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乎盐选会员精选文章很多人都有一个误区，觉得受心理问题困扰的人，大多「不爱社交」或是在初次见面，就会表现得「不够友善」 ，但其实有这么一类人，刚接触的时候，会表现得相当活跃，非常「热情」或是「容易亲近」。
但不知道，他们其实每一刻都沉浸在，找不到存在的自我厌弃中……比如，下面这个故事里的主人公阿玉。
一、无法容忍的「爱」与「背叛」
阿玉是我最早的客户之一，是我刚回国时，朋友介绍的。
朋友告诉我，阿玉有一条柯基，想训练一下。因为一直要求很高，已经换了好几个驯犬师了，她都不满意，听说我是海归，才愿意试试。
我和她第一次联系是通过微信，当时差不多晚上九点了，我看时间也有点晚，准备简单了解一下狗狗的基本情况，然后择日再详细沟通。没想到阿玉的沟通欲完全超出了我的想象，不仅主动要求通话，还一直打到了我手机关机。
而这次沟通，阿玉对我这个陌生人的信任有点让我「受宠若惊」，她事无巨细地介绍了狗狗的和自己的家庭情况，甚至说了自己的个人生活。
但让我觉得有点不对劲的是，她好像特别在意我是否专注于她，通话中，她会时不时地问我：「老师，你在听吗？」
从这次通话，我了解到，阿玉希望我帮忙训练的是一条叫菲菲的柯基串串，菲菲当时 8 个多月，太过于活泼好动，而阿玉身体不太好，特别是腰，觉得菲菲牵着费劲，又喜欢叫，希望我帮忙训练改善。
这里也说个题外话，柯基近两年非常流行，也是我接触的「狗学生」中最多的一个品种。柯基随看看起来小短腿，矮墩墩的像个煤气罐罐，十分可爱，但它是是牧牛犬出身，妥妥的工作犬，需要足够的活动量。
在服从性，兴奋性，活动量等方面，柯基其实不太适合上班族在公寓内饲养。如果你没有足够的时间陪伴它，带它去户外活动，容易出现拆家、过度吠叫、啃咬等行为问题。
就算带出去遛，如果狗子的没有跟随和等待的意识，它的力量也很容易导致主人摔倒受伤。
说回阿玉和菲菲。
基于对柯基的了解，我觉得菲菲的这些行为，在没有做好幼犬期社会化的柯基中，算是常见，只要主人配合，并不难解决。
于是，我推荐按照 1+1 的方式选择课程，但是阿玉却一下子就订了 6 次课，表示希望学习得更充分一下。
我觉得这样有点没必要，想跟她解释一下，但没想到，她立刻语带不悦地打断我：「老师，我挺信任你的，希望我们不要让彼此失望。」
我一时语塞。
很快，到了课程正式开始的时候。我按照阿玉给的地址来到她家。
阿玉家在一栋典型的「老破小」的四楼，刚上到在二楼半的时候，我就听到了菲菲的叫声，以及阿玉的吼声，吓了我一跳。
阿玉大概 25、6 岁的样子，微胖，此时满脸大汗，看得出她和狗子斗争有一会儿了。（但说真的，狗子的过度吠叫，主人强力压制绝对是不明智的选择，毕竟如果人的吼叫能压住狗，当年老祖宗就不必驯化他们了。）
进到门里，狗叫声逐渐平静，阿玉把菲菲抱在怀里，用跟人类幼崽说话的方式对它说：
「宝宝，这是妈妈给你请来的新老师，你这次一定要乖乖听话哦，妈妈可是对你毫无保留的啊……」
菲菲在阿玉怀里倒也很安稳，把小脑袋靠在阿玉肩头，使出了汪星人绝技「歪头杀」，阿玉抚摸着小狗的头，这一幕非常温馨、和谐，但当时的我并不知道，之后两个月发生的在这一人一狗身上的故事，并不简单……
正像阿玉说的，虽然菲菲是捡来的柯基串串，但她对待菲菲是倾尽所能。
菲菲吃的冻干狗粮是一款顶级品牌，光我看到的，屋里就放了七八袋 40 磅的最大包装，价值得大几千，以菲菲的饭量，不知道能吃多久。
看到狗狗安静下来，我也准备开始第一堂课。
这堂课主要内容是通过观察菲菲和阿玉的日常，掌握狗子的行为特点，找到主人和它互动时的问题。比如跟主人约好，在上课的时候给狗狗喂食，来观察人犬互动。
