
鹿鸣握着我的手紧了紧，目光幽幽地看过来，让我急切地开口否认，「这都哪儿来的谣言，我和他确实是发小儿，但从来没有谈过恋爱。」
「我是从女生那里知道的，当时你们已经毕业了，她们说早知道你俩不是恋爱关系就去追求秦征了，后悔得不行。」鹿鸣叹了口气，笑容无奈又苦涩，「我也后悔得不行，为什么我没有去努力一下，就这么轻易地错过了。但其实我知道答案，是因为我觉得自己比不过秦征，我不敢去争取。所以我开始拼命锻炼开始更努力地学习，我考来和你同一所大学，用更优秀的模样站在你面前。」
「虽然想着等到拿了联赛冠军，搞一个正式些的告白仪式，但是现在看来，不抓点儿紧的话你可能又要跑了。」鹿鸣突然把我的手放在他的胸口，温柔又专注地盯着我，一字一句，深情款款，「棠临川，我喜欢你，不管是什么样的你在我心中都是最优秀最可爱的。所以，你愿意让一个不那么好的我，成为你的男朋友吗？」
即便街道上路灯昏暗，我依旧能在鹿鸣的脸上看到局促、紧张、不安和期待，他微微弯着腰，姿态虔诚像是祷告的信徒，我感受着他紊乱的心跳，通过指尖传到我的胸口。
「我愿意。但你要记得，你在我心中，同样优秀。」
我来不及感受鹿鸣心跳的变化，他张开双臂把我拥在怀里，声音里满溢出毫不遮掩的喜悦，「小川…小川…小川……」他一遍遍重复着我的名字，如果有尾巴的话，想必现在已经要摇出残影了。
我还没有从自己多了个男朋友这件事里缓过神来，鹿鸣已经松开了手，转而抓着我的肩膀严肃地盯着我，「既然我已经是你的男朋友了，那么以后再遇到这种事，你不可以自己去处理，要和我商量。我不是不相信你的能力，但是，我会担心。」
这就是他今天在医院里生气的原因？
「好。」
得到我的答复鹿鸣缓和了神色，他抓着我肩膀的手抚上我的后背和脑袋。
「那…那我作为男朋友，现在…现在可以吻你吗？」
距离拉近，我的视线逐渐失去焦距，看不清鹿鸣的表情，本能地闭上了眼。
「好。」
42
这晚我确实夜不归宿了。
没办法，宿舍的门禁时间早就过了，我不能在春末的校园里傻坐一晚上，只能拉着鹿鸣去附近的快捷酒店过夜。他从聚会的饭店直接赶过来，除了手机什么也没带，和前台怎么说都不能通融，最后只能是用我的身份证开了个标间，他老老实实写了来客登记。
确定关系的半个小时后就去开房，这进度实属吓人。
不过我俩真的就什么也没发生，除了在给我抹药的时候鹿鸣眸光阴郁脸色难看，让我又哄了好一阵子，这一晚过得风平浪静，连呼噜声都没有。前一天折腾得太过，就连生物钟都临时罢工了，第二天我是被电话铃声吵醒的，迷迷糊糊接起来声音都含混不清，「喂，哪位？」
「我在你宿舍楼下，怎么，你今天没去晨练？」
秦征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我稍微醒了醒神，看了眼时间又把手机贴回耳朵上，「没有，昨天折腾到那么晚，你当我铁打的。」
「那你下来一趟。」
我这才反应过来他说他在那儿，刚要让他等等又突然意识到自己现在在那儿，这下真的清醒了。
「什么事啊？」
「有话和你说。」
秦征的声音开始有些许不耐烦，我坐起来抓了抓头发，「要不就电话里说吧，我现在不太方便下去。」
「你什么时候方便？我可以……」
「嗯？怎么了小川？」
鹿鸣被我讲电话的声音吵醒，他抱着被子眯着眼睛看向我，声音黏黏糊糊的还有些哑。秦征倏地停住话头，电话里诡异的安静了片刻，我能听见那边压抑着的粗重喘息，他再次开口语气凉冷，「你在哪儿？」
