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关在暗无天日的密室里,是一种怎样的体验?那种感觉生不如死,分分钟击溃你。
因为我就曾被活埋在密不透风的墓穴里,长达 28 个小时。
当徐宜宁告诉我「可以取货」时,电话那头的我欣喜若狂。
「徐老板,为了不引人注意,我和老马只能晚上带你去取……」他沉吟半饷,似乎还想补充解释几句。
我一口打断了他:「没问题,就这么说定了!」
尽管那天是我小女儿的 9 岁生日,但生日可以补过,古董一旦错过,很可能就是永远。
这,大概就是一个古玩爱好者的基本操守吧。
我打电话给家人,谎称店里有事走不开,会回来得很晚。
老公表示理解:「没关系,我们等你回来,我先下厨去做你爱吃的麻辣小龙虾。」妮妮也撒娇道:「妈妈,你一定要陪我吹蜡烛啊!」
下午 6 时许,我驱车抵达沙甸镇的一家四川饭店。刚走进去,我一眼就扫到了角落里的徐宜宁和周世根。他们已经点好酒菜,热情地招呼我上桌。
我叫服务员拿来菜单,说要再上几个菜。徐宜宁连忙拦我,说吃个便餐就好。我豪气地说,这顿我请。徐宜宁赞叹道:「徐老板果然豪爽!」
席间,两人对我毕恭毕敬,又是端茶又是送水。闲聊时,他们说起遗落民间的那些宝贝,还有别的买家「捡漏」的故事。两人一应一合,我听得也是津津有味。
酒足饭饱之际,徐宜宁凑过来,低声问我:「钱带来没有?」
我从手提袋里掏出一个鞋盒,轻叩了两下:「都在里面,15 万。」
徐宜宁接过去,微微打开一条缝,瞬间两眼放光。他重新合上后,由衷道:「徐老板真是个实在人啊!」
周世根立刻接话:「徐老板,货在坟场的一个墓穴里埋着,咱们一会儿就去取,包你满意。」我点点头,心里控制不住地兴奋。
当晚 8 点,我把车停在饭店门口,随他们步行出发。他俩随身带着两把石匠锤,这种工具一头是锤子一头是刨子,非常适合掘墓。
这更加印证了我之前的判断。
走到雨营村坟场,天色完全黑了下来。徐宜宁把我带到一处墓穴前,停住了说:「到了,货全部在这里面。」
我举起手电张望。因为太深太黑,我啥都看不清楚。周世根走过来,趴在墓穴口往里指着说:「喏,东西就堆侧穴里在,你快来看看。」
我凑到他身旁,伸出头探向墓穴深处。忽然,我的后脑勺处刮过一阵疾风,紧接着一个物体重重地砸了上来。
我只觉后脑勺一阵钻心的疼痛,「啊」地惨叫一声,差点一头栽进墓穴里。
忍住痛楚,我迅速稳住身子,回过头来,竟然看到徐宜宁正举起石匠锤,眼露凶光。我条件反射地大叫:「你要干什么?」说完,我撒腿就跑。
身后,徐宜宁急切地在向周世根喊话:「快追上她,抓住她!」
没跑几步远,周世根快步追上我,拦住我的去路。徐宜宁也赶到了,他伸出双手,死死掐住我的脖子。
周世根抡起了石匠锤,我只觉得眼前一黑。伴随着连续三波剧痛,天旋地转中,我失去了知觉……
也不知过了多久,我再次醒来时,扑面而来的是头痛欲裂,口干舌燥。我努力睁开沉重的眼皮,却只看到眼前一片漆黑。四周没有半点声音。
我闭上眼强迫自己镇定,很快想起了昏迷前那可怕的一幕。
还好,我还活着。可是,此刻我到底身在何处?
我抬了抬手臂,手还可以活动。我伸开双手试着向后摸,触到有点潮湿的土墙壁;向上摸,同样是坚硬的墙壁;向前摸,我发现自己腰部以下竟被土覆盖了起来。
周遭的环境让我毛骨悚然,我终于反应过来:我这是被人活埋在了墓穴里!
