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乎盐选会员精选文章33
我不知道，这是我第几次进医院了。
或许我该找个时间，去庙里烧烧香，祈福一下。
不然，怎么所有倒霉的事情，都找上了我？
仪器的声音响在我耳畔，我缓缓睁开眼。
出乎意料，在病床旁坐着的，是祁镜。
他眼角青紫，左脸上有几道血印，一看就是和别人打架了。
这么一看，他倒不像林盛远了。
祁镜和我对上了眼神，说不出来为什么，他今天的气压很低。
第六感告诉我，是和我有关。
「醒了？」
我「嗯」了下。
「醒了正好。」祁镜俯身过来。
「现场抱着你的男人，是谁？」
我低下头。
「那是我哥。」
「你哥？」祁镜重复道。
「那就和我聊聊，关于你哥哥的事。」
我心口一窒。
祁镜沉声道:「你最好给我解释一下。」
「为什么，他和我长得几乎一模一样？」
「我哥呢？」我没回答他这个问题。
「你先告诉我！」祁镜突然爆发。
「他为什么和我有着一样的脸？！」
祁镜捏住我的脖子，全然不顾我是刚醒过来的病人。
「林盛瑶，你他妈把我当替身是不是？」
他用力很大，我整张脸憋的通红。
咬着牙，我一字一顿说道:
「是。」
「你就是替身。」
祁镜眼尾怒红，似是不甘。
「所以这么久以来，你对我的好，其实就是把我当成他？」
他松开我的脖子，继而压住我的胳膊，使我动弹不得。
「包括在床上，你喊的哥哥，也是他？」
我看着他这幅样子，可笑至极。
「祁镜，我们两个半斤八两。」
「你和我结婚，难道不也是因为我这张脸吗？」
祁镜的脸色瞬间变得很难看。
我接着说下去:「你以为，你对你姐姐的那些心思，我不知道吗？」
「婚礼结束后，我到处找不到你的人；搬家回来那天，你身上染着陌生的香水味，并且执意给我买那款香水；在我流产的时候，你告诉我，说你在开会没听见。」
我冷声道，「需要我告诉你，事实是什么吗？」
「结婚那天，你姐姐找你哭诉，让你丢下新婚的妻子；那款 Dior 香水，是因为你姐姐经常用，所以你才会买给我；孩子没了的那天，你本来说要陪我一起去，结果因为你姐姐的一通电话让你放了我的鸽子。」
说到这里，我顿了很久。
「如果不是这样，我也不会失去他。」
「在我苦苦乞求你能接我电话时，你在干什么？」
「你陪着另一个小孩，在游乐场里玩。」
我快要说不下去。
「祁镜，你知道当时我有多绝望吗？」
我又自嘲道:「你肯定不知道。」
「毕竟在你眼里，姐姐才是你的第一顺位。」
我欲要再说，祁镜打断了我。
「别说了！」
自己的心事被人剖露出来，难免会恼羞成怒。
我垂下眸，不愿和他交流。
祁镜松开对我的桎梏，他站起身来到窗边，盯着病房外那颗大树。
摇摇欲坠的树枝，仿若我和他现在的关系。
几分钟后，祁镜哑声开口:「林盛瑶。」
「我们离婚吧。」
没有任何犹豫，我立马回他，「好。」
又是一阵死一般的寂静。
祁镜回身，他穿好外衣走到病房门口。
临走前，他说道:「他在隔壁 303 病房。」
「撞你们的人，警方已经带回去做笔录了，后续事情我会处理。」
他的手摸上门把手，不禁用了几分力。
「当做我，对你的补偿吧。」
说完后，他走了出去。
祁镜出了病房的那一刻，脚下一软，险些摔在地上。
路过的护士看到，连忙问他碍不碍事。
他摆了摆手。
坐在车上，祁镜将座位调平，拿了条毯子蒙住眼睛。
他不想回家，回家后，到处他都可以看到林盛瑶的痕迹。
那些痕迹随时都在提醒他，自己是个替身的事实。
可他也不知道，除了回家，自己还能去哪里？
现在他的脑子里，乱如麻线。
昨天接到电话时，祁镜刚把祁凌和同同从她们家里带出来。
他和那个男人打了一顿，身上挂了不少彩。
安顿好祁凌和同同后，他冒雨赶紧往家里回。
路上，他接到了一个电话。
「喂？」
「你好，这是市中心人民医院，请问你是林盛瑶女士的家属吗？」
他心里一颤:「我是。」
「刚才在南林路口发生了一起车祸，林盛瑶女士现在正在手术室，手术需要家属签字，麻烦你现在过来一趟。」
挂完电话，祁镜急忙调头赶往医院。
到达医院后，祁镜找到医生，签下了字。
「对了，和她一起的人，请问你认识吗？」
祁镜呆住，「一起的人？」
医生点头，「当时送过来的是两名伤者，一名是她，另一个是位男士。」
「他护住了林女士，所以林女士的伤势还好，而他伤的比较重。」
「我们只看到了林女士的身份证，没有其他信息证明这个男人的身份。」
祁镜问道:「方便带我去探望下他吗？」
「可以。」
看到那张脸，祁镜僵在原地。
男人安静地躺在病床上，紧抿着唇。
仅仅是闭上眼，祁镜就能感受出来，他们二人的相像之处。
如果睁开眼，恐怕会一模一样了吧。
脑袋里的那根弦，突然断开了。
祁镜终于明白，原来林盛瑶流产那天，医生为什么会对自己说那么奇怪的话。
什么叫做和他说过了？当时他还反应了好久。
那根本就不是他，而是这个男人。
林盛瑶做完手术后，祁镜守在她的床旁。
他在等她醒过来。
等她亲自给自己解释。
女孩醒来时，祁镜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他逼问着，想要得到一个否定的答案。
虽然明知不可能。
在知道自己确实是替身的那刻，祁镜崩溃了。
所有他和林盛瑶之间的甜蜜，不过都是基于自己是替身的事实。
他怒了，丝毫没有考虑到女孩脆弱的身体。
但就在下一秒，林盛瑶揭开了他所有的秘密。
两人之间陷入了无边的沉默。
祁镜是个骄傲的人。
他绝不容许自己是别人的替身。
所以，他说:「林盛瑶，我们离婚吧。」
说出去后，他就后悔了。
结婚这么久，连他自己也不曾察觉，自己对女孩的依赖早已深入骨髓。
如果说一开始，她是祁凌的替身；那现在，她早就变成了自己生命里的一部分。
可他还是不甘心。
为什么自己能爱上她，可她却依旧把自己当替身。
他放不下自己的脸面。
「好。」
听见林盛瑶的回答，祁镜强装镇定退出病房。
只是，出来后，他再也伪装不下去了。
死要面子活受罪，说的就是他。
祁镜躺在车座上，睡了过去。
在他的眼角处，隐隐落下几滴泪。
34
等祁镜走后，我去了隔壁病房。
林盛远躺在那里，他的眼睛闭着，右手上扎着输液管，病号服衬得他整个人呈现出一种病态的感觉。
我走到他床前，坐在一角，轻轻抓住他的手。
「哥。」我唤了他一声。
他没有回应。
眼角一酸，我的泪夺眶而出。
他永远都在替我承受着一切。
小时候，我跟院里别人家的小孩子打架，对方家长找上门，指着她孩子脸上的伤说要讨个说法。
爸妈长期在外地工作，那时家里只有林盛远我俩。他其实只比我大两岁，面对着那个女人的指责，他不停向对方道歉，说对不起。
女人走后，我立在客厅里，等着他来训斥我。
许久，林盛远揉揉我的头，低声告诉我:「下不为例。」
「你是个女孩子，以后可不能这么野。」
那明明是我的问题，该被骂的不是他。
我的伤没有林盛远那么重，在医院待了一星期后就出院了。
林盛远在我离开的前一天醒了过来。
他看到我安然无恙的样子，长舒一口气。
「还好你没事。」
医生让我确认一下他的身份，我告诉他们，这是我哥，林盛远。
拎了一个行李箱，我回到了祁镜的家中。
他既然说要和我离婚，那这里便不能再留下去了。
家里的桌子有了一层薄薄的灰，屋内所有的摆饰还是我出车祸前那样。
他没有回来过。
我不甚在意，简单收拾了些自己的衣物，和之前我租公寓的房东联系了一下，问她房子还在不在。
可能赶得时候巧，她的上一个租客刚搬走两天，房子现在处于空着的状态。
和她说好后，我挂断电话，确认没什么东西落下，转身离开了房间。
「去哪里？」
一道声音忽然响起，我惊得退后两步。
祁镜站在楼道里，他身上穿着的还是那天的衣服，下巴处冒出来许多青色的小胡茬，隔着很远，我都能闻到他身上浓浓的烟味。
「回家。」
我推着行李箱要走。
路过祁镜身旁时，他拉住了我的胳膊。「家不就在这里？」
「这是你家。」
我抽回自己的胳膊，跟他保持了一定的距离。
「祁先生，你已经跟我要离婚了。既然离婚的话，我当然不能继续在这里了。」
电梯快要关上，我赶紧摁住了电梯键。
「协议你拟就可以，到时候记得告诉我，我来找你签字。」
祁镜怔怔地看向我。
电梯关闭，隔开了他的视线。
真恶心。
现在这幅样子是要做给谁看。
我到了原来住的地方，把屋子上上下下打扫了一遍，又将自己的东西一一摆好。
抬头看了眼时间，六点多了。
我把买来的米洗了几遍，放在锅里煮上。
林盛远的电话打来，「忙完了吗？」
「在煮粥。」
我这话说的挺心虚，虽说长这么大，我也做过饭，只不过这好像是我第一次煮粥。
尽管白粥没味道，可我还是怕煮出来的不能喝。
「煮粥？」林盛远也很惊讶。
「你注意好火候，别把厨房给炸了。」
「我知道！」
不带这么说别人的。
送到医院，林盛远喝第一口时，我整个人都紧张起来。
「好喝吗？」我问道。
他笑着点点头，「好喝。」
「真的假的？你可别骗我。」我不太相信。
「真的。」
林盛远声音淡淡的，大概是因为刚醒过来，没什么力气。
「咚咚」敲门声响起，我望向门口，医生冲我招了招手。
「我出去一下，你先喝着啊！」
