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凤翎,」我上下牙齿打颤,却还不忘嘱咐:「不要让她带走昭幽……」
我与昭幽相识数万年,自问对昭幽还有些了解。
昭幽执掌冥界,法力尊位样样不缺,怎会动了要掠白帝神魂的心思?
这其中,必然有天大的秘密隐情。
若昭幽被天界拿去,我再不能查到这些,到时要如何与涅霆交代?
果不其然,被火灵圈困的昭幽笑得甜腻鬼魅:「本王独守冥界万万年,头一次被这么多人抢着要,月棠,你就不好奇本王要白帝神魂做什么?」
「你要做什么,留着和陛下交代罢。」菲箬望向凤翎:「劳烦殿下与神君擒获大冥王,我天旨在身不敢耽搁,便先告辞了。」
菲箬来得突然,走得利落。
八天将,十六路正仙,三十六星君消失在冥界的同时,我也浑身脱力,如软泥一般倒在凤翎怀中。
「月棠!」凤翎一边抱着我,一边指尖点在我额心,输了不少真气法力。
好半晌,我才缓过了一口气。
凤翎抹掉了我眼角湿润,轻声道:「是我没能护好你,让你受惊了。」
我这才发觉,自己竟哭了。
望着凤翎眼中藏不住的心疼,我摇了摇头,哑声道:「不关你的事,是我怕了,怕了当年……我真的怕了……」
凤翎抱着我坐在花海中,轻逸口的叹息像一道微风,驱散盘踞在我脑中的梦魇。
我低着头,也不知道是哪来的冲动,只想把自己过去的苦尽数掏出来,给凤翎看个清楚。
让他多心疼我,多安慰我,多抱着我。
我不在乎别人,我只在乎凤翎。
彼岸花摇摇曳曳。
我的声音也幽幽缓缓。
「……神魔大战全因魔君陆离囚困玄武云姬而起。天界倾巢而出,魔界不甘示弱,我为寻三姐下落,化作虎身潜入魔界,却不想被陆离所擒,陆离以我为要挟,逼帝君亲赴魔都约谈。天界诸神本要如弃三姐一般弃我,帝君却一意孤行,当真来了魔都见陆离。」
「陆离提出条件,要帝君以一半神魂做交换,帝君并不答应,陆离便将我与帝君关入禁牢。此后不久,天界主攻,来势汹汹,一场大战打得日月无光,天界诸神陨落,魔界群魔战死。天族碎裂的魂像星光粉尘,魔族流出的血染黑了整片大地……」
那无尽厮杀仿佛就在昨日。
我颤抖地抓紧双臂,恐惧与绝望似大网,将我团团罩住,不得挣脱。
「帝君不忍万灵涂炭,又要救我出去,便答应陆离,割裂一半神魂……那日,帝君与我在魔族大殿,我眼睁睁看着帝君撕裂神魂。可帝君并不曾将神魂交给陆离,反而以神魂献祭,布下封魔大阵,同时驱使神力,摧毁了整个魔殿。封魔大阵开启,天魔星被封印,魔界陷入一片黑暗之中,万魔哀嚎,再离不得魔界半步。」
「帝君剩余一半神魂,化作灯芯,帝君本体,化作枯枝,帝君肌肤,化作花瓣。我提着这盏桃花灯,在帝君指引下,走出了魔界……」
「魔界的路,那么长,那么黑,我一边走,灯上花瓣一边落,我一边走,灯芯光亮一边暗……当我走出魔界,那灯就只剩了手中一节枯枝……」
「……帝君神魂俱灭,消亡于天地之间,再回不来了。」
「帝君已死,我本该与他同去,可我的命,是帝君以一半神魂为代价换来的。我虽宁愿一死,却不得死更不敢死。」