这一切,要从我跟徐宜宁的相识说起。
半个月前,我开车去沙甸镇的姨妈家作客。那天,姨妈正在跟师傅一起维修房屋,我站在院子里与她闲聊。聊了一会后,我问姨妈:「你最近听说谁手里有古玩吗?」
在云南省个旧市,当年的我也勉强算是一号人物。
初中毕业的我,早早离开大屯镇的农村,来市里寻找致富机会。我当过饭店服务员,做过保姆,靠攒下的工资考了驾照,受雇于车主当夜班司机。
后来,我有了自己的出租车,又抓住商机贷款买了一台挖掘机。就靠着这台挖掘机,五年后我跟我老公一起开了家个体货运公司,自己做起了老板。
有了钱后,人就会难免不安分。我疯狂地迷上了收藏古玩。当然,在那时的我看来,这纯粹是抓住商机的表现。
听专家说,我们当地有大量流落到民间的宝贝。所以,平日里,我都是走到哪儿打听到哪儿。只要遇到我认为有价值的古玩,必会不惜重金买到手。
所以,这次来姨妈家,我习惯性地问了那么一嘴。
姨妈摇了摇头:「我整天忙着整理房子呢,哪有心思顾这个。」
这时,一个正在和水泥的师傅搭话了:「这位老妹喜欢古玩啊,我一个朋友手里有一块古代印章,你要不要?」
我眼前一亮:「是个啥印章,要多少钱?」
师傅抹了把汗,说:「据说是明代官府的印章,具体我还不清楚。听他说,那玩意儿好像值 10 万。」
「那么贵?印章那东西值 5 万最多了。」我撇了撇嘴。
「古玩这些,我可不懂。这样吧老妹,你要是喜欢的话,过几天我那朋友回来,你过来先看看。你留个电话给我,看中了,价钱到时再谈。」师傅回道。
这人就是徐宜宁。闲聊中,我了解到,他年过五旬,是我们隔壁屏边县人士,家里有三个娃,老婆没工作,全家都靠他打工养家。
他看上去灰头土脸,衣衫褴褛,但我向来不以貌取人。相反,过去我不止一次在这样的人手上,捡漏到好几件宝贝。生意人嘛,跟三教九流打交道都是寻常。
所以,我欣然把联系方式留给了徐宜宁。
一周后,我接到徐宜宁的电话,说他朋友回来了,让我过去看货。
就这样,徐宜宁带我见到了周世根。周世根与徐宜宁年龄相仿,戴一副金丝眼镜,看上去很斯文。他说他是昭通人,常年在沙甸镇附近做生意。
他掏出一枚印章,说:「我曾祖父以前是位高官,是他留下来的宝贝。」我抬头看了他一眼,目光落在了印章上。
这是一枚虎头印纽的印章,包浆丰润,刀工精细。我接过货,仔细端详了一会儿,心里有了九分底,但为了稳妥,仍提议:「要不,咱还是先去做下鉴定吧。」
徐宜宁和周世根几乎是异口同声:「这个你放心,绝对是真货。」徐宜宁又补充道:「老妹你是贵人,见多识广,我们这些乡巴佬哪敢跟你玩花样?」
我想想也是,他们哪有这本事,凭空造出一枚古代印章来?况且,以我这些年浸淫古玩市场的阅历,这种小物的真假我还是分得出来的。
我问他们,还有多少这样的古物。徐宜宁答:「大概有 10 个,怕有人发现,我们把它藏在一个隐秘的地方了。你要是有兴趣的话,过几天,你带着现钱来取。」
我笑而不语。果然跟我想的一样。
从徐宜宁那天跟我搭讪,到周世根说他有个高官曾祖父,再到听说大量宝贝藏在一个隐秘地方,我几乎断定了,眼前这俩就是盗墓贼!