但课程开始前，阿玉却提出，要给我看她花了小一万的学习成果——让狗子拒食。（就是没有主人指令，哪怕食物在狗子面前，狗子也不会吃。）
阿玉给菲菲盛了满满一大碗狗粮，但菲菲却对阿玉的「坐下」的指令置若罔闻，而是跳着追阿玉手里的食盆，甚至兴奋的吠了几声。
让我想不到的画面出现了，面对狗子的「不给面子」，阿玉突然大喝一声，揪住菲菲的项圈一个反手把它按在地上，食盆也被咣地一声摔在身旁。
这是所谓的「阿尔法翻滚」，一种过时的惩罚性训犬方法，估计也是她之前交的学费换来的成果。
阿玉一边压制着，一边厉声呵斥菲菲：「你对得起我吗！？」「你想干什么？！」
然后，转过头来和我说：「老师，我觉得狗还是要打，不是吗？」
面对这种突发状况，在给人做心理咨询的时候使用的「面质」技术就派上了用场。
（面质又称质疑、对立（性）、对质、对峙、对抗、正视现实等，是咨询者指出来访者身上存在的矛盾，协助来访者认识自己，鼓励他们消除过度的心理防御机制，正视自己的问题。）
我看着阿玉说：「如果打就能解决问题，那我们这个职业就没有存在的价值了，找个厂子上班就好，不是吗？」
「但是，之前的老师有说必须要把狗压制住的，这招就是他教我的，有时候真的管用……」
「如果这个方法真的对菲菲有效果，我觉得你也不需要再找新的训练师来上课。但是你还是选择了我的课程，说明你应该是认可我的训练理念的，请配合我好吗？如果您有疑义，我们可以取消课程。」
「……」
片刻沉默之后，阿玉恢复了平静的状态。但配合是不会配合的，随后的时间里，我比起一个训犬师，更像相声里捧哏，只能附和她的想法。
快下课前，阿玉接了一个电话，她先是对着电话撒娇地说：「老公啊，老师来了给菲菲上课呢……」
接着突然情绪变化——
「喂，你搞清楚，我需要你这样子管着我吗？」
「你烦我还烦呢，就这样……」
我在一旁尴尬地成为了夫妻吵架的观众，猝不及防。
一堂课下来，我明显能感觉到狗子的主人阿玉，情绪挺不稳定的，她对人的态度会在极端上来回摇摆，而且这种变化非常突然。
我猜想，菲菲的很多行为问题，可能很大程度上和主人的这种不可预测有关。
这可能是很多人都没注意到的地方，其实，狗作为最早被人类驯化的动物，它们既善于观察人类，通过人类对它们行为的反应，来判断一件事是否要去做，也很容易受人情绪的影响。
如果阿玉一直是这样的情绪，那么菲菲会很难从阿玉的反应，来判断一件事自己做了之后会换来主人怎样的回应。
比如前面菲菲拒食训练失败，被阿玉压在地上，这绝对是一个负面的体验。
虽然我是正向训练流派的坚定支持者，但在人宠关系上，如果主人是固定用负面训练的方式，其实对宠物的训练也是有效果的。
但比较麻烦的是，刚刚阿玉或许是冷静下来有些后悔，不仅把狗狗抱起来一阵安抚，还给了它最喜欢的零食……
这样的话，对狗子来说，它就会非常迷惑，因为同样是抢食，一会儿挨打一会儿又能拿到好吃的……它没法从这件事情中判断出，主人到底希不希望它蹦起来抢食，这样下去，狗子的问题只能越来越多。
所以这次课程结束时，我给阿玉留了课后作业——
不要对菲菲再使用体罚，因为菲菲本身也是兴奋度很高的狗，需要多给它一些容错的空间和时间。
然后告诉阿玉，可以随时和我微信沟通。
出于好心的一句话，没想到却让我的工作和生活变得混乱。
阿玉的沟通，非常不分时间场合，凌晨、半夜，她都会突然给我发微信语音，而内容，并不那么「十万火急」，甚至有一次只是说要分享一下她给菲菲选狗粮的心得……
为了避免这种有些「越界」的接触，我只能提议和阿玉的老公一起拉一个群，大家在群里交流，共同来参与菲菲的学习。
但很遗憾的是，不管我怎么劝说、讲道理说服，阿玉都始终改变不了对待狗子的态度，我接连上了三次课，菲菲都没有得到实质性的改变和进步。
所以尽管阿玉的课程还剩两次，我对最后的结果，都没有一个好的预估。
可没想到，情况还能更差。
