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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哪些女主人设很讨喜不作妖不弱智的小说推荐?

我叫许安冉,一个肤白貌美养尊处优的娇气大小姐。

作为言情小说《天价宠妻:慕太太你的马甲又掉了》中的恶毒女配,我担任极其重要任务。

什么挑拨离间、搬弄是非呀,本小姐信手拈来、见招拆招。

可偏偏有人不接招。

「慕逸城你凶本小姐。」

我泪眼模糊地向男主不满地控诉。

可床上正在敲键盘的人只是抬眸看了我一眼,扶了扶金边眼镜后慢条斯理地开口:「撒娇无效。」

(一)

坐在沙发一端的那个男人长腿交叠,戴着一副金边框眼镜,包房内半明半寐的光影勾勒出他矜贵清冷的身形。

许安冉抿了口红酒,饶有兴趣地打量着沙发另一端那个一袭红裙烫着大波浪卷发的女人。

她坐得很端正,眼眸平静,有条有理地解释着所有事情的来龙去脉,偶尔眼神会瞥到许安冉的身上来,带着冷意。

现在正是故事的第一部分,男主慕逸城的爷爷从许安冉的口里得知,女主顾秋蓄意勾搭自己的孙子,想用三千万支票打发女主,结果被女主捅到男主面前,而原剧情里女主的淡泊名利也让男主对女主有了好感。

没错,就是这么庸俗的剧情。

现在两人应该快谈完了,互相轻点了一下头后,顾秋起身朝许安冉的方向走来,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相遇。

顾秋将那三千万的支票压在许安冉前面的桌子上,指尖轻点,丹蔻色的指甲衬得手指白皙修长。

「许小姐,这张支票就由你负责物归原主。」

许安冉依然嗑着瓜子:「知道啦。」

语气平常得好像是有人拜托她一件小事。

顾秋有些反感她的态度,略微弯下腰,用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道:「许小姐,我这人向来睚眦必报。」

「巧啦,本小姐一向心地善良。」许安冉朝她笑了一下,「就勉为其难地原谅你的鲁莽吧!」

顾秋脸色有些难看,欲言又止,最后只留下一句「来日方长」。

许安冉满意地放下瓜子,拍了拍手上的碎屑,忽略沙发上那个男人,拿起支票和酒红色的包包心情舒畅朝包厢门口走去。

「许安冉,」男人清清冷冷的声音从后面传来,「你知道我不喜欢麻烦。」

低沉的声音带着些许威胁。

许安冉顿了一下,回过头:「慕逸城,这是你先拈花惹草弄出来的哦,不过嘛,本小姐现在原谅你啦!」

忽视了慕逸城幽深的眼神后,许安冉嘴角上扬脚步轻快地走出包间。

(二)

七月初,是许安冉和慕逸城订婚的日子。

豪门世家的订婚可不只是表面的意思,主要是借着这个场合沟通两家各自的人脉,打通关系以便在市场上获得更多的便利,借此宣布许氏和慕氏共同开辟欧洲市场成立分公司一事再合适不过了。

订婚宴准备得很盛大,觥筹交错,起坐喧哗,众宾欢也。

许安冉早上还没睡醒就被拉着起来梳妆打扮,此时挽着许母也有些昏昏欲睡,倒是许父看得有些心疼。

「爸,到底什么时候开始呀?」许安冉用手捂住嘴微微打了个哈欠。

「这 10 点都没到,不急。」许母安抚地拍了拍许安冉的手。

「你要是等不及的话可以去和逸城说说话。」许父眼里带着笑看着远处的慕逸城和他的爷爷,「话说逸城这孩子,天生就是做生意的料。当年他爸妈在他刚成年的时候就因车祸去世,只剩他和爷爷,但人家爷孙两个硬是把整个慕氏撑下来了。反正我是越看越满意,配得上我闺女。」

当得知慕氏有联姻倾向,而且女儿也愿意接受的时候,许父高兴得好几天都没睡着。

「不,你闺女没有人配得上,没有哦。」许安冉将头靠在许母肩膀上,眼睛微闭,声音含糊。

其间慕逸城和慕爷爷一直忙着跟订婚宴上的人攀谈,都是些奉承的话,但听多了也有些恼。

「不得不说,您的孙子和那许家的千金真的是良配啊!一个玉树临风,一个娇俏可人,真是羡煞旁人啊!」慕爷爷爽朗的笑声和面前微胖中年男人的笑声交织在一起,即使慕逸城现在很不悦,但脸上也始终挂着淡淡的笑,和这个眼睛笑成一条缝的男人客套:「哪里哪里。」

慕逸城的这种心情在订婚仪式上有所外露。

当他给许安冉戴上订婚戒指时,宾客席上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掌声,夹杂着些「天生一对」「郎才女貌」「真有夫妻相」的声音。

商业联姻,却被吹捧得像你情我愿一样。

他不喜欢这种捆绑式婚姻,不喜欢一切都被安排好的样子,他不喜欢被人当成提线木偶带着演戏,他无数次想挣脱这种无形中的控制,却又不得其法。其中的关系和利益千丝万缕、错综复杂,他身不由己。

偏偏面前的某人还笑得一脸甜蜜,这让他多少有些恼,那枚订婚戒指被戴到许安冉手指末端的时候又被他状似无意地拨出来半厘米。

许安冉收回手,也有些不高兴了。搞什么嘛?她也很委屈很委屈的呀。她才是那个不久后因为他心有所属而被甩的人诶。

不出意外的话,慕逸城会被顾秋吸引,与她这个小炮灰不同,顾秋能成为女主是有原因的,她会鼓励慕逸城去追求自己的生活,去和家族势力对抗。

而许安冉只会满足地享受着富裕的生活以及庞大的家族背景带来的势力,乐在其中。

顾秋与世俗不同的观念让慕逸城心里渴望自由的星火愈烧愈烈,最终燎原。

当然,许安冉也被这火烧到了,许氏大受打击后一蹶不振,面临破产危机。

动了她的奶酪,这可就太过分了。

许安冉抿了抿嘴,在主持人的祝福下微微侧身,捻起礼仪小姐盒子里的戒指,抬眼看了看慕逸城,嘴角的弧度上扬。

慕逸城的眼皮跳了跳,他总觉得某人要开始搞事情了。

果不其然,许安冉在戒指碰到他的无名指时就故意抖了一下,戒指顺着红毯滚到了宾客席,台下一片唏嘘声。

「你怎么乱动?」许安冉适时露出责备的目光,面上是恰到好处的惋惜,台下议论声四起,最后还是主持人巧妙地化解了尴尬。

慕逸城看着她含笑的的眸子,脸色阴沉。

宴会在上午十二点就差不多散了,剩下的时间都是些大大小小的公司在谈合作的事,大概到下午五点,许父才谈妥了各种事宜。

就在准备回家的时候,慕爷爷叫住了许父许母旁边的许安冉。

许父许母连忙笑着迎了上去。

许安冉打量了一下慕爷爷旁边的慕逸城,黑西装红领带一丝不苟,修长白皙的手指上的那枚戒指在夕阳的余晖下透出些温润的光泽。看着慕逸城想摘又不能摘的样子,许安冉觉得这个事情真是有趣极了,不过不能笑得太明显啦。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许安冉装作不明就里的样子快速眨巴着眼睛,直到慕逸城把视线从她身上移开。

「安冉和逸城今天都没得好好说上话吧,倒是我们这些人马虎了。爷爷让逸城送一送你,你俩在路上好好聊,怎么样?」老爷子精神矍铄,面色红润。

「这倒是,还是慕老您想得周全。」许母笑着搭腔。

许安冉能拒绝吗?

不,她不能,因为她爸没有慕爷爷厉害。

许父在收到女儿哀怨的眼神后,痛心疾首,女儿果然是在埋怨自己没有给她和女婿创造交流的空间,不行,他必须得将功补过!

「慕老说得在理,年轻人嘛,那必须得多多相处啊!」许父朝许安冉抛了个眼神,示意自己都懂,笑道,「听说你们最近在忙桂花村的扶贫项目,要打造一个农家乐主题的度假村,是吧?」

慕爷爷笑着点头道:「也是为了帮助村民实现脱贫,这几天公司也没什么大事,所以让逸城亲自去监督考察。」

许安冉眼睛亮了,桂花村!

女主家不就是在桂花村嘛!男女主情愫暗生的地方呀!捉住了主要剧情的许安冉有些激动,一脸兴奋地看向许父。

许父轻轻地点了点头,他猜得果然没错,女儿还是很渴望和女婿独处的时间的!他就知道,这事,他必须办妥!

「慕老,您看要不要让安冉跟着去呢?两人也好交流交流感情。」

慕爷爷摸着胡子,细细思索了一番,毕竟是个带着些公益性质的项目,有何不可呢?

就一会的工夫,事情就敲定下来了。许父开心,许安冉开心,慕爷爷开心,唯独慕逸城有些不开心。

他亲自去桂花村是为了给公众树立一个良好的企业形象,如果许安冉也去,她那娇纵任性的性格说不定没待够一天就闹着要回去,真是麻烦。

夏天闷热,车里的冷气都从许安冉开的窗溢了出去。说是送她回家,还真就只是送她回家,两人都没有过多的交流。

慕逸城合上手提电脑,瞥了一眼旁边的许安冉,他现在猜不透她到底要干什么,明明是养尊处优的大小姐,为什么要跑到一个贫困村?要说是为了他,用脚指头想想都知道不可能。

慕逸城微微合上眼睛,靠着后座上小憩。

旁边的许安冉微微侧身,两只手扒拉着车窗沿,脑袋落在手指上,从车窗往外观赏着天空中的晚霞,橘红、橘黄、绯红色交杂在一起,层层叠叠,把整个天空渲染得辉煌而绚丽。

有了美景,怎么能没有美人呢?

「三、二、一。」就在许安冉数完最后一个数,旁边移动的车流就开始缓缓不动了,一辆红色轿车在他们的车旁边停了下来,左右间隔不过几十厘米。

「顾……」许安冉还没来得及说一句完整的话,旁边红色轿车的驾驶座上的人就动作麻利地降了车窗,脸上带着不悦。

顾秋有些烦躁,连着鸣了好几下笛,原本嘈杂的公路上更加吵闹。

这个城市也是小。她投份简历找份工作都能进入慕氏,负责个项目都能牵扯到慕逸城的慈善活动和自己的村子。她不想和慕逸城扯上什么关系,上次就因为几次误打误撞的偶遇,那个许安冉就给她扣上了第三者的帽子,还背地里搞小动作让人拿了三千万来羞辱她,把她气的够呛。现在连堵个车都能遇到,她更烦躁了。

另一边许安冉看着突然被关上的车窗,有些纳闷,慕逸城还在车上诶,她脑子坏掉啦?

许安冉撇撇嘴,重新瘫回座位上,这晚高峰可得堵好久,本来她是想试探一下顾秋对慕逸城的态度的,现在计划全被打乱了。唉,她有些后悔上车时强硬地和慕逸城换了后座位置,要不然的话,还可以听听他俩的聊天解解闷呢。

不过没事啦,很快就会再碰面的。

(三)

桂花村,一个贫困的小山村,同时也是慕氏慈善机构的重点帮扶对象。

抵消税收、提升品牌知名度、建立企业文化、吸引人才等等一系列的好处让慕氏特别注重企业慈善和捐款这一方面。

多年来的慈善活动也让慕氏在外拥有良好的企业形象和社会风评,掌握着更大的话语权和社会权力。

这些门门道道,许安冉可太清楚了。

而桂花村的村民听说慕氏的总裁要来,紧张又惊喜,之前都是由负责人给村里送慰问品与补助金,这次终于可以看到这位大善人。

此时,许安冉正坐在前往桂花村的车上,百无聊赖地盯着窗外的景色。路的两边是连绵的山,绿色的树高低起伏参差不齐,紧紧密密地挨在一起,树干普遍是黑褐色,各种深浅不同的绿叶层层叠叠交织在一起,一眼望去延续不断。

许安冉打了个哈欠,三小时了,还没到。

她偏头看了看旁边的慕逸城,这人还在看平板,双腿交叠,身子微微靠在座椅背上,金丝眼睛的镜片上略微反射出些平板的光。三小时了,这姿势都没变过,

真无趣啊。

许安冉瘫在座椅上,兴致缺缺地透过前排座椅的缝隙观察刚被雨打湿的路面。

慕逸城注意到许安冉的各种小动作,发现她已经有些坐不住了。他揉了揉太阳穴,这个时候他只求许安冉别给他添什么乱子,他没有多余的精力去伺候这位大小姐。

「许安冉,我希望你是个有始有终的人。每辆车上的人员数量都是固定的,现在没有多余的车可以用来送你回去。」慕逸城扶了扶眼镜,语气客气又疏离。

许安冉偏了偏头,用余光瞄他,就这么不相信她嘛?

「知道啦。」

又一个小时后,车子的速度逐渐放慢,远远地可以看到有一小片人群挤在一起,最前面的人拉着一条红色横幅,再近了些可以看到黄色的大字「热烈欢迎慕总的到来!」

许安冉顿时困意全无,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坐直身子,睁大眼睛瞄那些大字,还很不厚道地一字一顿念了出来,歪头看向旁边的正在整理西装和领带的人:「慕总?这就是特殊待遇嘛?」

慕逸城没理她,等车子平稳后就利落地开车门下去了。村民们骚动了起来,议论声此起彼伏。

「这就是慕总吗?年纪不大啊。」

「你别说,之前俺还以为是那种油腻的中年男人呢!」

「原来真正的有钱人长这样啊!俺第一次见!」

「得了吧,俺们这些种地的都别想了。」

一个胖胖的男人笑着迎了上来,眼睛笑成了一条缝,握住慕逸城伸来的手,有些激动:「你好你好你好!我是这个村的村长,王国强。」

慕逸城略微颔首,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微笑:「有劳村长找这么多人来帮忙搬东西了。」

「这有什么的!慕总能来,是我们的福气!我们还得感谢慕总帮忙修好了通往山外的路,现在还要帮我们建农家乐脱贫,这是我们天大的福气啊!」

慕逸城和王国强面对面地谈着。

摄影师站在后面正在咔咔地拍着。

许安冉站在车旁,饶有兴致地看着。

过了好一会,村长注意到了车旁的她,与其他规规矩矩穿着员工服站成一堆的人不同,从小巧精美的金色耳饰到包包上的那颗鲜艳欲滴的樱桃挂饰,少女周身上下无不精致,皮肤细腻白皙,玫瑰金的裙子上的绣着烦琐复杂的花纹,这一眼,王国强就知道她是富贵人家养出来的小姐。

额前的小卷发被风吹起,又被少女轻轻抚了回去,手上染着指甲,车厘子色,衬得她的手指白皙修长。

王国强活了小半辈子,见过不少美人,但还是被眼前的人给小小地惊艳到了。

绝代色,倾城姿。

正好此时许安冉注意到了他一直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直勾勾的,让人很不舒服。许安冉有些恼,瞪了回去,她最讨厌别人用这种打量的目光看她了。

