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乎盐选会员精选文章结婚周年纪念日当晚，我的丈夫死了。
死在自家豪华别墅的游泳池里。
所有人都怀疑是我杀了他。
毕竟丈夫一死，他的巨额财产就都是我的了。
但他们没有证据。
警方最后的调查结论是非他杀。
我名正言顺继承了丈夫的全部财产，以及，一个不是亲生的儿子。
此后的生活富足而平静。
我以为永远不会有人知道，丈夫死亡的真相。
直到十年后，在一艘游轮的赌桌上，我遇见一个年轻人。
他似乎知道些什么。
这让我心底燃起了久违的刺激感和胜负欲。
我决定和他好好赌一把。
1
对桌的年轻人赢走了我手里的最后一块筹码。
「没想到今晚的快乐如此短暂。」我无奈摊手，准备离开赌桌。
「等等，明太太。」他开口叫住我，「我想和你再赌一次，你赢了，带走所有筹码，我赢了，带走你。」
不得不承认，他成功引起了我的注意。
我把玩手中的红酒杯，视线越过堆成小山一样的筹码，落在他脸上：「既然你认得我，那就应该知道，我并不缺钱。」
「可我也知道，你好赌。」他双手交握在身前，微笑道，「如今的身家，不都是赌来的吗？」
他说得没错。
我好赌。
十年前，我还是一个连母亲手术费都付不起的穷学生。
我赌上自己的爱情，嫁给一个陌生人。
我赢了。
他很有钱，也很爱我。
后来，我又和富豪丈夫赌了一局。
那一次，我们赌的是命。
我还是赢了。
2
年轻人翻开手里的扑克牌，是黑桃 A。
我们用了最简单的方式，赌大小。
他露出自信的笑容，眼神犀利：「明太太，到你了。」
「不着急。」我用两根手指轻轻压住纸牌，含笑看着他的眼睛，「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抱歉，我应该先自我介绍的。」他眼中的锋芒收敛了一些，「我叫路风，是一名作家。」
「好的，路先生。」我把自己的牌推进牌堆，露出微笑，「你赢了。」
「看来明太太也不是每次都能赢。」他起身走到我旁边，绅士地向我伸出手，「请吧，该跟我走了。」
「那当然，赌局本来就是靠运气。」我喝光最后一口红酒，搭着他的手站起来，「很明显，今晚你走运了。」
3
灯光昏暗的私人包厢里。
我点燃一支女士香烟，询问路风是否要来一根。
他拒绝了。
「不会？」我吐出一个烟圈，看它向着年轻男人的脸缓缓飘去，「作家的灵感，不都来自尼古丁吗？」
「或许吧，但我不是。」路风从口袋里摸出一支录音笔，放在桌上。
「你什么意思？」我警惕起来，目光指向录音笔。
「别误会，这只是我的灵感收集器，别无他用。」他当着我打开录音笔，「我刚刚赢得了明太太的今晚所有权，聊聊天，不过分吧？」
「只是聊聊天？」
「当然，也可以不止。」他勾起嘴角，拿了一条薄毯盖在我裸露的膝盖上，「但现在，我想先聊聊，你身上的故事。」
我默不作声。
「如果你介意，我也可以手写在纸上，只是那样很慢。」路风再次询问我的意见。
我陷入沉思，抽完了一支烟。
「好吧，我可以和你聊聊，但事先声明，我们今晚聊的一切，都只是一个故事。」
「当然，我在写作的时候，会标明『内容纯属虚构』。」
「那说吧，你想聊什么？」
「你丈夫的死亡真相。」
「已经过去很多年了。」我皱眉，「我已经讲过很多次，媒体也报道了，如果你想写的是这个，那并没有什么新意。」
「不，我想听你再讲一次。」
4
那是十年前了。
在成为明太太之前，我叫吴悠，只是一个普通的本科毕业生。
但我很幸运，遇见了明哲，我们一见钟情，很快就结婚了。
虽然婚后他才向我坦白，他和前妻有一个儿子。
但我并不介意。
明哲对我很好，婚后我就没再出门上班。
他一个人赚的钱已经足够我们过上最顶级的生活，所以我只需要当一个贤妻良母，在家相夫教子就好。
家里请了佣人和厨师，我不需要做家务，也不需要做饭。