末了，我又说了句，「全部喝掉！」
带了点逼迫的语气。
「这可是我第一次给别人熬粥。」
林盛远端着碗喝了一大口。「好。」
他看着女孩奶凶奶凶的样子，不自觉勾起唇角。
医生关上病房门，递给我一份资料。
「病人情况基本稳定下来了，只是他的腿部受到重创，需要再做一次手术。」
「你看下他的化验单，确认一下。」
我接过来，上面是关于他身体各项指标的体检报告。
「林盛远，男，29 岁。」
一切都是很正常的。
直到我看到了血型一栏。
「血型:B 型。」
我揉揉眼睛，再看了一遍。
还是 B 型。
「医生。」我差点没拿住化验单。
「血型，你们是不是搞错了？」
她疑惑地看着我，「这怎么可能，名字年龄可以错，血型这种必须要经过化验才能测出来的东西是一定不会错的。」
她夺过化验单，「看完了？没问题吧？」
我呆愣住，点点头，又摇摇头。
医生上下打量我一眼，随即离开。
我听见她说:「这小姑娘怎么回事？神神叨叨的……」
回忆不断涌上来，我的头有些疼。
慢慢走到医院走廊尽头，我靠在窗户上，看着外面的景象。
天黑了。
我想，我必须要确认一件事情了。
一件这么多年来，我从来都没怀疑过的事情。
电话那头传来我妈的声音。
「喂，瑶瑶。」
「妈。」
「哎，怎么了？」
我握紧手机，心里演练了无数次，终于问了出来。
「你和我爸，是什么血型？」
「A 型啊。」
「那我呢？」
「你当然也是 A 型啊，问这个干什么？」
一阵风刮过，拍的窗户呼呼直响。
寂静的走廊内，只能听到我一个人的声音。
「那我哥呢？」
我妈沉默了一下。
「我们都是 A 型，他肯定也是 A 型吧……」
「妈！」
我吼出声音，把她吓了一跳。
「你到现在还是要骗我吗？」
我浑身颤抖着，呼吸快要停止。
「他根本就不是 A 型血，他是 B 型！！」
「我们全家都是 A 型，怎么可能只有他一人是 B 型！」
我处于情绪崩溃的边缘。
「他不是我哥！他和我，和你们，没有任何的血缘关系！」
一口气说完这些话，我腿软了一瞬。
扶着杆子，我慢慢蹲在地上。
电话那边，一直没有声音。
晌久，我听到我妈幽幽叹了口气。
「都这么多年了，还是没瞒住你……」
林盛远不是我哥。
我爸妈刚结婚时，好久都没怀上孩子。去医院检查后，别人告诉他们，说我妈身体不好，基本是没办法怀孕的。
当时知道这个消息，他俩虽然难过，但只能接受事实。毕竟在他们那个年代，医疗技术没有现在发达，很多病是没有办法医治的。
在他们婚后一年，我爸妈他们单位组织去福利院。
在那里，他们看到了两岁的林盛远。
他小小一个，被院长抱在怀里，不哭也不闹。见到我爸妈，他伸出手，张着要我妈抱。
「这孩子，见到别人都挺怕，也不知道为什么看见你们倒不怕了。」院长笑呵呵地打趣道。
我妈握住他肉嘟嘟的小手，心里涌过一阵暖意。
那天，他们两个将林盛远带回了家。
出乎意料的是，林盛远到家后不久，我妈奇迹般地怀孕了。
她跟我爸都不敢相信。
彼时的林盛远拿着玩具坐在一旁，眼巴巴地看着他俩。
「妈妈，抱……」他从地上站起来，歪歪扭扭扑到我妈怀里。
我妈将他抱起来放到腿上。
「你这孩子。」她笑着捏捏林盛远的鼻子。
「可真是我俩的福星。」
35
我不知道我要怎么形容现在的心情。
开心？难过？生气？又或是愤怒？
一步一步回到病房内，林盛远早已把我带给他的粥喝完。
他看我回来，扬了扬手中的碗，
「喝完了。」
我盯着他的脸庞，一阵恍惚。
「瑶瑶？」他见我没反应，喊了我一句。
我来到他身侧，握住他的手。
「林盛远。」
他微微愣了下。
「臭小孩，没大没小的，我是你哥。」
他无奈地纠正我。
「林盛远，林盛远，林盛远……」
我哽咽着，一遍又一遍重复喊着他的名字。
他被我搞得没招，也可能是看到我哭乱了手脚。
林盛远抽了张纸擦去我的眼泪，「好好好，你想喊就喊。」
「别哭了。」
我扑到他怀里，紧紧搂住他的腰。
「瑶瑶，你……」他不知所措，手连放在哪里都不知道。
眼泪全被我抿在了他的病号服上，我越哭越难受，声音渐渐变大。
哭泣中，我说出了那句话。
「林盛远，你不是我哥，你不是我哥！」
他以为我在跟他闹脾气，「生我气了？粥我不是喝完了吗？怎么我不是你哥了？」
我抽噎着，一字一顿对他说:
「你真的不是我哥。」
「我们没有血缘关系。」
林盛远逐渐清醒过来。
「瑶瑶，你在说什么？」
我抹掉眼泪，抽出自己抱着他的手。
望着林盛远的眼睛，我告诉他:「林盛远。
「我不是你妹妹，你不是我哥哥。」
「爸妈和我都是 A 型血，只有你是 B 型血。」
「我这样告诉你，你懂了吗？」
我攥紧衣服。
「我们，没有任何关系！」
我去了病房外等着，里面是林盛远在和我妈打电话。
半个小时后，我听到病房里，没有一丝动静。
打开门，林盛远坐在床上。
他的手边，垂着刚挂断的通话页面。
病房内的灯被他关掉，我看不见他的样子。
手摸到开关处，我准备打开灯。
「别开。」林盛远突然说道。
「别开灯……」
我想，他可能也难以接受这个事实吧。
慢慢走到他身边，我抿唇，「哥，我……」
「让我一个人静静。」
黑暗中，林盛远再次开口。
「瑶瑶。」
「嗯？怎么了？」
他声音中带上一丝疲惫。「我能抱抱你吗？」
他抬起胳膊，询问着我的意见。
我站了许久。
在他胳膊垂下去的前一刻，我抓住了他。
我将下巴搁在他的肩膀处，双手环住了他的腰。
这个拥抱，迟来了太久。
静默中，我和他都没有说话。
林盛远的手术被安排在了半个月后。
在此期间，他的饮食全被我承包了。
病人不能吃太油腻的东西，于是我每天变着花样给他煮粥。
主要是太复杂的菜式我也做不出来。
医院的护士不知道我俩的关系，见我天天跑来跑去，还以为我是他的女朋友。
某日，她给林盛远输水时，打趣道:「你女朋友对你可真好，每天都来医院照顾你，也不嫌累。」
彼时我去了外面洗碗，没有听见她说的话。
林盛远听到后，则是微微一笑。
他眼里盛满柔情:「是啊。」
「每天忙来忙去的，她都不觉得累。」
就让他在此刻，享受下这个身份吧。
那个能够和她一起的身份。
林盛远手术的前一天，祁镜给我打来了电话。
我惊觉，已经快一个月左右没和他联系了。
电话里，他压着声音，似乎在抑制某种情绪。
「协议我写好了，什么时候有空回来签一下吧。」
「不用，约个地点在外面就行。」我实在不想看到他。
还有那个所谓的家。
他沉默了一瞬，自嘲道:「就这么不想看见我吗？」
「离婚前的最后一面，也不愿意吗？」
「不愿意。」我拒绝的干脆利落。
那边很久没有说话，直到最后，祁镜哑声道:「好。」
「后天上午九点，西宁路那家咖啡馆，在那里见吧。」
「行。」
挂完电话，我收拾好保温盒。
「你和他怎么样了？」林盛远这个问题问的我猝不及防。
「离婚了，后天签协议。」
他一怔。
我看着他呆愣的表情:「怎么，我离个婚你很惊讶？」
「不是。」他回过神。
「那是什么？」
林盛远忽然笑了。
「是替你开心。」
「终于远离那个人渣了。」
做完手术那天，林盛远因为麻药问题，一直在昏迷中。
我趴在他床边，守了一整夜。
第二天早上，我起来一看，发现已经八点半了。
林盛远还没醒过来，我替他整理好被子，随即匆匆离开。
我这个人不喜欢迟到，尤其是在和祁镜离婚这件事上。
早分开早利量。
祁镜穿着驼色大衣，坐在我对面。
他将协议递给我，我直接翻到了最后一页签下字。
「不看一下吗？」
「不需要。」
签完字后，林盛远的电话打来。
「在干什么？」
其实他想问的是，在哪里。
我看了看对面的祁镜，「在离婚。」
林盛远:「那……祝你离婚快乐？」
「谢谢。」
临走时，祁镜挡住我的去路。
他喑哑问我:「结婚这两年里，你有没有喜欢过我？」
这问题可是真的恶心。
「祁先生，我们彼此的目的，不是都很清楚吗？」
「既然如此，那大家就不要浪费时间了。」
我越过祁镜，走出咖啡馆。
阳光铺撒在地面上，照的我浑身上下都很舒服。
我没有回头。
应该说是，我不需要再回头了。
36
签完协议后，我辞去了工作。
打脸啪啪的，之前我还说绝对不会辞职。
后来想了想，跟前任在一个公司，他还是你的顶头上司，这关系怎么想都很尴尬。
还是不要这份工作了，就算以后找不到薪资待遇这么好的工作，我也不愿待在这里了。
我写好辞职书，让缇娜姐帮我交给祁镜。
她一脸惊讶，「为什么突然辞职？」
「没什么，就是想换个新环境了。」
我打包好所有东西，提娜姐还想挽留我，被我委婉拒绝了。
要开始新的旅程了。
祁镜正在审阅文件，敲门声响了起来。
「进。」
缇娜进来，将一份文件放在桌上。「Boss，辞职申请。」
他抬起头，「你要辞职？」
缇娜摇摇头。「不是我的。」
「是小林的。」
祁镜眉头轻皱:「林盛瑶？」
「是的。」
他合上手中的文件，拿起桌上的辞职表。
上面写的内容规规整整，完全没带任何私人感情。
只是在最后一页纸的背面，祁镜看到了四个字。
「好聚好散」。
他握着文件的手猛然一紧。
缇娜见他半天没反应，喊道:「Boss？有问题吗？」
祁镜摆了摆手，「没问题。」
「你先出去吧。」
等缇娜走后，祁镜掏出手机，翻到微信联系人那里。
他点进「瑶瑶」二字。
思索许久，祁镜打下一条消息。
