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谷幻象被我的法力尽数摧毁,阵盘倏地荡出浑厚灵力,将周遭一切吞没。
我还不曾反应过来,四周景象大变。
碎裂的花谷消失,转而是冰晶般的天地。
雪莲花遍地盛开。
细雪零落飘下。
飞着薄纱的亭榭之中,似乎有人。
我打起十二万分警戒,怕是青冥的又一个陷阱。
我一步一步走向亭榭,拂开一片薄纱。
亭榭中,一张矮桌上,红泥小炉烧的热烈旺盛,九州春色的酒香扑鼻而来。
手持蒲扇,扇着炉火的女子,一袭水色衣裙,眉眼娟秀温婉。
缓缓抬头,朝我轻笑:「月棠,你终于来了。」
「三姐……」我出神,喃喃地叫了她一声。
转而,又觉得不对,呵斥道:「青冥!你又搞什么鬼!」
云姬笑了:「你这脾气几万年来竟没变过,还是这么冲,想来青帝不在,没人拘束你,便任你横行霸道了。」
我皱了皱眉:「我虽不爱杀人,但你若再敢触我底线,饶你不得。」
「能把你气成这样,青冥是做了什么事?」云姬问。
我沉着脸不说话。
云姬对我含笑:「该不会是化作了谁骗你罢?你怀疑我也是他所化?那我说几件只有我们才知道的事,我说了,你便知道我不是假的。」
云姬想了想,忽然掩唇笑道:「你第一次喝九州春色,喝醉了撒酒疯,竟将帝君养在晶华源的雪莲拔了个七七八八,拢着花瓣来找我,要我给你做雪莲酥,做好多好多雪莲酥,吃几万年几十万年……」
我张了张嘴:「你——」
「还有一次,你与青帝游历人间,去了泰山,因听我是得旋龟壳所化,便要去见一见旋龟。没能见到旋龟,倒捡了许多像龟壳一样的石子回来送我,那些石子被我点化成了小灵龟,一些养在晶华源,一些养在花谷……」
我忽然觉得眼眶滚烫:「三姐……」
云姬对我笑:「好不就见,你长大了。」
「三姐!」
我忽然扑向她,牢牢抱着她,「你终于回来了,你终于回来了!」
云姬摸着我的头发,一如当初,温柔亲昵。
「我就知道你不会死!我就知道你会回来!」我死死抱着她。
「月棠,」云姬笑声落寞:「我已经死了,死在了几万年前,死在了魔都之中……这里,是我留给你的一个梦。」
「怎么会是梦,不会的,不可能,」我抓着她的手臂:「我明明抓住你了,你明明在看我,你还活着,你没有死!」
「小妹,」云姬轻抚我的脸:「听我说。」
我泪珠顿时滚滚而下。
自我成年后,没人叫我小妹,只有三姐,总觉得我长不大,总觉得我还是喜欢赖在她怀里打滚的小虎。
她叫我小妹,一直这么叫,一直这么宠。
「乖一点,听我说,」云姬擦掉我眼中泪,柔声道:「青帝封印魔界后,我的真身带着两个神魂逃了出来,其中一个是陆离,另一个就是你此刻看见的我。这是我最后一丝神魂,无法再凝聚法力,我只能将它做成梦境,封在同为真身的碎云镜中,我不知道要等多少年才能见到你,但这是我唯一的希望。我必须等到你,把当年的一切告诉你,给那些无辜枉死的神魔一个交代。」
「是陆离杀了你?」我咬牙。
云姬摇摇头,「陆离是无辜的,这一切,要从当年我与他相遇说起。」
「那年,我持碎云镜,在天山之巅,为人间降下风雪,陆离不知从哪里探听到我的行迹,便在天山等我。他想求我,给他一株晶华源中的雪莲,让他救一个魔族同伴,可神魔对立,我怎能把雪莲给他?他求不到雪莲,缠着我不放,从天山缠到人间,纠缠了我一整个冬季。人世间,寒冬漫长,他嬉皮笑脸,任我如何驱赶都不肯罢休。那时我才知道,他虽是魔君,却懒散成性,犹如个坏痞子一般,分毫杀心都不存……终究,我还是心软了,答应送他一朵雪莲。」