王国强笑得脸上的肉又起了几道褶子,一颦一笑,皆带生气,确实是美人啊。

慕逸城注意到了两人之间的异常,朝许安冉招招手,示意她过来。

许安冉看了看镜头正对着她的摄影机,理了理头发,不管怎么样,外在形象不能丢啦。

「未婚妻,许安冉。」

王国强笑着把手伸到许安冉面前:「许小姐。」

两个人握手后,村长带着一部分人往村里面走。

村里的房子比较分散,错落不齐,水泥路只铺到了村口,村子里几乎都是小径,车子也不能直达村长家,所以都停在了村口的空地上。

员工来来往往搬运着行李和慰问品,而许安冉站在村口,看着那条刚下过雨后泥泞的小路,又看了看脚上的藕色凉鞋,有些愁。

想着农村的路可能难走一些,她还特地换了平底鞋,但现在这种情况,还不如穿高跟鞋。唔,这次还真是失策了呢。

四周只剩慕逸城和另外几个员工在整理最后的东西,其他员工已经进村了。

「那个,我有个很严重的事要跟你说。」许安冉站在车子旁边,看着慕逸城将最后一箱牛奶从车里提出来交给员工。

慕逸城瞥了她一眼,利落关上车的后备厢:「你又怎么了?」

边用毛巾擦手边往村口走去。

「我进不了村啦,」她跟上他的脚步,「这个路太脏了。」

「所以呢?」

身后安静了几秒钟,慕逸城正想转身……

「你背我呀!」许安冉突然跳上了他的背,双手揽住他的脖子,半个身子挂在他的身上。

慕逸城踉踉跄跄地退了几步才稳住身子,脸色阴沉:「许安冉你给我下去!」

「我不要。」许安冉搂得更紧了一点,「快点快点,你不要耽误我的时间哦。」

慕逸城停在原地,微微侧头用余光看背后的少女,声音低沉:「是你自己下来,还是我把你扔下来?」

「小气,明明答应了爷爷说要照顾我,」她用手戳着他的肩膀,强调道,「阳奉阴违。」

慕逸城的脸更黑了。

「再说,陪你来这个地方我都快累死啦!」少女的语气里带着埋怨,好像真的委屈了她一样。

「慕总,村长让您快些,有事商议。」 前面有员工朝他喊。

慕逸城忍住了把背上的人来个过肩摔的欲望,沉着脸拖着身上的「树袋熊」朝村里走:「许安冉,谁把你养得这么娇气的。」

(四)

因为慕逸城的到来,村长还特意请了村里好几个汉子来帮忙,杀鸡宰羊,不少人家还摘了自家的青菜送过来,一场接风宴办得热热闹闹的,不知情的还以为谁家娶媳妇了呢。

席间许安冉只小小地扒了两口,到底还是不习惯这些粗糙的饭食,皱着眉回房间了。也没有人敢问,主要是上午她给村长脸色看的时候,大家就都知道今天来的那位大小姐脾气不好。

房里的灯很亮的,但还是让人忽视不了空气中那种阴沉发霉的气息。

许安冉瘫在床上,双眼微合。村长之前没想到会多一个人,本来是可以和另外两个女员工挤一挤的,但是许安冉不乐意了,为什么可以慕逸城在顶楼有自己的房,她也是客人呀。

慕逸城被她缠得没办法,只好跟村长商量把一楼的杂物房腾出来。

因为常年堆放各种杂物,空气里给人沉闷压抑的感觉,加上房子后面是一大片阴森森的荔枝林,阳光也不能透过窗户洒进来。

许安冉摁亮手机屏幕看了眼日期,估摸着主线剧情也快了。

迷迷糊糊地翻了个身,安慰自己,算啦算啦,就暂时忍一下吧。

慕逸城以为许安冉没两天就会闹着要回去的,这个时候他再让顾秋过来,正好错开两人的见面。因为上次三千万支票的事,他知道她们两个人之间的矛盾,也怕许安冉又闹起来。

但没想到的是,都三天了,许安冉压根没有回去的意思,虽然经常跟他抱怨房间不透气、饭菜不合口味、泥路不好走,但却一直没提要走,依旧每天穿得漂漂亮亮地在附近溜达。

某次去一个大娘家送营养品的时候,慕逸城刚从老人的房间里出来,就看见许安冉单手托腮,慵懒地坐在堂前的木椅上,桌子上散落着一堆奶糖,面前排着整整齐齐的一列小孩子,空气中飘着浓郁的糖果的甜味。

「姐姐你会走吗?」

「嗯……还得待个几周吧,」许安冉掐指算了算,抬眼看了看面前穿着红衣服的的小女孩,有些不高兴,「说了要夸我啦。你,挑起了我的烦心事,后面去。」

「漂亮姐姐生气也是美的!」小女孩飞快地补救,同时也接住了许安冉扔来的奶糖,笑得一脸灿烂。

慕逸城有些烦。

目前看来,许安冉是不愿意走的。而顾秋是从村子里考出去的大学生,在公司方面和村里人的利益方面可以平衡好关系,所以也是重要的角色。两个人都不好动,这件事确实有些棘手。

「姐姐,我长大了可以娶你吗?」下一个是个怯生生的小男孩,小脸胖乎乎的,紧张地揉着衣角问她。

后面的小孩子开始起哄,看热闹地全部围上来,发出夸张的惊叹声,许安冉倒是被逗笑了。

果然啊,高手在民间,这才是高级夸呀!前面的「漂亮」「美丽」「好看」「像花朵一样」都是些什么呀!

旁边的大娘倒是不介意,笑道:「大小姐倒是挺可爱的。」

桃花眸笑成月牙形的大小姐就朝人家眨了眨眼睛,认真地摇了摇头:「不可以哦,姐姐太漂亮啦,你配不上的。」还不忘往他手里塞一把奶糖。

慕逸城:「……」

天色渐渐晚了,夕阳的暖黄色的余晖温柔地洒满了天际,给整个村庄笼上金色的轻纱,有些人家炊烟袅袅,空气里飘着饭菜香。道路两边的青色的禾苗刚刚长出来,满眼都是一望无垠的绿意。

慕逸城回头看了一眼还落在远处的许安冉,眉头微蹙。

远处的少女穿着橘黄色的半身裙,侧着头举着手机半蹲在地上拍路边几只相互追逐的麻雀,微卷的头发从肩上滑落,露出精致小巧的耳朵,就像是娇俏的少女误入一幅田园画,美丽娴静。

但是慕逸城现在没有时间去欣赏这些,为了照顾许安冉的速度他已经放慢了脚步,甚至还停下来等了她好多次。

偏偏某人毫无自觉,手里晃着米白色的包包,步调缓慢悠闲,看到新奇的好看的就停下来拍个不停。

慕逸城没有办法,只好停在原处等她赶上来。

「慕逸城,过来帮我拍个照。」她指着路边的那丛紫色的野花笑眼弯弯。

慕逸城揉了揉眉心,或许,有些事先说清楚比较好。

他言简意赅将这件事情的利弊性一一摆出来,末了还不放心加上一句「你不要找人家的麻烦。」

「知道啦,」许安冉翻看着手机里的照片,忽然抬眼,一脸认真地说道,「那个小龙虾别忘了带哦。」

眼前的人好像很容易就接受了这个情况,没有意外,没有质问,也没有闹脾气。慕逸城虽然有些奇怪,这不像她的性格,但也还是松了一口气。

而许安冉也松了一口气,她都来这么多天了,女主还没有露面,她都有些担心是剧情崩了。都怪慕逸城,居然擅作主张,不早点告诉她,都把剧情线给推迟啦。

(五)

早上许安冉是被吵醒的,刚出房门就看见客厅里聚集了许多人。被围在中间的是村长,笑得满脸慈祥,拉着两个人问着些衣食住行的问题,左手是顾秋,右手是……木溪?

许安冉用手指撑大还迷糊的眼睛,踮起脚想看得更清楚些。

木溪的前十年是在桂花村里度过的,与父母双亡的顾秋关系很好,因为他爸买彩票一夜暴富后被接进大都市,与顾秋再无联系。

巧的是,多年后两人居然在同一所大学碰见了。

更巧的是,两人喜欢上了同一个男人。噢,这该死的缘分。

那四舍五入呢,木溪算得上慕逸城的半个小青梅吧。

但原剧情里木溪还是个温柔羞涩的小女孩,追了一小段时间后就果断放弃了,还各方面帮顾秋出谋划策。看来,这恶毒女配真的只有她许安冉一个人。

没关系啦,孤军奋战也未尝不可。

「许安冉,」身后突然传来男人低沉的声音,「别找麻烦。」

许安冉不满地转过头,真是奇怪,为什么这个人总觉得她会惹事啊。

「如果麻烦找我怎么办?」

慕逸城意味不明地瞥了她一眼:「会有人敢找你麻烦吗?」

「嗯……也是。」许安冉略微思考后满意地点了点头,「谁惹我我就用钱把她砸晕。」

「慕哥哥,」一袭白裙的少女拨开人群朝这边走来,「好久不见。」

眼里满是惊喜与期待:「我听说你在这边,就也想来看看,你别怪秋秋姐。」

满心满眼都是慕逸城的影子,看来是前期的木溪呀,许安冉勾起嘴角笑了笑。

由于房间不够,所以顾秋自动申请住员工房,而木溪和许安冉一起住。

刚开始的时候,许安冉是抗拒的,非常抗拒。

「本来我的房间都是不好的啦,还要往里塞人,我是不会同意的。」许安冉跟在慕逸城身后往厨房走去,偏偏慕逸城步子迈得大,她略微放慢一下脚步就被拉开距离。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许安冉索性拽住他的衬衫,迫使慕逸城转身低头对上她的眼睛。

「你好偏心。」 走廊里灯光昏暗,少女嗓音柔软,带着哀怨,缱绻缠绵的灯光打在她的脸上,樱桃色的唇微微抿起。

慕逸城微微退后一步拉开距离,眸色暗了暗。

许安冉丝毫不觉得有什么问题,她现在只想解决问题,戳他的腰催促着:「快点想办法呀。」

「没有办法,房间本来就少。如果你不乐意的话可以回去。」

「不要。」

「那你就忍着。」

「不要。」

「……」

慕逸城实在是被磨得没办法了,只好给她一个承诺:「那如果住得不愉快,我一定帮你换一间房。」

「你说的哦。」许安冉认真地思考了一下,决定接受他的提议,「就算是我看上你的房间你也不能拒绝哦。」

慕逸城看了一眼笑眼弯弯的某人,感觉自己掉进了坑里。

赶到厨房的时候,其他人都已经就坐,就差他们俩了。

「来来来,今晚有安冉之前就嚷嚷着要吃的小龙虾呢,慕总也快来坐。」大娘和一屋子的人热情地招呼着。桌子的正中间摆放着色泽红亮的小龙虾,与雪白的葱蒜相间,荤中有素,红中有白,却格外诱人,香味在空气里飘荡,刺激着味蕾。

许安冉刚刚在门口就闻到味了,如今看着这一大桌子的美食,心都在怦怦跳。

「慕逸城,谢谢你啦。」许安冉笑眼弯弯看着旁边的人。

「真感谢的话就和木溪好好相处。」慕逸城抬眼看对面的白裙子少女,略微颔首表示谢意。

「慕哥哥,不用跟我客气的。」木溪冲他笑,目光略微有些苦涩。

之前以为是慕逸城要吃虾,她和秋秋姐跑遍了整个海鲜市场,就为买最新鲜的。可是现在,她才知道原来是因为许安冉想吃,她感觉自己这几天的用心都化为了灰烬。

「知道啦,那你可以帮我剥个虾嘛?」许安冉略微点头,眼睛笑成了月牙形状。

「自己剥。」

「可是我不会剥呀。」

「我教你。」

「我学不会的啦。」

「那就别吃了。」

「不行。」

「……」

「快点,我要吃虾。」她将自己碗里的虾不由分说地推到他面前,眨眨眼睛,「慕逸城,你最好啦。」

「……」

「好不好嘛?」许安冉摇着他的胳膊,偏头去看他的眼睛,「求求你啦,最最最最最好的慕逸城。」

村长看着这两个人之间的打情骂俏,不由得感叹,恋爱中的年轻人啊真叫人羡慕啊。摇摇头,低头闷了一口二锅头。

慕逸城倒是看清楚旁边这个人了,她不开心的时候就「你偏心」,开心了就「你最好」,好话跟不要钱似的从嘴里往外蹦,夸得天花乱坠,直把人身上哄得服服帖帖。

最后慕逸城还是认命地洗了手,给这位大小姐剥虾。

木溪的目光落在两人之间不到一尺的距离上,心里闷闷的。男人穿最简单的白衬衣黑西裤,金边眼镜柔和了面部线条,白皙修长的手指与色泽红亮的龙虾形成对比,动作干净利落,整个过程行云流水赏心悦目。

她移开目光,没有结婚,那一切也就没有定论。

许安冉忽然注意到,木溪碗里的虾已经快堆成小山了,她还在继续往碗里塞。

木溪抬眼,正好发现许安冉在看她,手里的动作更快了些。

「你剥快点呀,」许安冉扯扯慕逸城的衣袖,眼神盯着盘子中渐渐减少的虾,「快点快点快点。」慕逸城手里动作还是和之前一样慢条斯理,并没有加快速度的意思,依旧和旁边的大娘闲谈着。

「你好慢哦!」许安冉开始嫌弃起来。

「嫌慢就自己剥。」慕逸城转过头来将手里剥好的虾直接往她嘴里塞。

许安冉鼓着腮帮子,摇摇头,她可不想把自己的手弄得黏黏腻腻的。

她转头看了看旁边已经吃完的人,似乎只是为了礼貌继续留下来和席间的人攀谈。她的手大胆地拽上了人家的衣角:

「顾秋小姐姐,可以帮我剥个虾吗?」

慕逸城的眼皮跳了跳。

顾秋看着旁边一脸期待地朝她笑的人,眼皮也跳了跳。

终究是当着众人的面,她也不好拒绝,便也帮着剥了两个。

来自男女主的投喂让许安冉好不惬意,慵懒地靠在椅子的背上,得意地看着对面和她抢虾的人,笑眼弯弯。

「最后一个了。」慕逸城将手里的虾往她嘴里塞,指尖被柔软的舌尖碰了一下。

而旁边的某人似乎毫无察觉,嘴里还嚼着虾,一脸不满地看着他,声音含糊:「你是不是偷吃啦?」

「没有。」他看了看吃得嘴唇红润的许安冉,递过一张纸巾。

而指尖好像还残存着温热湿润的触感。

(六)

许安冉又翻了个身。

塑料袋被打开而发出的窸窸窣窣的噪音停了,明显感觉到脚步声放得更轻了一些,接着传来两人压低声音交谈的气息声,「吧嗒」一声,房门被轻轻关上,房间又重新归于平静。

许安冉醒来洗漱的时候,客厅里早已空无一人。

她正在厨房里小口小口地喝着米粥时,一个戴着墨镜的人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一身运动装:「许安冉!我妹妹呢?」

许安冉正迷糊着呢,这突如其来的一下把她剩下的三分睡意都被吓没了,勺子里的粥也失手洒在餐桌上。

她不悦地看着来人:「跟着他们去后山采石场了啊。」

「她去那里干嘛!」

许安冉没再理眼前暴躁的人,继续低头喝粥。

原剧情里这位木家大少爷木淮可是从小就喜欢顾秋,但凡谁惹了女主,他就冲上去把人家暴打一顿,性情暴躁,行事冲动,但少年纯粹的感情和蛮不讲理的偏爱也让很多读者嗑他和女主的 CP。

真是麻烦呀。

九点,两人决定出发去采石场。

狭窄的小路上,周围都是树木,毒辣的阳光穿过层层叠叠的树叶投下细细碎碎的光影,小道曲曲折折,有的地方坡度陡峭,实在是折磨人。

「王叔,什么时候到呀?」许安冉抹了一把脸上的汗,声音疲惫。

「快了快了。」前面脚步轻快的中年男人回过头来看着后面两个累得气喘吁吁的年轻人,乐呵呵地应着。

小路蜿蜒,一眼看不到尽头。

许安冉后悔死啦,后山的采石场她本来是不想去的,毕竟路又远太阳又大,原剧情里也没有什么大事发生。

但是节外生枝,来了这么个人,剧情被强行改变,她不得不跟着去看看。

木淮撩起衣服擦了一把汗,稍微一转头,就看见许安冉正用怨恨的眼神盯着他,好像恨不得现在就把他抛尸荒野。

额……错觉吧,错觉。

木淮讪讪地勉强笑了两声。

采石场上,几位园林艺术们正被顾秋带着看各处地形,不时拿着铅笔在图纸上勾勾画画,边走边讨论着如何建构布局将它变成一种别样的山水。

木溪故意放慢了脚步,和慕逸城落在队伍的后面。

她几次搭话,慕逸城的回答都是言简意赅,因为怕太频繁地挑起话题旁边的人会不耐烦,所以她一直小心翼翼地端着。

她偷偷瞄了一眼旁边穿着黑衬衣身形修长的男人,在炎炎的烈日下微微眯着眼,汗水顺着他的精致的下颚线滑落,落在地上没了痕迹。微风拂面而过,他身上的气息被吹得若有若无。

两人肩并肩地走着。

这样,就很好了。

木溪嘴角微微弯起。

「妹妹!」

一道惊喜的声音把这份美好打破,来人冲上来猛地抱住她:「我终于见到你了!妹妹!」

「咳咳咳,放……放手……」木溪几乎被勒得喘不过气。

许安冉看着相拥的两人笑了起来,忽然觉得木淮其实也是有点用的嘛。

「怎么来了?」慕逸城看着她问。

「我来看看你呀:」许安冉凑上前去,满脸期待地问,「你开不开心?」

慕逸城:「……」

(七)

顾秋正在向专家介绍附近的情况,木淮也不好打扰,热情地打了个招呼后就回去找妹妹了。

木溪看了一眼旁边叽叽喳喳跟她讲话的木淮,心情愈发烦闷。

而旁边的木淮正讲得高兴呢,就收到他家妹妹的一记冰冷的眼神杀:

「三秒钟,给我把嘴闭上。」

木淮:「???」

额……这,也是错觉吧?