偶尔我实在无聊，才会亲自下厨做几个家常菜给明哲吃。
他平时饭量不大，但我做的菜总会吃得精光。
他是一个很好的丈夫。
只可惜，好景不长。
一年后，在我们结婚纪念日当天，明哲出了意外。
那天我亲自下厨，做了一桌好菜，明哲很高兴，开了一瓶好酒。
我只喝了一点，剩下的都是他喝掉了。
吃完饭明哲说有些头晕，就睡下了。
我看他没什么大碍，就自己出门去办事了。
谁知道这一走，就是永别……
警察打电话找到我的时候，我还在外面，等赶回家去，只看见明哲冷冰冰的尸体。
他紧闭着眼睛，躺在那里一动不动。
他永远地离开了我。
警察说他是在家里的游泳池里淹死的。
我不信，我告诉他们，明哲是会游泳的。
警察说醉酒状态下，人的反应力会大大降低，即使平时会游泳，这种情况下也很容易溺水。
事情就是这样。
明哲的死虽然是一个意外，但我一直很自责。
如果那天我劝他少喝一点，或者我没有出门留在家照顾他，就不会发生这种悲剧了……
5
时隔多年回忆起往事，我还是忍不住落泪。
路风递给我一张纸巾，说出的话却不近人情：「明太太，你的故事里，有很多细节没讲。」
「你还想知道什么？」
「既然你不在家，警察为什么会比你先到案发现场？」
「是轩轩。」我用纸巾遮住眉眼，叹了一口气，「也就是明子轩，明哲的儿子。他那天在家，是他发现明哲的尸体，并且报警的。」
「第一反应不是应该先叫救护车吗？」
「轩轩那时候只是个十岁的孩子，能想到报警，已经很不错了。」
「我还有一个疑惑，明太太。当天你在晚饭后独自出门，是去办什么事？」路风弯起食指轻叩桌面，「有什么要紧的事，要在结婚纪念日当天的晚上去办？」
我看了陆风一眼，重新点燃一支烟。
6
那天晚上，我是去见前男友了。
虽然和明哲结了婚，但我和前男友还有联系。
明哲平时不愿意让我出门抛头露面，那天他喝醉了，是很好的机会。
所以我就悄悄溜出门，去和前男友偷欢。
我承认，我是一个自私又可耻的女人。
明哲很爱我，但我对他，并没有同等的爱。
事实上，我嫁给明哲，就是为了他的钱。
7
我生在一个并不富裕的家庭。
爸爸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妈妈生病多年，家里一点积蓄都没有。
大学毕业那年，我妈妈的尿毒症突然恶化，需要做手术换肾。
主治医师通知我，找到了合适的肾源，可以立刻安排手术。
我在短暂的高兴之后，就陷入了绝望。
因为我付不起昂贵的手术费。
我刚参加工作，银行卡里的余额只有三位数，连上大学的助学贷款都没还清。
妈妈和我相依为命，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是最爱我的人。
可我却没钱救她。
那一天，我跪在医院的缴费窗口前，崩溃痛哭。
一个陌生男人拍了拍我的肩膀，问我是否需要帮助。
他穿着笔挺的黑色西服，声音沉稳有力。
我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抓住了他，拼命点头。
他扶我站起来，替我擦干净眼泪。
听我讲完妈妈的事，他当场就付清了全部手术费用，并且告诉我，以后都不用再为钱的问题而哭泣。
条件只有一个，和他结婚。
这个男人就是明哲。
那年我二十二，明哲四十二，他整整大我二十岁。
年纪虽然差得很远，但明哲正值壮年，长相帅气，看起来很年轻。
我不知道他看上我哪一点。
或许是一副好皮囊？
我知道自己长相不错，身边从来不缺追求者，但以明哲的条件，应该同样不缺女人。
事实上，我根本不关心他看上了什么，我只感谢上天让我遇见他。
因为我当时的男朋友，和我一样，只是穷学生一个。
他也救不了我的妈妈。
所以，我押上了自己的爱情，来赌明哲不会玩弄我。
这很公平。
并且，我赌赢了。
明哲很有钱，还很爱我。
8