「我带帝君本体回到花谷,原想就这样永世相伴,可玄昊却命菲箬来见我,要带走帝君本体,我不肯答应,与菲箬大打出手,重伤菲箬,违逆天旨。丹惜来花谷寻我,知晓此事,愤慨不已,遂与我一同上天,要讨说法。九重天门外,神兵灵将要擒我,反被我与丹惜逼退,玄昊不得不亲自出手,将我们关入天狱,帝君本体也落入他手……你出生后,玄昊念在帝君与丹惜份上,要以一百零一道天雷,刮掉我半数修为,再将我驱逐回花谷反思。」
「我被绑在刑台上,天雷一道一道打在身上,我皮肉尽裂,骨脉尽断,每下一道天雷,便似要在我身上生生割肉,一道一道不停地落,我周身鲜血淋漓,迸溅出的血染红了刑台。」
「失去帝君,失去所有,我就这样苟延残喘回了花谷……本以为一切都该结束,可北冥弱水竟被陆离驱使——我那时才知,三姐云姬早已陨落,她的背壳被陆离当做法器,千钧一发之际,竟护住了陆离神魂,闯出封魔大阵。北冥弱水是世间最阴寒所在,若倒灌人间,便是灭顶之灾,我身为青帝辅神,与帝君执掌春来,本就该福泽众生。况且,神魔交战,凡人何辜!天界无力挽救,那我便去挽救,我以真身填堵弱水之眼,陆离终也魔气散尽灰飞烟灭。」
「我身上那些天雷伤口还未愈合,鲜血干涸凝固,又被弱水腐蚀,真身没有一块好肉好皮,神魂被灼得千疮百孔……我想,这次大约可以随帝君去了,帝君护我,我护苍生,对得起他性命相托,此后便是一睡不醒,我也绝不后悔。」
「可是凤翎,我如今又在怕死。」
「我不想死。」
「我想活着!」
「我想一直活着!」
「我不想被天雷劈,我不想失去帝君又失去你,我不想弱水泛滥人间涂炭,我都不想,都不愿——」
我被凤翎紧紧抱着,才发现自己早已泪流满面,泣不成声。
凤翎亲着我耳下,安抚我:「你不会失去我,我也不会像青帝那般离开你,你不愿弱水泛滥人间涂炭,我便要昭幽再用不得弱水,你不想天雷劈你,我定护你周全,再不让人欺负你。」
凤翎越是这么说,我哭得越是厉害。
几万年来,便是大哥二姐护我,也不似凤翎这般。
失去青帝,我痛不欲生,想随他而去。
若失去凤翎,我该是如行尸走肉,活着与死,没有任何差别了。
日月星辉再如何耀目,我眼中心中,也只有一个凤翎。
他对我这般重要,令我离他不得,令我倾心相许,令我窃窃地想将一切过往都与他说。
我想剖开自己,让凤翎看个清楚。
我恨不得融入他血肉之中,与他一体共存,再不离彼此。
–
昭幽被带走。
我放出迅蝶给涅霆后,与凤翎一同回了天界。
原本我们要去九辰宫见玄昊,却在宫门前被挡了回来,只说玄昊要凤翎一个人进去。
我与凤翎对视了一眼,凤翎道:「我去见父帝,你在此等我回来。」
我点点头,乖乖等着,哪也不去。
自凤翎进九辰宫开始,我便掐着手指算时辰。
眼看着一个时辰又一个时辰过去,足足两个时辰,还不见凤翎出来。
我实在忍不住,便催神官进去问问。
神官倒是卖我面子,进去之后,出来对我说,玄昊要见我。
我蹙了蹙眉,不明白玄昊的用意。
他先让凤翎进去,再让我进去,而不是让我们一起进去。
「神君,」守门神官对我笑:「请入殿。」
我正了正眸色,走进九辰宫。
玄昊见我,笑意和煦:「朕还以为你不会轻易进来,少不得,朕得亲自去迎你。」
我在殿内环视一圈,「凤翎呢?」
「他去后殿见丹惜了,要朕与你说一声,」玄昊见我攥紧的双手,不由得轻笑:「月棠,你见朕为何这样紧张?」