他再次讪讪地勉强笑了两声。

怎么办,他忽然觉得他今天有点危险啊。

后山中心的采石场视野开阔,碎石堆看上去摇摇欲坠,圆形的石头散铺了满地,被太阳光照得发白,放眼望去是一片单调的灰白色。

许安冉虽然戴着遮阳帽,但裸露在外面的皮肤还是被晒得通红,空气仿佛都要燃烧了起来,早知道太阳这么大,她说什么都不会来的。

不远处的专家们正在讨论石块的迁移问题,看样子还得好一会。

慕逸城用纸巾擦了一把脸上的汗,忽然听到身后半蹲着躲在他影子里的人问:「慕逸城,你能向后弯腰九十度嘛?」

他回眸低头看了看脸色发红的许安冉,后背已经湿透了,发尾凌乱,前面的小卷发贴着额头。

正午的影子很短,她双手抱膝,蜷曲地缩着。

「不能。」

「哦,」许安冉撇撇嘴,低下头,「你好没用啊。」

慕逸城不置可否地轻笑了声。

远处的木溪一直注意着这边的动静,心里五味杂陈,她心里那个遥不可及的人正在给别人挡太阳。她很郁闷不解,像许安冉这么刁蛮任性又不讲道理的人,到底凭什么呢?每天都只会要这要那的,这样一无是处的大小姐,慕逸城怎么会上心呢?

呵,也就是顶着一个未婚妻的身份罢了。

木淮也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难道说他妹妹在羡慕?

木淮若有所悟,是了,他妹妹这么大还没谈过男朋友,小姑娘嘛,见到这些肯定得羡慕,理解理解。

木淮摸着下巴,瞥了一眼脸色不太好的木溪,越想越觉得有道理。

既然没有男朋友,那他这个哥哥,必须给她填补上这个缺憾!

木溪还没回过神来,就看见一个身影挡在自己的面前,双臂张开将焦灼的阳光挡去,中气十足地喊:「妹妹,你快蹲下!哥给你挡太阳!别人有的,你也要有!你不能输了!」

木溪愣了一下,看着面前这个中二病发作的少年,摇摇头,轻轻地笑了。

有这么个哥哥,算是她这辈子最大的幸运吧。

片刻后,有人抬了两箱矿泉水来,木溪转头看了看原处的两人,略微思考了一下,有了主意。

「我帮你们发吧。」

怀里抱着几瓶水朝慕逸城走去。

脸上隐去之前的情绪,换上淡淡的笑,温柔地递过去:「慕哥哥。」

她装作没看到他身后蹲着的人,转身离开,脚步轻松了起来。没有再要一瓶,说明也没有真正的上心,也说明了慕逸城的一切都是逢场作戏。

她呼出一口气,心里的石头终于落地。

许安冉探出脑袋看了看木溪远去的背影,走……走啦?

她这么大个人诶,居然没看到吗?抬头对上慕逸城的目光,一脸疑惑:「她眼睛坏掉啦?」

慕逸城将手里的矿泉水递给她:「可能没注意到吧。」

「哦。」她不满地撇撇嘴,然后开始理所当然地指使人,「拧开呀。」

慕逸城直接忽略了许安冉仰起头张开的嘴,将拧松了瓶盖的水再次递过去:

「自己喝。」

许安冉可不管这些,她现在被热得不想动,再次催促:「快呀,我都要渴死啦。」

人到底可以有多懒,今天慕逸城算是见识到了。

远处的木溪亲眼看着她心里那个矜贵清冷、不可冒犯的男人半蹲下,然后小心翼翼给他面前的那个少女喂水。

「咔啦咔啦」,手里的矿泉水瓶被捏扁,水从瓶口漫了出来,流了满手。木溪收回目光,脸色阴沉,松了松手,捏皱了的瓶子掉在地上,盯了片刻后,她缓慢地踩上去,力道逐渐加重地摩擦了两下。

(八)

树上的知了在枯燥又乏味地叫着,丛生的杂草上点缀着几朵不知名的小花,微风将树叶扰得沙沙而动。

站在树荫下,许安冉终于觉得好受了一点。

这片地方的采石场比较早,早已长满了植被,不像之前的那么光秃秃,毫无生机。

看完这最后一个地方就可以回去啦。许安冉原本焦灼的心情也渐渐愉悦了起来。

「这简直是现实版的桃花源地形。」

「确实是,『山有小口,仿佛若有光。便舍船,从口入。初极狭,才通人。复行数十步,豁然开朗』绝妙至极!」

「在里面建几间民宿,然后把前面这条水道拓宽,乘船而入。有文化底蕴的支持,这个地方必定大爆啊。」

远处的声音不时传来,成功挑起了许安冉的好奇心,正想去看看,就被一道清清冷冷的声音叫住。

回头,就看见木溪笑着朝她走来,只是这笑,这么有点瘆人呢?

热迷糊啦?

「呵,就是你这张脸迷惑了慕哥哥吧?」木溪越靠越近,脸上的笑意不减,甚至想拿手挑起她的下巴,被许安冉歪头躲开了。

这……

这怎么比她还恶毒女配???

她被代替啦?

管……管理大大?

「没关系,慕哥哥只是暂时被你骗了,」木溪一只手搭在许安冉的肩上,另一只手拽住她的手腕,轻笑了声,贴近她的耳朵,「他很快,就会认出你的真面目的。」

这么经典的恶毒女配台词。

难道她真的被替代啦?不能吧?

大脑高速运转,到底出了什么问题?

许安冉就这样被她以亲密的姿势「搂着」,也不动。

两人就这样尬在原地。

终究还是木溪受不了了,咬咬牙,既然许安冉不推,她就自己来。

许安冉还没反应过来,手就突然被人撒开,眼前的人身子往后倒,许安冉下意识地去拉她,又被利落地甩开。

短促的尖叫后,隐忍又气愤的声音随之而来:「许安冉!你别太过分了!」

倒在草丛里的人,无助弱小又可怜,眼睛红红地仰头盯着她,泪水随着脸颊迅速流下。

许安冉这次真的被惊到了。

不是吧?

崩……崩人设啦?

原剧情里那个温柔羞涩的木溪呢?

「妹妹!」另一边的木淮一下子就听出了他妹妹的声音,心急火燎地往这边赶来,「谁欺负我妹妹!」

木淮的声音把许安冉拉回神来了。

终于,智商上线。

笑死啦,她作为管理大大钦点的恶毒女配居然会被人陷害?

许安冉慢慢蹲下,和地上那个泪眼模糊的少女平视,眸子笑成月牙状:「妹妹呀,姐姐让你见识一下什么叫『高段位』吧。」

然后一屁股坐在她旁边的草丛上掐自己的大腿,硬生生地挤出眼泪,朝那边喊:「木溪!你真的太过分啦!」把她抽泣的声音盖过。

木溪愣住了,后知后觉地用脚尖踢了一下许安冉,哭得稀里哗啦的:「你无耻!」

最先赶来的是木淮,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说实话,许安冉羡慕了,她也好想有这样一个把她捧在手心里的哥哥呀。

「妹妹!哥来帮你了!!许安冉!!!可恶!!!你敢欺负我……我妹妹……」

刚赶来的木淮看着眼前的一幕,愣住了,原本紧握的拳头静止在空中,中气十足的声音也渐渐弱了下去。

两个少女面对着面跌坐在草丛里,两道呜咽抽泣的声音交织在一起。

「怎么了?」慕逸城带着几个人也匆匆来到现场,也愣了一下。

他揉揉眉头,走上前去:「许安冉!你又怎么了?」

「慕哥哥。」木溪抬起眼泪纵横的脸看他,带着哭腔,却又强行把眼泪忍回去,欲言又止的样子,柔弱无助的样子最好激起别人的保护欲了。

许安冉在心里轻笑了下,她喜欢直接一点的啦。

慕逸城正想问问怎么回事就碰上许安冉抬眸的眼光,两束视线在空中交汇,虽然眼里盈满泪水,但慕逸城还是捕捉到了她眼里一闪而过的狡黠。

阳光透过层层叠叠树叶,在她身上投下斑驳的树影,眼前少女发梢凌乱,鼻子微红,就这样一动不动地盯着他,然后朝他伸出手,声音温软,带着哭腔:「抱。」

虽然,但是……

慕逸城没反应。

只是慢慢地半蹲下来,面无表情,与她平视。

若有所思。

橙黄的阳光照在他脸上,光晕灼目,黑色眸子变成了浅茶色。

透过精致的金边眼镜,能清晰地看到他漆黑的瞳孔四周细细碎碎的亮光以及她自己的倒影,眼眸平静。

许安冉紧张地咽了咽口水,好像,失策啦。

木溪也在目不转睛地看着这边,捏紧衣角的手松了松,竟有种苦尽甘来的感觉,总算是不枉她废了一番苦心,现在慕哥哥终于看出了她的真面目,她也终于松了一口气。

还没等木溪的气松完,就听到许安冉惊呼一声,眼前突如其来的景象让她的手再次握紧。

说实话,许安冉真的没反应过来,就一瞬间的工夫就有一双手环过她的小腿肘弯,搂住她的肩膀,接着整个人被有力的臂膀直接抱起。

慕逸城低头看了看怀里还一脸蒙的少女,轻笑了声。

算了,包容她的小任性吧。

「跟顾秋说一声,我先回去,今天的考察资料发我邮箱,」慕逸城微微偏头看那几个员工,随后又看向木淮,「把你妹妹抱回去看看有没有伤。」

「哦哦!」

慕逸城并不知道,他前脚刚走就有两个女员工回去绘声绘色地把刚刚所谓偶像剧的场景传开了。

「真的假的!啊啊啊啊啊!」

「我的天我的天,看到了吗看到了吗!有亲亲吗?」

「好撩好撩好撩!」

「这就是偏爱和迁就吗!」

「各位,这份狗粮我吃了,你们随意。」

可惜,刚走到一半,怀里的人就闹着要下来了。

「怎么了?」

许安冉抓着慕逸城的手臂稳住身子后,理了理衣服。

食指点上对面人的胸膛后推远,脸上泪痕未干,吸了吸鼻子:「你身上的味太大啦。」

慕逸城的嘴角抽了抽。

果然,许安冉还是那个许安冉。

(九)

残阳被夜色吞噬殆尽,池塘里传来单调的青蛙叫声,萤火虫点缀着夜晚的村庄,一轮莹莹天上月洒下温柔的月光。

许安冉躺在床上,仔细地梳理剧情。目前看来,虽然整体的走向没有变化,但却增加了很多其他人的戏份,比如木淮的突然到来、木溪的性格大变。

也不知道会不会影响主线剧情的发展。

许安冉翻了个身,将手机屏幕摁灭。

算啦,大不了她再硬掰回来,反正她这么厉害。

可惜,刚觉得自己很厉害的许安冉很快就被打脸了。

半夜,许安冉是被蚊子咬醒的。

旁边的木溪蒙头而睡,浑身上下都被裹得严严实实的,面朝荔枝林的那个窗户大开,借着月光正看到有两只蚊子结伴飞入房间。

「妹妹,你这样子的话,姐姐就不跟你客气了哦。」许安冉将手臂上刚落下来的蚊子一掌拍死,盯着旁边裹成一团的人。

耳边正嗡嗡作响的蚊子怎么赶也赶不走,许安冉生气了。

像这种不会影响剧情,但是却会带来肉体和精神上双重伤害的小阴招,她真的太讨厌啦。偏偏这些小动作又没写在剧情里,她又没办法知道。

无论怎么摇怎么喊,旁边的人始终一动不动。果然,装睡的人是叫不醒的。

好可恶呀!

许安冉气得将枕头往她的身上一砸,随后利索地穿上鞋子出了房门。

床上的人确认她真的走了后,满意地翻了个身,嘴角微微弯起。

慕逸城刚处理完今天的文件,就听到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眼前的少女穿着水墨色的睡裙,细肩带,波浪边,光滑的黑色丝绸衬得她肌肤雪白。

脸和脖子上有些红肿小包,把周围的肌肤都微微染红,看着他的眼神里带着愠怒与委屈。

「怎么了?」慕逸城看着她这一副被欺负了的样子,皱了皱眉。

许安冉推了他一把,然后迅速弯腰从他的手下钻进房间。

「被人暗算了!」

来人利落地爬上他的床,盘腿而坐,开始朝他倾诉起来:「你知不知道,她居然放蚊子咬我,」说着便伸出手和腿把那些红印子指给他看,「这些,这些,还有这些,都痒死啦。」

慕逸城当然知道她说的是谁,采石场一事过后,他以为许安冉是会立马跟他提换房间的,但没想到她都没在意这件事,还跟没事人一样继续住回去。

这居然让他有些欣慰的感觉。

「嘶,」床上的人小心翼翼地碰了碰脖子上的红肿小包,倒吸一口凉气,委屈地看向他,「慕逸城怎么办啊?我都快要受不了了。」

嘴上说着受不了,但在慕逸城递来的那管药膏面前,许安冉却犹豫了。

「拿着。」

许安冉没动作,只是盯着膏管口的褐色膏体。色泽暗沉,凑近闻还有股怪味,总能让她联想到一些不太美好的东西。

药膏递过去一些,许安冉就往后面缩了一下。

「停停停,」许安冉急忙将慕逸城拿着药膏的手腕推远,一脸嫌弃,「慕逸城我觉得我还是不擦了吧,它也太丑了。」

从来都是药挑人,这还是第一次看见有人挑药的,还是以这种理由。

慕逸城对挑剔的理解倒是更深了一步。

他刚把药膏的盖子旋上放回盒子里,抬眸就看见许安冉已经趴在床上,脸埋在枕头里,一只手还伸到后背隔着睡裙胡乱地挠痒。

几缕微微弯曲的发丝贴着脖颈蔓延下来,能看到她白皙的天鹅颈上面那几个红色的疙瘩和周围几道有些触目惊心的红色抓痕。

刚放下的盒子又被莫名地拿了起来。

「干嘛呀?」

许安冉露出侧脸,用余光打量着坐在床沿旁边的慕逸城,目光落在他沾了药的指尖上。

「别动,」慕逸城将药膏慢慢擦开,对上眼前人困惑的目光,表情平淡,「我可不希望半夜还被某人吵醒。」

「吵你?可能吗?我怎么可能是这样的人呢?慕逸城,你可不要乱讲哦。」

慕逸城不置可否,也不知道之前的几个晚上是谁,都半夜了还跑来把他叫醒说自己饿了。

指尖触感冰凉,有人帮自己擦,许安冉也不推辞了。

把脖颈周围的红疙瘩全擦一遍后,慕逸城掀起眼皮问:「还有吗?」

「哦,这里。」许安冉忽然想起什么,撑着手臂坐起来,给他看腿上那一小片青青紫紫的地方。

「怎么弄的?」

「掐的呀,都疼死啦。」

「你掐的?」

「对呀,我又不可能说哭就能哭出来。」

慕逸城揉了揉眉心,想来应该是在采石场和木溪发生矛盾时弄的,虽然许安冉跟他说了事情的大概经过,但也没说她当时的眼泪是这样来的。

「痛痛痛……」

许安冉哭丧着脸,捉住他的手腕,声音颤抖:「你轻点呀。」

他微微抬眸看了看眼前被痛出眼泪的:「轻点也是疼。」

「你一定是在公报私仇,」许安冉偏过头看他,泪眼模糊,「你今天还凶我了。」

「什么时候凶你了?」

「还不承认?就在我和木溪摔在草丛里的时候,你一过来就语气不耐烦,『许安冉!你又怎么了?』声音那么大,我都要被你吓死了!」

慕逸城看着她一本正经学自己讲话的样子,不觉有些好笑,他有这么凶吗?