「我本以为他拿到雪莲便会消失,谁知第二年,他竟又来天山等我,一如既往,缠了我许久。自那以后,每年冬季,他都会在天山等我,与我同游人间,勘察风雪。时间久了,我也习惯了他的存在,我们一起走遍山河,风雪同行。就这样,无声无息度过了几百年……直到我得了天道认可,有神力在身,不需再持法器前往人间。又是一年冬季,我站在阴山之北,为人间唤来风雪,心中想的,却是陆离是否又往天山赴约?若真去了,恐怕也等不到我了。我心里这样想着,日夜难安,最终,我瞒着帝君,悄悄去了天山……」
「天山之巅,陆离已经站了几十天,见我现身,对我说道:『我以为你不会来,若你不来,我也不来了,可你却来了,你来,我便不会再让你走』……我那时更加清楚,情劫已至,逃也难逃。」
「我与陆离,一神一魔,若在一起,天规难容,可我管不了那么多,我不想负他,不想负这些年来的风雪之约。」
「那之后,我便想离开天界,与他同往魔界,便是天道降罪,天谴加身,我也无悔无恨。我舍得神位,舍得修为,唯独,舍不得你们与帝君。此事困扰我,折磨我,令我终日恍惚,直到有一日,二姐来看我,我终是承受不住,与她说了……」
「原以为二姐会骂我糊涂,竟与魔君交心相守,却不想,二姐对我说,世间所有,唯情难求,若我能顺从心意,得偿所愿,便是你们与帝君也会为我高兴,何况,陆离虽是魔君,多年来管辖魔族,从不逾越,也算是可以托付的人。我听了二姐的话,再不左右为难,已坚定了主意要走,但我这一走,北方玄帝便没了辅神,我需得上封神台,诉罪祈求,望天道收回我神力,再降辅神。我本以为天道必不应允,却不想天道竟有回应。我神力消退,修为尽失——我想,这便是天道给我的惩罚,将我由神君打为小仙。我满心欢悦,如释重负,本想立刻去魔界,二姐却说要为我践行。」
「我原本怕连累你们与帝君名声,不愿再与你们相见,但我又想,此去再无归期,我与她也是最后一见,因此,封神台下,我与二姐对饮一杯九州春色。此后神魔有别,再无相见之日了……我奔赴魔界,与陆离相聚,原本打算要成亲,可不知为何,自从我到魔界,神魂便一天天消散,像被融化了一般,速度之快,令我与陆离措手不及。」
「我修为尽失,无能为力,陆离法力最强,但终究是魔,他本想把我送回晶华源,求帝君救我,可就在此时,天界大军压入魔界,要陆离交出我,否则便要踏平魔界。」
「我那时神魂极弱,已无力支撑人形,只能化出本体,陆离原想借此机会将我送出,却不想天兵天将竟率先格杀魔族,被杀的那人,是陆离至交好友,也是当年他求雪莲相救之人,此外,魔族圣医也查到了我究竟因何神魂消亡。」
「我中了毒,名为『七夜牵机』,此毒对真神上仙无效,只对法力低微的小仙小妖有用,中此毒者,神魂渐消,我已辟谷多年,如何能中此毒,唯有离开前喝了二姐那杯九州春色……」
「二姐不可能对你下毒!」我倏地叫出声来。
云姬浅笑:「我从未怀疑过二姐,对我下毒的不是她。」
「不是二姐,那是,」我怔怔,蓦地,瞪大了眼:「是玄昊!」