「反正没在宿舍。」
「……棠临川，你行的。」
电话被切断，只留下一串嘟嘟声，我盯着屏幕看了看，无奈地叹口气。
被误会了啊。
「小川？」
鹿鸣也坐了起来，正满脸茫然地看着我，他的头发睡得乱糟糟的，整个人都像是毛茸茸的大型犬一般。
「早上好呀，男朋友。」
我摁灭手机屏幕，把手搭在膝盖上歪着头笑眯眯地看着他，附送了一个油腻做作的 wink。
鹿鸣这一下子也清醒了。
在快捷酒店的自助餐厅吃了顿有些晚的早饭，鹿鸣执意要先把我送回寝室，接下来这一路，他从牵着我的手到搂着我的肩膀，最后整个人都快要黏在我的身上了。我一个 165 的人被他 190+的身高压制着，感觉这份爱意太过沉重，虽然并不在意学校里路人探究的眼光，但是我的腰真的有些承受不来。
终于到了宿舍楼下，松了一口气的同时我觉得自己要好好教育一下学弟，「老鹿，放手吧，姐姐都快要不能呼吸了。」
鹿鸣干脆抱着我把脑袋埋在我的肩上，声音闷闷地撒娇，「我后悔了，昨天晚上我们为什么不开大床房？」
这是什么虎狼之词！
「年轻人不要总想着开车，无照驾驶会挨揍的，要记住生命诚可贵。」
被这人突如其来的耍流氓给逗笑了，我用力揉乱他的头发，然后一手搂着他的脑袋把脸靠了上去，「你是哪儿来的大可爱啊，这么黏人。」
「咳咳……二位，不要在宿舍楼下撒狗粮，大家还要吃中午饭的。」
夏惜星背着包站在不远处，手里还拎着一大袋奶茶，鹿鸣看到她赶紧站直身子喊了声『夏学姐好』，却又不安分地慢慢伸手和我十指紧扣。夏惜星的目光在我俩之间来回打量一番，笑容慈爱地点点头，「这是成了？」
「对，成了。」我干脆承认，她笑得越发灿烂，「那老规矩！」
「没问题，你们挑地方。」我应了下来，转头给鹿鸣解释，「我们寝室的规矩，脱单要请客吃饭。」在他期盼的目光中补充了一句，「不能带家属。」
鹿鸣委屈地撇撇嘴，不过他很快振作了起来，「那等有时间，我做东，请你们！」
「小学弟很上道啊。」
夏惜星老神在在地点点头，我挑眉看着她，「阿惜呀，你要是欺负我家小学弟的话，我就只能去坑秋老师了。」
「啧！棠临川你这人真是，这就开始护短了？行吧行吧，下次叫上老秋，让他俩一起请咱们。」
成功把秋启风也拉下水，我心满意足地笑了笑。鹿鸣上午还有个羽毛球队的赛前动员会，他又嘱咐我半天什么最近一定要小心有事必须给他打电话之类的，这才不情不愿地离开。
「可以啊棠临川，进行到哪一步了？」
面对夏惜星毫不掩饰地满脸八卦，我耸了耸肩，「昨天晚上亲了一下。」
「就没了？」
夏惜星表示难以置信。
「就没了。」
我回答得义正词严。
于是两个人之间出现了一段沉默的尴尬对视。
「那你这一晚上干嘛去了？」
夏惜星嘴角抽搐，恨铁不成钢，我接过她手里的奶茶袋子和她一起回宿舍，「当然是找地方过夜，难道你要我在楼下花池子里露营吗？」
这个理由无懈可击。
43
我脱单的事情在朋友圈子里引起了小范围的轰动，这其中很大的原因是许多人以为我和秦征是一对儿，对于我官宣的男朋友表示诧异。
我比他们还要诧异。
毕竟秦征早就和李佳在一起了，我还给他朋友圈点了赞，怎么这群人搞得好像我出轨了似的。疑惑地点开秦征的朋友圈，我觉得我需要确定一下自己的记忆没有出错，十分意外的，秦征的朋友圈变成了仅展示最近三天的内容。
总觉得奇奇怪怪的。