「还有那个抱,你真的好磨蹭哦,你知不知道我都快要尴尬死啦。」

「你说,你是不是很过分?嗯?是不是?」

一直得不到明确回应的许安冉侧身凑过去看旁边人的眼睛,一脸不满,嗓音柔软:「你错没错嘛?」

慕逸城看着眼前骤然出现的脸,倒吸了一口凉气,将某人挡住自己视线的脑袋给摁了回去:「嗯,错了。」

真是怕了她了。

得到了肯定回答的许安冉笑眼弯弯:「那就勉为其难地原谅你吧。」

慕逸城看着眼前的人,无奈地笑了笑。

闹起来是挺闹,但哄起来也挺好哄的。

(十)

第二天一早,房门就被敲响。

「慕哥哥,你醒了吗?」门外的木溪有些焦急地敲起门来,昨晚许安冉走了之后就没回来,早上也不见人影,说实话,她还有些怕许安冉一个想不通就离家出走什么的,她其实就只是想小小地报复一下她,并不想闹那么大。

「稍等。」慕逸城看了一眼床上正在用枕头捂住耳朵的人,似乎是已经被吵醒了。

「慕哥哥,你快些,我有事跟你说。」敲门声更急了一些。

许安冉不满地翻了个身,然后跪坐起来,偏头看看门的方向,眉头微蹙。

既然如此,她真就不客气了哦。

而慕逸城正在打领带,就从镜子里看见许安冉朝他走来。

他还没反应过来,少女就拽上他的领带,踮起脚在他的脖子上亲了下去。

他的喉结动了动,音色暗哑:「许安冉。」

「别动哦。」嗓音轻柔。

窗帘还没有拉开,丝丝缕缕的阳光只能从边角微微透进来,房间内光影昏暗,撩人的暗色编织成一张温柔的网,周围的空气渐渐开始暧昧。

「哐当!」

木溪只是碰了一下门把手就整个人都摔了进去。

两人的目光齐刷刷往这边扫来。

而眼前的一幕直接让她的大脑停止运转。

即使房间昏暗,她也能清晰地看到,那个衣襟凌乱的男人脖子上那个烫人的红色吻痕。

「出去。」

男人声音低沉暗哑,带着威胁。

木溪慌乱无措,踉踉跄跄地退了出去,大脑一片空白。

怎么会呢?怎么会呢?她怎么会在慕哥哥的房间,慕哥哥怎么可能呢……

(十一)

「吧嗒」

门被重新关上。

眼前的少女噗嗤一声就笑开了,桃花眸弯成了月牙状,很自然地甩开他的手,往床上扑去,心情愉快地打了两个滚。

反杀成功!

她本来是想先在慕逸城的脖子上留个吻痕拉出去刺激一下木溪的。没想到她直接就闯进来,都省去她很多麻烦啦。

想起木溪震惊又怨愤的小表情,一副被气到的模样,许安冉忽然觉着自己这两天的好心情都回来了。

真不愧是她,真的是太完美了。

心情非常愉悦的许安冉坐起来,笑眼弯弯地转过身,正打算感谢一下慕逸城的配合,就撞上了一束炽热的目光,温度滚烫,略带侵略性地盯着她。

情况不对。

真的不对。

一时间,房间里变得异常安静,两人都不说话,空气里弥漫着诡异的气息。

许安冉机械地保持着瘫坐在床上的姿势动都不敢动,眼神也不敢乱放。

直觉告诉她,她摊上事了。

昏暗的光影只能勾勒出镜子前那人矜贵清冷的身形,领带松散,表情阴翳不明。

所幸,在良久的沉默后男人轻哂一声,打破了房间里的寂静,然后转过身开始对着镜子慢条斯理地整理衬衫和领带。

许安冉原本紧绷的身体瞬间放松下来。

误会,误会啦。

也是,男主的人设怎么会说崩就崩呢。

她刚刚还以为慕逸城被她这么简单的小动作就给撩到了呢,这也太丢人了。

镜子前的人将眼眸里情绪压下,微微侧头从镜子里观察脖子上的红色吻痕,昏暗的灯光下稍显暧昧,被指尖碰上摩挲了两下后,口干舌燥的感觉又加深了一些。

外面的助理已经在催着行程了。

慕逸城将领带系好,套上西装,回眸就看见那个刚刚身体还僵直得像座雕塑的某人已经慵懒地瘫回床上了。

带上门的那一刻,两束视线正好在空中相遇,许安冉还装作不明就里的样子朝他眨眨眼睛,完全没有刚刚做过坏事的愧疚。

慕逸城:「……」

(十二)

「许安冉你给我出来!」

「我知道你在里面!」

门被拍得「轰隆轰隆」直响。

房里的人将耳机的声音调大了一点,端起温热的红糖水抿了一口后,抬眼看那扇被撞击得微微震荡的房门,脸色不悦。

真是烦人呀。

「出来!快点!不然就别怪我不客气!」

「咣」的一声,门被重重地踹了一脚,门框也不受控制地颤动起来。

木淮继续加大了拍门的力度,他就不信叫不出来了!

欺负了他妹妹还想装没事人!呵呵!他今天必须给许安冉一个警告,惹了他的人就别想有好下场!

终于还是许安冉先受不了外面的大嗓门了。

「咔嚓」一声,门开了。

「你终于出来了!还想躲着?没门!」木淮的拳头又紧了紧,怒目圆睁地盯着眼前的人。

他敢保证,如果许安冉是个男的,他就一拳招呼上去!

「吵死啦,你给我安静点。」许安冉一脸不悦地扯着眼前这个太阳穴上都青筋凸起的人往楼梯的方向走。

「干什么!」

「谈谈呀。」

木淮抬眼看着那个站在几级台阶上俯视他的人,忽然觉得没了身高的优势,气势也跟着弱了一截。

可恶!故意的!

许安冉将整个身子侧靠在墙壁上,双手环抱,不满地盯着台阶下那个被气得面红耳赤的人:「第一,昨天后山的时候是你妹妹先来找我麻烦的哦,可能她没跟你说。虽然说最后她哭了,但我也确实没动手,她没受到什么实质性的伤害,连道小疤都没有;第二,昨晚你妹妹放蚊子咬我,她自己睡得香,我只好去慕逸城的房间睡。而且我搬走了之后,你妹妹还能免费得到一个单人间,住得更宽敞,说到底这件事她还得感谢我。」

「少扯淡了!我妹妹……」

「你先闭嘴,听我讲完。」许安冉皱皱眉,非常不高兴他打断自己的讲话。

「第三,今天早上,你妹妹冒冒失失地闯入我和慕逸城的房间,这已经算是侵犯他人隐私了哦,一点也不礼貌,所以这件事是她的错哦。」

「那你有什么冲我来!」木淮梗着脖子冲人喊道,「欺负我妹妹算怎么回事!」

「你搞清楚哦,我哪里欺负她啦?」

「你没欺负她会躲在被子里哭!别以为我不知道!」木淮一副看透了一切的样子,恶狠狠地盯着台阶上的人。

他中午去找他妹妹的时候,就看见他妹妹在房间里哭得撕心裂肺,边哭边说着些什么,声音破碎,勉勉强强地能听出「许安冉」三个字。

这么明显的事还想糊弄他!

啊呸,不可能!

许安冉看着眼前越来越暴躁的人,心里都要郁闷死啦。

她觉得刚刚自己讲的那一大堆都是废话,眼前的人一点也听不进去,就只认定是她欺负了人。

「怎么样!没话说了吧!」木淮看着眼前沉默的人,越发觉得自己是对的,「还欺负我妹妹,也不看看她哥哥是谁!」

许安冉站直了身子,感觉自己的下腹又在隐隐作痛了。刚来生理期就遇到这种烦心事,真是倒霉死啦。

她一开始居然还试图用道理来说服这个死脑筋,现在看来简直是对牛弹琴。

再讲下去也是白费口舌。

「算啦,」许安冉撇撇嘴,决定放弃和没脑子的人讲道理,「本小姐心地善良,就不跟你计较了。」

许安冉不计较,并不意味着木淮不会计较。

他一把拽住旁边往回走的许安冉,微微昂起头,态度嚣张又高傲:「记住了,别找我妹妹的麻烦。」

许安冉嫌弃地扯开他的手,用一种疑惑的眼神看着他,很认真地问了一句:「木淮,你是傻瓜吗?」

(十三)

一楼房间。

「放心妹妹,许安冉我已经教训过了,」木淮有些嘚瑟地跟床上的人邀功,「她以后不敢欺负你了的,相信哥!」

木溪微微抬起埋在怀里的头,抽抽噎噎地问:「她……说什么……了吗?」

「嗯……不太记得了,」木淮是真的没怎么听许安冉中间的长篇大论,他当时满脑子都是妹妹被欺负了,忽然又想起什么,「哦,她最后还骂了我『傻瓜』,『傻瓜』你知道吗?直接给我整愣了一下,就突然有那种宠溺和暧昧的感觉,你懂吗?你哥我在道上混了怎么多年,真的第一次知道有人骂人用这个词的。」

「诶,你说,她为什么不用『傻逼』这个词?明明戾气十足,褒贬分明,感情到位。她居然用『傻瓜』?是不是很奇怪?诶,我好像知道了。妹妹,你说,她不会是……」木淮欲言又止,试探性地看向床上的人。

木溪的嘴角抽了抽:「哥,你想多了。」

(十四)

慕逸城回来的时候已经差不多十二点了,清清冷冷的月光透过窗子洒在床尾,营造出一室的温柔和静谧。

他刚躺下去,床的另一侧就动了,旁边的人靠了过来,语气里带着些埋怨:「你今天好晚啊。」

「嗯,去了另一个村,」慕逸城微微偏头,「今天怎么了?」

他能很明显地察觉到身边人的情绪有些低落,语调也不像平时那么轻快。

慕逸城这么一问,许安冉所有的委屈都藏不住了。

为什么麻烦总是接二连三地找上她呢?为什么剧情老是变呢?为什么什么事都和她有关呢?她又不是女主,为什么总是找她,总是找她,总是找她……

「已经解决了,但是现在还是好难受。」许安冉翻了个身,把脸埋进枕头里,声音闷闷的,「感觉很多的事都脱离了控制的样子。」

慕逸城不太明白她在说什么,略微思考了一下,还是给了建议:「可以试着抓住核心矛盾,不要把太多精力放在那些无关紧要的边角上,保证主要部分向好发展,可能也会有不一样的收获。」

「可是我现在不知道这些枝枝叶叶会不会影响主干啊。」

「有些关系藏在暗处,你要去挖掘。」

「太笼统了。」

许安冉叹了口气,侧翻过身面对着慕逸城,这些都是口头上的东西,实际上真的是无从下手。

还是好难啊。

「还有欧洲那边的分公司出了一点事,我得去处理一下,明天早上九点的飞机,我五点走。这边的考察工作过两天也完成了,到时候你再跟他们回去。」

许安冉闷闷地应了一声,情绪还沉浸在刚才的问题里。

「顾秋也会跟着去,作为助理她在很多方面都能把事情考虑得很周到。」

末了还是添了一句「工作和生活,我分得很清,你不用担心。」

「嗯,」至少这件事是写在剧情里的,许安冉也没太大的意外,往旁边又靠了靠,手指拽上旁边人的衣角,「我肚子有点疼。」

「吃坏东西了?」慕逸城的手很自然地摸上了许安冉绵软平坦的小腹。

「生理期。」

掌心的温度透过轻薄的睡裙传到肚子上,力度也拿捏得刚刚好,刚刚的疼痛也慢慢地缓解,困意也慢慢袭来。

月光细细碎碎地洒在窗外的荔枝林上,有几只萤火虫结伴从窗边飞过,青蛙的叫声和蝉鸣声交织在一起,单调枯燥,此起彼伏,黑暗中的整个村庄都陷入了浅眠。

慕逸城看了一眼旁边已经睡过去的人,将她滑落的薄被又盖了回去。

一夜好梦。

(十五)

「砰!」

许安冉一回头,就看见她的玻璃杯碎了一地,而桌子旁的人立刻闪到了一边,与地面上的碎渣拉开距离,理直气壮地冲她喊:「这我可什么都没干!」

嗯。

第四次。

许安冉将视线收回。

后面的人又补了一句:「还不是因为你把它放这里!不然它能碎吗!」

虽然这是她带来的最后一个杯子,虽然这也是她最喜欢的一个,但是她不生气,一点也不生气。

许安冉深呼吸了一下,看着眼前的一小碟码得整整齐齐的糕点,本来是大娘做给她的,可最上面几块却不知道被谁啃过。

她捻起一块残缺的桂花糕凑近眼前,扯出一个笑:「嗯,不生气。」

看到许安冉手里被攥成团的纸巾和忍耐的表情,木淮忽然得到了极大满足,双手交叠搭在后颈上悠闲地往外面走,拐角处还不忘回头瞥一眼许安冉旁边的那个樱粉色的流苏包包,嘴角上扬哼起了小调。

客厅里很快就传来木淮预期的声音,一想到许安冉被吓得花容失色的样子,木淮忽然就觉得心情很好,就好像比他赢了越野赛还开心。

虽然他没办法采用武力来教训许安冉,但是……

木淮不受抑制地笑出声来。

他真的是太聪明了吧!

他早说过,不仅在武力上压制他们,智商也分分钟碾压他们!

天啊!他真的好聪明!

木淮完全陷入了自我陶醉中。

刚刚被许安冉甩出去的包包里爬出来的一条青青绿绿的虫子,身材臃肿,正在前后蠕动着身子往她这边爬来。

可恶,第八次。

「喂。中心花园,所有人。」

许安冉咬牙切齿地放下电话,望向窗子外那个高兴得手舞足蹈的人。

本来以为慕逸城和顾秋到了国外,她也就不用去担心主线剧情了,日子又可以恢复以前的惬意和休闲了。

当然,这一切都建立在没有木淮捣乱的前提下。

这两天木淮不知道抽了什么风,每天都在背地里搞这些幼稚的小动作,包括但不限于早上五点突然在外面大吼大叫、将她包包的背带故意扯坏、总是「不小心」踩到她的鞋。

一开始许安冉真的是要被气死啦,她和木溪的事明明上次就解决了,而木淮却一直找她麻烦,而且她越生气木淮就搞得越起劲。

所以许安冉只能强迫着自己尽量表现得平和一些,假装没有被这些东西影响到,营造一种她一点也不在意的假象。

额……虽然假装得不太成功吧。

这两天来她每时每刻都要担心木淮有没有又搞破坏,连吃个饭都要担心凳子会不会被突然抽走,许安冉觉得自己都快被逼得神经质了。

就这样,在作死的道路上一去不复返的木淮成功让许安冉记恨上了。

不过,一想到今天下午就可以回去,许安冉呼出一口气,终于虎落平阳被犬欺的日子要结束了。

木淮,呵呵。

许安冉打开手机备忘录正准备将刚刚的两桩仇也一并记上,那条肉肉的青虫就一扭一扭地进入了她的视线,距离脚尖不到一米。

许安冉愣住……

原本打字的右手忽然就停了,她刚刚貌似……好像……碰……碰到了这个东西……

不可能!