「我见天帝,原就该慎微,何况,那一百零一道天雷的旧伤,便是痊愈也不敢忘疼,这都是拜天帝所赐。」我撇开眼,怎么看玄昊的笑脸怎么觉得刺眼。
「此事算你的旧事心结,既然你提了,那朕便与你说清楚,」玄昊站起身,缓步走下丹陛,「玄武云姬深陷魔界,朕原想设法迂回相救,你却冲动行事,致使青帝与你一道走上绝路,引发神魔大战,其罪一;青帝陨落,本体乃无上法器,理当回归天界,你却枉顾天旨,拒不交还,其罪二;重伤花神,大闹天界,不顾劝阻触怒天威,其罪三;三条重罪,条条分明,若非朕力排众议,保你不死,你以为那一百零一道天雷便了事了?」
我望向玄昊:「这么说,我是罪有应得?」
「你觉得呢?」玄昊反问。
我冷笑:「我觉得怎么样重要么?陛下乃是天帝,我不过一方辅神,便是觉得不公又能如何?」
「月棠,」玄昊道:「你这样气量狭窄,将来如何能与凤翎一同执掌天界?」
「我从未想过要和凤翎执掌天界,」我道:「我嫁凤翎,只是嫁他,不是嫁天帝之子。」
「凤翎的身份如此,你难道还想让他与朕决裂不成?」玄昊定定看我。
「陛下想多了,我做不出这种事,」我正色望向玄昊:「我来见天帝,是想请天帝把昭幽交给我,让他带他回章华岛。」
「昭幽乃是大冥王,岂能随意交付,」玄昊轻描淡写拒绝我:「白帝神魂之事,朕会亲自处理,定给涅霆一个交代。」
我一听就明白了。
玄昊适才一定也是这个说辞打发了凤翎。
我在心里写满了玄昊不要脸,以权欺压等等骂人粗话。
偏偏他是天帝,我奈何不了——便是硬碰硬,还得顾忌他是凤翎亲爹。
我更是怄气,凤翎投胎谁家不好,偏要给玄昊当儿子!
见我面色不虞,玄昊和声和气道:「让你进来,并非要与你说昭幽之事,而是想问你,是否想清楚要嫁凤翎。」
我反问:「陛下还要确认多少次才肯相信我要嫁他的决心?」
天帝问我:「你如此坚定要嫁他,莫不是知道了,凤翎乃承袭青帝意识所生?」
青帝,意志,所生。
我心里忽然咯噔一声,蓦地抬眸看向天帝。
「看来你并不知道,」天帝轻笑:「四方帝君聚万灵而生,青帝执掌春与百花,他陨落后,天道自会再降真神,凤翎便是承袭青帝意志而生,他能号令春来,命百花盛开,正因青帝身死,才有凤翎降生。朕明白,辅神与帝君从来生死不弃,你一心要与凤翎成亲,想必是将这份执念由青帝转给凤翎,朕猜凤翎也很清楚,说到底,他与你,还真是有缘……」
我站在九辰宫里,听天帝轻描淡写的话,一股又尖酸又凉薄的寒意刺得心口胀痛。
喉咙像梗着什么,堵得呼吸不顺。
天帝还在絮絮地说话。
我只觉得耳边嗡嗡作响,满心苦楚冲破了理智高墙。
忽然间,一切都那么难以忍受。
「你住口!」
我听见自己是这么喊的。
天帝倏地停了话语。
我抬起头,眼底有些炽烫,声音像从齿缝间迸出:「你是凤翎的父亲,是丹惜的夫君,怎么能说出这些话来!」