「正是他,」云姬轻叹:「他与二姐的关系一直都是秘密,我从未对他起过疑心。神魔大战时,二姐不知为何,忽然闭关,因而错过这场屠戮厮杀,也错过为我辩白的机会。玄昊以陆离擒我为由,燃起战火,又对我下毒要我陨落,令我不能坦白一切。魔族圣医告诉陆离一个能救我的办法,便是以四位帝君其中一位的神魂为代价,净化我神魂中的七夜牵机。我不能为保自己的命,屠戮帝君,但那时,我已昏昏沉沉,无力阻止……你闯入魔族,被陆离所擒,陆离又以你为要挟,要青帝一半神魂,原是为了救我。青帝不愿,便以神魂封印整个魔界,我那时虽将陨落,但还有些意识,在阵法大成前,便以玄武真身的背壳为屏障,护住了陆离神魂,连带我最后一丝神魂,借着青帝桃花烛光一起离开魔界。」
「那之后,背壳碎裂成渣,陆离神魂被昭幽摄去,我则飘飘荡荡回到这里,这一缕残魂如风中孤蜡,摇摇欲灭,我只能将它做成了这个梦境,只有你或大哥或二姐,才能开启这个梦见到我,我也只信你们三人。」
云姬握着我的手:「神魔大战便是玄昊的阴谋,四方帝君相继遭劫,更是玄昊诡计,小妹,你一定要小心他!他与二姐说陆离负我,又说我是陆离所杀,骗了二姐信他谎言,你要让二姐知道他是心狠手辣的混账!再不要像我这般,死的不明不白。」
我恨得浑身颤抖,眼泪滚至唇瓣,沾湿了狠命咬紧的齿间:「玄昊毒杀你,害死帝君,屠戮无辜,我与他誓不罢休!定要为你报仇,为帝君报仇,为所有因他而死的生灵报仇!」
「小妹,」云姬摇头:「他是天帝,你是辅神,如今四方帝君落得这般下场,还哪有人能与他抗衡,我只盼你,只盼大哥,只盼二姐能保全自身。」
「三姐,」我抹掉眼泪,急急地说:「如今不同,二姐生下凤凰,虽是玄昊亲子,却也是帝君传承。白帝即将醒来,归回神位。炎帝得二姐庇护,蕴养多年,想必也有感应。至于玄帝……我与凤翎来此,便是想探查玄帝是否也要苏醒,一旦四方帝君归位,玄昊便是有通天本事也要伏罪!」
云姬抬眼望天:「我与陆离沉冤万年,终要等到真相大白的这一天。」
云姬笑了。
释然,绝然。
「三姐。」我望着她。
「你看,」云姬指着红泥小炉下的火:「这便是我的神魂。」
我诧异至极,刚进来时,分明很红火,此时却只剩油灯一点。
云姬低头轻笑:「油尽灯枯,神魂消散。红烛摇曳,喜堂又现。我欲见君,凄凄遥盼。生离死别,黄泉河岸。往事沉烟,风雪弥漫……天山之畔……再无雪莲……」
我跪坐哭泣,听三姐呢喃浅语,见三姐身形化烟。
我的三姐。
她是世间最温柔的女子。
她能唤来霜雪,执掌寒冬。
她这样的好,这样的美,却匆匆逝去,犹如白雪落地,化为无有。
「月棠!」
我忽然被抱住,凤翎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你醒醒!」
我缓缓抬起头,看向那双瑰丽的凤尾目,心中巨痛,再也忍不住,扑在他怀里悲切大哭。
凤翎轻拍着我的背,温声道:「没事了,有我在。」
我哭的不能自已,只想把所有悲伤都哭出来。
凤翎不曾问过我为何这样难过,只是抱着我坐在冰砖地上,安静又温柔地陪伴我。
我不知哭了多久,好像把所有眼泪都流干了。
无论多心痛,无论多哀伤,都掉不下眼泪来。
我哑着声对凤翎说:「我失去了三姐,也失去了帝君,明明已经失去了很久,可我现在好像比那时更难过。」