许安冉立马否定了自己的猜想。

她刚刚在包包里摸到的一定是口红,虽然说摸起来有些软软的吧。

嗯……

不……不可能的啦。

两秒后。

许安冉微微颤抖着将自己的右手伸远,将头偏到另一边,表情痛苦。

怎么办呐,她现在好嫌弃自己呀。

(十六)

木淮伸手挡着太阳,看着旁边抱着垃圾桶吐得厉害的少女,表情愉悦。

许安冉这么狼狈的日子,可不多见啊。

「水。」许安冉伸手过来想拿他手里的那瓶矿泉水,她觉得自己的嘴里已经完全充满了呕吐物的怪味,恶心又难闻。

她终于明白了木溪为什么宁可去挤员工车也不愿意坐木淮的车,如果她早知道木淮开的是越野车而且还不愿意走修好的路的话,她绝对不可能答应让木淮送她回去。

这个自以为是的人,直接从乡间的泥路走,为了炫耀他的新越野车的性能有多好,还特意把车往各种泥坑里开。

许安冉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都要被颠出来了。

「诶诶诶,」木淮将手里的水举高,「这个可是我的水。」

「给我,」许安冉勉强扶着旁边写着「中心花园」的木牌站稳,抬眸看着眼前这个极其欠揍的某人,声音有些乏力,「你快点,我现在很难受。」

「想要吗?」木淮故意地将那瓶水在许安冉的眼前晃悠,在人家的手伸过来的时候又往回抽,晃了晃脑袋,「就不给你。」

看着许安冉咬牙切齿又拿他没办法的样子,木淮忽然觉得事情很有趣。

他发现许安冉还挺好欺负的,总是让他不由自主地想捉弄,一看到她因为自己而情绪波动的样子,就特别有意思。

许安冉已经完全失去耐心了,抬眸盯着眼前的人,从牙齿里挤出字来:「本小姐现在命令你……」

「什么什么?谁?你?命令我?」木淮装作没听清的样子直接打断眼前人的话,耸了耸肩膀。

此刻,木淮还没有认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依旧在作死的路上一路狂奔。

「谁家的小姐?哪来的小姐?就你,许安冉,在我面前?搞笑,谁给你这么大的权力?啊?你说……」

「帝都许家大小姐,许氏企业未来的合法继承人,」一个沉稳严肃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不远处传来,声音不怒自威,「这么?木家现在都已经敢这么放肆了吗?」

果然,报应来了。

木淮一回头就看见一个穿着得体的中年男人步伐从容朝这边走来,身后跟着一群整整齐齐穿着黑西装的高大男子,眼神不善,带着杀气。

木淮还在怔愣中,就看见中年男子微微一扬手,所有的保镖就训练有素分立两侧,朝这边弯腰鞠躬,动作整齐划一。

「恭迎大小姐回家。」

声音低沉洪亮,如雷贯耳。

木淮的脑子翁的一下停止运转,这种像黑社会一样的场面,他真的……第一次见。

「动手吧。」许安冉被中年男子扶住,略微抬头示意。

「诶,那个那个,误会啊!」木淮讪笑着摆着手往后退,心里发毛地看着眼前一拥而上的保镖,个个身材魁梧。

在这样一群训练有素的人面前,木淮的反抗基本无效。

「许安冉!你以多欺少!不讲武德!」被两个保镖狠狠摁住的木淮无论怎么挣扎都无济于事,只能梗着脖子朝这边喊。

歇了好一会的许安冉也终于恢复了元气,听到这话倒是「噗嗤」一下笑出声来:「谁欺负人了?」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呢!」

「唔……」许安冉侧身看向后面,「你们看到了吗?」

「没有!」

声音整齐洪亮。

「嗯,怎么办呢?」少女微微弯腰凑近他的脸看他的眼睛,一脸忧愁,眼神无辜,「你污蔑我,所以本小姐现在的心情很不好哦。」

「许安冉,你赶紧放了我!」木淮挣扎地动了一下,又被保镖狠狠摁住。

可恶!

莫大的耻辱!

许安冉也不急,悠闲地躺在保镖搬来的摇椅上,眼睛微合,旁边的侍女熟练地给她剥葡萄。

什么时候木淮认错道歉,她就什么时候放人。

「许安冉,」终究还是木淮先受不了这毒辣的太阳了,「如果你现在放了我……我就……我就……」

「就怎么样?」

「咳咳咳,」他清了清嗓,眼神落在许安冉身上,视线相遇后又生硬地移开,「我也不是不可以考虑一下你。」

末尾几个字声音又低了下去。

末了又想起什么,急急地补了一:「当然,只是勉为其难,不然谁愿意啊!」

许安冉摘下墨镜,往前弯腰,目光疑惑地看着眼前这个被压着的人。

什么意思?

少年脸色绯红,不知道是被太阳晒的还是什么别的原因,汗珠顺着脸颊两侧往下,汇聚在下颚处,欲落未落。

「他脑子……被晒坏啦?」

许安冉看向旁边的侍女发问,谨慎地指了指脑袋。

「喂!」木淮觉得自己有些没面子,就像是他被嫌弃了一样,又朝人家喊,「实际上谁看得上你啊!不要自作多情了好不好!」

但喊完又有些后悔了,喉咙动了动,想说些什么又没有说。

「真吵,嗯……把你的嘴巴缝上好不好呀?」许安冉弯下腰和人家平视,一脸认真。

「你敢?」

「我有什么不敢的?」

「我背后可是一整个木氏!木氏!我劝你三思而后行!哦!现在放了我,往前的事我们一笔勾销!我不跟你计较了!」

「一笔勾销?」眼前的少女细细品味着这四个字,笑眼弯弯,「我可不要。」

许安冉回头看向她的保镖们,每一位都是身材硬朗,面容冷峻,西装革履。遇上她的视线时都微微垂眸,以示恭敬。

嗯,是恶毒女配的标志配置。

「莫叔,做得干净点哦。」

木淮就这个眼睁睁地看着眼前的人直起身来,语气平淡得就像是在吩咐一件小事。

直到许安冉的身影消失在拐角,他的挣扎和叫嚷也无济于事。

这次,木淮完败。

(十七)

「怎么,睹物思人?」

顾秋将手里的红酒递过去,目光落在男人骨节分明的手上。

「没有。」

慕逸城简短地否定,将目光从自己的无名指上移开。

大厅里富丽堂皇,精致的吊灯上挂着微微颤动的水晶流苏,在灯光下闪闪烁烁。

高脚杯里的暗红色的液体被徐徐晃动,灯光下泛着诱人的光泽。

顾秋的目光再次落在慕逸城端着红酒的手上,修长白皙的手指上戴着一枚戒指,做工精致,仿佛在无声地宣告着这个矜贵清冷的男人早已有所归属。

这倒是她第一次见他戴,也怪不得很多带着女儿来的富豪一开始还挺兴奋激动的,但在握手之后就有些兴致缺缺了。偶尔有几个还拐弯抹角地试图打探,可惜慕逸城的回答始终滴水不漏。

「是许安冉?」顾秋抬眸看向眼前的人。

慕逸城没承认也没否认,嘴角微微上扬:「挺幼稚的。」

有些答非所问,慕逸城也只是抬头抿了一口红酒,没有过多解释。

酒香醇厚,回味绵长。

「幼稚是因为她被保护得很好。」顾秋轻笑,眼眸里的心酸一闪而过。

她很小的时候就父母双亡,受尽白眼,遭人唾弃,所以她从小起就知道她要变强,只有变强才能不被人欺负。为了这一切,她早出晚归,力争上游,拼命工作。

所幸,上天从来不会辜负每一个努力的人。

顾秋环顾了一下四周,来来往往的宾客都是商业名流,企业精英,西装革履,得体大方。

她将杯里的红酒一饮而尽,将嘴角的酒渍缓缓擦去,嘴角弯起:

「来日方长。」

总有一天,她不靠别人,也能和他们比肩而立。

(十八)

自从上次被许安冉的保镖教训过后,木淮一连几天都做了噩梦。

梦里许安冉打扮精致,身旁站着一个保镖,穿着黑西装,戴着黑墨镜,手执一把黑伞给她挡太阳。

他发现自己完全动不了,嘴巴也没办法发出声音。

下一秒,许安冉的脸就出现在他面前,猝不及防,手里还拿着一枚针,锋利冰冷,笑眼弯弯地问:「木淮,把你嘴巴缝上好不好呀?」

他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一群黑衣人摁住,根本无法挣扎。而那枚针闪着寒光,离自己的嘴巴越来越近,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一连好几天,这个梦循环反复,把木淮折腾得都没睡好。

木溪也注意到了木淮的异样,往常这么喜欢欺负许安冉的人,但自从从村里回来后就一反常态。

但凡有许安冉出现的场合,他一律不去,甚至到连许安冉的名字也不许她提的地步。

唉,男人心,海底针。

自从没了木淮的打扰,许安冉的日子过得非常地逍遥惬意。

但变故总是来得猝不及防,许父在上班的路上遭遇了一场车祸,准确来说算不上车祸,因为刹车及时,两辆车只是有些轻微的摩擦,但许父就是莫名其妙地陷入昏迷了。

「我爸到底怎么样了啊?」许安冉焦急地拽住旁边医生的袖子,「怎么会这样呢?」

「大小姐,您别担心,」旁边的医生扯出纸巾递给许安冉,柔声安慰,「许总并无大碍。」

许安冉胡乱地将脸上的眼泪抹去,声音有些沙哑:「那什么时候醒啊?」

「许总只是受了过度的惊吓而导致的暂时昏迷,最多一个月,肯定能醒。」

旁边的许母轻轻地拍着许安冉的肩,柔声安慰:「别太担心,你爸爸吉人自有天相,什么事都不会有的,乖,什么事都不会有的。」

许安冉将头埋进许母的怀里,肩膀还在微微颤抖。

真的太突然了。

像这种大事,原剧情里居然都没有写。

就算是车祸,身体各部分也没有受到任何严重的撞击,应该没理由会陷入重症昏迷的。

很反常,尤其是在这个节骨眼。

这段时间正是慕逸城在欧洲的分公司陷入困难的时候,欧洲市场正在抵制外货,导致大量商品堆积,随时面临着血本无归的危险。

因为原剧情里许家和慕家没有联姻的关系,生意场上的商人都只讲利益,所以许父果断选择了撤资,尽管也有些许亏损,但也保住了大部分资金,此举也将慕氏推进了水深火热的境地。

结果当然是用脚都能想到,慕氏在男女主的努力下起死回生,市场份额狂增,日益繁荣。

毕竟主角光环还是很厉害的。

许安冉吸了吸鼻子,果然,管理大大这是要给她加戏了。

因为婚约的缘故,所以这次许父不太可能还这么干净利落地撤资了,无法体现男女主并肩作战的爱情,故事线就没办法推进。

而许安冉作为许氏唯一合法的继承人,自然是推动剧情的最合适人选。

想通后,许安冉的眼泪又下来了。

所以她这是要自己把自己往火坑里推,慕氏的报复手段可不是一般的狠啊。

许安冉心累,恶毒女配真的好难当啊。

(十九)

「以慕氏这么多年的根基和实力,太早盖棺定论未免有失偏颇。」

「话是这么说,但也要看对手。对手是谁啊,那可不是区区一个公司,是整个欧洲市场啊。在这件事上押宝实在不是明智之举。」

会议室里正在讨论得热火朝天。

「我不同意,风险和收益一直都是成正比的。各位可有想过,如果我们能和慕氏一起挺过这一关,那欧洲市场的这份巨额利润我们也能分一杯羹,还有别忘了许总和慕家的婚约,如果我们在这个风口浪尖撤资,必定会被人口诛笔伐。」

「怕什么,生意场上的朋友只是暂时的,只有利益是永恒的。难道会有人因为我们对慕家撤资就终止和我们的合作吗?有人敢吗?」

众人发出一片唏嘘声,开始交头接耳窃窃私语起来。

「所以,是撤还是不撤?」一个略微年长的人斟酌着发言。

一时间,谁也没有再说话,许总不在,他们也不敢贸然拿主意。

「撤呀。」一道声音打破平静,会议室的门被两个西装革履的人恭敬地打开,声音的主人脚步悠闲地走进来,「为什么不撤?」

「大小姐。」众人的声音参差不齐,有高有低,全部都面带恭敬。

「都坐吧,」许安冉挥手示意,转身看向那个跟着自己的人,「林助理,开始吧。」

令很多人都没想到的是,大小姐这次来还真是来解决问题的。

屏幕上 PPT 演示清晰明了,从各个方面详尽剖析了这次的欧洲危机,还分析了许氏是否有应对这次危机的能力以及如果失败将会面临的资金缺口,从多个角度论证撤资的利弊,有理有据,条理清晰,说服力极强。

讲解几乎持续了一个多小时,到最后再也没有人敢跳出来质疑为止。

「所以,各位还有什么问题吗?」许安冉看向他们,「如果没有,就请举手表决吧。」

结果如许安冉所料,她以压倒性的优势赢下这场博弈。

「大小姐,您要回家休息一下吗?」

旁边跟着她脚步的是一直协助许父处理事情的林助理,正一脸关切地看着她。

昨晚改 PPT 的时候,这位大小姐似乎是不太放心他做事,一直在旁边盯着他,还把一些东西给无理由删除了,他不敢说也不敢问,只能照做。

就这样一直忙到凌晨三点,这种超负荷的工作量他已经习惯了,可就怕大小姐身体扛不住。

「再不努力点,我家就穷了,」许安冉打了个哈欠,摆摆手,声音有些疲惫,「去吧,把今天的工作流程安排下来,我可不想以后流落街头哦。」

「哦,对了大小姐,那个婚约……」林助理欲言又止。

许安冉想了想:「一并解了吧。」

(二十)

「慕总,你看看,像这种紧要关头,许氏居然把我们全部的资金链给断了,这不是明摆着想全身而退吗!」

慕逸城接过顾秋递来的资料粗略地浏览了一遍,确认和自己的之前的预测没有太大的出入。

「启用 B 方案。」

其实慕逸城之前就有考虑过许氏撤资的问题,并且也已经开会讨论过解决方案,

都是意料之中的事。

「许氏所有的技术人员暂时扣留,增加工资待遇和工作福利,如果有不愿意的,让监管部门尽快找到合适的代替者……」

「这个倒是不必了。」顾秋将另一份资料递过去。

「没有撤人?」

「嗯,目前许氏所有的技术人员暂未接到撤回通知,依旧各司其职。」

慕逸城将资料递给顾秋,眼眸平静:「那就一切如常。」

撤但又不全撤,实在是居心叵测。

顾秋将门「咔嚓」关上,虽然她知道他们有应对方案,还是气不打一处来。

有利益的时候趋之若鹜,有危险的时候就敬而远之。

呵呵,许氏还真是打得一手好牌。

她刚肯定,如果这次他们全盘皆输,赔得血本无归,许氏也只会是在旁边看热闹的那个,还会庆幸自己当初明智的抉择。

呵,多么恶臭的嘴脸啊。

所以呢,剧情是被顺利推进了,而许安冉也被骂惨了。

看着慕氏慢慢转危为安,公司里的人都按耐不住了,纷纷开始甩锅,集体把当初那个错误的决定推给许家那位大小姐,说着她当初是怎么强硬地闯入会议室,然后逼着他们同意她的决策的,一个个把自己择得干干净净。

而许安冉在外面传闻的所有「刁蛮任性」「肆意妄为」都成了既定事实。

而此时许家餐厅内却分外平静。

「爸,我……」

「诶,别,安冉,别道歉,」许父将剥好的鸡蛋放进许安冉的碗里,嘴角带着笑,「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做出反应,利落果断,已经让爸爸很意外了。果然,大学没白上,之前的培训也没白费劲,嗯,不愧是我女儿!是吧,老婆!」

许父看向旁边的许母,一脸的骄傲和得意。

「是是是,」许母无奈地应着,将手里刚剥好的蛋也放进许安冉的碗里,「别在意外面的流言蜚语,我们许家的企业还轮不到外人来指手画脚。反正啊,这些以后都是你的。」

许母也笑得一脸温柔。

许安冉看着自己碗里的两个蛋,忽然觉得眼眶有些湿润,她本来没想解释这件事的,她就是单纯地够不着那杯牛奶,想让她爸推过来一点。

他们远比她自己敏感,敏感到连自己的一丝丝情绪变化都会察觉。

这份爱,很重,很重。

都说在爱中长大的人,心中会酿成一颗蜜饯,看天下会明朗,看丑恶会勇敢,看事情会乐观。

许安冉深以为然,她之所以现在可以对外面的质疑和攻击置若罔闻也正是因此,因为有了他们的偏爱,所以有恃无恐。

有冰凉的东西顺着眼角往下流,许安冉急忙拿餐巾纸擦去。

(二十一)

「嗯,呵呵,好久不见。」木淮看着眼前的穿着晚礼服的少女,生硬地开口。

黑色的吊带礼服紧致修身,勾勒出少女姣好的身材曲线,肤白若雪,娇俏可人。

木淮移开目光,在这个时候居然有些不自然:「我可没有说很久不见了,嗯,不见最好了!我可没有想要见你!」

许安冉看着眼前不知道在说些什么的人,有些头疼。

因为许氏和木氏近来有一个很重要的合作,所以今天的晚宴她还得和眼前这个人参加。

「嗯,知道你不想见我了,」许安冉懒得跟他计较,就干脆打断他,挽上他的手臂,「赶紧进去吧。」

旁边的人身子明显僵了一下,许安冉疑惑地偏头抬眸看旁边耳朵尖有些绯红的人:「你紧张什么?」

「谁?谁紧张了?」木淮立刻否认,倒显得有些欲盖弥彰,也不敢去看旁边的人,「你别老冤枉我好不好!」

「哦。」许安冉越看越觉得旁边的人今天很奇怪,该不会是因为上次她保镖下手太重了,直接给留下后遗症了吧?