那样,我反而放心了。盗墓贼不就是求个财,加上他们的东西来自源头,真假倒不用太担心。
我并未戳穿他们,而是又问道:「钱不是问题,你们大概要价多少?」
「徐老板豪爽,我们也不虚报,就 15 万吧。」徐宜宁说。
如果真是 10 件古玩,15 万收也不贵,而且我也想看看,他们那里是否还有更多宝贝。于是,我当场答应,过几天带钱来取货。
徐宜宁又说:「那你带现金来时,就一个人来,我们不想让更多人知道这些宝贝。」
那是当然,行规我懂。我一边点头,一边为自己洞穿世事的能力自得。
于是,就有了我带着 15 万现金,信心十足去赴约的一幕……
我这人一向果敢泼辣,在商场搏杀多年,信奉「富贵险中求」。所以,哪怕是跟盗墓贼交易,我也丝毫没带怕的。
可让我万万想不到的是,这两人不仅谋财,而且还要害命!
不料我命大,竟没有被打倒。徐宜宁和周世根又追上我,徐宜宁勒住我的脖子,两人又给了我致命的重创。
据事后徐宜宁的交代,在周世根用石匠锤给了我最后一击后,他用手试了试我的鼻息,确定没有了呼吸,就从我身上搜出一部手机和一个 4 万元的存折,以及鞋盒里装着的那 15 万元现金。
紧接着,两人一个抬胳膊,一个拎脚,把我头朝下地扔进了墓穴。
这个墓穴是按照当地回民的风俗习惯挖造的。挖掘办法是,先从地面挖一个深 2 米、长 2 米,宽 0.6 米,像是一口井似的穴,然后从这个穴的底部又延伸挖出一个长 2 米、宽 0.6 米、深 1.2 米,酷似隧洞一样的侧穴。
我被扔下井后,周世根跳下墓穴,把我往隧洞似的侧穴内拉。直到我的头部和上半身都被拉进了侧穴里,他才提着那把沾满鲜血的石匠锤跳出墓穴。
徐宜宁看见锤子,连忙让他一块埋了,免得以后生是非。周世根就把石匠锤重新扔进了墓穴。
然后,两人用那把锄头开始掩埋。在埋到有 1.2 米深时,天空飘起了细雨,冷嗖嗖的。
周世根对徐宜宁说:「我心里怕得狠,咱们不埋了吧。都埋这么深了,即使她活着也爬不出来了,闷也闷死了。」
徐宜宁想了想,同意了。两人扬长而去。
之后,他们来到沙甸镇一家烧烤店喝酒。晚上 12 点多,徐宜宁说:「不行,那个墓穴没有埋好,很容易被发现异常,咱们还是回去把墓穴填满吧,以防万一。」
有了酒后壮胆,两人再次折回来,继续往墓穴里填土。大概填到 1.7 米的样子,酒劲渐消。看着周围的坟墓,他们不禁汗毛倒竖,最终因为恐惧而草草收工。
两人回到徐宜宁的住处,开始分赃。所有钱财,两人一分为二。此时,醒了酒的周世根心有余悸地问:「她不会再活过来吧?」
「她长几个脑袋啊,活过来也爬不出来了。」徐宜宁胸有成竹道。
是啊,我得长几个脑袋,才能爬出这密不透风的墓穴?
我强忍钻心的疼痛,努力支撑起身体,想试着坐起来。然而,下半身的土把我埋得死死的,根本动弹不得。我用双手去够着刨土,也够不太着。
尝试了几次,接近虚脱的我,颓然地瘫在了原地。
空气中的泥土味道越发让人窒息。在弄清处境后,死亡的恐惧瞬间盘踞在我整个大脑里,脑电波短暂失去了信号。
甚至顾不上后悔,泪水从我眼眶喷涌而出。
也不知是哭了多久,冰冷漆黑的墓穴里,突然闪现出一缕温暖明亮的灯光,围坐在旁边的是老公、丫丫、今天过生日的妮妮……
我已经出现幻觉了,我绝不能让自己死在这里!