没两天我表哥顾少言和表姐顾少语就跑来学校找我，美其名曰为了处理季珂的事情，如果顾少言没有一直催着我把鹿鸣喊来吃个饭见一见，我还真就信了。和他们一起来的还有表姐顾少语的未婚夫李云峤李医生，他给我包了个大红包，笑容温柔和煦。
「我是来诚挚邀请棠临川小姐参加我和小语的婚礼的。」李云峤看了看我旁边闷头吃白米饭的鹿鸣，笑容越发慈爱，「可以带家属。」
鹿鸣一阵呛咳，我轻轻拍着他的背，疑惑地看向对面，「不找我当伴娘？」
「伴娘太累了，你到时候专心干饭就行。」
顾少语给鹿鸣倒了杯水，我感激地握住她的手，「还是姐你了解我！祝你和姐夫百年好合幸福美满三年抱俩！」
「……住嘴吧。」
顾少语嫌弃地抽回手，李云峤给我夹了一只大虾，「借小姨子吉言。」
鹿鸣用湿纸巾擦了擦手，从我碟子里拿过大虾开始剥壳，整套动作行云流水极其自然。我的三位家长互相看了看，随即冲着我笑而不语，让我有些尴尬地扭过头干咳两声，「那个…关于季珂的事，后来怎么样了？」
对于我生硬地岔开话题，顾少言倒是挺配合的，他嗤笑一声言语间满是不屑，「剽窃这件事证据确凿，而他动手打你也有录像，这小子完全理亏。他家里人想要和我们私了，我们也不想把人逼急了，现在就是他暂时休学，剩下的你不用操心。」
要不是季珂一而再再而三的骚扰我和夏惜星，其实我们并没有想要把事情闹得这么大，虽然他是个渣男，但罪不至死。
有些事啊，都是自己作的。
中途借着上洗手间的空隙，顾少语跟过来挽着我的胳膊笑盈盈地说道，「这个不错，可可爱爱的，而且长得真的帅。」
「对吧，我也觉得鹿鸣毛茸茸的特别软萌。」
男朋友得到家人的认可和夸奖，我自然十分开心。
「看你这么喜欢他我就放心了。他们之前还担心，怕你是追不到秦征自暴自弃什么的，本来还想让我劝劝你。不过话说回来，小鹿和秦征完全不是一个类型啊，你口味变化这么大？」
我的笑容倏地僵在了脸上，顾少语眨眨眼疑惑地看着我，伸手戳了下我的脸，「川川，表情有点吓人了。」
「不…不好意思。」我抹了把脸，做了两下深呼吸，这才勉强平复下情绪，「姐，这事儿和秦征有什么关系？」
「嗯？你不是高中的时候跟秦征告白被拒绝了，之后就一直放不下所以单身到现在吗？」
顾少语很快反应过来，满脸的诧异，「不会吧？假的？」
「我确实和他告白过，也被拒绝了，但是后面那些乱七八糟的，这都谁说的？」
「小姨和赵阿姨呀！」
我妈和秦征他妈？！
「就是你高中的时候有阵子没去秦征家，赵阿姨问起来，秦征说是你跟他告白被拒绝了，你俩掰了。但是赵阿姨很喜欢你，就逼着他把你约到家里吃饭缓和关系，后来文理分班你俩又在一起，她高兴好久。」
顾少语说着那些我从来不知道的内幕，治好了我多年的低血压。
怪不得家里人要我和秦征互相照应，什么视频通话什么假期聚餐，原来是在撮合我俩。而秦征几次三番想给我介绍男朋友，也是因为反抗不了他妈妈，就从我这里下手。
累了，毁灭吧。
「我只是没有遇到合适的而已，你们是不是想太多了？」
我竟然真的开始自我反思，是不是我平时的表现有什么问题，给了他们这种奇怪的错觉。顾少语想了想，语气有几分认真，「大概是嗑 cp 嗑得真情实感的上头了，粉丝滤镜太厚了吧。」
……她说得好有道理！
「原来除了我的高中同学，你们也是我和秦征的 cp 粉啊？」我有些哭笑不得，顾少语回答这个问题的时候倒是很干脆，「主要还是以为你喜欢他，我个人对秦征没什么好感，总觉得他脑回路怪怪的。」