许安冉再次看向旁边的人,少年穿着一身剪裁得体的西装,却依旧挡不住身上的不羁个性,灯光下眉眼分明,五官立体,年少轻狂的意气就在举手投足中显露出来。

许安冉忽然觉得自己有罪。

男二就这么被她没轻没重的保镖给毁掉了,唉,可惜。

繁华热闹的宴会大厅里,灯火辉煌,觥筹交错,酒香从碰撞的玻璃杯里溢出,飘散在言笑晏晏的人之间。

「喂,许安冉,你想吃点什么吗?」站在她旁边的人忽然微微弯腰凑近她的耳朵,声音干净阳光。

不对劲。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不了。」许安冉快速拉开距离,但木淮又紧跟了上来。

而落在旁人的眼里完全就是一对小情侣浓情蜜意的样子。

许安冉忽然觉得身后好像有一道视线在注视着自己,回头却又什么端倪都没发现。

正当她疑惑地转回身时,右侧余光中忽然又出现一个熟悉的背影,但没等许安冉看清楚却又隐入了人群中。

她在宴会厅了找了一圈,却又什么都没发现。

「小心点,摔了我可不救你!」

旁边突然出现的木淮虚虚环住她的腰,她竟然看不清对方眼眸里的情绪。

而在她后腰处的悬空的手还迟迟不离开,没有真碰。

许安冉将他推开,目光落在旁边离她还有一米远的一级台阶,这样的距离和高度她根本不会摔。就算摔了,木淮这种扶人方式也根本接不住她。

有问题。

仿佛是在做样子给谁看。

许安冉似有所感地抬头看二楼的栏杆处,却是空无一人。

大厅里的人依旧在推杯换盏,谈笑风生,热闹至极。

「今天可是有神秘来宾的大日子呢!」

「谁?透露透露?」

「这我可不知道,反正是位大人物!」

许安冉端着红酒坐到糕点区的凳子上,环顾了一周宴会厅里的人,托着腮若有所思。

(二十二)

宴会厅的外面是一座小型花园,两层小喷泉的中央水花在飞舞,旋转、跳跃,煞是好看。

两棵挂满串灯的树闪闪烁烁,中间绑着被白色的花缠绕的秋千,月光下显得静谧美好。

人们总说,美丽迷人的事物背后往往不简单。

许安冉在那一刻深以为然。

「没……没看到哦,什么都没看到。」许安冉咽了咽口水,眼神迅速从半明半晦的光影里那一男一女的身上移开,脚步不着痕迹地往旁边移,企图用粗大的树干挡住自己。

正当许安冉抬起脚步想跑时,背后传来男人带着些凉意的声:「怎么,畏罪潜逃?」

低沉又带着些暗哑的嗓音让许安冉觉得有些久违。

下一秒,突然有一只手从背后攥住她的手腕,温热且用力,她整个人被往旁边一带,转瞬间就被压在了树干上。

熟悉的眉眼渐渐清晰了起来。

「慕先生,自重哦。」许安冉用力去推眼前人的胸膛,偏头找顾秋的身影,可惜没找着。

不知道是许安冉的话还是动作刺激到人了,慕逸城的手直接从她和树干的缝隙里绕过,紧紧扣住她的腰往怀里带。

「放开啊。」许安冉有些生气地去掰他箍住自己腰间的手,但无济于事,她越掰慕逸城就收得更紧。

「怎么,我不能碰?」男人垂眸冷眼看着她。

说话的气息落在许安冉的额头上,带着火烧火燎的温度。

「为什么解约?」

「解……解约啊……那个……对不起嘛,」许安冉小心翼翼地斟酌着言辞,「当时情况那么危急,我爸又昏迷了,我只能自己拿主意了呀。」

「嗯?」

「不对不对,」许安冉忽然意识到了好像说错话了,「哦,是硬币,是我抛硬币决定的,都怪那枚硬币,什么解约撤资都是它擅作主张决定的,太过分了。」

「慕逸城,你真厉害,」许安冉末了也不忘夸一下眼前的人,还煞有其事地点了点头,「力挽狂澜,嗯,很厉害的!」

慕逸城看着她的飘忽的眼神,有些不悦,手上的力道一重,「我说的不是这个。」

「嘶,」许安冉吃痛,拍打着他的手背,没好气地问,「那到底是哪个嘛?」

「为什么解除婚约?」

「婚……婚约?」

许安冉愣了一下。

两人贴得很近,许安冉能清楚地感受到他的呼吸紊乱,浅垂的眼皮下眸光迷离。

「你喝醉了。」

「没有。」

「你就有。」

习习晚风夹带着些酒味,醇香醉人,带来了深夜的凉意 。

月明如水,月光透过树的枝枝叶叶投下斑驳的光影,落在两人的身上。

慕逸城眸子微沉,怀里的人正低着头,认真地扳他扣在腰间的右手。

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都没有人再开口。

慕逸城修长的手指将她脸颊旁边有些凌乱的碎发撩开,手指沿着鬓角最后落到她精致小巧的耳朵上,然后抵上她的额头:「解释呢?」

许安冉像是没听到。

「你在逃避?」慕逸城的嘶哑的声音里带着翻涌的情绪,「嗯?」

怀里的人依旧没抬头看他,只是安安静静地做着她自己的事,似乎现在发生一切的事都与她无关。

后一根手指刚被掰起来,前一根就又扣了回去。

明明知道是无用功,许安冉也只是不停地重复着。

也许她有自己的想法,又或者只是无所谓。

慕逸城无从得知。

下巴被微凉的手指捏起,许安冉被迫与面前的人对视。

漆黑深邃的眼神让人猜不透他在想什么。

也就是这个时候,男人的喉结滚动了一下,脸忽然低了下来朝她靠近。

直至唇瓣上传来温软的触感,许安冉才后知后觉。

「不要!」

许安冉猛地别过脸,躲过了这个带着些试探意味的吻,男人亲了个空。

慕逸城依旧保持着刚刚亲上的姿势没有动。

许安冉听到耳畔旁传来一声冷笑,让人有些头皮发麻。

随即下巴被人再次捏住,用了些力气,带着狠意。

「放手呀!」许安冉的声音变得含糊不清,她有些生气了。

腰上的力道在收紧,男人的头缓缓低了下去。

唇与唇再次相贴,他力道大得让许安冉几乎无法挣扎。

呼吸交织在一起。

「我说我不要!」还保有一丝清明的许安冉使出全身仅剩的力气推开了人。

慕逸城没有防备,往后踉跄了两步。

「慕逸城,我已经说了我不要,本小姐最讨厌被强迫了,」许安冉扶着树干,擦了擦有些破皮的嘴角,「再有,既然已经和你解约了,那在没有任何关系的前提下,你没有理由也没有资格对本小姐这样做。」

慕逸城不说话,只是敛着眼神看她,眸里的情绪让人看不真切。

漆黑模糊的夜色将万物笼罩,宴会厅里的喧嚣渐渐少了很多,不断有宾客从正门离开,交谈声、轻笑声从花丛的另一边传来。

「慕总!」

有些焦急的声音破空而来,打破了两人之间长久的沉默。

「拍卖会!那个拍卖会开……开始了,车子在正门。」助理跑得有些喘,正抬手想擦擦脸上的虚汗,就看见昏暗光影处的站着一个身材姣好的少女,眼中带着一抹湿润,唇瓣嫣红。

好像是,许……许家大小姐?

他眯了眯眼睛,把头微微伸过去想看得更真切些。

「看够了吗?」

男人清冷的声音让助理身子一僵。

完了。

好像……好像看到不该看的了。

「慕总,我守口如瓶!」

助理马上侧了个身,正对慕逸城身子绷直,嘴巴紧抿。

慕逸城没讲话,只是看了那边的人一眼,眸里的情绪被微垂的眼帘遮住。

不知道为什么,一种强烈的感觉涌上许安冉的心头,她说不清楚那是愧疚还是失落。

直到一高一矮的两个男人消失在小路的尽头,她也没能从这种情绪里挣扎出来。

(二十三)

「怎么了,我的大小姐?心里有事?」

「没有啦。」

「诶诶诶,别动。」

化妆师露娜将许安冉溢出来的口红小心翼翼地擦去,又用唇刷把没涂匀的地方补了一下。

许安冉的目光落在幽暗的花丛处,即使是虫鸣声也掩盖不了那里发出的细微的声响,像是人走路时故意放轻的脚步声。

「偷窥可不是个好习惯哦。」许安冉皱皱眉,按住化妆师正要给她补妆的手,盯着花丛开口。

「咳咳,真巧。」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花丛被拨开,只见那人双手插兜,状似无意地朝秋千这边走来。眼神像是落在她身后的月亮上,又像是落在她身上,飘忽不定:「我就……就路过,你别多想!」

许安冉不是很想搭理他。

化妆师将口红旋回去,站了起来,眼神暧昧不明地落在她和木淮之间。

「笑什么呀?」许安冉看着化妆师忍不住上扬的嘴角有些恼。

化妆师忽然弯腰向她凑近,带着笑意的声音刻意压低:「可别又被吃掉了哦。」

「露娜!」

「好了好了,不打扰你们了,」化妆师摆摆手,抬起手捂住嘴角的笑,「有什么事再给我电话吧。」

「木淮,本小姐现在心情很不好哦。」许安冉偏头看旁边靠在树干上的人,「你最好马上离开。」

「嘁,」木淮把头扭向另一边,语气里带着不屑,「这么霸道!」

「木淮,你很闲么?」许安冉看着这个别扭又幼稚的少年开口。

「你管我。」

「你有什么事么?」

「没什么事,」木淮很自觉地在刚刚化妆师的位置上坐了下来,似乎觉得靠得太近,又往旁边挪了挪,「就是来告诉你一下,那个人已经走了。」

「我知道。」

「我有一个办法,可以让他不难纠缠你,」木淮看向许安冉,耳尖开始慢慢泛红,「当然,只是为了帮你摆脱他,出于朋友的道义,我什么意思也没有!你可千万别以为……」

「好啦,本小姐没兴趣,」许安冉打断他,站起身来,想了想后回眸看向这个有些扭捏的少年,「他真的走了?」

「是啊!他和他助理上的车,走得那叫一个绝情!我呸,我可什么都知道了!我妹当初可真是看走眼了!我和他没完!」

「两个人走的?顾秋呢?」

「留下来谈生意了呗。喂!你不会在给那个人发消息吧!」

看见许安冉低头飞快地打字,木淮有些急了,干脆一把抢过人家的手机,有些愤愤:「凭什么给那种男的……」

手机屏幕上清清楚楚显示的是百度搜索界面「幽闭恐惧症严重吗?」

木淮剩下的话梗在喉咙里了。

许安冉的眼神落在搜索结果的最后一行字上:「若不能离开所恐惧的场景,就会心慌心跳、呼吸气促、手足发抖,甚至昏厥。」

慕逸城离开了,按理说算是剧情的一次大变动,但许安冉不能确定顾秋是不是还会像原剧情一样被困在杂物房。

男主走了,女主还在。

许安冉犹豫了一下。

这次的剧情,好像是她自己掰弯的。

许安冉将手机抽回来放进包里,抬脚就走。

「诶!喂!你去哪!」木淮刚回过神来,才发现许安冉已经走出了几步远。

「你还有事么?」许安冉顿住脚步回眸看他。

木淮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见「嗖嗖嗖」的声音,一束束耀眼的光线滑上漆黑的苍穹,「嘭」的一声,焰火在少女身后如墨的夜色中华丽绽放,无数光点向四周跳跃,将黑夜撕破,绚烂又盛大。

少女的瞳孔里铺了一层焰火绽放时细细碎碎的光,红唇被此刻夜空中的流光溢彩衬得更加鲜润。

木淮望着她,忽然不知道要说些什么了,只是愣愣地道:「没……没事。」

待少女的身影隐入夜色中后,木淮坐回秋千上,忽然想到了些什么,捂住眼睛傻笑了起来。

(二十四)

灯火辉煌的大厅里,几个妆容精致的小姐和夫人谈得正欢。

「我早就看不惯她了,真当自己成凤凰了,」一个唇角带痣的少女挽着旁边那个身材有些臃肿的女人慢悠悠地开口,「不过是慕总身边的一个小助理,还天天给我们摆脸色。」

「就是就是,不给她点教训,她还真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旁边的人跟着附和,态度一样的轻慢。

「大家小声点,」其中一个身材纤细的少女谨慎地将食指竖到嘴边「嘘」了一下,「别被听到了。」

「听到又怎样,」带痣的少女将瓜子壳呸到地上,嘴角扬起笑,「钥匙在我包里,谁管她,人没了最好。」

「就是就是,没了最好。」

在不远处不停转悠的林助理手里的红酒杯差点拿不住。

现在的女人的勾心斗角都这么可怕的吗!

果然大小姐让他盯着是对的。

平时这几个小姐看着温温和和,可狠起来还真叫人头皮发麻。

林助理忽然有一种看透人心的惊悚感。

「钥匙在她们手上?」许安冉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

林助理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好半会才反应过来:「啊?哦,哦,在那个张总的女儿包里。」

「等等,等等……」林助理赶紧拉住许安冉,「大小姐你去干嘛?不是说会有人英雄救美的吗?」

「英雄走了,我得去补救呀。」许安冉将自己的手抽出来。

「诶诶诶,那我们怎么拿钥匙?」林助理瞥了一眼那边正言笑晏晏的几个人,压低声音道,「要不大小姐你把人引开,我偷偷去拿?额……不对不对,她一定会把包随身带着的。」

「哦!我知道了,」林助理忽然灵机一动,「我先找个合适的理由,假装去给她敬酒,然后再假装不小心把红酒洒在她身上,然后我再假装很抱歉,引她去换衣服,然后大小姐你就在试衣间悄悄躲着,等她换衣服的时候再偷偷拿走她包里的钥匙,神不知鬼不觉。怎么样,计划是不是很……」

林助理还没将自己完美的计划诠释完,就听见许安冉说了一句「麻烦」,然后就直直地朝那个带痣少女走了过去。

「钥匙。」

他听见大小姐简单利落地开口。

林助理猛然想起,她们可是有身份的人!

许家什么地位!

大小姐什么地位!