那天，按约定我要和她确定倒数第二次的上课时间。但这次，之前总是主动提前联系我的阿玉，却对我的消息一直已读不回，电话也不接。
多次拨打后，她丈夫用她的手机发来一段语音，说她病了，课程暂停，后面会跟我联系。
然后接下来的一个月，我都没有联系上阿玉。
没想到的是，有一天晚上，将近十点了，阿玉突然打来电话。
电话里，阿玉不断对我哭诉菲菲多么不听话，出去散步，叫不回，她把菲菲揍了，一根小棍子都打断了，菲菲吐血了都不服，冲她龇牙，试图反抗……
她说不想要菲菲了，问我认不认识人可以找领养。
她的不礼貌，以及对菲菲的态度，让我非常不高兴，我强烈谴责了她对待菲菲的行为，并且告知她，由于她这样虐待菲菲，我无法再继续和她的课程了，根据约定我会退还余下课程的费用，并且终止课程。
电话那头的阿玉，突然号啕大哭，对我说得话也变得激烈和难听起来……
这次事情过后，还是阿玉的老公联系了我，他替妻子向我表示抱歉，表示狗确实不能养了，但是会给他找个好的出路。
在和阿玉老公的交流中，也让我确定了我心里的一个揣测——阿玉有「边缘型人格障碍」，那次阿玉上课爽约，其实就是她和老张激烈争吵之后，又一次自残割伤自己……
这么一来，很多事情就可以解释了。
二、什么是边缘型人格
可能很多人对边缘型人格障碍不太了解，这种人格障碍是一种会严重影响人社交功能的心理疾病。
患有这类人格障碍的患者，最大的特征就是行为的不稳定，特别体现在人际关系的不稳定、对自我形象的认知，情绪和行为不稳定。
他们会用非此即彼，极端化的态度对待世界和他人，并且情绪极端、变化迅速，对可能的「拒绝」和「抛弃」过分敏感。
这也是「边缘」（英语 borderline）这个翻译的由来。
我们在初次接触的时候，会觉得这类患者仿佛有「社交牛逼症」，他们能非常积极地和陌生人沟通，建立关系，一点都不像心理疾病患者。
但其实，这正是因为他们非常没有安全感，太害怕自己会被抛弃，所以会积极地在人际关系中表现得「积极主动」。
但如果对方的行为或想法没有顺着患者的心意，患者又会很快地感到失望，直到难以自制的地步，例如：马上「翻脸」、将对方贬得一文不值、透过伤害自己、物质滥用、冲动行为等，来帮自己恢复平静。
然后周而往复地用同样的模式继续生活，这些都会让他们身边的人感觉到被操控。
根据美国精神医学会出版的《精神疾病诊断与统计手册第五版（DSM-5)》，以下九项症状，如符合五项以上，即可作为诊断边缘人格的主要依据之一。
我们对照一下阿玉的表现，就能发现其患病的端倪。
1、无法忍受被人抛弃，一旦发生，会有激烈反应。
比如那次对菲菲的那次毒打，仅仅因为她觉得菲菲没被唤回，不听话。
2、极端的思考模式，是非对错以自己的认知为中心，极易造成人际冲突。
比如阿玉对菲菲体罚的激烈程度在常人看来无法理解，而且我多次试图去讲解，她都无法被说服。
3.、有自我认同障碍，自信心低或过度自信，因此影响人际关系。
比如在菲菲的问题上，阿玉始终固执己见，请了很多老师，却始终认定就应该「打」。
4、情绪低落时，会有自我伤害及放纵的行为，例如：飙车、疯狂购物、伤害他人的冲动。
比如和丈夫争吵之后的自残行为。
5、会借由轻生、自残等威胁他人不得结束情感关系。
6、不合时宜的爆发愤怒情绪，或对愤怒难以控制，例如：校园伤害枪击恐吓。
7、情绪失控时，忧郁、焦虑情绪会持续数小时。
比如因为争吵，爽约课程并失联。
8、害怕孤单，经常有空虚感。
据她丈夫所说，菲菲是因为阿玉时常会产生强烈的孤独感，才被带回家的。
9、短暂出现与压力有关的妄想，或严重解离现象。
会出现以上的症状，其实是因为边缘型人格障碍者感知世界的方式与常人差别很大。他们生活在一个极端的世界中。对他们来说，人与事，都是黑即白、非好即坏的，没有什么中间区域。他们如果欣赏或尊敬某人，就会将其升至一个非比寻常的标准，绝对或者神化。而一旦他们对其感到失望，便将其「拉下神坛」。