「瑶瑶，我们能聊聊吗？」
只是刚发出去的那刻，屏幕上便显示出了一个红色感叹号。
她把他拉黑了。
祁镜不甘心，又拨通了她的电话。
通的第一秒，冰凉的女声响起。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请您稍后再拨……」
一连几遍，都是这样。
最后，祁镜放下电话，自嘲般笑了声。
现在，她辞职了，从家中搬走了，电话微信全把自己给拉黑了，没有留下一点痕迹给自己。
生怕他会找上她。
祁镜面对着巨大的落地窗，马路上车流不息，映衬着这座城市的繁华。
祁镜后悔了。
他想起抽屉里签好字的离婚协议，回身去将它拿出来。
看着「离婚协议书」这几个字，祁镜越发觉得刺眼。
他将协议书揉成一团，扔进垃圾桶里。
只是协议，还没去领离婚证。
他觉得自己还有机会。
37
回到家时，差不多是晚上十点多了。
医生告诉我，明天林盛远就可以出院了。
其实我不想回来，要在医院陪着林盛远的。
奈何他一直让我回家。
「女孩子家，不能天天熬夜。在医院里你也休息不好，还是回去吧。」
在林盛远无数次说我后，我妥协了。
反正明天他就出院了，也不在乎这一晚上。
公寓里的灯坏了，我摸黑着掏出来钥匙，准备开门。
黑暗里，我闻到一股浓浓的烟草味和酒味。
预感到不太对劲，我赶紧把门打开。
下一秒，一双手拉住我的腰，拽着我进屋，顺便把门给堵上。
熟悉的气息包裹着我，我知道是他。
「祁镜，有意思吗？」
祁镜将我抵在门上，双手掐着我的腰，使我不能动弹。
他强迫着我抬起头，对上他的视线。
「为什么辞职？」
我嗤笑道:「不辞职，难道等着你开除我？」
他愣了愣，「我怎么可能开除你……」
「祁先生。」我打断他。
「你没听说过一句话吗？对待前任最好的方法，就是把他当成死人。」
「现在纠缠，真的没有意义。」
许久，祁镜低声道:「可我后悔了。」
「瑶瑶，我后悔了。」
他似乎想寻我的唇，被我一巴掌拍开。
「你后悔，关我什么事？」
「离婚协议书我也签了，正好，什么时候有空，去把证给领了吧。」
我想推开祁镜，他却突然抓住我的双手，牢牢摁在墙上。
「松开。」我警告他。
「不松。」
「祁镜，你真贱。」
这句话我早就想骂他了。
闻言，祁镜低下头，嘲讽似地开口。
「是啊，我真贱。」
他抵住我的额头，温热的气息喷在我的鼻尖处。
「我如果不贱的话，也不会说出来离婚这种话。」
「或者那天，我就不应该去戳破替身这件事。」
他声音哑哑的，略带一丝颤抖。
「如果我没有戳破，现在我们还会是好好的。」
「我们不会离婚的。」
祁镜乞求道:「瑶瑶，你看看我，求求你看看我，好不好？」
「如果你愿意，可以继续把我当替身的。」
「我不介意，再也不会介意了。」
祁镜这幅模样，是我从未见过的。
大概是他最脆弱的一面吧。
可是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呢？
后悔是这个世界上最不值钱的东西。
我淡淡开口:「祁镜，不怪你。」
听见这话，祁镜以为是我原谅他了。
他有些惊喜地问道:「真的吗？瑶瑶？」
下一刻，我又说道:「是我的问题。」
「不是你愿不愿意做他的替身。」
「而是我，不想再一次次被你骗了。」
37
祁镜抱紧我，「我没有骗你。」
「祁镜，你看着我的眼睛。」
「你看着我的眼睛告诉我，你没有骗我。」
他突然就说不出话来。
「你看，」我勾起唇，「连你自己也不相信你说的话。」
我对上他的视线。
「婚礼那天，我看到你姐姐的那一刻，我就知道了。」
「我们之间所发生的事情，都只不过是因为，我长得像她，你长得像他。」
「最卑劣的事情同时发生在我们两人身上，也是够狗血的。」
祁镜身上的烟草味闻得让我咳了几声。
「所以，走到今天这一步，结局是注定的。」
「没有什么挽回的余地。」
我不想说下去了。
每跟他谈论起从前的种种，都像是在一层层剥开我的伤疤。
「放手吧，留下最后的体面。」
静默的客厅里，只有分针秒针滴答的声音，混合着我和他的呼吸声。
祁镜今晚不知道喝了多少酒，闻着他的气息，连我也被熏的晕乎乎。
十几秒后，他讽刺开口。
「和我分开后，跟他在一起吗？」
「啪」
我又打了祁镜一巴掌。
「你自己混蛋，别拉着我下水。」
「那是我哥！」
虽然不是亲哥。
「那又怎样？」
祁镜红着眼，「你敢保证，你现在这么和我决绝的离婚，没有半分是因为他吗？」
「没有！」
我回答的很干脆。
他似是没料到我会回的这么快。
「祁镜，我说了，别把我和你混为一谈。」
「是，我是很令人不耻，爱上自己的哥哥，为了满足一己私欲，寻找了和他相似的替身。」
「但是，我告诉你，和你在一起后，我没有做过任何对不起你的事！」
湿热的液体从我眼中滑过，我心里有种说不出的委屈。
「你知道吗，我哥他就住在你家对面。」
「很巧是吧？我几乎天天可以碰到他。」
「但我从来没有和他说过话，唯一的两次，是我泡完澡后磕伤腿，给你打电话不接，我去找他借药。」
「第二次，是你陪着你姐的孩子在游乐场，我忍着疼痛打你电话始终不通，没有办法我才打给我哥。」
「我从来没有逾距，自始至终，放不下的人是你！」
「是你在意你姐姐，是你忘不掉她！」
吼完这一番话，我舒服许多。
平白受了那么多委屈，我为什么要忍着？
脾气好不代表可以接受别人肆意的指责。
「滚，别恶心我！」
我试图挣开祁镜的怀抱。
令我没想到的是，他大手一挥，直接将我扛在了肩上。
一阵天旋地转，我被他摁在了沙发上。
我预感到了接下来的事情。
「禽兽，我们要离婚了，你别干这种事！」
祁镜的唇擦过我的脸颊。
他隐忍着欲望，「不会，我不会和你离婚的！」
说罢，他掀开我的衣服，抚上我的腰侧。
他的手很凉，触碰到我皮肤那刻，使我微微打了个寒颤。
「祁镜，你别得寸进尺。」
他听不进我说的话。
现在的祁镜，毫无理智可言。
我猛地抓住他的肩膀，一口咬下去。
「唔。」我听见他闷哼一声。
有淡淡的血腥味在嘴中蔓延。
两分钟后，我松开嘴，喘着气。
他肩膀处被我咬出深深的痕迹，还有点点血液留在上面。
「别让我恨你。」
这是我最后的话了。
祁镜撑在我的上方，沉默不语。
晌久，他似泄了气般，埋头在我颈窝处。
「对不起……」
我记不清这是他第几次跟我说这句话了。
「我不要你的对不起。」
「我要的是你在我生命中，彻彻底底的消失。」
「不……你别不要我……」
他抬起头，抵着我的鼻尖。
「瑶瑶，你别不要我。」
语气委屈万分。
我突然有些累了。
「祁镜，我说过了，你现在这个样子，毫无意义。」
「如果之前，你能用现在的态度，哪怕只是万分之一，我们也不会走到今天这个地步。」
「我是有想过，和你好好生活的。」
说到这里，我停顿了。
「是你不珍惜。」
「怨不得别人。」
我看见他的耳朵，轻轻动了下。
「所以，离婚吧。」
「给彼此一个新的开始。」
38
那天晚上，祁镜赖在我家死活不肯走。
我将卧室门反锁，没有理会他在外面的碎碎念。
他靠在门外，「瑶瑶……」
具体说了什么，我没去听，而是躺在床上，捂着被子就睡着了。
第二天，我定的是早上七点的闹钟，提醒我去接林盛远出院。
昨天晚上跟祁镜发生的一切像是一场梦，我迷迷糊糊打开了门，还没完全从睡梦中清醒过来。
祁镜坐在门前，吓了我一跳。
见我出来，他连忙站起身，「要去哪里？」
「关你屁事。」我白他一眼。
洗漱完毕，我拎起包就准备走，祁镜跟在我身后。
「你有完没完？」
他拉住我的衣角:「到底要去哪？」
「去医院，接我哥。」
祁镜的手一紧，「那我跟你一起去。」
「你有病吧？」我懒得搭理他，碰巧公交车来了，我直接挤了上去。
祁镜紧随其后。
阴魂不散，我在心里骂道。
到医院时，林盛远差不多将东西都收拾好了。
他见我来，正笑着要喊我。
祁镜从我身后忽然冒了出来。
林盛远看见他的脸，手中的衣服滑落在地上。
我过去将它捡起来，递回去轻声道:「走吧，哥。」
他稳了稳心神，「瑶瑶。」
「他是谁？」
祁镜走上前，向林盛远伸出手:「你好。」
「我是祁镜，瑶瑶的丈夫。」
「前夫。」我冷声纠正。
他凑到我耳旁:「我说了，我不会离婚的。」
「混蛋。」我暗自咬牙。
他轻笑，「无所谓，只要能用这种方法留住你，怎么样都行。」
林盛远看着二人咬耳朵的样子，心里泛起阵阵酸涩。
尤其是林盛瑶身旁，那张和自己有着九分相似的脸。
他能明白一些事。
也没有忘记三年前，她吻上自己的唇。
林盛远默默攥紧了拳。
那个位置，本该是属于他的。
虽然之前，他从来没有奢望过。
但以后，不一样了。
他不会再眼睁睁看着她和别人在一起了。
「抱歉。」林盛远开口。
他走到祁镜身边:「方便和你聊聊吗？」
两个一米八多的男人站在一起，我看得脖子都快仰过去。
但我看不到的是，林盛远眼里，有着满满的敌意。
这一切，都被祁镜看在眼里。
他太懂，为什么林盛远会这样看着自己。
哥哥想替妹妹出气？开玩笑。
那明明是一个男人看情敌的眼神。
「当然可以。」
祁镜挑眉:「出去说，这里不太方便。」
他们出去的那刻，我有种不好的预感。
林盛远和祁镜来到医院的走廊尽头。
「聊什么？」