我愤怒着浑身颤抖:「他人质疑,昭幽挑拨,我都不在乎,只有你——唯有你——怎能这样揣测我对凤翎、凤翎对我的心意!无论凤翎与帝君是什么关系,我眼中,他从来只是凤翎不是帝君!你说凤翎清楚,他或许清楚自己承袭帝君,但他绝不会质疑我对他的情谊!我答应了要信他,便深信不疑!反倒是你,身为他的父亲,却从不了解他,更不相信他!你不信便罢了,还要挑拨我也不信,你想要我以为帝君因他而死,还是要我以为,其实我想相伴一生的是帝君而不是凤翎?你就不怕我真的信了,离了凤翎,弃了凤翎!此后万年又万年,岁月无边无际,他要如何孤独,如何痛苦!你怎能这样待他!你如何配当他父亲!」
玄昊脸上终于失去了温情,寒声道:「以下犯上,触怒天颜,你以为凤翎能保你无事?」
「谁要他保!」我红着眼睛:「我与你之间,早已没了君臣和睦,若非凤翎,我根本不想与你见面!当年我受雷刑后曾说『此去后会无期,月棠宁死花谷,不再涉足天界』,这话,如今仍然有效,我不但要走,我还要带凤翎一起走。」
「你敢!」玄昊沉着脸:「凤翎乃朕独子,你敢将他带走,朕绝不与你罢休。」
「不罢休就不罢休,谁又要与谁罢休?」我冷笑:「你是他父亲,却不疼他,我只恨没早些醒来,没早些与他相知,竟让他在这偌大的天界里,得不到你半点温情。」
玄昊冷漠望向我:「没有朕的允许,你以为你能带走他?恐怕连你自己都走不出半步。」
「走不走得了,试试便知,」我语调更冷几分:「陛下莫忘了,丹惜是我二姐,是凤翎的母亲,你若要为难我与凤翎,就不怕丹惜与你翻脸?」
玄昊倏地蹙眉。
我觉得可笑:「丹惜在你心中分量不轻,可对凤翎你却毫不在意,你能做一个好夫君,却不配当一个好父亲。」
话已至此,我与玄昊再没什么可说的。
闭了闭眼,我散了一腔怒火,木着脸:「我今日与陛下所说所闻,仅止于此,除你我外,旁人永不会知晓,包括凤翎。」
玄昊道:「你竟不告状?」
「不告,」我抬起头,正正看向玄昊:「我心疼他,不愿他知晓竟有一个这般不爱他的父亲,只希望陛下不要再阻挠我与凤翎成亲。凤翎面前,我非但不会把今日之事告诉他,我还会对他说,天帝陛下真心祝福,愿我与他相伴一生。」
我顿了顿,平静又道:「我生于麒麟之灵,无父无母,幸得帝君青睐,彼此相伴岁月,若帝君还活着,我希望他能像丹惜那般,为我得心中所爱同乐,帝君也一定会这么做,只因帝君真心疼我,可我没有机会,但凤翎有。我要凤翎得我之爱,也要凤翎得你与丹惜之爱,我要他再无遗憾,我要他是九天十地拥有最多、也最满足的人……我能为他的,都会做到。但若陛下还要执意阻挠,甚至不顾凤翎,那我也不会再维持这表面平和。便是撕破脸皮,我也要定了凤翎,皆时,失去独子,又被丹惜所弃的,一定会是陛下你。陛下比我聪明,是与我一起让凤翎高兴,还是与我大动干戈,陛下最好掂量清楚。」
玄昊脸色难看至极,想来他自成为天帝起,被人威胁应该也是头一遭。
我不但要威胁玄昊,我还要与他说个清楚!
我站直身体,正清目色,郎朗言道,「我身为东方辅神,辅佐帝君万万载,曾为生灵唤来春色,也为人间以身殉道,此生此世,德行昭昭,天道明鉴,允我情缘,我与凤翎当死生不离,此后我来爱他,我来护他,我来疼他——这所有一切,与陛下,再无相干。」
话说到这个份上,我再不想与玄昊多说一句。
毫无诚意地施了一礼,转身便走。
我料定玄昊不敢为难我,他心中最在意的,始终还是丹惜。
离开九辰正宫,我低着头往后殿去。
我要见凤翎,我要见我家凤凰,现在马上立刻!