林助理后悔了,他刚刚出的什么主意,简直是对她们身份的侮辱。

「什么钥匙,我听不懂。」带痣少女上下打量了许安冉一眼,若无其事地开口。

「本小姐不喜欢装傻充愣的人,」许安冉在她的对面坐下,手指有一茬没一茬地敲着红木沙发的扶手,「快点哦。」

「许安冉!你仗势欺人!」旁边有人先喊了起来。

「就是啊!你别欺人太甚!」

「对啊,我们丹丹什么都不知道,就被你诬陷!」

「对啊,我什么都不知道,」带痣少女的脸上开始有泪珠滑过,配合地抽噎着,「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许安冉皱皱眉。

她可还什么都没干呢?

既然大家说她仗势欺人,那她就勉为其难满足一下大家的期待吧。

「林助理。」许安冉望向那边还愣在原地的人。

「大小姐有何吩咐!」林助理这下有了底气,连声音都拔高了几分。

许安冉将头发撩到耳朵后,慢条斯理地开口:「听说张氏给我们的那批产品有点质量问题,换一批好像挺麻烦的,要不直接解约吧。」

「你……许安冉!你……你在胡闹!」

「对呀,本小姐就是在胡闹。」许安冉看着眼前炸毛的人平静地开口。

她今天有些烦躁,没心思和她们纠缠。

张晓丹被气得眼泪珠子噼里啪啦地往下掉。

「快点哦,」许安冉单手托腮,另一只手摇晃着高脚杯里的红酒,不紧不慢地开口,「不然就解约了。」

旁边林助理双手交叠放在腹部前,昂起头,斜眼看着她们,尽量让自己看起来目空一切、目中无人。

大小姐这么嚣张,他不能拖后腿。

不得不说,方法虽然粗暴了些,但是又快又管用。

许安冉接过他手里刚拿到的钥匙后,认真地想了想,又顺手将他推回那群人中间:「替我听她们道歉。」

林助理:「……」

大小姐可是一点亏都不吃。

(二十五)

黑暗封闭的小屋子里,门窗紧关,处处弥漫着压抑沉闷的气息。

在最里面的那个角落里,一个女人双手抱膝,头发散落着,头抵在膝盖上越埋越低,肩膀在微微抽动,似乎是陷入了什么可怖的回忆中。

顾秋用力攥住自己的衣角,拼命抑制住自己的如潮水般袭来的情绪。指尖开始慢慢泛白,额头开始冒出细密的汗珠。

她想起九岁时,那两口停在她家大厅里的漆黑的棺材,冰冷刺骨的暴雨伴随着雷鸣电闪,将灵堂不时照亮,阴森、恐怖。

她被锁在一个黑漆漆的小屋子里,没有一丝光透进来,黑得让人心慌。

她哭,她闹,她害怕独自一人在未知的黑暗里。她拼命地喊叫,拼命地拍门,她让他们放她出去,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她将手边可以摸到的一切东西全部摔到地上,门外都没有一个人回应她,没有人管她,她在黑暗的世界里孤立无援。

他们说她不听话。

他们说她要懂事一些,不该在爸爸妈妈的葬礼上闹。

恐惧、无助、迷茫席卷当初的那个小女孩。

顾秋捂住胸口,尽量让自己急促的呼吸变得平缓,手足持续发抖,她的头脑现在一片混乱。

她抑制住自己不去想,但曾经的一幕幕不停地浮现在眼前。

冰冷、黑暗、诡异的小屋。

无数割裂的片段让她头疼欲裂。

她好像被人掐住了脖子,窒息的感觉袭来。

顾秋曾无数次觉得,她是一个自信坚强的人,坚强到可以面对一切的困难。

但她没想到,绊住她的还是曾经不够强大的自己。

濒死感慢慢涌上来。

她的意识开始渐渐模糊。

就在她打算放弃挣扎,被拖进黑暗的回忆中时,恍惚中仿佛听到有人在叫自己。

温软的声音,带着阳光的气息。

她晃晃头,捉住意识里的最后一丝清明。

有人吗?

有人吗?

会有人吗?

她一遍遍地问自己。

她听到脚步声,脚步声越来越近。

是幻觉吗?

她强撑着抬起头,被一束亮光猝不及防地射到了眼睛。

那个熟悉又精致的少女站在光里。

「顾……」

许安冉没来得及说出完整的一句话,就被眼前的人扑过来突然紧紧地抱住,巨大的冲击力让她往后踉跄了两步,好不容易才稳住身子。

女人的肩膀开始剧烈抖动,低低的抽泣声开始不受控制地变大,在这个小屋子里蔓延开来。

她哭得很伤心,似乎要把所有的委屈和苦难都宣泄出来。

许安冉被抱得越来越紧,仿佛她就是最后一根救命的稻草。

尽管心里五味杂陈,许安冉也尝试去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背,把声音尽可能放得轻柔,一遍遍地安慰着「我在我在,没事的啦」。

顾秋永远也不会知道,今天这场戏的主角,那个会目睹她狼狈不堪的模样的人,那个带着光来拯救她的人,阴差阳错地变成了许安冉。

(二十六)

宴会过后,许安冉就好像对很多事情失去了兴趣,只是每天宅在家里,偶尔做一做许父给她的文件。

「吧嗒。」

房门被关上。

许安冉揉揉快要起茧的耳朵,扑倒床上。

谁也不会知道,她今天在客厅听她的保镖们讲了一天的笑话。最后他们自己把自己逗得乐到不行,笑得前俯后仰,还意犹未尽地约定明天再来。

许安冉叹了口气。

快乐是他们的,而她什么也没有。

就在她趴在床上迷迷糊糊地快要睡着的时候,手机忽然开始振动。

许安冉勉强撑起眼皮扫了一眼。

陌生号码。

她翻个身,拒接后继续睡。

振动。

拒接。

振动。

拒接。

就这样循环往复好多次后,许安冉的困意慢慢被磨没了。

「喂?」许安冉从床上坐起来,打了个哈欠。

电话那头没人说话。

晚风吹起了窗边轻纱的一角,温润柔和的月光挤进室内,木制的地板像如积水空明。欧式的古典挂钟不偏不倚地指向十一点整。

「骗子吗?」许安冉看了一眼手机屏幕,不满地嘟囔了一句。

电话那头依旧保持沉默。

沉默就等于默认。

许安冉明白了。

果然,富也有富的烦恼,容易被坏人盯上。

忧愁的许安冉开始了耐心的劝导:「跟你讲哦,你这样不好,首先在半夜不睡觉打别人电话这一点就非常非常不道德。」

「还有哦,你的调查情报也不够准确,」许安冉犹豫了一下,决定还是昧着良心说个谎,「嗯……其实本小姐也不是那么有钱啦。」

「呵,是吗?」电话那头传来男人低沉的声音。

「是啊是啊,风餐露宿,食不果腹,可穷啦。」许安冉很自然地接上话。

「那确实挺穷。」

莫名地,许安冉觉得这个声音很耳熟。

忽然间,她意识到了什么。

可恶!

现在的骗子也太过分了吧!

还伪装成熟人的声音来骗人。

电话被「啪」地挂掉。

那头男人愣了愣,喉结滚动自嘲地低头笑了一声。

手里把玩着的是他一周前在拍卖会上花高价买下的戒指,做工精致,指环是雕花镂空设计,衬得中间镶嵌的钻石更加晶莹剔透。

许安冉刚躺下没多久,就忽然想起什么。

「是吗?」「那确实挺穷。」刚刚男人的声音不停在她脑子里循环。

隐隐地,她好像知道那个声音像谁了,但又不敢确定。

许安冉控制住此刻有些凌乱的思绪,从床上一骨碌爬起,往楼下跑去。

此刻厨房里正灯火通明。

莫管家和几个保镖正发着愁。

「诶,莫叔,大小姐这几日是不是有些反常,」一个保镖双手环抱胸前,抬肩撞了撞旁边那个身材有些臃肿的中年男人,「自从她从宴会上回来以后,就没有以前那么开心了,好像心里装着事。」

「不清楚,」莫管家摇摇头,「昨晚吴妈给她做了她爱的红烧虾仁,她都没动几口。」

「我们今天讲的笑话那么好笑,大小姐都兴致缺缺的,」一个带着墨镜的保镖撇撇嘴,「这可不像她。」

「你们说,」另一个保镖把脑袋挤进站着的两人中间,分别看了一眼两个人后谨慎地开口,「大小姐不会是失恋了吧?」

「你才失恋了。」少女的声音蓦然从身后传来。

保镖那还被两个人夹着的脑袋被很不客气按了一下。

「小心本小姐扣你工资哦。」

所幸,许安冉只是浅浅地吓唬了人家一下,就转头将自己手机递给了旁边的人,笑眼弯弯:「莫叔,麻烦帮我查查这个电话号码。」

保镖揉揉自己的脑袋,感叹一下什么叫「换脸比翻书还快」。

(二十七)

过了几天,许安冉收到木淮的咖啡厅邀请,本来她是没兴趣的,但耐不住木淮一遍又一遍地打她的电话,迫于无奈就答应了。

但到了咖啡厅后,她才发现自己似乎被骗了。

「木淮,你找本小姐到底有没有事的?」许安冉托着腮盯着眼前的人,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桌面。

眼前的少年眼神时而地落在手表上,时而看向窗外不远处的公司大楼上,似乎是在等待着什么。

「嗯?」许安冉看出了他的心不在焉。

「嘁,没事就不能找你?」木淮冷哼了一声,埋头喝了一口咖啡。

「哦,还真不能。」许安冉拿起包包,就要起身。

「诶诶诶,有事有事!真的有事!」木淮看人家真的要走,立马就急了,下意识地伸手过来拽住许安冉的手腕。

肌肤相触的那一瞬间他又像是被烫了一样飞快撒开。

「真的?」许安冉看着这个耳尖开始泛红的少年,隐约觉得有些不对劲。

早晨的阳光透过百叶窗洒入咖啡厅内,一道明一道暗地落在两人靠窗的桌子上,柔和温暖。

桌子的一角还放着一个奶白色的简约细口花瓶,一支鲜艳欲滴的玫瑰花插在里面,花瓣层层叠叠,微微下卷,红得仿佛能掐出水来。

咖啡厅有玫瑰花不出奇。

出奇的是,放眼望去别的桌子都没有,就这一张桌子有。

但是木淮一口咬定就是咖啡厅原本的搭配和设计。

对于这种小把戏,许安冉是智商下降才会信。

还有桌子上那个摆得那么明显的陶瓷杯子,粗糙别扭,一眼就知道是手工做的。

许安冉给出了自认为最真实最客观的评价:「有点丑哦。」

没想到这一下就把木淮给惹急了:「哪里丑了!你眼睛有问题吧!」

「你再好好看看,这不挺好看的吗!哪丑了!」说着还举起杯子给人家全方位无死角地展示了一遍。

许安冉撇撇嘴。

现在的年轻人,果然是听不了真话的。

她现在有些后悔昨晚答应这个咖啡邀请,比起这个她还是回家听她家保镖讲笑话更有意思。

「诶诶诶,你真走了?」

看见许安冉起身离座,后边的少年跟了上来。

「不然呢?你知不知道你浪费了本小姐的生命?」许安冉往店门口的方向走。

就在她刚踏出咖啡厅的店门时,就看见慕逸城带着一行人从不远处的公司大楼走了出来。

好巧不巧,她的手忽然被身后的人拽住,转身之前她看见慕逸城往这边望了过来。

「你干嘛?」许安冉的警惕性一下就上来了,立刻想挣脱少年的手,却被越攥越紧。

「放开呀!」现在的许安冉不想和他有任何的拉扯,只好一个劲地往外抽自己的手。

木淮根本就不管许安冉的抗拒,就直接把那个陶瓷杯子塞进许安冉的单肩编织包包里。

「本小姐不要!」

许安冉真的快要气死了,他还在尝试把那枝还带着水珠的玫瑰花塞进许安冉的另一只手。

「你收下我就撒手!」

少年的眼睛没有再看她,而是越过她和远处的那个男人隔空对视,眼神里带着跃跃欲试和少年人的狂妄,以及满满的挑衅。

许安冉在那一瞬间就明白了所有的事。

身为恶毒女配的她居然被算计了!

这合理吗?

合理吗!

直到不远处的那个男人上了车,木淮才满意地松手,嘴角上扬。

「我数三个数,给本小姐拿回去。」

许安冉将陶瓷杯子和那枝玫瑰花递过去。

木淮双手交叠搭在后颈上,悠闲地往回走:「嘁,爱要不要。」

礼物送出去了,那个男人也警告了。

再没有比这更完美的事了。

木淮的心情愉悦到不行。

常言道:苦乐相生,物极必反。

少年很快就会明白这个道理。

「啪!」

身后传来一声脆响,像是瓷器破碎的声音。

不用他去求证,几颗陶瓷碎片就伴随着破碎声飞到了他的脚边。

木淮愣了愣。

「我说过,本小姐最讨厌在背后搞小动作的人了,不管是这次还是上次宴会。」

身后的声音清清冷冷,不带任何情绪。

没有人会知道,在少年心底扎根生长的玫瑰枝枝蔓蔓,在开得最灿烂的那段时期,却在某一天的早上被人连根拔起,毫不留情。

咖啡厅外阳光依旧,街头繁华热闹,喧嚣不止,行人熙熙攘攘,有说有笑。

有几个好事者透过玻璃往这家咖啡厅里看那个半蹲在地上一片一片地捡陶瓷碎片的少年,却无一例外地被少年梗着脖子满脸通红地吼了回去:「都他妈地看什么看!」

(二十八)

「那个,慕逸城会看娱乐新闻么?」

「当然不会。」

许安冉看着顾秋发来的微信回复,开始郁闷了起来。

不看娱乐新闻,那她扔花摔杯子的事情还怎么让那个人知道呢?