「确实挺奇怪的。」
我做了最后的总结陈词。
44
鹿鸣的黏人属性在确定了关系后越发严重，几乎快要到了我只要一出宿舍楼或者一出教室门就能看到他的程度。之前还会乖乖自己去训练，现在就直接搂着我撒娇，让我没事儿的时候过去陪他，比赛将近，有我在旁边他更有动力。
哪怕我只是坐在休息区看剧打游戏。
不过鹿鸣黏归黏，倒是不影响我的正常生活。因为他不会乱吃飞醋也没有吓人的独占欲，只要我约了同学朋友，他大部分情况下都不会再来打扰，偶尔实在错不开了，也只是跟在我身边当个安静乖巧的人形挂件。
就是这挂件因为身高样貌十分优秀而太有存在感了。
很多时候我盯着鹿鸣在体育馆里训练就会胡思乱想，比如自己上辈子大概是拯救了银河系吧，不然怎么会被鹿鸣这种小说男主一样的人死心塌地地喜欢着。有一次想得太过入神，连羽毛球队的训练结束了都没发现，还被突然坐到旁边的鹿鸣给吓了一跳。
我这明显的走神勾起了鹿鸣的好奇心，在他撒娇般的追问下就直接说给他听了，鹿鸣愣愣地冲我眨眨眼，随即笑着把我拥在怀里，轻轻叹了口气。
「明明我才是上辈子努力拯救宇宙的那个，你能当我的女朋友，我做梦都会笑醒。」
所以在这场恋爱里，我俩都觉得自己才是占了便宜的那个。
45
高校羽毛球联赛热热闹闹地开始了，除了完全不能翘的必修课，我尽量每一场比赛都到场，并且努力让自己把注意力放到赛场上。
至少鹿鸣比赛的时候不要玩手机！
可能是我平时不太关注这些体育赛事，第一天着实被来加油的人群和来『追星』的粉丝给震慑住了，这阵势感觉像是那些运动漫画里才会出现的画面，有专业的拉拉队喊着口号，甚至还有应援手幅和海报。
是在下孤陋寡闻了。
联赛是团体赛，单打三场双打两场，采取抽签分组淘汰制，男女队分别在两个场馆进行。我本身就不喜欢看比赛，为了鹿鸣才硬着头皮坐在观众席，在周围热烈气氛的衬托下，越发显得十分格格不入。托着下巴盯着赛场，有时候实在忍不住要打哈欠的话就赶紧去洗手间洗把脸精神一下，后来干脆带了强效薄荷糖，提神醒脑效果很好，就是辣嘴。
就这样坚持着挺到了半决赛，不出意外的我们燕大和秦征他们青大遇上了。
毕竟是学院区人人皆知的一对儿冤家，两所高校互相看不顺眼一百多年了，有点儿玄学的宿命相遇什么的，都是基本操作，我们这些当事学生都习惯了。
可惜不是在决赛遇上，少了些戏剧性。
进入八强以后每一场比赛的时间就长了很多，更何况是这种老对手，出现个抢 30 都不是新鲜事儿。所以比赛当天我不光给鹿鸣煮了花草茶，还做了些三明治点心之类的补充体力，羽毛球队里有家室的人也基本都有女朋友给的爱心补给，单身的小伙伴就要自己心疼自己了，不过为了感谢努力撮合我们的副队长，我给他也做了一份。
赶到体育馆的时候比赛已经快要开始了，我背着水壶领着保温袋匆匆往里走，很意外地在走廊里遇到了李佳。虽然对这位茶里茶气的姑娘不感冒，但她毕竟是李莹芸的堂妹，冲着老李的面子我没有无视她。
「小棠姐你也来了啊。」李佳看了看我手里的保温袋，笑容凝了一瞬，「小棠姐嘴上说的绝情，还是来给小宇送吃的了。」
她语气虚浮带着掩饰不住地试探，我也懒得和她耽误时间，微笑着回答，「你搞错了，这是做给我男朋友吃的。」
「男…男朋友？」
「还要感谢你们故意派赵明宇来追我，这才刺激到他跟我表白，要不然天知道他还得拖多久。」李佳的表情惊讶中透着难以置信，毫无半分开心，我随意地挥挥手，「他还在等我，先走了。」