「不管你曾经失去谁,如今,都有我在,我会陪着你,」凤翎捧着我的脸,看我狼狈的样子,轻叹:「你这样,我也心疼,陪你一起疼,总好过一个人。」
我眼睛只觉得肿胀,声音更哑:「我见到三姐了……她在碎云镜里给我留了一个梦,神魔大战是阴谋,是玄昊的阴谋。玄昊杀了三姐,也害死了帝君,我不能饶了他,即便他是你父亲。」
「我早说过,会与你一起,」凤翎轻声道:「无论是人还是神,都要为自己所作所为负责,他也一样,我也一样。」
我又扑回他怀里,啜泣着说:「我还在碎云镜里见到了帝君……是青冥变化的帝君,他想拉我与他一同沉溺幻境,我不答应,重伤了他,他应该还在碎云镜中……碎云镜!」
我匆匆抹干净脸,到处找:「碎云镜呢?碎云镜在哪!那是三姐的真身,是她留在这个世上唯一的凭证!」
凤翎从我身后拿过一面镜子:「是这个?」
「是!」我一把抢过,用袖子仔细擦了擦镜面。
望着碎云镜,我又忍不住想哭。
把镜子紧紧抱在怀中,就像抱着三姐那样。
凤翎等我抱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道:「既是玄武神君的真身,便不该用她来囚青冥。」
我鼻音极重地点头:「他才不配用我三姐的真身!」
我一手拿镜子,一手捻法诀。
一阵光芒闪起,被我打晕的青冥躺在地上。
「我封了他的仙根灵脉,」我问凤翎,「怎么处置?」
「用捆仙绳绑缚,等见过玄帝再商议。」凤翎答。
我掷出捆仙绳,把青冥绑好后,便与凤翎往后山走。
青冥仙宫在晶华源之前,穿过漫长走道后,又是一条山路。
我本以为通往玄帝沉睡处会是阵法重重,布满结界,可令我意外的是,这一路上只有稍许风雪,竟是畅通无阻。
我刚在青冥那里吃了亏,此刻便警觉起来:「会不会又有陷阱?」
凤翎摇摇头:「应是碎云镜的关系。」
我手里始终拿着碎云镜,听他这么说,便举起来看了看。
碎云镜上腾着淡淡一层仙气,是在宫殿中没有的。
我又望了望飞舞温柔的薄雪,轻出一口气:「大概是因为三姐,玄帝的阵法和结界或许对任何人都有用,唯独对三姐例外,鹤泽帝君他,一直在等三姐回家。」
我捧着碎云镜,一步一步,要将她送回她的帝君身边。
三姐。
你该是高兴了的罢。
无论去了哪里,遭遇了什么劫难,终究,我都要将带你回家。
穿过最后一道结界屏障,雪莲花与冰晶天地再度浮现在我眼前。
「到了,」我对凤翎道:「这便是晶华源。」
玄帝鹤泽的洞府在晶华源最深处,这里自玄帝沉睡,几万年来不曾有人到访。
硕大雪莲花中,身穿水色衣裳的鹤泽帝君闭着眼,安静睡着。
我与凤翎皆屏气凝神,先对帝君施礼,而后才仔细打量。
看了半晌,我小声道:「好像并没有要醒来的迹象。」
凤翎道:「据说当年鹤泽帝君因玄武神君之事大发雷霆,也是第一个拼出神魂,要与魔族不死不休的帝君,虽未如青帝那般陨落,却也受伤极重。」
「没错,」我叹气:「四位帝君虽皆是天道所化,可脾气却不尽相同,鹤泽帝君平日里寡言少语,但脾气最急。小时候我还奇怪,鹤泽帝君为何选了温婉的三姐,而不是与他性情相仿的二姐,后来大哥说,若鹤泽帝君真选了二姐,那这晶华源怕是要被炸上天。」
凤翎勾了勾唇。
「怎么办?」我愁。
玄帝不醒,四帝君归位便是空谈。
「我来试试,」凤翎道:「你且站远些。」
我退了好几步。