「但你的内心还是爱着前男友，所以就杀了明哲？」
路风听完我的讲述，眼神中有了些许鄙夷。
我有些生气，怒视着他：「感情上确实是我对不起明哲，但我从没想过要杀他！」
「可是据我所知，你的前男友，高亮，他的身份并不普通。」 路风并不在意我的愤怒，微眯着眼轻抚下巴，「或许，我应该叫他高医生。」
「而且，是明哲的家庭医生。」他接着说，「当年的尸检报告显示，明哲的胃内容物除了含有大量酒精，还检出镇定安眠类药物成分。这些药，是出自高医生之手吧？」
「既然你知道这么多细节，那也应该知道，明哲平时就有服用药物助眠的习惯。药虽然是高亮给的，但都是明哲自己服用的。」我直视路风的眼睛，「没有任何人给他下药，警方已经调查得很清楚。」
「这我就不明白了。」他并不回避我的目光，同样直视着我，「你说明哲当天喝了很多酒，然后就昏昏沉沉睡了，那他为什么还要吃安眠药？又是什么时候吃的药？！」
「这我也不知道……」
「不，你知道，明哲的死根本不是意外。」路风身体前倾，制造出一种压迫感，「明太太，我想听的不是这些。」
手里的烟早就燃尽了，我摆弄着打火机，反复点火，熄灭，再点火。
我不喜欢这种压迫感。
火苗蹿起，离路风的眉毛只差一毫米。
他瞳孔瞬间放大，猛地跌坐回沙发上，倒吸一口凉气。
「路先生执意要问的话，我可以告诉你，毕竟是我赌输了。只不过还是那句话，这只是一个故事。」
9
事实上，警方最后的结论更倾向于自杀。
但考虑到各方利益，以及明哲的声誉，明家最终选择了对外宣称意外死亡。
毕竟因为妻子的背叛而崩溃自杀，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
在我决定嫁给明哲的时候，其实就和前男友高亮分手了。
只是他心有不甘，不愿意承认多年的感情输给了金钱。
事实上，我确实对高亮有很深的感情，只是逼自己删掉了他的所有联系方式，强迫自己忘记他。
但没想到，高亮用尽手段，竟然应聘成为了明家的家庭医生。
说起来，他本来就是医科大的优秀毕业生。
从此，他开始光明正大出入明家，和我有了各种碰面机会。
我本就对高亮还有感情，在他持续且频繁的攻势下，终于旧情复燃，背叛了明哲。
我们自以为藏得很深。
但一切都没逃过明哲的眼睛。
想想也是，一个在商界叱咤风云的男人，怎么会蠢到看不出妻子在自己眼皮底下和别的男人偷情。
明哲发现了我的背叛。
我以为他会愤怒生气，会和我离婚，把我赶出家门。
但他没有，他只是很难过，哭着求我不要离开他。
明哲的爱，是一种病态而偏执的爱。
他要求我一心一意留在他身边，否则就停掉每个月给我的钱。
这招对我很管用。
我已经习惯了纸醉金迷的生活，我不能没有钱。
于是我向明哲保证，不再和高亮来往。
但人呐，总是贪婪的。
我表面上答应他不再和高亮来往，但事实上只是收敛了些，和高亮私会时更隐蔽些。
爱情和金钱，我全都想要。
我不是什么好人，但我从没想过，这会害死明哲。
明哲又一次发现了我和高亮藕断丝连，他说自己已经没有什么能给我的了，除了生命。
我只当他是吓唬我。
我并不认为真的会有人为了所谓的爱情付出生命。
但我想错了。
明哲他是认真的，他真的自杀了。
警方通过现场勘查取证，以及详尽的走访调查，最终定性为非他杀。
家里没有任何入侵痕迹，明哲喝了酒，还吃了安眠药，最后下到游泳池里，这些全都是自发行为，无人胁迫。
他自己吃下安眠药的关键证据，来自于年幼的明子轩。
10
——以下是警察给明子轩做的笔录——
「你知道爸爸是什么时候去游泳的吗？」
「不知道。」
「家里晚上有客人来过吗？」
「没有。」
「爸爸吃完饭之后，是一直在睡觉吗？」
「不是，爸爸中间醒过一次，还叫我帮他倒杯水。」
「那他有没有和你说过什么？」
「他问我在做什么，我说在做作业，他说我很乖，然后就没再说什么了。」