转过身的瞬间我倏地收敛笑意，眉头微蹙烦躁地『啧』了一声。
果不其然，赵明宇突如其来地喜欢和追求只是个谎言，也不知道在他们眼里我是有多蠢，做局都做得这么敷衍粗糙，让我心里的恶意如野草般肆意疯长，忍不住把它翻到台面上，大家一起难看。
「小川。」
醇厚温润的声音里满溢着欣喜的笑意，像是一束绚烂的阳光，驱散了所有阴霾。
「你随便买些饭团面包给我就行，回家一趟再赶过来，太辛苦了。」
鹿鸣跑过来接过我手里的保温袋，我笑着扑进他怀里，感觉到这人先是一愣，然后小心翼翼地回抱住我。
「但是能吃到你亲手做的东西，我真的特别开心，感觉自己好幸福。」
「不如哪天你也做点儿好吃的给我，也让我感受下幸福。」
我随口调侃了一句，抬起头看向他时不由得愣住了。鹿鸣眉目温柔地冲我笑着，他的双眸泛着水色，那缱绻却克制的眼神让我的心脏微微一顿，随即杂乱又热烈地在胸腔里肆意跳动。
鹿鸣淡色的薄唇轻轻抿起，喉结快速滚动，然后他的嘴角上扬，缓缓开口，声音有着不易察觉地喑哑，「好啊。」
好啊，你也要幸福啊。
那一瞬间，我突然就释然了。
原来，即便是野草疯长的荆棘之地，也会开出温柔美丽的花。
46
燕大和青大的半决赛果然十分焦灼。
双打战绩一胜一负，三号单打此时正在奋力和对方厮杀，已经打了一局抢 30，这局看起来也是拉锯战。鹿鸣作为一号单打暂时还比较空闲，他吃着我专门做给他的不加蛋黄酱的火腿煎蛋三明治，慢条斯理地给我讲解着赛场上的局势，而我难得的没有因为看体育比赛犯困。
「不行，我饿了，老张你拿个面包给我。」
副队长刘思言在那边喊人，我从保温袋里掏出个一次性餐盒，伸手招呼他，「言总，做了你的份儿了，接着。」
「啊？做给我的？」
刘思言愣了一下，有点儿懵地接过去，我指着餐盒态度坦荡，「对啊，特意做给你的，我还专门去问了阿惜，她说你喜欢吃金枪鱼不爱吃番茄酱。」
「嚯！还加了酸黄瓜，都是我爱吃的。谢谢谢谢。」刘思言笑嘻嘻地拿起三明治咬了一口，然后很夸张地瞪大眼睛，语气十分虚假生硬，「哎哟～这也太好吃了！看不出来啊小棠，技能树点得挺歪呀，你这还有什么惊喜是哥哥不知道的？」
「言总，太浮夸了，三明治这种东西谁做不都一个味儿么。」
面对刘思言那接不到戏的演技，我实在忍不住吐槽，刘思言挥了挥手，把胳膊架在我的肩膀上，「你这中文系的就这么抓重点的？」
「我也不想，实在是你人性的光芒遮掩了事情的真相。」
不客气地弹开刘思言的胳膊，我往旁边一靠懒洋洋地指摘，鹿鸣非常自然地伸手搂住我，递了杯花草茶给我。刘思言嚼着三明治，瞥着我俩嫌弃地摆了摆手。
「作为媒人，看着你们俩这么腻味，我突然就有点儿后悔了。」
「一般像你这么说的人，谈了恋爱之后往往更过分。」在刘思言出言反驳之前，我坏笑着冲他眨眨眼，「不要轻易给自己立 flag 哟～」
「……成吧。哥哥我就是想夸你细心体贴，没拿给你男朋友做剩下的边角料糊弄我。」
刘思言把三明治塞进嘴里，伸手要来戳我脑门儿，鹿鸣反应极快地抓住他的手腕，塞了张湿纸巾给他，「脏手，擦擦。」说完还很嫌弃地叹口气。
「我吃个三明治怎么就脏了！」