祁镜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根烟，就要点开打火机。
「这里是医院。」林盛远开口。
祁镜停了下，随即把烟塞了回去。「不好意思。」
林盛远切入正题。「既然你和瑶瑶已经离婚了，以后就不要再来纠缠她了。」
「纠正一下。」祁镜淡淡回道。
「只是签了协议，还没有领证。」
「所以现在，我们还是合法夫妻关系。」
「我有资格，跟她在一起。」
这句话讽刺的意味未免太过明显。
林盛远抑住自己的怒火，「如果你还记得以前你都对瑶瑶做过什么事，还有那么一点良知的话，请以后别来打扰她了。」
说完，林盛远转过身去准备离开。
「我不会和她离婚的。」
他的脚步一顿。
祁镜的声音再次传来，整个走廊上似乎都在回荡着他的那句话。
「她是我的。」
祁镜一步步站到林盛远面前。
他扬起唇角，像是胜利者的炫耀。
「你是她的哥哥，我希望你能明白一件事。」
「你和她，永远都不可能在一起。」
「而我，也绝不会放手。」
祁镜留下这句话，撞过林盛远的肩膀。
他走的每一步路，都像是踩在林盛远的心上。
狠狠碾过去。
我在病房内等了许久，都不见他们二人回来。
一个念头出现在脑海:这两人，不会打架了吧？
坏了！
我赶紧跑出去，一眼便望见了走廊尽头的林盛远。
只有他一个人站在那里。
我跑过去，微微有些喘气:「哥，他人呢？」
「走了。」
林盛远垂着眸，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走了刚好，我正愁没办法甩开他。
「那我们也走吧。」
我还没来得及动，林盛远突然抓住了我的胳膊。
「瑶瑶。」
「你会和他离婚的，对吧？」
我有点不懂他的意思:「对啊，难不成我还留着他过年？」
他的表情挺奇怪的。
我在他面前晃了晃，「哥？」
林盛远似是反应过来，他看着我。
我看到他的喉头动了动。
「那就好……」
下一秒，他抱住了我。
我被他搞得不知所措:「怎么了？发生什么了？」
「没事。」林盛远用力搂紧我的腰。
「只要你和他离婚就好。」
可惜我是个榆木脑袋。
直到这个时候，我还在傻傻地认为，他单纯是为了我好，让我远离那个人渣。
丝毫没有感受到，他对我感情的变化。
和眼中一闪而过的占有。
39
我和林盛远来到小区门口。
「哥，你回去吧，我就不过去了。」
我不想再看到有关曾经的一切。
林盛远停下脚步，「好。」
「你也早点回去吧。」
我准备给自己放个假。
反正也辞职了，手里有点余钱，先休息一个月再说。
翻出联系人，我将祁镜从黑名单里拉出来。
不过片刻，他的电话便打了过来。
「终于把我解除黑名单了。」
我清清嗓子:「你想太多，我就是准备问问你，什么时候去领离婚证？」
祁镜无赖的语气传来:「不是说过了吗，我不会跟你离婚。」
「祁镜，那天在病房里是臭狗屎在跟我说话吗？」
我想骂人了。
「不是。」
知道就好。
下一句，祁镜说道，
「我是香狗屎。」
「所以那句话不是我说的。」
我的脸白一阵红一阵，直接挂断电话。
从未想到堂堂一个总裁可以不要脸到这个程度。
搞不懂祁镜为什么要这样做。
不离婚？他凭什么？
我去厨房冰箱里拿出两个鸡蛋，准备做个西红柿鸡蛋汤。
打蛋的时候，我又想起了他的那句话。
「我是香狗屎。」
「啪」一个鸡蛋直接在我手里被捏碎。
祁镜打了个寒颤。
他看着被挂断的电话，无声地笑起来。
似乎能想象到电话那头，女孩气急败坏的样子。
逗她的心思涌上心头，祁镜再次打了过去。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请您稍微再拨……」
又把他拉黑了。
祁镜放下手机，仰头靠在沙发上。
无所谓。
只要不离婚，他不介意一直被拉黑。
40
这已经是我半个月内第十八次见到祁镜了。
他拎着两袋零食:「开门。」
我倚在门边，打量着他:「有屁快放。」
「给你买的东西。」
「不需要。」
我略过他，以极快的速度开门关门。
慢一秒，他就要闯进来了。
林盛远告诉我，医院调他去外地出差一个月。
所以这段时间，我得格外注意。
周末，我翻了翻衣柜，感觉需要去添几件新衣服了。
因为是休息日的缘故，商场内人很多，基本都是三口之家或者情侣成双成对，我自己一个人在里面，显得格格不入。
走着走着，突然有一个小男孩抱住我的腿。
「妈妈！」
我笑笑:「小朋友，你认错了，我不是你妈妈。」
他抬起头，睁着大眼疑惑地看着我。
心里划过一丝熟悉的感觉，我好像在哪见过这个孩子。
与此同时，一个女人的声音传来:「同同！」
她急急忙忙跑过来:「你去哪里了？妈妈找了你好久！下次不要再乱跑了，知道吗？」
小男孩看看她，又看看我。
抬眼的瞬间，我俩四目相对。
她愣住:「弟妹……？」
坐在咖啡馆里，同同好奇打量着我。
「妈妈，她为什么和你长得这么像啊？」
祁凌拍拍他:「小孩子不要乱说话。」
随即，她扭过头对我说:「同同还小，他说的话你别往心里去。」
「没事。」
我抿了口咖啡。
「他说的也没错。」
祁凌自觉有些尴尬，她把同同领到咖啡馆里的一个木制秋千上:「你先在这里玩，妈妈一会过来找你，好不好？」
同同乖巧点了点头。
下午三点四十分。
祁凌打破了寂静，「最近，你和小镜还好吗？」
「我和他离婚了。」
她手中的咖啡一晃:「离婚？」
「嗯。」
「为什么会离婚？」
我撩起垂下耳边的头发:「性格不合。」
没必要告诉她祁镜的事。
祁凌抿唇，「是不是小镜欺负你了？有什么事你给我说，我帮你去教训他！」
「真的没什么。」
我长舒一口气，「在一起对彼此都不好，所以选择离婚。」
祁凌还想再说什么，她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
我看到她拿起手机的那一刻，脸色微变。
「抱歉，我出去接个电话。」
她站起身，走到离我几米远的距离。
给她打电话的人不知道和她说了什么，我看到祁凌的脸色非常不好，声音也逐渐大了起来。
「我说了，我没有！你能不能清醒一点？」
「证明，要我怎么证明给你看？以死证明吗？」
「你对我太好了？于至景，你摸着你的良心说话，这几年你对我究竟怎么样？」
「没有别的事情我挂了，我还在领着同同，晚上回家再说。」
祁凌挂断电话回来，略带歉意。
「不好意思，见笑了。」
我冷不丁问道:「是你丈夫吗？」
她怔住，过会低下头。「是。」
「冒昧问一句。」我将胳膊撑在桌子上。
「他都这样对你了，家暴，出轨，你为什么还不和他离婚？」
祁凌沉默着，我想她应该是不愿意回答我。
突然，她叹了口气。
「因为我傻。」
祁凌眼里含着泪光，「是我放不下他……」
她告诉了我，她和那个男人的故事。
大学时，祁凌遇到了于至景。
那时的于至景，一穷二白。可偏偏祁凌喜欢上了他，对他穷追不舍。
两人的家境相差甚远，根本做不到门当户对。
祁凌不在乎，她堵到男生宿舍下，逼着于至景给他一个答复。
「你告诉我，要不要和我在一起？」
许是她的一腔孤勇打动了于至景，那天，他答应了和她在一起。
后来的事情，顺理成章的发生。
虽然在相处中磕磕绊绊，闹过许多矛盾，但祁凌丝毫不在乎，她只要和于至景在一起便觉得心满意足。
大学毕业后，两人举办了婚礼。
周围的朋友都劝祁凌三思，可她扭着劲，谁的话也不听，执意要跟于至景结婚。
明明刚开始，一切都是好好的。
婚后半年，祁凌怀孕了。
她想把这个消息分享给于至景，电话打过去时，却是一个女人接的电话。
她还能隐约听到电话对面传来于至景的粗喘。
「喂，哪位？」
祁凌立刻挂断电话。
她脑子一片浆糊，似乎还没反应过来。
晚上，于至景回家，祁凌问他白天去了哪里。
「在公司里，哪也没去。」男人脸色淡漠，看不出撒谎心虚的样子。
祁凌有些崩溃，她质问于至景，是不是在外面背着她找了女人。
二人的争执由此开始。
那是于至景第一次动手打她，祁凌生生挨了一巴掌，重心不稳，倒在了地上。
她的下身冒出血迹，这时，于至景终于慌乱了起来。
万幸的是，祁凌倒下时护住了肚子，送到医院后，保住了孩子。
于至景蹲在她的病床前，握住她的手，诚恳地发誓:「绝对不会有下次。」
祁凌心一软，原谅了他。
那毕竟是自己爱的人，还是腹中孩子的父亲。
可是，家暴只有零次和无数次。
同同出生后，于至景经常不在家，又或者是每天半夜喝的醉醺醺地回来，敲门让祁凌开。
他身上每天都有着不同的香水味，最过分的时候，祁凌还能看到他脖子上的草莓印。
忍受几次后，祁凌终于爆发，她逼问于至景，到底在外面干了什么。
回答她的只有于至景的谩骂和巴掌。
祁凌始终想不明白，为什么时间会把一个人改变成面目全非的模样。
许多次，她想离婚。可第二天，于至景总是会跪在她面前，乞求她的原谅。
一张又一张的保证书，床边的柜子上放了厚厚一沓。
祁凌狠不下心，更不想同同从小就有一个不完整的家庭。
日子便在这种情况下，一天天过去。
祁凌说完后，有些泣不成声。
「我以为，他会改变的……」
我掏出面巾纸递过去。
「谢谢。」
同同大概是玩累了，他跑过来扑进祁凌的怀里:「妈妈，我想回家。」
祁凌擦干眼泪，揉揉他的头:「好，咱们回家。」
出了咖啡馆，我跟祁凌她们告别。