「爸爸喝水的时候，有没有吃药？」
「我不知道，但是我出门的时候看见爸爸从抽屉里拿了一个小瓶子出来。吴阿姨说过，那个抽屉里的都是药，不是糖，不可以乱吃。」
……
11
「按照你的说法，明哲是为情所困，最后崩溃自杀的？」陆风问。
「是的。」
「他既然已经发现你出轨，为什么不直接和你离婚？」
「我也很困惑，但他确实没有提过离婚。」我再次红了眼眶，「明哲这个人，他对感情执着到了难以想象的地步。」
路风站起身，踱步到墙边，看着墙上一幅不知名的风景画。
房间里陷入了沉默。
「明太太，你的故事确实严谨，一个年仅十岁的孩子，亲眼目睹自己父亲服药自杀，这很有说服力。」良久之后，他才说话，「但关于你和明哲没有离婚的原因，我有不同的想法。」
我望着路风的背影，等他继续说下去。
「我手里有一份文件，是你和明哲的婚前协议。根据协议内容，明哲做了婚前财产公证，一旦解除婚姻关系，你一分钱都拿不到。」陆风回过头来，一只手搭在我肩膀上。
我身体一僵。
他笑了笑，把手挪开，坐回沙发上。
「明太太，故事恐怕有另一个版本。」
12
——路风的推测——
你，吴悠，一个家境贫寒的女大学生。
机缘巧合结识了财力雄厚的明哲。
他看中你的美貌，你看中他的金钱。
本来是一场公平的交易。
但你并没有遵守交易承诺，婚内出轨前男友，被明哲发现。
他自然不能容忍一个花瓶对自己的背叛，怒火中烧，拟好了离婚协议，要你净身出户。
而你，毕业后从未工作过，早已失去了谋生的技能。
你只好苦苦哀求明哲，保证绝不再犯。
但明哲并不是一个心软的人，他没有原谅你，像你这种只有姿色的女人，他可以随随便便再找一个。
离婚协议一旦签字，你就会失去一切。
思来想去，你唯一的办法，只能是杀了他。
一旦明哲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他所拥有的一切，就都是你的。
为此，你要制造出一桩完美犯罪。
你把计划定在了结婚纪念日这天。
你告诉明哲，想和他好聚好散，一起吃最后一顿饭。
吃饭的时候，你故意和他聊起昔日的点点滴滴，哄他喝了许多酒。
等他酒醉后，又喂他吃了安眠药。
当然，你会告诉明哲，吃的是醒酒药。
做完这一切后，你出门私会高亮，给自己制造不在场证明。
至于明子轩的证词。
孩子不会说谎，但大人可以教他说谎。
只是，整件事还有一个最大的疑点——
明哲为什么死在了泳池里？
他就算醉酒后又服下安眠药，也不致死。
他真正的死因，是溺亡。
一个精神正常的成年人，是什么因素诱导他在醉酒状态下进入泳池，这才是问题的关键。
13
这场对话终于变得有趣起来。
路风说到了关键点。
「所以，我告诉过你了，明哲他是自杀。」我语气平淡，仔细观察他的表情。
他眼露锋芒，带着看穿一切的自信。
「不，是你杀了他，准确地说，是你们。
「这场谋杀你没办法一个人完成，你需要一个帮手。但高亮肯定不行，他是你的前男友，你们三人之间的感情关系会成为警方重点调查方向。
「这个帮手必须能够取得明哲的完全信任，并且在案发后迅速摆脱嫌疑。
「你的帮手，就是明哲的亲生儿子，明子轩！」
14
路风从衣袋里拿出一张照片，放在我面前。
照片上是明子轩，案发那天拍的。
浑身湿漉漉的他裹在一张白色毛巾里，稚嫩的脸上写满了恐惧和无助。
「根据明子轩自己口述，他路过泳池时，发现爸爸沉到了水底，所以立刻跳下去查看，但他无法施救，所以回到岸上报警。
「但真相是，明子轩在泳池里佯装溺水，大声呼救，叫醒了熟睡中的明哲。父亲的本能让他没做任何思考就跳下了水，而酒精和药物的双重作用，却让他神经麻痹，根本无法正常游泳，最终溺亡。」
我再次认真打量起眼前的年轻人。
他比我想象的要更聪明。
「路先生不愧是作家，你的故事版本非常精彩。」我脸上露出真诚的赞许，「但你有没有考虑过，明子轩为什么要帮我，杀掉自己的父亲？毕竟明哲是他的亲生爸爸，而我只是一个后妈。」