刘思言咋咋呼呼地抱怨着，鹿鸣也不客气地怼了回去，两个人心态轻松地打起了嘴架。我捧着杯子喝了两口，视线无意中扫过赛场，就看到青大的休息区里，李佳正在把什么东西递给秦征，而秦征突然转过头看向我。虽然距离很远看不真切，我却不由得微微一愣，秦征的视线好像在我这边停顿了数秒，然后他转回头接下了李佳递给他的东西。
心底突然升起了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然而还没等我想明白这究竟是什么感觉，周围爆发出一阵喧闹，赛场上燕大队员 23：21 拿下了这一局，小比分追平准备打第三局了，鹿鸣和刘思言也把注意力又转移回赛场。
我努力想让自己也把注意力放到比赛上，可心底的不安却越来越严重，逐渐不受控的紊乱心跳和额角渗出的汗水让人无法忽视，我只得端坐起身体，目光敏锐地搜索四周。到底是有什么不对呢？我皱紧眉头出于本能地去看青大的休息区，秦征坐在椅子上手里好像拿着什么东西，脑海中快速闪过今天的画面，我忽然明白了什么。
「鹿鸣，待会儿不管发生什么，好好比赛不要多想。」
我转过头认真地看着身边的人，在短暂的疑惑之后，鹿鸣点了点头，答应了下来。我摸了摸他的头，凑过去亲了下他的嘴角，「加油哦！」鹿鸣倏地红了耳尖，我这才站了起来，快步向青大休息区跑了过去。
意料之中地看着秦征手里的东西掉在地上，他捂着嘴猛烈咳嗽起来，然后痛苦地倒在地上大张着嘴，脖颈处已经起了大片的红疹。手里的急救电话已经接通，我冷静地告诉了对方患者情况和具体位置，收起手机声音中带了些努力压制后的烦躁，「别围着了，就是过敏，给他点儿空间。」快速找到秦征掉在地上的东西，是吃了一半的三明治，我拿起来打开面包皮，看到里面涂了厚厚的花生酱。
「你是傻比吗？这么明显的花生酱吃不出来？！」
要不是现在秦征已经半死不活，我绝对要给他一个大逼斗，看看能不能把他脑子里的水扇出来。
「他包呢？赶紧看看他包里有没有开瑞坦或者西替利嗪片什么的！」
我这一嗓子喊醒了周围有点儿懵的众人，大家赶紧七手八脚地忙了起来，有给找药的有给拿水的，旁边预备的校医也跑了过来，不过他主要是看诊运动后外伤，对于秦征的花生过敏症状也有点束手无策。好在没多久救护车就赶来了，我和青大羽毛球队的带队老师一起，跟着医护人员上了救护车去往最近的医院。
47
秦征醒过来的时候病房窗外的夕阳在房间里拉扯出狭长的树影，我坐在椅子上跷着脚玩手机，抬头看了看输液瓶，再一低头就对上了他深邃晦暗的眼睛。秦征的过敏不算特别严重，处理及时至少不会有生命危险，看到他醒了我过去把病床摇起来，然后去拿桌子上的水瓶。
「我给叔叔阿姨打了电话，他们待会儿就过来了，喝水吗？」
秦征看了看自己的手，然后冲我伸出了没有输液的那只，我拧开瓶盖把水瓶递过去，他却一把抓住了我的手腕。矿泉水洒出了一些到我的手上，冰凉的感觉让我微微皱起了眉。
「那…咳咳……那个三明治……」
秦征的声音低哑干涩，听得我格外烦躁。
「我想想你女朋友怎么说的啊，是不是说之前在哪里遇着我了，然后我托她把东西带给你？」我干脆坐在床沿上，嗤笑一声毫不退让地看向他，「那怎么着，是我做的，就算放了砒霜你都吃吗？」
「我以为，你为了让你们学校赢……」
「秦征！你给我想好了再说！我在你心里就这么下作？」
厉声打断他的话，我目光冰冷地盯着他，秦征沉默半晌从我手里拿走水瓶，慢慢地啄了一小口。我收回手揉了揉被他抓住的手腕，夏初的夕阳从背后照射进来，我抬起手看着被染上暖色的皮肤，以及关节处细小的陈旧疤痕。