除了对外，他们对自己也是这样严苛的标准，他们的自我评价也会在两个极端之间跳跃，一件小事，就能让他们认为「世界在手」或者自己「一无是处」。
而这类患者其实并不罕见，根据国外统计，边缘型人格障碍（可以按其英语缩写简称为 BPD）的患病率大概在 1-2%。而国内学者之前针对大学生群体的调查发现，大学生人群的 BPD 阳性率在 0.96%。且不论国内外，在性别趋势上女性的患病率都高于男性。
此外，BPD 患者中还存在着很普遍的共病现象，比如大约 20% 的双相情感障碍（bipolar disorder）患者同时满足边缘型人格障碍（BPD）的诊断标准。还有 53.8％的 BPD 患者也符合进食障碍的诊断标准，有厌食或贪食的症状表现，这也都符合 BPD 患者情绪容易剧烈起伏，行为极端的特征。
为什么会出现这种障碍呢？
目前，其实在心理学或者精神医学上，很多疾病的成因并没有被充分理解。除了一些可以被追踪到的生理原因，如遗传的相关性（家族、双生子等）外，以下的生活经历常被认为是与该疾病高度相关的。
1、幼年、童年时，或结婚前后，遭受家庭暴力的受害者，或受到极大创伤如：身体或性方面的虐待。
2、多数病人的童年与家人分离，或被忽视，双亲有冲动和忧郁的特质。
3、人格成熟的过程受到阻挠，与父母分离，并于形成独立人格的过程缺乏适当的理性指引。
4、曾遭受过同侪、情侣、战争暴力、刑事案件的伤害所造成难以脱逃的阴影。
当然，童年期的不幸经历，已经被认为是许多心理和行为问题的风险因素。所以，美国心理学家 Aniline 在 20 世纪 90 年代提出了「特定的环境」模型，认为这才是发展出边缘型人格障碍的必要条件——
这个模型中最关键的因素是「无效化环境（invalidating environment)」，即父母在面对孩子的选择、想法和情感的交流或者没有反应，或是以一种反复无常和不当的方式去回应这些感受。
还记得前面的故事的读者，到这里可能就会发现，这也是阿玉对待菲菲的方式。（阿玉在让菲菲做拒食训练时的两极化态度）
根据这一模型，咱们可以举个例子：
当一个孩子认为受到了老师不公正的批评，回家希望获得父母的安慰，父母却说：「你怎么不先想想老师为什么批评你？」
这种回应，实际上就是在「不承认孩子的痛苦，并且暗示孩子不能自律」，让孩子寻求支持和安慰的行动，换来更加负面的情感回应。
也就是说，这个孩子为了获得安慰和鼓励的沟通尝试是「无效」的。这种所谓的「无效环境」，会引起情感表达的抑制。
在这样的童年环境中长大的人，没能学会如何表达情绪或调节情绪唤起，没有学会如何承受压力或建立现实目标和预期，没有学会信任自己的内在经验。
个体之所以会发展和维系人际关系方面出现功能性障碍，是因为要达到这些目标既依赖于稳定的自我认知，也依赖于自我调节情绪的能力。家庭中淡化或忽视负面情绪的「无效化」倾向，是同边缘型人格障碍患者的行为表达风格重要诱因，即在克制或压抑情绪与极端展现情绪和行为之间摇摆。
例如，患者在童年环境的塑造下去压抑情绪，但他们同时也会学到，过度的情绪或行为表现，比方说大发雷霆或冲动的行为，是自己从重要他人那里获得关注或帮助的唯一途径。
三、如何治疗
作为一种慢性的、长期的心理疾病，对边缘型人格障碍的心理治疗开始于 20 世纪 60 年代末期。迄今，特别是最近 20 多年以来，人们对于边缘型人格障碍的心理治疗已有相当程度的认识与进展。
首先是药物治疗。
药物在治疗边缘型人格障碍的一些症状时，能够起到巨大的作用。
在治疗过程中发现，边缘型人格障碍者最需要的是稳定性，而药物恰恰能最大限度地提供稳定性。但任何药物都无法改变人的性格，它发挥作用的方式，主要是调整大脑的神经递质。
所以，药物只能减轻一些边缘型人格障碍的症状，如抑郁、情绪波动、分离、攻击性、冲动。