绿灯亮起，我转身准备过去，同同的尖叫声从身后传来。
陌生的男声响起。
「我说打了那么多电话都没接，是不是偷偷出来幽会男人了？！」
祁凌哭着说:「你放手！这是在街上！有什么回家再说！」
我看过去，一个穿着黑色外套的男人，紧紧拽住祁凌的头发，将她拖至一旁。
他身材高大，祁凌在他手里就像小鸡样被拎着。
同同想要去拉开祁凌，被男人一手甩了出去。
他磕在了地上，膝盖处开始汩汩冒血。
「呜呜呜妈妈我疼……」
我攥紧衣角，几秒后跑了过去，将同同从地上扶起抱在怀里。
他害怕极了，紧紧搂住我的脖子不松手。
男人看清我的脸，愣住几秒。
「祁凌，你怎么没告诉我，你还有个妹妹啊？」
「于至景，有什么冲我来，你别波及别人！」
于至景冷笑一声，他松开祁凌，大步来到我面前。
我抱住同同后退几步，警惕地看向他。
他身上有着浓重的酒味。
于至景上下打量着我，「长得挺好看的。」
「虽然和祁凌像，但你比她漂亮多了。」
他这句话说得我有些反胃。
我越过他，将同同放在祁凌的身边。「没事吧？」
她摇摇头，脸颊处明显有一道红印。
于至景慢慢逼近:「祁凌，你最好实话实说，今天下午你到底去和哪个野男人鬼混了？」
「于至景，你别血口喷人！」
「我一个下午都领着同同在外面玩，你凭什么这么污蔑我？！」
于至景突然暴怒:「那你说，你为什么不接我电话！」
他揪住祁凌的衣领，将她带到了他身旁。
同同吓得哭出了声，瑟瑟发抖往我怀里靠。
「闭嘴！」
他冲着同同吼道。
下班时间到了，街上的人越来越多。
再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我伸手在包里摸，找到了一瓶补水喷雾。
趁于至景不注意，我猛然凑上前去，对着他的脸就是一顿猛喷。
「跑！」
41
我喷的毕竟是补水喷雾，不是防狼喷雾。
于至景很快便反应过来，追着向我们跑来。
在他距离我们还有二十米左右时，我拦下一辆出租车。
先把同同和祁凌安置在后座，我准备坐上去。
一双手扯住我的头发，将我从车门前拖走。
「弟妹！」我听见祁凌的哭喊。
忍住疼痛，我使劲把车门关上。
祁凌想要下来帮我，被我制止。
「同同还在这里，先保证孩子的安全。」
「记住报警！」
车子开走后，祁凌颤着手掏出手机。
她拨通了一个号码。
响了几声后，那边接起。「姐？」
祁凌抽泣着:「小镜，弟妹……弟妹她出事了……」
彼时的祁镜刚把车停在林盛瑶的公寓下，手里还拿着一个芒果千层蛋糕。
他停住脚步，「你说什么？」
祁凌说出了来龙去脉。
「都怪我，都怪我！不是我的话她不会有事的……」
祁镜只觉得血往心口涌，他扔下蛋糕回到车上，问祁凌:「她在哪里？」
握住方向盘的手却忍不住颤抖。
于至景拽着我的头发，把我拉进了一个无人的小胡同。
天黑透了，胡同里的路灯没有一个亮起。
他摁住我的头，使我仰起头看着他。
我心里恶心的感觉越来越浓。
「帮她跑，嗯？」
我沉声:「你的行为属于家暴。」
这个时候，不能硬碰硬。
于至景冷哼:「我和她的事情，旁人有什么资格指手画脚？」
他揪住我头发的手越来越用力，我疼的快说不出话。
突然，他松开了手，接着说道:「这么看起来，你还真是甩她一大截。」
「我刚才听到她喊你，弟妹？」
我撇过头，「前弟妹，我跟他弟弟已经离婚了。」
「离婚了？」
于至景饶有兴趣地看着我。
我心里有股不好的预感。
「既然离婚了，不如，跟了我？」
真是个实实在在的人渣。
我不知道祁凌当初是如何眼瞎看上他的。
「做梦。」我回了他两个字。
于至景凑到我面前:「你说，这胡同漆黑，一个人都没有。」
「就算我把你在这里办了，也不会有人知道。」
于至景想要扒开我的衣服。
我卯足了劲，对着他下身就是狠狠一踢。
「艹！」
趁着这会儿，我急忙转身逃跑。
刚走两步，于至景拉住我大衣的后衣摆，狠狠把我扯了回去。
一巴掌直接落在我的脸上。
「他妈的，贱婊子，给脸不要脸！」
于至景气急败坏，他一把推我到墙上，对着我的肚子就是几拳。
我被打的生疼，靠着墙角蜷缩在地上。
滴滴冷汗从我额角落下。
似乎觉得不够解气，于至景动动脖子跟脚，准备再打我。
我闭上眼睛，紧紧抱住自己。
下一秒，传来了他的惨叫声和重物落地的声音。
一双手抚过我的脸颊，我吓得睁开眼。
祁镜蹲在我面前，他的身后，于至景捂着肚子，在地上滚来滚去。
「瑶瑶。」祁镜轻声唤道。
我松了口气，身子不由自主地软了下去。
祁镜连忙抓住我，我顺势倒进了他的怀里。
出于本能反应，我伸手搂紧了他的腰。
瑟瑟发抖。
谁也不知道我刚刚经历了什么。
感受到我的颤抖，祁镜拍着我的后背:「没事，过去了，都过去了。」
远处，传来了警车的鸣笛声。
42
于至景被警方带走了。
祁镜跟在我身后:「吃饭了吗？」
「没有。」
本来打算在路上买点带回去的，出了这个岔子，弄得我一点胃口都没有了。
他问我:「要不要在外面吃点？」
我摇摇头。
「我想回去。」
祁镜开车送我到楼下。
他将车门帮我打开，顺手递给我一袋饼干。
「垫下肚子。」
是我爱吃的味道。
「你哪来的饼干？」
他垂下头，「之前和你去超市时一起买的。」
「我放在车上了。」
我不自觉捏紧了手中的饼干。
「谢谢。」
转身离开时，祁镜挡在我面前。
他低声道:「瑶瑶，你还在生我的气吗？」
「祁先生说笑了。」
我跟他保持一定距离:「离婚的人，没有什么生不生气一说。」
「今天非常感谢你。」
「顺便问一句，你什么时候有空，我们去把证领了。」
昏黄的灯光打在祁镜的身上，拉长了他的身影。
「不是说……不离婚吗？」
「打断一下。」我的声音冷了几分。
「我从来都没有和你说过，不跟你离婚。」
「离婚是你提出来的，协议我也已经签完了，从始至终我都非常配合。」
「我不希望在这最后关头，跟你撕破脸。」
祁镜走上前:「协议我扔掉了。」
「我可以再签一次。」
「瑶瑶！」
他突然加大了声音，惊得旁边树上的几只小鸟扑棱飞走。
气氛陷入一阵沉默。
「祁镜。」
我后退几步。
「今天，我突然明白了一个道理。」
抬起头，我看向他。
「不是所有的一往情深，都能走到最后。」
「更何况，我们两个人之间，根本就没有爱。」
在我看来，祁镜和我之间，压根没有情爱之说。
或许连结婚都非常荒唐。
所以这段婚姻走到尽头，我也不奇怪。
他这幅纠缠不清的样子，着实令我反感。
祁镜忽然跨步上前抱住我。
他埋在我的发间:「不是的……」
「我是爱你的，瑶瑶。」
「真的，你相信我。」
我不为所动。
「祁镜，这话从你嘴里说出来，未免太不可信了。」
「你真的能分清楚，你对我的感情，不是从你姐姐身上转嫁到我身上来的吗？」
祁镜还想再说什么，我一脚踩在他鞋上，惹得他松开我后退两步。
我裹紧外套:「如果你真的觉得有愧于我，那就离婚。」
「明天早上九点半，我在民政局等你。」
转过身去，我留下一句话。
「别让我们最后连朋友都做不成。」
临走时，祁镜说道:「如果我不去呢？」
我顿住身子。
「那我就等到你去为止。」
「我想，在法院上见面，是我们都不愿看到的场面。」
我走进楼道里。
背后响起打火机的声音，我知道他又抽烟了。
以前他抽烟时，我总会劝他。
现在随他想抽多少。
当断则断吧。
43
民政局开门时，我便在门口等着了。
这几天的温度越来越低了，我缩在门口一个角落里，围好脖子上的围巾，等着祁镜到来。
说实话，我也不是很确定，他会不会来。
在门口等了一个多小时，我有些疲倦了。
还真的不来啊。
胡思乱想之时，一抹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
我听到祁镜的声音:「来了。」
「证件都带了吗？」
他点点头。
「那走吧。」
他低着头问我:「真的要离吗？」
「那不然我有病喊你来这里干什么？」
我越过他。
办理手续时，我和祁镜没说一句话。
他今天的气压很低。
结束后，我没有等他，先出了民政局。
心里似乎有块石头终于落地了。
祁镜喊住我:「瑶瑶。」
我侧过身去，「还有事？」
他掏出手机:「能把我解除黑名单了吗？」
我看着他，心想:也是，以前是因为还没有离婚，不想跟他牵扯那么多才把他拉黑。现在既然没有关系了，也不用非要拉黑他了。
不必装的那么矫情。
「嗯，好。」
我把他从黑名单里解除。
「以后……准备去哪里？」祁镜问我。
「不知道，走一步算一步。」
我整理好衣服，转身离开。
「瑶瑶。」
「我们以后，还能当朋友吗？」
我深吸口气。
「当然。」
下一句，我又说道:「朋友的话，就是普通朋友。」
我看了祁镜最后一眼。
「希望祁先生清楚，普通朋友的界限是什么。」
到家时，林盛远给我打来了电话。
「在哪？」
我脱下外套，「刚到家。」
想了想，我告诉他:「今天我和祁镜办完手续了。」
电话那头沉默一瞬，然后，传来了淡淡的笑声。
「挺好的。」
「尽早离了那种人渣，是件好事。」
我在心里赞同他的话。
「对了。」林盛远说:「下星期我就回去了。」
「你要回来了？」
我心里有股小小的激动。
「嗯。」
「瑶瑶。」林盛远唤道。
「怎么了？」
「我想回去后，去见见爸妈。」
我握住手机的手一顿。