我蛮牛似地在云路上横冲直撞,冷不丁被人叫住。
「月棠神君这是要去哪儿呀?」
我抬头,就见菲箬朝我笑着走来。
「让开。」我垂眸,声音沉闷。
菲箬嫣然一笑:「神君这般不客气,是心情不佳?怎不见殿下?你与殿下不是向来形影不离?」
「让开!」我蹙眉不耐。
菲箬犹不知死活地轻笑:「莫不是与殿下拌嘴吵架了?这可是神君的不对,再怎么说,也是殿下长辈,如何就不能多包容殿下?还是说,其实是殿下与神君有龃龉?那可真是稀奇,众所周知,殿下虽然冷淡,却也重礼,无论当神君是长辈还是妻子,都该多几分耐心才对,除非,神君在殿下心中的分量……啊——!」
菲箬忽地惊叫,被法力震退好几步,身上衣纱四散,发上珠钗横斜。
我面前阵法灵气流转,神色冷漠至极:「我打不过昭幽,也不能与天帝动手,但总还不至于被你欺负。」
早想揍她了!
我出手猝不及防,菲箬毫无准备,弄得狼狈不堪,朝我叫道:「在天界随意动手,神君就不怕天规降罪!」
我嗤笑:「天规,我犯得还少么?」
菲箬没料到我这般答复,一时间气得花容乱颤:「神君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疼,当年被天雷打得只剩半条命,如今倒是不怕了。」
我嘲弄地笑了:「当年四方帝君遭劫,涅霆丹惜护我不住,如今大不一样,我未来夫君乃是天帝之子,火灵真神,有他做靠山,我怕什么?天雷再响,也劈不到我身上。」
菲箬凝了凝眸色,忽然问:「如此说来,神君一门心思嫁殿下,只求庇护而已?」
我知道哪句话能戳菲箬,就偏捡哪句话说。
我得意勾唇:「是又如何?我嫁凤翎,不但能得庇护,将来还能得大位,以前我有帝君宠,如今我有凤翎爱,天道真灵尽皆将我捧在掌中,视我如珠如宝,这般滋味,你怕是永远也尝不到。」
气死你气死你气死你!
我本以为菲箬会像以往那般嫉妒恼怒,却不想,她竟笑了。
视线越过我,看向身后,「殿下可都听清了。」
我心中猛地一沉。
倏然转身。
背后不远处,那一袭红衣艳绝世间的,可不就是我的凤凰么!
「凤——」我哑声:「凤翎……」
他都听见了。
我有些慌,急急忙忙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
凤翎走到我身边,轻轻握着我的手,语气冷淡中附着几分落寞:「我自当待你如珠如宝,只望你莫要弃我便好。」
我:「……」
不对啊。
这时候你不生气,和我来个「我不听我不听我不听」,怎么还这幅语气说话。
将自己低入尘埃,哪里是你的性子!
我瞪大了眼睛,傻傻看着凤翎。
菲箬也震惊于凤翎的话,久久后,喃喃道:「殿下……」
凤翎对我是这样的态度,对菲箬便是冷若冰霜。
「我与月棠另有要事,不奉陪。」
我还没回过神,便被凤翎牵走了。
我跟着他回了清梧宫,急急忙忙道:「你别生气,听我解释。」
凤翎道:「你不必解释。」
我:「……」完了完了完了,定是生气了。
凤翎轻描淡写:「你说的不是真心话,我并不生气,既是不气,便没必要解释。」
我眨眨眼,「你怎知我不是真心话?万一是呢?」
凤翎弯了弯唇角:「你的真心话,我已听见了。」
我不懂:「你听见什么了?」
凤翎与我进了寝宫,脚步一顿,浅然含笑:「此生此世,德行昭昭,天道明鉴,允我情缘,我与凤翎当死生不离……」
「啊!」我慌乱地捂耳朵,顿觉浑身着火:「你别说了!」
凤翎抓着我的手,硬是从耳朵上挪开,继续道:「此后我来爱他,我来护他,我来疼他……」
「别说了别说了!」我脸上滚烫一片:「你怎知道?你……你适才也在九辰宫?!」
「我在,」凤翎颔首:「你与父帝的话,我听得一字不差。」
我为什么只是虎,为什么又是只猫,为什么就不能是老鼠,如果我是,我现在就打个地洞钻进去!
想想自己在九辰宫里说的话,我再不敢抬头看凤翎,只觉得脸红耳赤,羞愤难当。
我是大胆,于凤翎,从不吝于表白。
但我对玄昊说的话,不仅仅是表白,那几乎……几乎是宣告,是把所有情爱的词都说尽了。
我能在玄昊面前立得住,可我在凤翎面前立不住!