许安冉瘫倒在床上,扯过被子盖住自己的脸。

狗血的小说,狗血的剧情,

全都给她遇到了。

残阳洒下的血光漫天遍地,染红了又轻又软的白色窗帘,卧室里很安静,落日的余晖笼罩着桌子上的那几瓶醇香的红酒,瓶身的影子被夕阳拉长,变得模糊。

「早上八点财务部汇报工作,十点左右有国际团队前来学习参观企业文化,十二点在索菲特酒店接见威廉先生,下午参加青年研讨会。可能会有些许小变动,但大方向是这样。」

「嗯。」

顾秋合上了行程安排表,却没有抬脚离开的意思。

「顾助理还有事吗?」慕逸城抬眸看她。

「今天在 Mars 咖啡厅许小姐把木少爷的礼物当场砸了。」

顾秋言简意赅地开口。

她刚收到许安冉的微信消息,就知道那位大小姐的小心思了。

作为当时在场的旁观者之一,顾秋决定勉为其难地帮一下她。

「这不是你工作范围内的事。」

慕逸城面上没有任何的情绪波动,仿佛顾秋说的事和他没有任何关系,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

「好的。」

高跟鞋的「哒哒」声渐渐消失。

慕逸城放下钢笔,将头靠在办公椅上。

「慕总还是在意了今天的事。」顾秋打下一行字发给许安冉,抬头透过玻璃缝瞥了一眼里面的正在揉眉心的男人。

对话框那边没有任何回复。

顾秋想了想,又打下一行字:「可能需要哄一下。」

对话框那边依旧没有任何回复。

顾秋撇撇嘴,将手机收进口袋往财务部走去。

这位大小姐可真让人操心。

(二十九)

墙上的挂钟不偏不倚地指向十一点半,夜幕笼罩着整座城市,落地窗外霓虹灯璀璨夺目,即使夜色浓稠,街道的繁华喧嚣也仍在继续。

「喂?」

电话那头传来少女的声音。

「许小姐有事吗?」慕逸城一手拿着手机,一手翻看财务部的文件。

声音一如初见时冷漠,带着疏离感。

许安冉坐在高脚凳上,捏着手边的酒杯,纤细白皙的小腿被月光笼罩。

「其实也没有什么事啦。」

「那大半夜给陌生人打电话是不是不太道德?」

许安冉打了个酒嗝。

这个话好像有点耳熟。

「嗯……我……我其实……」

许安冉在想一个合适的理由。

「噢,是这样的,我玩大冒险输掉了,就随便打了一个电话。」

「然后呢?」

「没有然后了呀。」许安冉扶住自己的脑袋,有些晕乎乎地开口,「就是给朋友随便地打一个电话,一不小心就打给你了。」

「朋友么?我和许小姐好像没有任何的关系。」

最后两个字他咬字有一些重,起了些强调的意味。

「其实……其实也是有一点的啦。」

「许小姐怕是说笑了,哪来的关系。」

男人步步不让,语气客气又疏离。

顾秋敲了敲玻璃门,在慕逸城的眼神示意下将脚步放轻,把要签字的文件放到旁边。

「能不能不要一口一个许小姐。」电话的那头传来少女有些闷闷的的声音,听起来有些不开心。

「在和许小姐没有任何关系的前提下,我貌似没有资格对许小姐直呼其名。」

慕逸城平静地开口,修长的手指有条不紊地翻看着刚刚递来的文件。

电话那边没有任何的回复。

月光透过落地窗洒进来,澄澈又朦胧,仿佛是温柔的,又带着些许的寒意。

许安冉又抿了一口高脚杯里的红酒,抬头看窗外的月亮,莹莹如玉,皎洁无暇。

要走剧情,要防小人。

关键所有的事都只有她一个人。

沉默持续了太久,久到慕逸城觉得她已经挂掉电话了。

就在他也准备放下电话时,那头忽然传来少女的闷闷的声音:

「慕逸城。

「我有一点点想你。」

熟悉的温软,带着一丝不易察觉到的哭腔。

顾秋注意到男人签字的手明显顿了顿,钢笔的墨水将纸浸出了小黑点,在流畅的线条中间显得格格不入。

许安冉没有听到那边有任何回复,吸了吸鼻子继续问:「不生气了好不好?」

(三十)

夜色阑珊,晚风习习。

顾秋拿着刚签好的文件退出去,顺手将迎面而来另一个助理拉住:「下班时间,白助理没什么大事的话今晚就先不要打扰慕总了。」

「慕总要走了吗?」白助理抱着一堆的文件透过玻璃门的缝隙朝办公室里看。

「也许很快就要走了吧,」顾秋将他手里的文件抱过来一些,看着眼前人望着里面怔愣的模样,轻笑,「得了,别看了,走吧。」

里面的男人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正在将领带扯松,手机贴近耳朵,像是在和什么人聊天而不是谈生意,那种轻松且随意的姿态代替了一如既往的正襟危坐,关键是唇角带笑。

「慕……慕总……慕总!」白助理盯着里面忽然有些想哭。

谁知道他那天晚上被慕总凶了一句「看够了吗?」后抑郁了多久,战战兢兢了多久,如履薄冰了多久!

终于!

他不用再担心被灭口了!

白助理忽然有种忍辱负重终成大业的感觉。

不由得又瞥了一眼里面的面容俊挺的男人。

忍住激动和兴奋将文件又抱回了自己的工位。

夜幕笼罩下的城市依旧灯火辉煌,车流不息,温柔的晚风不知又吹开了谁的心扉,月色依旧明媚,邀人共婵娟,寄托所有埋在心底的思念。

(三十一)

夏季的炎热在不知不觉中消散,送走了萧瑟的秋风后,这个繁华的城市迎来了第一场雪。

雪花纷纷扬扬地飘飘洒洒,把道路染成白茫茫的一片,成了一派银装素裹的景象。

屋内开着暖气,许安冉站在体重秤上有些愁眉苦脸。

小半年没什么大的剧情要走,日子过得太过滋润,她都被养胖了。

都怪慕逸城,还隔三差五就找她去吃各种餐厅,都胖上加胖了。

「大小姐,」莫管家引着一身酒红色毛呢大衣的人满面笑容地往这边走开,「顾小姐到了。」

许安冉悻悻然地从秤上下去,盯着人家的细腰开始羡慕。

「我明天要出国了。」顾秋端起还有些温度的茶杯,暖着被冻得有些僵硬的手。

「啊?出差么?」

「欧洲分公司需要一个总经理,下午三点就走。」

许安冉拉住眼前人的毛呢大衣的下摆,闷闷地问:「就不能晚点再走吗?」

顾秋轻笑了一下:「难得的升职机会,有时间到欧洲的话,我们也还是有机会一起出去逛逛的。」

许安冉叹了口气。

今晚好不容易有大剧情,又要她一个人处理掉了。

木家别墅的院子,一辆越野车正稳稳地停下。

驾驶座上身量高挺的少年穿着一身黑白撞色的越野服,取下头盔,正从车里出来。

木溪透过落地窗往外看那个日暮才归的少年,心情愉悦地低头喝了一口温热的牛奶。

身心都扑在兴趣爱好上,她哥终于不去想那些男女之情的事了。

她的私房钱也终于不用拿来打发他几乎一周一换的女朋友了。

自从那个炎热的夏天过后,木淮就像赌气一样开始拼命地谈恋爱,拼命地交女朋友,所有表白的都来者不拒,每个都带家里来晃一圈。

在当时甚至还被娱乐新闻冠以了「花花公子」的名号。

每个女朋友少则三天,多则三周就分手。

他倒是分得干净利落,留她搁后边替他收拾烂摊子。

道歉,打钱,道歉,打钱……

木溪对这一套流程熟得不能再熟了。

到后来估计他自己也有些腻,就开始钻研越野去了。

留给她两个月难得的清闲。

回归正常的日子,真好。

木溪端起牛奶杯轻抿,嘴角带着笑,抬眼看落地窗外。

等等!

扑哧——

木溪喝牛奶的动作一顿,剧烈咳嗽了起来,白皙的脸因为呛了一下变得通红。

白茫茫的雪地上,跟在少年身后的少女戴着墨镜,玲珑有致的身材被紧身的红色越野服完美勾勒。

两人抬眼看到了楼上的她,木淮还兴奋地扬起手喊:「妹!快下来!给你介绍我朋友!」

木溪擦了擦嘴角的牛奶渍,拳头已经握得咔咔作响,眼里的杀意已经藏不住了。

客厅里,气氛显得有些诡异。

木溪挨着某人在沙发上坐下,左手不动声色地掐住他的腰,一边朝对面的少女礼貌地笑,一边把头靠近木淮,从牙缝里挤出字来:「又开始了是么?」

「嘶,」木淮倒吸一口凉气,「妹你轻点,轻点,很疼的。」

「从你领她进门的那一刻起,你就已经失去了我的信任。」木溪压低了声音,咬牙切齿,手上掐人的动作又重了几分。

面上却笑容不减,对坐在对面的少女轻轻点头。

红衣少女看着兄妹俩暗地里的小动作,弯了弯嘴角。

「咳咳咳,」木淮蓦地站起身来,躲过了木溪身后作恶的手,有些不好意思地朝红衣女子开口,「我妹妹有些调皮,师父见笑了。」

木溪愣了一下,眨眨眼。

师……师父?

「今天的雪太大了,她是外地的,所以我邀请她来我们家暂住一晚,妹你不介意吧?」

木淮看她怔愣的样子,抬手在她眼前晃了两下。

木溪回过神来,笑容立刻灿烂了起来。

「不介意不介意,你先喝茶,我马上让人去给你收拾房间去。」木溪从沙发上起身往楼梯走去。

脚步轻盈,心情愉快到不行。

不是女朋友,不是女朋友就什么都好。

楼梯口处还不忘回头叮嘱木淮:「哥你别怠慢人家!」

(三十二)

寂静昏暗的走廊上一个身形高大的男人靠墙倚着,额前的碎发垂落,脖颈修长,修长白皙的手握着黑屏的手机,呼吸有些重。

安全出口的通道处泛着幽幽的绿光,带着些许的暧昧。

空气中飘着淡淡的酒味。

「慕总?」一位穿着海蓝色长裙的少女叫了几声,尝试着靠近。

男人的下颚线紧绷,薄唇紧抿,面色透着不正常的红。

唇角带痣的少女环顾了一圈,看到四周无人后便大胆地把手搭了上去,声音放轻:「慕总我是张总女儿,我知道你现在很难受,跟我走,我们去医院好不好?」

说着便摸上了男人的滚烫的脸。

她的嘴角刚刚弯起笑,走廊里就猝不及防地传来高跟鞋踏在地板上的「哒哒」声。

她的指尖不受控制地颤了颤,下意识转头就看见半明半晦的光影里有个人不急不慢地朝这边走来。

「没想到,还有人敢在本小姐的眼皮下趁火打劫?」

许安冉不满地撇了她一眼,随后去看慕逸城的情况。

「我……你……你怎么在这?!」带痣少女开始语无伦次起来。

「本小姐为什么不能在这?」

许安冉将她扒拉着慕逸城的手推下去,一脸嫌弃。

真是的,弄脏了她以后还要不要啦?

「你……你……许安冉你干嘛!」带痣少女急了起来。

今天就是她搭上慕家最好的机会,错过了就再也不会有了。

为了今天她不知道准备了有多久,如今全被突然出现的许安冉搅黄了!

「张晓丹,你看清楚,本小姐的人可不是谁都可以觊觎的哦。」

许安冉握住男人的手腕,灼热的触感清晰地传来。

「还好吗?」许安冉用手指挑起了慕逸城的一直低着的脑袋,对上了他低敛着的眼眸。

熟悉的声音拉回来慕逸城的半刻清明。

认清了眼前少女的熟悉的眉眼,便伸手拉住她的手腕用力将人扯了过来,环抱住她的细腰,弯着腰将下颔搁在她的肩膀上,呼吸更加粗重了几分。

「冉冉,去楼上。」声音嘶哑到不行。

发烫的胸膛蓦地贴上来,许安冉被吓了一下。

不知怎么的,她忽然有些紧张。

这……这药效这么强大吗?

破剧情又开始洒狗血了?

「许安冉你干嘛!慕总已经跟你解约了!你不要不知羞耻地对慕总拉拉扯扯投怀送抱好不好!你和他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没有了!」带痣少女有些恼羞成怒,说着就要来扯开贴在一起的两人。

许安冉看着她那气急败坏的样子,倒是「噗嗤」一下笑了出来。

「慕逸城,我和你有关系吗?」许安冉嗓音温软又绵长。

既然她不相信,那她就让本人亲口承认好啦。

「别闹,冉冉,」男人将怀里的少女搂得更紧了一些,声音沙哑得厉害,「去楼上,我在楼上有个房间。」

许安冉伸出白皙光滑的手给她晃了晃,中指上的那枚钻戒小巧精致,指环是雕花镂空设计,精美奢侈。

「看清楚哦,已经是结婚戒指了。」

款式和慕逸城现在手上戴的一模一样。

(三十三)

一夜的荒唐过后,清晨的阳光透过还未拉开的窗帘缝隙照进来,带着温暖的气息。

许安冉醒得早,看着眼前近在咫尺的男人忽然有些茫然。

原剧情里是男主被下药,女主带着解药赶到,然后把男主送医院了。

可是现在好像……有点不一样了。

她伸出手戳了戳眼前人的胸膛,闷闷地开口:「喂,慕逸城,我们的剧情好像走偏了。」

男人本来就睡得浅,被许安冉这么一动就醒了,索性将她不安分的手整个包住,眼睛依旧合着,声音还带着些微的沙哑:「别闹。」

许安冉侧过身子,拿另一只手继续戳他,声音听起来有些郁闷:「你和女主角的故事好像被我毁了。」

叮咚——

许安冉的脑海里的声音出现了电子提示音。

果然,是管理大大发消息来了。

破坏男女主角感情线的罪行许安冉不认也得认。

可她还没来得及开始道歉认错,就听到电子音的道贺:

「恭喜 1244 号许安冉圆满完成《天价宠妻:慕太太你的马甲又掉了》中的女主线。」

女……女主线?

许安冉有些蒙,犹豫地开口问:「不……不是女配吗?」

「鉴于 1244 号在本书中的出色表现,管理员已将 1244 号的女配线更改为女主线。」

「那……」

「正在清除书中人物关于系统的记忆。」电子音打断了许安冉还没来得及问出口的话。

慕逸城捏了一下旁边眼神有些空洞的人的手心:「怎么了?」

许安冉回过神来,一脸迷茫地摇摇头:「没……没事。」

男人低低地笑了,伸出手将人搂进怀里,俯身过来在她的唇瓣上落下一个滚烫的吻,温柔地开口:「故事没有毁,我盛情邀请许小姐出演我的女主角。」

酒店外朝阳初升,带来了冬日的温暖,皑皑白雪在阳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暖和而温润。

许安冉一直觉得自己拿的是恶毒女配的剧本,但她却没想过有人已经不动声色地把她当成了生命中唯一的女主角。

[完结]

小番外 1

「慕逸城,小小慕说他有一点饿哦,」坐在沙发上许安冉转过头看向那个电脑屏幕前的男人,眼睛眨巴着,「你说,我们带他去吃小龙虾好不好呀?」

屏幕的蓝光映照在男人的脸上,衬得他的五官精致俊挺。

慕逸城抬眼看了一眼她那已经显怀的肚子,慢条斯理地开口:「小小慕现在应该更想睡觉了吧。」

墙壁上的挂钟指向十点半钟,外面的夜色愈加浓稠。

「可是小小慕说,不吃小龙虾就睡不着啦,」许安冉轻轻地摸着自己的肚子,开始一脸认真跟肚子里小宝宝对话,「是吧,小小慕。」

「是小小慕想吃还是某人想吃?」

「当然是小小慕想吃啦,」许安冉笑得异常乖巧,「还有某人她好像……好像也有一点点想吃。」

说着还特地伸出拇指和食指拉开一小段距离给他看:「一点点哦。」

没等慕逸城说话,许安冉就很自觉地从沙发上起身去关电视,被桌角不小心磕了一下也完全不在意,语气满是雀跃:「少数服从多数,快点啦,小小慕都快等不及了。」

「慢点,不差这一时半会。」慕逸城看着有些毛毛躁躁的某人有些头疼。

「诶呀,走啦走啦。」

初春的晚风依旧带着寒冷的气息,月光倾泻而下,洒下一片温柔。

街角的路灯洒下橘黄色的灯光,把小道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人影轮廓被模糊了,牵着的手却清晰可见,从未分开。

小番外 2

木溪端起咖啡轻抿了一口,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视屏幕,生怕错过了越野车手采访的每一个片段。

「请问木先生,在你越野生涯中对你帮助最大的是谁呢?」

木淮还没来得及把头盔摘下来,主持人就把话筒递过来了。

「当然是我妹妹了,我的很多越野装备都是她送我的,」木淮对着镜头一脸得意,「我都说不用了不用了,她非要送我。」

非要送?

木溪忍住了现在就想给某人一拳的冲动。

之前软磨硬泡没日没夜地求了她好多天的是鬼吗?

木溪面无表情地拿起手机,点开微信打下了一行字:

「爸,这周哥哥的零花钱也打我卡上吧。」

信息被发送。

就这样,木淮在一个平凡的早上、一次平凡的采访中悄无声息地失去了他的一个月的零花钱。

「那凌小姐呢?对您没有帮助吗?」

木淮和凌云,两人一起搭档不知拿下了多少越野界的冠军,让不少人又羡慕又嫉妒。

记者眼神目不转睛地盯着眼前的少年,带了点孤注一掷的意思,今天非得扒出点这对「神雕侠侣」的故事不可。

「我师父啊,她当然很好啊!那个技术真的分分钟秒杀在场的人,我当初都败在她手下好多次才认的她做师父,真的很厉害!」

面对这种犀利尖锐的提问,木淮也没觉得半分不适,反而开始炫耀起了他的师父。

「那木先生有没有给女孩子送过花呢?」记者不死心,继续追问。

「当然没有啊!我眼光很高的好不好!」

镜头前的少年身姿挺拔,鼻梁高挺,洒脱又自信。

初春的暖阳洒在生机盎然的大地上,不远处一丛蔷薇正开得烂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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