「你要和我一起回去吗？」
有些事情还是要面对的。
「好。」
「等你回来后，我们一起回去。」
44
林盛远回来后，我们订了回家的票。
我准备给我妈打电话，说我们准备回去。他告诉我，已经说过了。
站在家门口的那刻，我精神有些恍惚。
稳了稳心神，我敲敲门。
「哎，来了！」屋里传来我妈的声音。
不知为何，我心里有些紧张。
这是知道林盛远跟我没有血缘关系后，我们两个第一次回家。
心里有股说不出的感觉。
那个秘密说破后，似乎一切都不一样了。
我妈打开门，像往常一样迎接我们。
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回来啦？快点洗洗手吃饭吧，我特意做的你们爱吃的。」
我妈笑着，身上系着围裙，说完后又进去了厨房。
阳台上，我爸抽着烟，看见我和林盛远后，淡淡点了点头，算是知道我们回来了。
「爸。」林盛远唤道。
我爸看着他，「嗯」了声。
没再多说什么。
我妈端着菜出来，「都傻站着什么？老林，你过去盛饭去。」
我爸掐掉烟，转身进了厨房。
「对了，小远。」我妈擦掉手上炒菜时溅到手上的小油滴。「你的房间我刚收拾好，被子床单还没来得及套，你跟瑶瑶一会去套一下啊。」
「好的。」林盛远答应到。
晚上，我盯着窗外的夜空，怎么都睡不着。
注定是无眠的一夜。
林盛远带了很多东西回家，说是好久没回来过了，跟医院请了一个月的假，要在家里住一段时间。
我翻来覆去，最后猛的起身坐在床上。
烦死了，之前这张床上还睡过祁镜。
我悄悄打开门，准备去客厅里坐一会。
客厅和阳台连在一起，借着月光，我看见林盛远倚在阳台窗户上，他望着空无一人的街道，不知道在想什么。
听到动静，他扭头看向我，似是有些惊讶:「怎么还不睡？」
我摇摇头，走到他身旁，「没有困意，睡不着。」
又想了想，我说道:「主要是我那张床睡过祁镜，我觉得有些恶心。」
提到「祁镜」，我俩都沉默了一下。
「你们俩……现在还联系吗？」
我耸耸肩:「基本没有。」
「他给我打过几次电话，说是要有事想见我，都被我挂掉了。」
「狗屁事情，离都离了，还想着要见面。」
林盛远看着我，静静听我吐槽。
说了好久，我意识到自己的叽叽喳喳。「算了算了，不提他了，晦气。」
听到这里，他勾起唇。
「嗯，不提了。」
「晦气。」
那天晚上，我住在了林盛远的房间，他睡在我的屋子里。
没办法，我暂时不想住在我的屋里。
否则我会一直睡不着的。
次日早晨，我打着哈欠出来。
「妈，早上吃什么？」
无人应答。
我听见厨房里传来「乒乒乓乓」的声音，以为她在里面做饭。
我推门而入:「妈，吃什……」
话说到一半，我呆住了。
林盛远围着我妈的围裙，正在水池旁刷着锅具。在他手边，放着两碗皮蛋瘦肉粥和两个煎鸡蛋。
「起来了？」他笑着看向我。
「哥，你怎么在厨房？妈跟爸呢？」
他擦干手，「我也不知道，起来时就没见他们，估计是出去了吧。」
带着满心的疑惑，我拨通了我妈的电话。
电话响了很久，快要自动挂断时，我妈终于接起:「喂，瑶瑶？」
她那边人声嘈杂，一听就是去了闹市区。
我问道:「妈，你跟我爸去哪了，怎么走的时候也不和我们说一声啊。」
「哎呀，忘给你们说了。你隔壁李姨前几天和我们说，有个老年人免费的旅游团，让我和你爸去。我想着反正是免费的，不去白不去。」
我扶额:「这种一听就是骗人的，你俩快回来吧，天下怎么会白掉馅饼。」
「你这孩子，我跟你爸都多大了，吃的盐比你吃的饭都多，怎么可能会被骗？」
那边似乎有人在喊我妈，「行了行了，不跟你说了，我们准备出发了，挂了啊。」
没等我说完，她就把电话挂断掉。
我看着电话屏幕，无奈皱起眉。
「妈怎么说？」林盛远将粥和鸡蛋端出来，放在我面前。
我喝了一口，「他俩出去旅游了，说是免费的不用掏钱。这肯定是骗人的啊，我说了她还不听，直接挂我电话。」
「那他们去多久？」
这个我还真不知道，刚才还没来得及问就被我妈给挂了。
我摇摇头。
林盛远坐在我旁边，盯着我看。
「哥，你一直看我干什么？」
他笑了笑，摸摸我的头。
「没事。」
「爸妈不在的日子，看来我要开始照顾小朋友了。」
45
林盛远说的没错，他照顾我确实像照顾小孩。
从小我的一切都是他打理的，上学时第二天要装的书本，装满水的水杯，早上的早餐，都是他替我准备好的。
所以，我对他的依赖才会越来越深。
深到不可自拔的地步。
刚开始的时候，我过得很是惬意。
大概就是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生活。
林盛远每天换着花样给我做吃的，他最近在研究甜品，经常性的给我做着吃。
偶然一天，我称了称体重。
看着上面的数字，我陷入了沉思。
中午，林盛远做了红烧排骨和鸡肉丸，喊我出来吃饭。
我坐在桌子前，义正言辞道:「哥，我决定了。」
「从今天开始，我不能再吃好吃的了，我要开始减肥！」
我还想继续说，林盛远直接将一个丸子塞到我嘴里。
「减什么肥，能吃是福。」
就这样，我的减肥计划只说了几个字，便立刻破灭了。
家里的食材基本都用完了，傍晚时分，林盛远我俩去附近的商店去买东西。
小区内有许多小孩子在一起玩耍，还有坐在凳子上闲谈的老人们，谈话的话题无非是家长里短，哪家的儿媳妇回娘家了，又是哪家的小孩子调皮捣蛋惹得他家大人不开心，打了他一顿，孩子哭的全区皆知。
刚走没几步，一个阿姨喊住了林盛远。
「你是老林家的儿子吧？」
林盛远笑道:「是的。」
「哎呦，我就说看着眼熟。你这孩子，一眨眼，就长这么大了！」
她乐呵呵地给林盛远说话，搞得我俩一脸懵逼。
「你认识她吗？」我问林盛远。
他摇摇头。
「那个，阿姨，不好意思，请问您是？」
阿姨似是反应过来。「真是太久没见了，我是你家楼上的陈姨，小时候还抱过你呢！」
她又看向我:「这就是瑶瑶吧？都变成大姑娘了！」
我笑着说了句「阿姨好」，随后默默躲在了林盛远的身后。
实在不知道怎么和她交流，我还是乖乖闭嘴好了。
林盛远跟陈姨聊了几句，我忽然听她说道:「你也快三十了吧，成家了吗？」
「还没有。」
陈姨啧啧两声，「老大不小了呀，该考虑考虑了。」
她一说这话，我就猜到了她接下来的话。
果不其然，下一刻，陈姨脸上堆满了慈母的笑容:「有心仪的姑娘了吗？没的话，姨给你介绍个？」
人一旦上了年纪，就爱操心奇奇怪怪的事情。
「我跟你说，六楼的李叔，你还记得吧？他家的闺女比你小一岁，你俩小时候还见过面呢。她今年刚从国外回来，长得可漂亮了，你看用不用我帮你们约个时间……」
我从林盛远身后跳出来，满面笑容:「陈姨，不用啦，我哥有女朋友的。」
说完，我朝着林盛远眨眨眼。
陈姨愣了下，「啊？他刚刚不是说没有吗？」
「只是还没结婚，女朋友是有的。」
他立刻懂了我的意思。
「是的阿姨，我有女朋友，只不过现在她在外地，不方便过来。」
「这样啊，那行，姨就不打扰你们了，我孙子还等着我去接他，先走了啊！」
果然，在听说林盛远有女朋友后，陈姨眼里的光立刻消失了，她给我们说了两句话后，匆匆离去。
回到家里，我躺在沙发上，嘴里吃着刚买回来的冰淇淋。
林盛远将衣服晾在阳台上，叮嘱我:「少吃点凉的，肚子会疼。」
「知道啦！」
我翻着手机界面，想看看明天去玩什么。
看电影，这一段没有上映我想看的；去电玩城，看见的全是一对对小情侣围在娃娃机前，时不时还亲个小嘴；单纯逛街，又太没意思；去游乐场，高空项目我一个都不敢玩，只能坐坐碰碰车和旋转木马，很难想象在一堆孩子中混入我一个一米六七的「巨人」会是什么样的场景。
将手中的冰淇淋棍子扔在垃圾桶里，我长叹一口气。
「怎么了？」林盛远走了进来。
我撇了撇嘴，「明天想出去玩，但不知道干什么。」
突然，美团界面给我推送了一个关于剧本杀的广告。
淡蓝色虚无缥缈的背景上，写着「舍离」二字。
我被封面吸引，点进去看了一眼。
「一生一执念，一念一花开。」
我盯着这句话，看了许久。
林盛远见我愣住，凑到我身边问:「怎么了？看的是什么东西？」
「哥。」
我将手机递到他面前。
「我们去试试这个吧。」
说实话，剧本杀是这几年流行起来的桌游，深受年轻人的青睐。
为什么这么说呢？是因为到了之后，我发现，除了我和林盛远，其他的玩家基本都是大学生。
我第一次感受到了年龄的暴击。
我们玩的是《舍离 2:断念》，三男三女。
开场前，有个穿着牛仔裤的女生坐在我对面，她的目光时不时飘向林盛远。过了会儿，她去外面，找到 DM，不知说了些什么，回来后，嘴角一直微微勾起。
我觉得和林盛远有关。
DM 坐下后，开始发剧本给我们。
他先问了一句:「谁的家里有弟弟？」
「我我我！」牛仔裤女生连忙举起手。
DM 将本子递给她，看上去，她似乎是大喜过望。
「在场有谁家里有哥哥吗？」
听到「哥哥」二字，我看了眼林盛远。
「我。」
DM 将剧本给我，上面写着「妖花族长」四个字，背景是一朵类似于莲花的形状。
接下来，剧本分发完毕。我偷偷看了眼林盛远的剧本。
「灵犬族长」。
「噗！」我忍不住笑出了声，他的怎么是一条小狗啊？
DM 不满皱起眉，「已经开始了，这位玩家，请您阅读剧本，进入半沉浸的状态。」