「我不知道明子轩为什么帮你，但我知道，在排除一切不可能之后，剩下最不可能的那个，就是事实真相。」
「如果我告诉你，明子轩不仅不会帮我，甚至想杀了我，故事又会如何呢？」
15
婚后某一天，明哲领回家一个孩子。
是一个小男孩，眉眼和明哲十分相似。
「明子轩，跟你怎么说的？叫妈妈。」明哲语气严厉。
「先叫阿姨吧~没关系的~」我伸手想摸摸这孩子的小脑袋，却被他扭头躲开，稚嫩的脸上有着与年龄不符的冷漠。
「滚，别碰我。」明子轩声音不大，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我有些尴尬地缩回手，明哲伸手捏住明子轩的下巴：「你上哪儿学的？再说一个脏字试试？！」
我看那孩子脸都被捏变形了，眸子里却一点求饶的意思都没有，反倒透出一股隐忍不发的狠劲，连忙劝阻：「有话好好说，你别动手。」
明哲这才放开他。
我叫来家里的佣人：「刘姨，你带轩轩去他房间看看，等会儿下来吃饭。」
「哎~好~」刘姨满脸堆笑，去牵明子轩的手。
明子轩瞪我一眼，揉揉下巴，被刘姨牵着上楼去了。
好吧，刘姨都可以碰他，我却不可以。
他对我的敌意，在初次见面就表现得彻底。
明哲事先告诉过我，他有一个儿子，是和前妻生的。
两人离婚后，孩子是判给他前妻的，但孩子妈妈出了车祸，抢救无效去世了。
所以他只能把孩子接回来，我也就成了继母。
明哲讲这事的时候没有丝毫歉意，仿佛只是要带回家一只小猫小狗。
我倒也不介意。
他养亲儿子有什么错，连我都是他养的。
只要明哲每个月按时给我转账，别说替他带孩子，就算是给小三伺候月子都没问题。
至于明子轩对我的恨意，也很正常。
孩子刚刚失去了妈妈，怎么可能转眼就认另一个人做母亲。
那时候我只以为明子轩性子傲，会不好容易管教。
却从没想过，他一心想杀了我。
16
明子轩讨厌我，一直表现得很明显。
他剪烂我衣柜里的所有裙子，在我的手提包里放蜘蛛，在我洗澡时关掉热水器，甚至明知道我习惯赤脚，还在家里各处偷偷摆放图钉。
他就像一个小小的恶魔。
但明子轩从来不对明哲做这些事，他只是恨我。
所以明哲也就一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偶尔训斥几句，更多的是劝我说轩轩还小，只是个孩子。
最过分的一次，他在楼梯上抹了润滑油，我没有防备，滑倒摔下楼梯，直接摔断了右臂。
然后某一天，当我从昏昏沉沉的午睡中醒来时，看见明子轩就站在我床边。
他面无表情看着我，手里举着一把明晃晃的水果刀。
我瞬间清醒过来。
他想杀我！
虽然对方只是个孩子，但我前两天刚受伤，右手还打着绷带，不一定能制服他。
情急之下，我迅速转移到床的另一侧，半蹲在地上，尽量把身体藏在床板后。
为了安全起见，我又拽过一只枕头护在胸前。
完成这一系列操作完全是求生的本能反应。
先远离危险，如果危险继续逼近，我就跑。
但是我警惕地盯了明子轩好一会儿，他还是站着没动。
我尽量表现得镇定，问他：「你又想干什么？」
明子轩注视着我，眼神像是猎人在看一只瑟瑟发抖的兔子，带着某种怜悯。
片刻后，他脸上露出微笑，把藏在背后的左手伸出来，说：「我想吃苹果，你可以帮我削吗？」
他的手里，确实有一个苹果。
稚嫩的脸庞，人畜无害的笑容，脆生生的童音，无论如何都没法把他与杀人这件事联系起来。
但我清楚地知道，他想要我死。
从我嫁给他爸爸的那天起，他就恨不得我去死。
我站起来，把枕头放回原处，但还是和他保持安全距离。
「对不起哦，我一只手也削不了苹果，不过，我可以教你。」
明子轩看了一眼我手臂上的石膏，收起笑容，把刀和苹果都扔进一旁的垃圾桶：「算了，不吃了。」
离开之前，这个年仅十岁的孩子冷冰冰地告诉我：「下次睡觉，记得反锁房门。」