凤翎双手轻挽,运起法力,隔空输向玄帝。
我双眼往上瞧,不由得抽了抽嘴角。
果然,凤翎只要一运神力,不分场合便要下花瓣雨。
花雨倾落,越下越多。
过了许久,凤翎终于收了手。
我半个身子都快被埋进花里了。
凤翎挥了挥,驱散了满室花瓣,我连忙问:「怎么样?」
「鹤泽帝君的神魂安稳,伤势也好了许多。」凤翎道。
「那为何还不醒?」我不明白。
「大概天意未到,」凤翎轻声说:「天意到了,自然要醒。」
我一心盼着四帝君归位,如今怕是一个也等不来。
白帝要醒,却未醒。
玄帝伤愈,也未醒。
炎帝……
对了,还有炎帝。
我看向凤翎:「炎帝被二姐蕴养在南林华亭池,不如我们去看一看?」
凤翎想了一下,道:「也好。」
我转身望着沉睡的玄帝,顿了顿,走到雪莲旁,将碎云镜放在他交叠的手中。
对三姐,对玄帝,轻声道:「终于回家了,真好。」
「走罢。」凤翎道。
「嗯。」我点头。
我与凤翎走出洞府,却未曾发现,洞府之中,遍地雪莲缓缓绽放……
–
我本想与凤翎前往南林,却在回到青冥仙宫时发觉异样。
原本被绑在柱上的青冥不见了。
「逃走了?」我看向地上的捆仙绳。
凤翎道:「你封了他仙根灵脉,又有捆仙绳绑缚,他并非自行逃走,而是被人所救。」
「谁会来这里救他?」我问,问完,自行答了:「难道是玄昊?」
凤翎道:「该是父帝的人无疑。」
「玄昊!」我咬牙切齿,「事到如今,我已不想再忍他一刻!这就上天,与他撕破脸皮,他死我活!」
凤翎拉住我:「冷静些,父帝是天界之主,你若与他明里冲突,便是半点胜算也没有。」
「不是有你在么?」我眼巴巴望他:「你也打不过玄昊?」
凤翎笑叹:「你眼中只有父帝大仇,却不知天兵天将、满天诸神皆是阻力,你难道想让我一人敌万神?」
我道:「虽有天兵天将满天诸神,可他们若知玄昊所作所为,断不会再听命于他。」
毕竟是神仙,不是凡人愚忠。
天帝一位,有德者居之,若天帝失德,诸神便可不听号令。
「话虽如此,你有实证指认父帝?」凤翎问。
「我——」我想了想,仔细想了想,反复想了想,最终垂头丧气:「并无实证。」
只是三姐与我说,却没有给我提供任何证据。
「若无实证,要如何取信于他人,」凤翎道:「你且将玄武神君对你说的话,一一重复给我听。」
我乖乖复述,绞尽脑汁,恨不得一个字都不错传。
我脑子虽呆,幸好,嫁了个聪明的。
凤翎听完我的话,垂眸沉思。
我围着他转,不敢打扰他,又急着等他说话。
片刻后,凤翎抬眸:「此事,要分两步推进,先见母后,与她说明一切。」
我有些意外:「我以为你还要继续隐瞒二姐。」
玄昊抽他神力的事,他都瞒下了。
「此事不同,」凤翎道:「隐瞒父帝抽我神力,乃因他是我生父,但父帝毒杀玄武神君,挑起神魔大战,便是公罪,不可徇私。且玄武神君是母后金兰手足,她死于父帝之手,母后理应知道真相。」
我点点头:「与二姐说过之后呢?」
「去见昭幽。」
「见他做什么?」
凤翎道:「昭幽说过,他摄取陆离神魂,玄武神君也印证了这一点,因而,陆离下落,只有昭幽最清楚,此事知晓真相的三人,母后,陆离,玄武神君,如今玄武陨落,只有母后与陆离能揭开当年真相。」
我明白了:「你想通过昭幽找到陆离。」
凤翎道:「正是。」
我道:「既然如此,我们现在就回天宫,我去找二姐,你去见昭幽!」