不想亲亲抱抱,只想挖洞逃跑。
凤翎这破鸡崽,根本不知我此刻心情,居然还丧心病狂地抬起我下巴,逼着我与他对视。
我看着凤翎的笑容,原本就心跳如鼓,如今更是狂乱不已。
「父帝以为我走了,可我却将一缕灵识留在了宫灯火蕊中,你对父帝说了什么,我都听得一清二楚。」
我咬着下唇,面颊羞赧,声音细若蚊呐:「你听见便听见了,我说的……都,都是心里话……」
「我知道,」凤翎揽着我的腰,额头抵在我额心上,轻轻叹息:「我存世万年,于天地无功,于生灵无恩,何德何能,得你相顾。」
我小声道:「就算是你,也不能这样说自己,我的凤凰是九天十地最好最好,谁也不能说他的不是……我是只小心眼的老虎,谁敢说我夫君不好,我便咬谁。」
凤翎轻声道:「可你夫君他确实不……——」
我张口咬在凤翎颈侧,呜噜呜噜:「无息你祸塔木毫!」
凤翎摸了摸我的头发,声音有些沉:「松嘴。」
「木!酒木!」我咬着不放。
伤害性不高,但威胁性极大。
我的牙轻磨他脖颈,吐字不清地说着话,舌尖又不可控地与他肌肤相触。
凤翎浑身散着淡淡花香,肌肤温热,轻吮着薄薄的肌肤,能清楚感觉到他血脉呼吸。
「月棠,」凤翎微微抬头,似在纵容我啃咬他脖颈,语气有些不稳:「不要胡闹了……」
又说我胡闹,又诱我继续。
这么香这么美的凤凰摆在眼前,别人看到已是万幸,我不但看到,我还能吃到。
放开是不可能放开的,这一生都不可能的。
我抱着凤翎的腰,在他颈侧啃得更重了。
好奇怪啊……
明明也是一样的香,凤翎的肌肤可比花瓣味道好多了。
「月棠。」凤翎嗓音微哑。
我不理他,啃完了脖颈,唇线一路往下,手扯开他一点衣领,要啃他清隽挺立的锁骨。
凤翎似是终于忍不住,一把抓住我作乱的手。
我抬眸,本想说话,却冷不丁被他吞了唇瓣。
灼热的气息铺天盖地,我被他撬开合齿,又被他大肆侵占。
禁锢我腰肢的手,再度将我往他怀中按。
相互贴紧的身体,纠缠不休的唇舌。
凤翎不但要吻我,还迫使我回应他,勾缠着我的舌,与我一起分享悸动暧昧。
胶着的亲吻,让周遭一切都燃烧似地激烈起来。
我胡乱呼吸着,腰死死被他按着,凤翎的手沿着腰线在背上揉按。
「唔嗯……」
我难耐低吟,说不清是什么感觉,又想他再用力些揉按,又想也这样对他。
我脑子空空,全凭本能。
两只手在他背上胡乱抓着,竟扯开了他脑后发带。
冰凉柔韧的发丝铺下。
花香不再浅淡,随着发丝滑落,瞬时浓烈起来。
我扯开的分明是凤翎发带,但我却觉得,我像是解开了封印一般。
凤翎不轻不重地咬了一口我的唇,转而往下吮吻。
我咬他脖颈,他也咬我脖颈。
我啃他锁骨,他也啃我锁骨。
我扯他衣服,他也扯我衣服。
我迷迷糊糊,神智飘摇地想——凤翎竟比我还小心眼,把我对他做的一样不差都来一遍。
但我只是轻咬轻啃轻扯,他却重咬重啃重扯。
被他啃咬过的地方,又是酥麻又是微疼,我喘得厉害,无力地攀附着凤翎,随他要如何便如何。
衣领松散,腰带扯落。
蛟绡滑下,堆迤在地。
凤翎的手在我腰线上下抚动,隔着抹胸素裙,到处点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