「好的，不好意思。」我收起笑容，细细阅读起剧本。
这是个情感本，推理找凶手并不是它的关键。它的关键在于，每位玩家要带入角色，去感受故事中人物的爱恨情仇。
故事中，我有一个哥哥。
看到这里时，我自动代入林盛远。
剧本很长，等我读完时，已经过去了二十分钟。
而剧本上的纸，也被我的泪浸湿了一大片。
故事中，「我」的哥哥，为了我，付出了一切。他会因为我的一句话，四处给我买小面人吃。可是，我连他最后一面都没有见，甚至于他的消息，都是别人告诉我的。
最后一页，留着他给我的信。
「我的月华，找到如意郎君了吗？」
「你一定要风风光光的出嫁。」
恍惚间，我脑海中闪过婚礼那天，林盛远站在我身后的样子。
「对你好就行。」
还有那个雨夜，他躺在我身侧，轻声安慰我的声音:「到时候，你一定满眼都是他。」
「我们瑶瑶，肯定是这个世界上最漂亮的新娘。」
……
昏暗的房间里，我终是忍不住泪，趴在桌子上哭了起来。
大家都以为是我入戏太深，纷纷安慰我，说这只是个游戏，不用太当真。
可我依旧忍不住。
因为这不是游戏，这就是我的人生。
等玩完剧本时，已经是晚上六点了。
我整理好情绪，收拾起来今天擦眼泪的纸，背上包和林盛远一起出去。
他其实还好，没怎么哭，大概是感触不深。除了安慰我，其他时候连话都很少说。
店门口，站着刚才牛仔裤的女生。
她见我们出来，跑到林盛远面前堵住他:「你好。」
「你好。」
得到回应，她很开心:「我是刚才的妖狐天天，你还记得我吗？我们是有感情线的。」
我洞察出来了她的意图。
她对林盛远有意思。
心里一阵烦躁，我走到楼梯内先行下去，留他们两个在里面单独谈话。
林盛远看出了女孩的不开心。
「不好意思，有人在等我，我先走了。」
女生慌忙掏出手机，「可以加个微信吗？以后有空再来一起玩。」
林盛远淡淡抬起头:「不必了，以后我也不会来玩了。」
「那没关系，就加个微信，行吗？」
女孩又凑近几分，林盛远闻到她身上的香水味，不禁退后几步。
「不太方便加微信，会有人不高兴的。」
女生脸上露出失望的表情:「是和你一起来的女生吗？她是你的女朋友？」
林盛远望向远处，他看见林盛瑶站在楼梯上，一条腿踩在上面的台阶，另一条踩在下一阶，看似是要下去，可是晃来晃去，始终是没有动，微微侧身朝着自己的这个方向。
他知道，她是想偷听。
从小到大，只要她一个动作，林盛远便知道她要做什么。
只可惜，离得太远了，她应该是听不到的。
林盛远勾起唇，「不是。」
「但她是我，心里的人。」
46
大概过了两分钟，我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
「走吧。」林盛远的声音响起。
我顺着下楼梯，装作不经意地问道:「刚刚那女生和你说什么了？」
「噢，她想要我的微信。」
我脚步一停，「你给她了？」
语气中带上了几分生气的意味。
林盛远看着我这个样子，不禁笑了笑，伸出手捏我的鼻子:「没有，我不是那么随便的人。」
行吧，没有就好。
晚上，我和林盛远去了附近的火锅店吃饭，据说是全市最好吃的火锅，我俩排队排了两个小时才吃上。
锅底要的是鸳鸯锅，我嫌菌汤锅没有味道，一直在吃辣锅涮的肉和菜。结果吃上头了，眼泪和鼻涕不断往外冒，嘴中弥漫着麻麻的感觉。
「要喝什么吗？」林盛远问我。
我思考下，「啤酒。」
「不行，不可以喝酒。」他直接拒绝了我。
「哎呀，啤酒而已，又不是白酒，喝一点没关系的！」
我冲着他撒娇，企图蒙混过关。
「那也不行，这事没商量。」
我低下头，开始在眼里凝聚泪气。
再抬起时，已然有几滴泪从我眼中滑落。
「就一瓶……」
林盛远最怕我哭了，只要我一哭，他指定拿我没办法。
果然，林盛远脸上的表情开始松动，他有点慌张，手忙脚乱掏出纸巾给我擦眼泪。
「好好好，一瓶，就一瓶，不许多喝！」
听到这句话，我立刻收回情绪。
目的达到。
算我作，我明知道自己的酒量差，还非要喝。
只是喝了一瓶，我脑子便开始混起来。回家的路上，我走的歪歪扭扭，差一点就要摔在地上，还好林盛远眼疾手快抓住了我。
他看我这幅样子，摇了摇头，在我面前蹲下身去:「上来。」
「我背你回去。」
林盛远背我，似乎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印象中，那还是他带我去医院打针。
最近一次背我的，大概是祁镜。
一想起来他，我心里就一阵恶心。
回到家，林盛远将我放在沙发上，转身去帮我湿了个热毛巾替我擦脸。
我窝在沙发里，神志不太清醒。
林盛远扶我起来，坐到我身边，拿着毛巾帮我擦着脸:「唉，都和你说了，不要喝酒，非不听我的话。」
我像个木偶样，任由他摆布。
朦胧中，我还以为是祁镜坐在我身旁。
我是真的晕了，气不打一处来，猛然推开他:「滚！」
林盛远没有防备，被我推开后一脸茫然，他觉得我是在耍酒疯，细声道:「瑶瑶，怎么了？」
我盯着他:「混蛋。」
他无奈道:「我干什么了？怎么就是个混蛋了？」
「你就是！」我气鼓鼓道，「你骗我，陪着你外甥去看病，让我用你姐姐的香水，还放我鸽子！如果不是你，我也不会失去我的孩子！」
我越说声音越大，几拳直接锤在他的胸膛上，眼泪止不住往下流。
林盛远突然抓住我乱动的手，他眼神暗沉:「你说什么？」
「你松开，别恶心我！」
「瑶瑶！」林盛远喊我，音量提高几分。
「你看清楚，我是谁？」
我抬头望向他，「你是……你是祁镜……嗝……」
说这话时，我忍不住打了个酒嗝。
「你看清楚，我到底是谁？」
我忍住头痛的感觉，定定看向眼前人。那张相似的脸，又让我想起许多事。
「哥……？」我反应了过来。
林盛远摸摸我的头，「你和他，发生什么事了？什么叫用他姐姐的香水，还让你失去了孩子？」
「你告诉我，他对你到底好不好？」
祁镜对我好吗？
一瞬间，我又想到今天的剧情。
「我的月华，找到如意郎君了吗？」
断断续续的回忆令我分不清幻想与现实，我看着林盛远的样子，猛然扑到了他的怀里。
「哥，没有，我没找到……」
林盛远僵住身子，他伸手想回抱住我，可是伸在空中半天，还是轻轻搭在了我的背上。
我哭的泣不成声:「你别丢下我，我没有找到我的如意郎君，你为什么不要我了……」
「我没丢下你。」林盛远知道我把剧情和现实混淆了。
「我会一直在你身边，陪着你。」
哪怕你眼中的人，不是我。
精虫上脑，我搂紧林盛远的腰，将脸埋在他胸前。
「啪」一声，家里的灯突然灭了。
大概是短路了。
无边的黑暗蔓延开来，林盛远想拉我起来，他柔声安慰我:「瑶瑶，先起来，我去看看是不是灯坏了。」
「不要！」
说着，我又加大几分力度。
我害怕一松手，林盛远就会不见了。
和三年前不告而别一样。
林盛远静下心，他知道，我一时半会儿是起不来了。
感受到他身上的温度，我喃喃自语:「我有个秘密，你要不要听啊……」
说着，我抬起头，附到林盛远耳边，轻轻说出了那一句话。
「林盛远，你知道吗？
「我喜欢你，喜欢十年了。」
我没有捕捉到林盛远眼里的神情，因为我的脑袋实在是太沉了，下一秒直接砸在了他的肩上。
「我是不是很贱啊，妹妹怎么可以喜欢哥哥呢？」
我晕沉着，嘴里还在不停说:「你为什么是我哥哥啊，你为什么就不能是我生命中的某个路人甲。如果是这样，我就不用背负这种罪恶感那么多年，能堂堂正正和你在一起。」
「我也不会……不会稀里糊涂的和祁镜结婚，不会失去我的孩子。他还那么小，还没有成型，说没有就没有了……」
黑暗的环境里，我的哭声尤为突出。
那一段段不堪的回忆向我涌来。
林盛远始终没有动。
我发泄完情绪，揉揉红肿的眼睛。神志渐渐清醒过来，也意识到自己刚刚做了什么。我有些窘迫，想要从林盛远怀里退出来。
他突然抚上我的后背，将我紧紧按在他的怀里。
「哥？」
林盛远有些颤抖，似乎是在压抑某种情绪。
他声音沙哑:「你说的，是真的吗？」
「你喜欢我，喜欢了十年？」
我惊觉说错了话，即便知道我们没有血缘关系，这些话说出来，依旧会是我们之间的隔阂。
「我有点醉，你别当真！」
我怕引起不必要的麻烦，慌忙解释。
林盛远对上我的视线，他眼角微红，甚至于还有些泪滴困在他的眼眶中。
我是第一次见他哭。
「可是，我当真了。」
他抬起手，摩挲上我的脸颊。
「瑶瑶，我当真了，怎么办？」
那个夜晚，我最后的回忆，便是林盛远轻轻落在我额头上的一个吻。
还有他萦绕在我耳畔的那句话。
「我带你走，好不好？」
47
早上醒来时，我头痛欲裂。
身上盖着一层被子，我拨开它，轻手轻脚下床。
林盛远坐在客厅里，低头握着手机。
「醒了？」
我身子一僵，缓缓转过身:「嗯。」
昨天的事，是我的问题。
即便再怎么糊涂，也不能跟林盛远说那种话。
他站起身，走到我跟前。
还未开口，我便抢先说道:「昨晚我喝醉了。」
「说的话，别在意。」
林盛远呼吸一窒。
「那喜欢我十年，也是骗我的？」
我咬咬唇:「就当是我骗你的吧。」
林盛远突然勾过我的腰，将我搂在怀里。
我的鼻子撞在他胸膛上，生疼。
熟悉的气息侵袭我的鼻腔，我忍不住有想哭的意味。
「你撒谎。」
他的声音闷沉，似乎还带上了几分委屈的意思。