说走就走,时不我待。
我与凤翎回了天界,在南天门分手,我直奔九辰宫后寝殿。
一路上急急匆匆,顾不得与周遭偶遇的大神小仙寒暄。
「月棠神君。」
朱雀身边的仙婢对我行礼:「天后并未在寝宫中。」
「去哪了?」我问。
「今日初一,天后前往南林探望炎帝去了。」
我忽地想起来,对了,二姐确实,每逢初一便要去南林华亭池,耗费修为神力加持炎帝真身,已为他蕴养了几万年。
今天不巧,正好初一。
我掰了掰手指,蹙着眉想了一会,便与仙婢告辞,往天狱处去。
二姐既然不在,我自当去南林寻她。
自作主张的事我以前常做,可自从与凤翎在一起后,我便谨慎了许多。
要去南林,也要拉上凤翎。
我刚走到一半,耳边忽然响起一声悠悠钟鸣。
九辰仙钟。
我回头看了一眼九辰宫。
钟声在我耳边响,是玄昊在唤我。
我扭头,继续往天狱方向走。
叮——
九辰仙钟又响了第二声。
依旧没能留住我的脚步。
这钟声敲的像木鱼,叮叮叮响个不停。
直到响完了九声,我不得不停下脚步。
九声钟响,但凡排得上号的神仙,皆需返回天宫。
上一次听九声钟鸣响彻云霄,还是几万年前神魔大战那一场。
我拿不准玄昊要做什么,正巧身边神色匆匆路过不少神仙,我随手拦了一个问。
「神君,」对方朝我施礼,「天帝原定几日后公审大冥王昭幽,不知怎地,忽然又提至今日公审,我等得仙钟召唤,须得立刻赶往九辰宫。」
我心里一惊,玄昊要在此时公审昭幽,那凤翎呢?
凤翎去见昭幽,可知昭幽要被公审?
我慌不择路,连忙往天狱奔去。
天狱守卫竟比关押昭幽时还多了数倍,即便我能撕开结界,也做不到再如之前那般,无声无息潜进去。
我担忧凤翎,心中惴惴,越发不安。
既然无法藏匿进去,那便光明正大走进去。
我轻出一口气,现身走向天狱。
「神君请留步,」门口天将拦下我:「陛下有令,严禁进入。」
「今日公审昭幽,想必此刻昭幽已被带到九辰宫去了,」我蹙眉:「你们如此戒严,防的又是谁?」
「小神不过是听命行事,防谁不防谁,哪里是小神能过问的,」天将好声好气:「请神君不要为难小神,原路折返罢。」
「我不想为难你,但你也不要为难我,我只问一句,凤翎可来过?」我死死盯着天将。
天将点头:「来过。」
我心上一跳:「他现在在哪?」
天将笑了:「神君不是只问一个问题么?」
我倏地沉下脸。
这个时候,我没心情说笑。
天将道:「殿下来过,大冥王被提走后,殿下也走了,如今在哪,小神确实不知。」
我听他这么说,垂眸想了想。
昭幽已被提走,凤翎最可能的,便是与昭幽一起走。
那就是——
我倏地转身,看向远处,在九辰宫中!
我立刻返回九辰宫。
却在宫外再度被拦了下来。
拦住我的不是别人,正是我最讨厌的菲箬。
「让开!」我冷声呵斥。
菲箬唇角勾着笑:「九辰宫中,陛下公审大冥王,神君来的晚了些,不好再进去了,不如就让我陪神君闲聊解闷,等公审结束再见陛下,如何?」
失去凤翎踪迹,我心急如焚,再没有了半点耐心。
听菲箬废话连篇,我怒道:「滚开!」
菲箬冷笑:「神君何以这般粗鲁?我给神君尊重,神君就不能还我一分情面?」
「本神的情面,你不配!」我冷怒:「再敢拦路,别怪本神不客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