我还答应了妮妮回去吹蜡烛,我不允许自己爽约。我还跟老公说好了,要将两个女儿风光送嫁,然后去过二人世界的。
眼泪流干了,我用了几分钟时间,让自己镇定下来。
想起周世根提到的「侧穴」,结合经验判断,此刻,我的上半截身子应该处在侧穴,下半截身子则被埋在了主穴。
无论如何,我得先让自己下半身动起来。我倒吸一口气,再次用双手去够下身覆盖的泥土,拼命刨了几把,效果等同于愚公移山。
不行,我必须想点别的办法。于是,我开始在身边四处摸索。尽管如同大海捞针,但我仍抱着一线希望,想看看周围是否有工具可用。
让人意外的是,我真的摸到了一个硬物。居然是一把石匠锤!
我迅速地把它勾到手边,握紧木柄抬起来,砸向我能够到的身边最近的泥土,一点点地把堵在我下半身上的泥土刨开。
伴随着石匠锤的上下,墓穴里回荡着「咚咚」的巨大声响。我忽然意识到,徐宜宁他们会不会还在外面,听到动静后发现我没死,再次加害于我?
那两张狰狞的面孔令我后怕,我放下了石匠锤。这时,我已经把腰部的泥土刨开,可以坐起身来。于是,我重新改用双手,一把一把地继续把身上的土扒下。
时间,仿佛失去了意义。我扒一会儿,歇一会儿,经常会磕到小砖块或其他硬物,手指钻心地痛,胳膊和手腕更是酸疼无比。
然而,眼前的土堆仿佛开启了自动修复模式,怎么也刨不完。
直到一阵阵腥味扑面而来,我用嘴吸了下手指,才意识到,我的手指已经刨出了血。
尽管少时我也干过农活,可这样的苦我何曾吃过?我满腔委屈,又要哭出声来。但一想,此举除了浪费体力外,别无用处。
咬了咬牙,我用足力气继续刨挖,试图麻痹自己的疼痛神经。终于,我感觉到下身松动,努力尝试了好几次,我真的把下半身从土中抽了出来。
总算看到了一丝曙光。
但面对眼前坚硬如磐石的泥土层,我依然沉重,既不知道上面到底有多厚,也害怕对方还会继续在上面加压,更担心泥土层会突然坍塌,那样我插翅也难飞。
可眼前,除了继续往上挖外,我别无选择。
我猫着腰,用胳膊丈量了一下侧穴,发现空间非常大。于是,我决定把主穴上方的泥土,统统转移到侧穴里面来。
这么大的工程,如果仅凭双手,猴年马月也挖不完。而且真到那时,估计我没累死,也饿死了。不管三七二十一,我决定重启石匠锤。
挥起石匠锤,我一锤一锤地撬动着上层墓穴的土。每刨下一些土,我就用手捧起来,填回身下和下层的侧穴里。
由于久未进食,我的嗓子干得直冒火,胃里也饿得难受,浑身无力。
我顾不上这些。强烈的求生欲让我变成了「永动机」,漫天黑暗中,我默默给自己加油,口中「1234」地喃喃着节奏。
渐渐的,我的空间由下层一点点地移动到了上层。
工程越往上,我发现上层的泥土越难刨。联想到之前下过雨,我猜想是掩盖在上方的土都变成了泥块。我必须把那些凝结在一起的泥块先敲碎,再扒拉下来。
这无疑大大增加了难度。我倒吸一口气,铆足气力一次次地举锤。
握着石匠锤的双手,磨出了水泡,一碰就生疼。身上其他伤口仿佛也快炸裂,龇牙咧嘴地向我施压,让我的眼皮越来越沉。
迷迷糊糊中,我又看到了那盏遥不可及的灯火,摇曳在黑暗中,似乎在冲我招手。
我挣扎着逼迫自己睁开眼,摸到身旁的石匠锤,想举起来,胳膊却完全不听使唤。我就又换成手指去抠、去挖。
天知道我昏过去了几次,反正只要恢复意识,我就会用尽平生力气继续刨土。
不知到了什么时候,我感觉自己又要倒下去时,突然用双手往上一托,上面的泥块竟然被托了起来!