「阿川呐，回来吧。」
秦征的声音像往常般慵懒，带着不易察觉的不安的颤音，我盯着自己的指尖，不知道为什么轻笑了一声。
「回哪儿去？」
「我和李佳已经分手了。」
缓缓转过头，夕阳的余晖在秦征的脸上拖拽出扭曲的残影，他的眼底翻滚着浓墨般的暗潮。
「你和她分手，只是你不喜欢她，就像你不喜欢我一样。」我踢掉右脚的鞋子踩上床沿，抱着膝盖偏头看着他，「你当初故意告诉我你要考理科班，就是在试探我，你是听了什么流言蜚语么？觉得我可能喜欢上你了，所以当我后来生气和你冷战，你才松了一口气。你以为我和其他女生不一样，不会喜欢上你，所以我告白之后你才会失望，甚至会愤怒，你觉得我背叛了你的信任，甚至恶意揣测我当年对你另有所图。」
秦征的眼睛死死盯着我，嘴唇紧抿，绷出冷冽的线条。
「但是我还是不明白，秦征，你究竟拿我当什么呢？我能感受到你的善意，我也能感受到你的恶意。」手指虚虚地点着他的胸口，我撇了撇嘴，「可是，我唯独感受不到你的爱。」
「你这个人啊，阴暗又偏执，矛盾又自私。你讨厌我喜欢你，你觉得那样的感悟不纯粹，可你又想要我一直陪在你身边，却从来没有想过我凭什么要一直陪着你。你不喜欢我，你只是习惯了，就像我曾经习惯了在你旁边。可是秦征，有些习惯，也许一开始就是错的。」
「棠临川，那天刷碗的时候，我看到了，你把我给你剥的虾藏在了碗底，没有吃。」
「是啊，从那天之后，我再也没有吃过你给我剥的虾。」
秦征突然捂着脸低低地笑了起来，他的肩膀微微颤抖，声音都有些失真，「棠临川啊，你真的喜欢过我吗？你这么绝情的人。你喜欢过谁啊？」
「等你什么时候真的喜欢上个谁了，你再来哔哔我吧。」
跳下病床，我弯下腰开始穿鞋，秦征声音低沉的开口，「棠临川，就这样了吗？」
「就这样了。」
直起身子扭过头的瞬间，病房里的日光灯被打开，我不适应地闭了闭眼，耳边响起秦征爸爸妈妈熟悉的声音，「你们两个怎么不开灯啊？」
「爸妈，你们来了。」
秦征语气平静地开口，我顺势转过头露出温和恬静的笑容，礼貌地和叔叔阿姨打招呼，秦征妈妈赶紧走过来拉起我的手，「可辛苦川川了，还好有你在！」
「没事的赵姨，应该的。医生说送来的及时，输完液再观察观察，用不了两天秦征就能出院，您别担心了。」
「好好好，还是我们川川办事仔细，忙了半天饿了吧，你叔叔买了饭菜，一起吃吧。」
「不用了赵姨，我男朋友还等着我呢，我和他一起吃。」
面对我自然大方的笑容，秦征妈妈着实愣了片刻，「男…男朋友？」
「是啊，回头放假我带他去看您和叔叔，怎么说你们也是看着我长大的长辈，得给我把把关。」
「哦，好好，那…那到时候提前说，我和你叔儿给你们做好吃的。」
秦征妈妈反应过来，笑着拍了拍我的手背，我看秦征爸爸已经开始摆开小饭桌了，打了个招呼准备离开。快要到门口的时候，秦征突然喊住我，他扯起嘴角漫不经心地笑着，语气慵懒，「你不要太早结婚，不然份子钱我就只能给你打欠条了。」
「没关系，大不了你结婚的时候，我把欠条再还给你。」
「走吧。」
秦征还是那般懒洋洋的模样，他眉目英挺凤眼薄唇，只是随意的一个微笑，就能勾得小姑娘脸红心跳。
「走了。」
我冲他挥挥手，转身离去，毫无留恋。
自始至终，心无波澜。
48