17
在我讲述的过程中，路风的脸色逐渐发生变化。
从自信满满，变得颓然。
「你的推测建立在一个基础上，那就是我和明子轩是共犯。但你通过我的叙述能够知道，他和我并没有那么亲密。」
陆风：「万一这只是你为了脱罪，编出的谎言……」
我笑着冲他摇了摇头：「首先，明子轩对我的恶意，是真实存在的。其次，你如果怀疑我撒谎，那么今晚讲的所有事，你都不必相信。」
陆风盯着桌上的录音笔，眉头紧锁。
然后做出了某种决定。
他关掉了录音笔。
「我只想知道真相。」
「就像你说的，在排除一切不可能之后，剩下最不可能的那个，就是事实真相，明哲确实是自杀的。」我优雅地起身，把薄毯叠好放在桌上。
烟盒里只剩下最后一支烟，我该走了。
「再见，路警官。」
18
很多时候，真相就如同被弃掉的一张纸牌。
一旦混入牌堆之中，就再也找寻不到。
只要没人翻开，牌面就永远是谜。
路风只知道我好赌，却不知道，我从来不相信运气。
今晚我弃掉的那张牌，是方块 A。
他赢了，只是我想让他赢。
19
我出于本能地怀疑每一个人。
当然也包括路风。
所以我从一开始就察觉到，他根本不是作家，而是警察。
除了警察，没人会知道那么多细节。
既然他想用讲故事的方式从我这里套话。
那我讲给他听便是。
其实，他是个很厉害的警察，已经离真相很近了。
真相，往往都藏在谎言中。
20
——真相——
我和明哲刚结婚的时候，一切都很好。
妈妈手术一切顺利，很快出院，明哲单独买了一套公寓给她住，还请了阿姨照顾她。
我没有异议，虽然不能和妈妈住在一起，但这样的处理方式我已经很满意。
婚后我搬进了明哲的家里。
他看见我全部家当只有一个小小的行李箱，很是震惊。
说实话，看见偌大的独栋别墅只有他一个人住，我也很震惊。
事情是一点点向着意料之外的方向发展的。
以至于我后知后觉，很晚才发现。
最初，明哲只是不让我去上班。
我觉得豪门太太大概都是这样的，所以就听了他的安排。
然后明哲就开始限制我的出门自由，没有他的允许，我不能单独出门。
他会精心挑选我的每一件衣物，从里到外，包括内衣和袜子，每天的穿搭都是他亲自准备。
很贴心吧？
但实际上是我完全失去了选择权，明哲让我穿什么，我就要穿什么。
他删除了我手机上的全部社交软件，以及所有联系人的电话号码，要求我背熟他一个人的电话。
……
诸如此类，明哲一步步控制了我生活中的所有事。
我终于意识到他的控制欲太强，超出了正常范围。
但我还是选择了隐忍。
毕竟从一开始，我就对自己有清楚的定位——
乖乖当一只金丝雀。
我安慰自己，只要有足够的生活品质，其实并不需要那么多的自由。
日子过得倒也相安无事。
直到高亮的出现。
21
在这期间，明子轩被接回了家。
他讨厌我是真的，各种针对我也是真的。
只不过我说明哲对此视若不见，是假的。
一个想要掌控一切的男人，怎么会任由自己的儿子肆意妄为？
真相是，明子轩的每一次恶作剧，都会换来一顿毒打。
那个孩子，他和我不一样。
我对明哲的强硬手段，选择了服从，但明子轩，他从不服软。
直到明子轩害我摔下楼梯，意外小产。
是的，那时候我已经怀上了明哲的孩子。
只是谁都不知道。
摔下楼梯后见了血，去医院才查出来的。
回家后明哲把明子轩从房间里拽出来，让他跪在院子里的水泥地上，用皮带疯狂地抽打他。
年幼的明子轩被打得趴在地上抬不起头，却一滴眼泪都没掉。
打完之后，明哲把他关进了地下室。
整整三天，都没有放出来。
我实在于心不忍，趁明哲出门去公司的时候，我带着高亮去了地下室。
地下室里昏暗潮湿，明子轩蜷缩在墙角，只有眼睛是亮的，像一只小兽。
高亮帮他处理身上的伤口，气愤地问我们为什么不报警。
「报警也没用的。」明子轩淡淡地说。
「为什么？」高亮问他。