难道是已经刨到顶了吗?
我一时间惊喜异常,抛却了所有痛苦和劳累,一点一点地扒下土层。然后,我再用手往上试了一下,上面真的没有了泥土!
一股清新的空气涌来。尽管外面的天空还是黑的,但就像武侠小说里「柳暗花明」那一幕」一样,我激动地跳脚。不过腿脚早已麻木,我条件反射地瘫软下来。
然而,我还没高兴片刻,新的问题就出现了。
我努力踮了踮脚,发现自己根本够不到地面。我不知道的是,当时徐宜宁他们往回填土只填到了 1.7 米,距离地面还有 30 公分的高度。
试着高声大叫「救命」,可声音除了刺破我的耳膜外,没有任何回应。外面的世界,冷漠地像一座冰川。
区区 30 公分距离,成了我从死到生的巨大鸿沟。我刚刚树立起来的希望,摧枯拉朽般坍塌。此刻,我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再度昏了过去。
或许是过去了半个世纪,我再次醒了过来。尽管还眼冒金星,我却又听到了那声熟悉的童音:「妈妈,不要睡,我们等着你回来……」
跨过这道鸿沟,就能回家见到丈夫女儿!
这个信念在我脑中久久盘旋,我狠狠捏了一把胳膊,让自己完全清醒,并不停地给自己鼓劲:
「就差这一步了,凭什么迈不过去?」
借着户外微弱的光线,我用双手扒住墓穴口,双脚一点点吃力地向上蹬,可我的双腿软得根本使不上力。
我干脆脱掉了鞋子,用脚趾扣在墓穴壁的泥土里,双手死抠在穴口外的泥土中。就这样,一公分一公分地向上挪。
期间,我无数次地差点滑下来,但强烈的意念让我没有松开四肢。身下的死亡恐怖,激发出了我全身的潜力。
死磕,就要死磕到底。
最终,在我歇斯底里地最后一撑下,我的整个身子爬出了墓穴!
那一刻,我真真实实地感受到了四个字:活着真好。
我不知道的是,此时已是 9 月 17 日晚上 23 时。
也就是说,我在这暗无天日的墓穴中,整整呆了 28 个小时!
爬出墓穴,但我仍身在荒无人烟的坟场,我必须先找到人求救。
由于完全站不起身,我只能伏在地上,一寸一寸地挪动身体,向远处有灯光的地方爬去。
爬到第一户人家时,我在大门口愣了一会儿,还是没敢敲门。我生怕徐宜宁他们就在附近躲藏着。
我要爬远点。于是,我吃力地爬向第二家。
当我用无力的双手敲打主人家大门时,女主人打开了一道门缝,惊恐地尖叫:「鬼啊,有鬼啊!」
据她后来描述,我当时头发蓬乱,发丝里渗着泥土和血沫,脸部被泥土糊着,额头向外渗血,手指被磨得血淋淋的,衣服被泥土和鲜血混和着,已辨认不出颜色。
但我哪里顾得了那么多。我用微弱的声音求救:「我不是鬼……我被歹徒暗算了……救救我,帮我打个电话……」
从牙缝里挤出老公的手机号后,我两眼一黑,再次失去了知觉。
这之后发生的一切,都是老公后来转述给我的:
那家好心的女主人见我可怜,把我抬进屋里,用热毛巾给我敷在额头上,并马上联系了我老公。
老公开车火速赶来,被眼前这个和着血的泥人吓了一大跳。只有那双眼睛,让他看出那是我!