走出医院大门的时候我看到了鹿鸣，他坐在路边的花池子旁，还是那身比赛时的队服，外套袖子撸起，露出肌肉紧实的手臂。两鬓的头发已经长了出来，衬着整张脸都柔和了不少，昏暗的路灯给他镶了一层毛茸茸的边，明明是冷硬的眉眼，此时看上去却有着些许说不出的荒凉孤寂。
「鹿鸣。」
随着我的声音鹿鸣转过头，冷硬的眉眼弯起，露出温暖柔软的笑容，想也不想地冲我伸出了手。我快步跑了过去，在双手交握的瞬间，鹿鸣微微用力把我拽进怀里，一言不发地抬起头用力吻住了我的嘴唇。
结束的时候他抵着我的额头，哑着嗓子说道，「我们进决赛了！」
「噗……鹿鸣，吃醋就吃醋，你找个好点儿的借口。」
我忍不住笑出声，鹿鸣搂着我的腰，指尖颤抖。
「那姐姐是不是要哄哄我？」
我倏地抬起头，撑着他的肩膀推开距离。
「我饿了。」
「我也饿了。」
鹿鸣舔了舔嘴唇，我觉得我俩说的肯定不是一件事。
【番外：十年后】
早上是被阳光晃到眼睛而被迫清醒的，毛茸茸的脑袋埋在我颈窝里，我这才想起来昨天晚上是谁一进屋就开始胡来，甚至连行李箱都没有收拾。
「鹿鸣！你给我起开！」
伸手去推他的脑袋，鹿鸣则用刚被放开的手把我往怀里搂，声音软软糯糯，透着委屈。
「老婆～你这次出差开研讨会那么久，都不想我的吗？」
「一个礼拜而已，你是上幼儿园的小朋友吗？撒什么娇！」
鹿鸣笑着来咬我的嘴唇。
就在这时紧闭的房门传来轻轻地敲击声，我反应迅速地捂住鹿鸣的嘴，动作干脆利落地将他制住，与此同时门外响起还透着睡意的小女孩儿的声音。
「爸，我妈回来了没啊？」
「回来了，你今天怎么这么早就起了？」
我声音平静，用眼神警告还在挣扎的人老实点儿，门外安静了片刻，响起含混不清的咕哝。
「就……想你了……」
我一把掀翻鹿鸣，飞快地套上睡衣冲到门边，打开门的瞬间恢复成平时温婉贤淑的模样，笑眯眯地看向门口抱着小熊布偶散着头发的小女孩儿。
「今天休息，待会儿让你爸给你煮小馄饨，吃完饭咱们去游乐场。」
「真的吗？太好了！」女孩儿先是开心地眼睛一亮，随即又想起什么伸手拽了拽我的衣角，用湿漉漉的眼神看向我，「那…妈妈，你今天晚上和我睡好不好？」
「可以啊，赶紧回去收拾一下，妈妈也要喊爸爸起床了。」
揉了把女孩儿的头，看着她蹦跶着回了房间，我这才关上房门，一转身就被高大的男人抵在门板上。
鹿鸣可怜兮兮地看着我，不满地指摘。
「她明明也不上幼儿园了！老婆你偏心！」
「住口吧鹿鸣，那是你闺女。」
毫不留情地推开他，我拿了换洗的衣物钻进浴室，鹿鸣不多会儿捏了张请柬跟进来，靠在门框上冲我晃晃，「前天寄过来的。」
「什么啊？」
「秦征，下个月 28 号结婚。」
「那感情好。」我动作微微一顿，随即露出恶意满满的笑容，「你去床头柜的盒子里把那张欠条找出来，不枉我保存了八年，到时候塞红包里给他还回去！」
八千万的份子钱白条，当初收到的时候我差点儿打车去揍他。
你怎么不给我写八个亿呢？
风水轮流转，终于是到了我怼回去的这一天了，就是不知道是哪位女侠把秦征从泥坑里给拽了出来。简直为民除害！我甚至想要送她一面锦旗。
吃早饭的时候女儿问我为什么笑得那么开心，鹿鸣无奈地叹口气，告诉她，「因为你妈感受到了用钱砸别人的幸福。」
趁着女儿认真舀馄饨的时候我探过头，在鹿鸣嘴角印下一个清浅的吻，他诧异地看向我，我冲他俏皮地眨眨眼。
「我的幸福，可不止这些。」
– 完 –
□ 茶小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