「我的妈妈，就是被他害死的，根本不是出了车祸。」黑暗中看不清那个孩子的表情，只听见他与年龄不符的沉稳，「我当时报警了，什么都告诉警察了，但没有人信我。」
22
那天，明子轩告诉我们，那个被他叫作爸爸的人，一直都是人面兽心。
明子轩的亲生母亲，名叫晚柔，人如其名，是一个温婉柔弱的女人。
明哲向来喜欢这样的女人，因为很好掌控。
就如同现在对我一样，一开始，明哲对晚柔也是无微不至，各种宠爱。
但渐渐地，他总是疑心晚柔对他不忠。
哪怕是接到陌生的推销电话，只要对面是个男人，明哲也会将她捆在凳子上，严厉拷问，折磨一整晚。
晚柔同我一样，选择了隐忍。
小心翼翼地生活。
但还是触到了明哲的逆鳞。
有一天家里的司机帮忙搬些重物，晚柔看他辛苦，就从冰箱里拿了一瓶水给他。
这一幕刚好被明哲撞见。
平日里的无端猜测，终于被无限放大。
无论晚柔怎么解释，明哲都认定司机和她有染。
而在他殴打折磨晚柔的时候，司机又出于正义感上前阻拦。
这让明哲更加深信不疑。
终于有一天，晚柔不堪折磨，选择和明哲离婚。
明哲同意了。
23
「你们认为他就真的放过我妈妈了吗？」明子轩问。
我和高亮都沉默了。
因为大概猜到了后面发生的事情。
按照明哲的说法，他的前妻，明子轩的亲生妈妈，是出车祸意外身亡的。
当时开车的，就是那个司机。
现在看来，那场车祸很可能并不是意外。
「阿姨，我并不是真的讨厌你。」明子轩接着说，「我知道你和医生叔叔没有什么，我不想妈妈身上发生的事情再发生一次……」
24
连小孩子都理得清的道理，明哲却理不清。
我和高亮确实是清白的。
我们分手后再无联系，他对我的选择表示尊重。
我们说好，各自生活，互不打扰。
只不过阴差阳错地，高亮成为明家的家庭医生。
这完全是一个巧合。
但明哲不这么想。
他很快就得知高亮曾经和我谈过恋爱，并且脑补出我们旧情复燃的情节。
晚柔身上发生的一切，开始在我身上重演。
我开始害怕。
我怕同样的「意外」死亡，也会降临在我身上。
25
我并没有想过先下手杀死明哲。
我不是有那种魄力的人。
所以结婚纪念日那天，我给明哲做饭，纯粹只是为了讨好。
他那天签了一笔大单子，心情很好，喝了很多酒。
微醺的时候，他搂着我想要亲热。
气氛本来很好，谁知道我的手机上突然弹出了一条短信。
「无碍，勿忧，照顾好自己。」
是高亮发来的。
看见发件人的一瞬间，明哲脸色大变，抬手就给了我一耳光。
我惊慌失措地跪在地上，向他解释，是因为妈妈最近身体不好，有复发的迹象，我拜托身为医生的高亮带她去医院检查，仅此而已。
明哲扯着我的头发拽到桌边，指着手机屏幕，咬牙切齿地问我：「还说你和他没有奸情，那他为什么叫你照顾好自己？你好不好，管他屁事！」
我心中泛起苦涩。
还有什么好解释的呢？
明哲认定的事，一切解释都是掩饰。
那晚，他以身体不舒服为由，把高亮叫到家里，然后打晕他，和我一起关进了地下室。
他说，第二天会来处理我们。
我知道是哪种处理。
26
我们没有等到第二天。
当天晚上，明子轩来打开了地下室的门。
他说明哲刚刚睡下了。
他让我和高亮赶紧走，去离家远一点的地方，随便找个酒店，开房住一晚。
他还问我，家里的安眠药和解酒药，分别放在什么地方。
我看着他脸上的镇定自若，不知道这个孩子的小脑袋里是如何想出如此周密的计划。
但那一刻，我选择相信他。
是他救了我的命。
我的命运，从此都将和这个孩子绑在一起。
27
和路风告别后，我回自己房间安睡了一晚。
天亮下船的时候，儿子开车来接我。
「阿姨这趟玩得怎么样？」
「还不错，就是赌桌上运气不好，输了些钱。」
「你知道我不关心钱，我是想问，没有艳遇吗？」
游轮甲板上有一个人影，远远地望着我们。
我点燃最后一根烟，看烟圈向着他缓缓飘过去，最终消失在空气里。
「差一点就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