他抱起我,当即开车赶到沙甸镇派出所。
当时已是 9 月 18 日凌晨 0 时,正在值班的包志平指导员见到满面是血、头发凌乱的我也吃了一惊。我恢复了片刻意识,用微弱的声音简单告诉了他事情经过。
包指导员派人把我送到镇人民医院。医院护士对我的伤口进行清洗后,将我推进急诊室。
经医生诊断,我身上共受到六处致命重伤,前额头、左太阳穴、头顶、后脑勺、背部和颈部各一处。紧急抢救后,天一亮,我又被转到红河州府人民医院。
9 月 18 日上午,包指导员带领刑警,按照我提供的线索来到徐宜宁做工的地方,却被告知,他两天前已经回家。
一行人又找到徐宜宁家。徐宜宁正在独自喝酒,见刑警进来,他大吃一惊,站起来想翻窗而出,被眼急手快的刑警当场擒获。
面对警方的讯问,他死也不承认是自己干的。直到他看到我在医院治疗的照片时,当场傻了眼,不得不低头认罪。
之后,刑警伪装成收卫生费的人员,对雨营村的外来人口进行排查,很快抓获了周世根。听说我从墓穴中爬了出来,他几乎快吓尿了,如实交代了罪行。
自此,两人合谋害我的来龙去脉浮出水面——
事实上,徐宜宁此人早就有过案底。他曾因抢劫被判处过无期徒刑,后因表现良好,几次减刑,于 2003 年刑满释放。
出狱后,他四处漂泊,以打零工为生。出卖苦力生活很累,赚钱又少,他时常思索干什么才能来钱快点。
所以,那次在我姨妈家,他听到我和姨妈的对话后,灵机一动,打算先找人弄来一件古玩,再以翻倍的价钱卖给我,赚个差价。这就有了后来他对我的信口胡诌。
当天晚上,徐宜宁收工后,想来想去想到了一个人,那就是周世根。
正如我所料,周世根哪是什么生意人,他长期在沙甸镇以挖墓卖墓为生。
西营村以居住回民为主,回族人对人死后所用的坟墓很讲究,周世根就专门从事挖墓,一个墓穴能卖到 300 到 500 元钱。
徐宜宁以前也挖过墓,两人因此相识成了朋友。
两人见面后,徐宜宁问周世根想不想发财。周世根诉苦称,他去年挖了一个墓穴,到现在都还没卖出去,「我想发财都想疯了。」
徐宜宁便把白天的事告诉他,提议说弄点假古玩卖给我,从我身上弄点钱花。周世根提出反对,说对我这样的古玩爱好者,怕不好糊弄。
两人再三琢磨后,徐宜宁想了个主意:「咱们先去买一两件古玩,把女老板引出来。再告诉她,还有很多古玩在你挖的那个墓穴里藏着,让她带钱随咱去取货,最后……」
他用手在脖子上做了一个抹头的动作。
周世根被吓了一跳:「谋财害命?」
徐宜宁坦然自若地点了点头。周世根惊慌地摆手。
「哥们,你想想,你一年能卖出去几个墓穴,能挣多少钱?咱们这次要是成了,不是一万两万的事,那是十多万啊!」停了一会儿,徐宜宁又说:「如果咱们拿到钱后,把她埋到墓穴里,有谁能发现呢?」
十万块钱,对一揪一揪以挖墓为生的周世根来说,确实是个巨大的诱惑,他一辈子都不可能挣到这么多钱。他干了一杯酒,犹豫再三后,决定和徐宜宁冒一次险……
9 月 23 日,经过医生的精心治疗,我彻底脱离了生命危险。转到普通病房的那一刻,老公孩子与我紧紧相拥,相互感恩着彼此的不弃。
如今 15 年过去了,这段惊心动魄的经历仍让我心有余悸。
因为被恶魔近身过,我不再盲目自大,行事谨小慎微。所谓「害人之心不可有」,那么「防人之心」更不可无。
也因为有过这样一场劫后余生,我更加珍惜当下,珍惜爱我和我爱的每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