其次是认知、行为治疗和「动物疗法」。
除了药物，对 BPD 的治疗，更多是通过对其认知模式的改变来帮助其降低自伤、自杀等冲动行为的风险建立新的自我认知框架，改善他们的社会功能和人际关系，帮助他们重新获得接纳。
目前常见的治疗方法有辩证行为疗法、心智化治疗、图式疗法和移情焦点疗法等。在本文里，我们重点讨论一下近些年新兴的「动物情绪支持」理论在帮助 BPD 患者的中的作用。
阿玉的丈夫和我聊天的时候，提到当初收养菲菲的一个重要原因。就是希望能通过养狗来帮助阿玉改善一下情绪的问题。
虽然最后没有达成效果，但这其实是有相应的科学研究证据的。
《心理健康进步》杂志 2018 年的时候曾经发表过一项研究报告，是澳大利亚珀斯柯廷大学职业治疗和社会工作学院研究人员，在调查了多名拥有宠物的 BPD 成年患者，以及他们的宠物对其情感和社会生活的影响后提出，宠物可以为主人提供了如下的益处：
1、让主人感知生活的意义和目的；
2、增强主人积极的情感依恋；
3、拥有伴侣动物（主要是宠物犬），可以帮助那些患有边缘性人格障碍的人，获得更多的社交机会，通过与狗的相处，重新建立社交的行为模式。
在我看来，宠物，特别是宠物狗之所以能对 BPD 患者的行为模式改变起到积极作用，与人和狗狗特殊的情感依恋方式有关。
参照「无效环境」理论，狗狗不具备言语表达的能力，不会批判它们的主人，也没有人类的文化和道德思考，不会陷入偏见而去评判他人。BPD 患者会因为在人际关系中的负面反馈，经历难以忍受的情感痛苦并迸发激烈的反应，从而损伤他们的人际关系。但狗狗和其他宠物不会感到这种外在压力。
无论你正在经历什么，是高兴还是悲伤，也无论你情绪多么不稳定，是大笑还是大哭，狗都会站在你身边。就像我们前面看到的，当阿玉抱起菲菲，它就会靠在阿玉的肩头。这种陪伴正是 BPD 患者有时需要找到平衡的东西。
从某种意义上说，这就是一种人本主义心理学家强调的无条件积极尊重(unconditional positive regard)，对 BPD 患者的自我认知恢复很有帮助。
这种无条件，不期待任何回报的爱。可以很好地帮助 BPD 患者寻回自尊和自信。他们的许多问题行为源于用夸张，他人难以接受的方式寻求情感、爱和理解，但却适得其反。在这种情况下，狗狗可以提供 BPD 患者所需的无条件爱。
看到好的一面，我们也得看到「动物疗法」的潜在问题。
虽然 BPD 患者可以与狗建立特殊的情感依恋，能够在帮助他们安抚情绪和重塑认知上有很多积极的作用，但这种依恋也有潜藏的问题——
狗狗能成为主人情绪的缓冲器，充当情感的黏性绷带，是因为与狗的关系掩盖了功能失调和痛苦的情绪。
这初衷是好的，因为它有助于 BPD 患者调节情绪，感觉情绪更稳定。但问题在于，患者可能会因此变得过度依赖他们的狗，继而使他们更逃避处理人际交往。甚至可能与他人隔绝，仅仅依赖宠物来满足他们所有的情感需求。
而也正是因为在和宠物相处时顾虑更少，有时候反而会放大 BPD 患者情绪失控的程度。前文中说的阿玉那次打菲菲，很可能就是这样的心理因素导致的。
因此，使用「动物疗法」，最重要的就是找到平衡，不要让人与宠物的关系，成为 BPD 患者回避真实人际关系的「避风港和舒适区」。人宠关系应该是 BPD 患者迈向重建人际关系和认知模式的准备和预演，而不是替代。
除此之外，「动物疗法」另一个潜在风险是，狗往往比人类更早离世。这可能导致患者产生更严重的心理冲击，引起他们对自我的伤害、冲动、攻击性、强烈的焦虑等症状。
就像本文中的阿玉和菲菲，就不是一个「动物疗法」的成功个案。菲菲最后还是被送给了一个朋友，而我也没有再和他们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