是啊，我确实撒谎了。
明明昨晚我吐露的是真言，可是现在没有勇气承认的人，是我。
「林盛远。」
我没喊他「哥」。
「你觉得，即使我说的都是真的，我们可以在一起吗？」
我从他怀里抬起头，看向他。
他的下巴出新生了许多青色的小胡茬，黑眼圈隐隐浮现出来，大概是一夜未眠。
「我可以和爸妈说。」
林盛远向我保证。
我自嘲一声:「爸妈……早就知道了。」
早在三年前，他们就知道了。
那天，我妈打扫我的屋子，无意间翻出我的日记本，她随手一翻，里面记录着我对林盛远的各种小心思，还有那逐渐变质的感情。
她气得不行，当即打电话喊我回来。
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回去时，还没来得及说话，便被她狠狠扇了一巴掌。
「那是你哥哥！你怎么能有这么龌龊的心思？」
我爸知道后更是愤怒，他拿起扫把，使劲打在我的后背上:「林盛瑶，你真是把我的脸丢完了！」
至今，我的后背还有那次留下的疤痕。
正是如此，我才会离家整整三年，不曾回去。
他们觉得我丢人，那我便不能回来给他们丢人。
即使现在知道，我和林盛远没有血缘关系，可是二十多年的亲情突然要向爱情跨越，始终是条难迈的坎。
我撑开林盛远，他的手死死握住我的腰，丝毫不让我动弹。
「你应该不知道，爸妈知道后会是什么反应。」
「可是我知道。」
养了快三十年的儿子，如果跟自己的女儿在一起，这场景怎么想怎么恶心。
林盛远微动喉头:「我会和爸妈说清楚的。」
「所有的一切，全部交给我就行。」
我不懂为什么林盛远会说这种话。
「其实，你不用这样。」
我尽力拉开和他的距离，毕竟他不松开我，我实在挣脱不开。
「反正是我的一厢情愿，你不用太过于放在心上。」
从喜欢林盛远，再到三年前吻上他，以及后来和祁镜之间的种种，都是我咎由自取。
林盛远不必为我的错误负责。
林盛远看着眼前的女孩。
她似乎不明白，自己对她的心意。
「不是你的一厢情愿。」
他低下头，轻触到怀中人的鼻尖。
她像是受了惊一般，急忙向后退，却被自己牢牢扣住。
「还有我的。」
林盛远是从什么时候发现，自己喜欢上林盛瑶的呢？
他甚至自己都不清楚。
大概是从日日相处，到生活中的点点滴滴。他生命中的每个瞬间，都有她的参与。
父母常年在外地，林盛远充当起了哥哥这个角色。他无微不至的照顾林盛瑶，记住她的习惯，口味。每天上学时去叫她起床，为她做早饭，再送她到学校。
其实他也只是个学生，可他觉得，只要有林盛瑶在，自己身上并不是只有那一层身份。
他喜欢每天看着女孩甜甜喊自己「哥哥」，看着她睡意惺忪的从床上坐起来，软声软气的求自己让她再睡五分钟，又或者是她今天在学校里发生了一些趣事，回家后一定要说给他听，叽叽喳喳的像个小麻雀。
但林盛远从来不觉得烦，他只觉得时间不够，他想日日都能和她这样子在一起。
脑海中闪过这个想法，林盛远暗骂自己禽兽。
那是自己的妹妹，怎么能有这么肮脏的想法。
可他……真的舍不得，送她出嫁。
林盛瑶某次照了照镜子，面露苦色:「哥，我不能再吃了，再吃下去就没男生要我了。」
他笑笑:「那就在家，我给你做一辈子的饭。」
看似是玩笑话，可没人知道，他真的是这么想的。
如果她能一直在自己身边就好了。
「我喜欢你，比你喜欢我，要早的多。」
林盛远抵住我的鼻子，声音温柔缱绻。
我僵住身子，不敢乱动。
或者说，我被他的这句话震惊到了。
他也……喜欢我吗？
可这样的话，三年前，他为什么要逃？
「那你，为什么要去美国？」
我问出了埋在我心里三年的秘密。
林盛远的胳膊一颤。
「因为我很混蛋。」
他接着说道:「不知廉耻，竟然喜欢自己的妹妹。」
「我当时根本想不出来，除了离开，还有什么更好的办法？」
「所以你就选择当了一个逃兵？」
我鼻子酸涩。「三年里，一点消息都不给我？」
林盛远沉默了一会。
「对不起。」
我还是没忍住，哭了出来。
本来我和祁镜之间的事，是可以不用发生的。
如果当时，我和他都能再勇敢一点就好了。
这样子，也不用走那么多弯路。
许久，我哭的没了力气，终于停了下来。
「林盛远。」
「你想好了吗？」
我向他确定这个事实。
「嗯。」
他别起我耳旁的碎发，「你不用担心，我会和爸妈好好说清楚的。」
「那如果，他们还是不同意呢？」
「你还会和之前一样，丢下我吗？」
林盛远轻揉了我几下耳垂。
「不会。」
声音坚定。
「余生，我会永远在你身边。」
48
我妈他们出去了一星期后回来了，行李箱里装了各式各样的纪念品，吃的穿的用的都有。
我就说，不可能免费让他们去旅行。
「快快快，帮我拿一下。」我妈累的半死，我爸手里也提着好几袋东西，林盛远见状连忙上去替他们拿过来。
在家休息几天后，我妈恢复了活力，又开始在家里开始乒乒乓乓的做家务。
而这几天，我一直心神不宁。
深夜里，我会突然惊醒，然后后半夜彻底失眠，再也睡不着。
我在想，我和林盛远在一起，真的可以吗？
以前的我年纪小，对于很多事情可以不在乎，可是当我年纪渐长，进入社会后，我发现，许多事情，都不是和我想象的一样。
某天早上，我爸和我妈在客厅里看电视，林盛远敲敲我的门:「瑶瑶。」
我知道他要和我说什么事。
「我和你一起去跟爸妈说吧。」
「不用。」林盛远抿唇。「待会你听到什么声音，都别出来。」
林盛远关上我屋的门，我听到客厅传来他和我爸我妈说话的声音。
断断续续的，我听不清。
过了十分钟左右，我忽然听到传来一声怒吼。
「孽子，你是要活活气死我！」
接着是一声巴掌声。
我急忙开门出去，早就忘了林盛远叮嘱我的事。
客厅中，林盛远偏着脸，左脸处有道明显的红痕，我爸脸色涨红，呼吸急促，而我妈则是在一旁面露担忧，顺着我爸的心口，怕他气急过去。
见我打开门，我爸骂道:「还有你，你们两个怎么敢做出这么龌龊的事情！」
他说着，抽起手边的烟灰缸，直直朝我砸来，我妈拦都拦不住。
我下意识蹲下身去抱住自己，「砰」一声，烟灰缸碎在我的脚边，变成无数的玻璃渣遍及周围。
林盛远挡在我面前，烟灰缸砸到了他的身上。
「你们……你们给我滚！」
我爸气得直哆嗦，我妈在一旁使劲朝我们使眼色:「还不快走？！」
林盛远沉默着，拉起我进到房间里，反锁上了门。
屋外，我听到我妈在说:「消消气，消消气，注意你的身体……」
「疼吗？」
林盛远的左边肿了不少，可见我爸的力气有多大。
我抚上他的脸颊:「干嘛不躲？」
「这是我该的。」
他坐在床上，拉住我的胳膊将我带到他身边，使劲抱住我的腰。
「瑶瑶，我带你走吧。」
「走？走去哪？」
「去一个没人认识我们的地方，一切都从头开始，好不好？」
晚上吃饭时，我爸在屋里，连见都不想见我们，连饭都是我妈给他端进去的。
吃完饭，我妈喊我去了阳台。
她看着我:「瑶瑶，你俩到底怎么回事？」
「以前我当你是小不懂事，可是现在你已经二十多了，你结婚了你知不知道！」
「妈。」我打断了她。「我和祁镜离婚了。」
她怔住，「离婚了？」
「回家之前办的手续。」
「那，那孩子……」
我有些无奈:「早就没了。」
至今提起来，我还是忍不住胸口钝痛。
「如果他还在的话，我的肚子哪有这么平。」
不对，如果他还在的话，或许他应该快出生了。
一时之间，我妈语塞，不知道要说什么好。
晌久，她叹了口气:「唉。」
「退一万步来说，你如果真的和盛远在一起，你们接下来要怎么办？」
「你们能承受得住邻里街坊的舆论，又或者是旁人的闲言碎语吗？」
我低下头:「我们会走的。」
「走的远远的，谁也找不到。」
我妈摇摇头，「真是造孽。」
她打开窗户:「长大了，都长大了，一个都管不了了。」
49
林盛远买了三天后去美国的机票。
临走那天，我爸依旧在屋内闭门不见，只有我妈出来。
她站在我们面前，眼眶红红的。
「走吧，走了就别回来了，也省的别人在背后议论你们。」
她撇过头去，抹了几下眼泪，不想让我们看到。
我拉着行李箱，走到我妈旁边，看她这个样子，我的眼睛也湿润了。
我妈看不得我哭，她抽抽鼻子，擦去我的眼泪:「行了，别哭了。」
「到那后，记得报声平安。」
「嗯。」
我妈从抽屉里拿出一个信封，递到我手上。
里面的东西沉甸甸的，我隐约知道里面是什么东西。
「你爸给的。」
我妈无奈摆摆手:「他这个人啊，就是好面子。」
「我让他出来送送你们，可他就是不听，憋着劲非不动。」
「结果刚才，他塞给我这个东西，让我一定给你们。」
「你爸，嘴毒是毒了点，心还是好的。他说的话，你俩都别往心里去。」
我拿着那个信封，仿佛有千斤重。
林盛远站到我身旁，他看着我妈，深深鞠了一躬。
「妈，我会好好照顾瑶瑶的。」
「你要是照顾不好，我肯定找你算账！」
我妈叮嘱我们几句后，送我们出了门。
望着她慢慢上楼的背影，我的鼻子酸涩，还是忍不住哭了出来。
我忽然发现，我妈真的老了。她的驼背越来越显，以前乌黑的头发中，银丝愈发显眼，眼角的皱纹也多了起来。
她老了，我也长大了。
去机场的路上，手机响了起来，我看着来电显示，神情有些恍惚。
这个名字有一段时间没出现了。
林盛远见我发愣，问道:「怎么了？为什么不接？」
我将屏幕对着他，上面写着「祁镜」二字。
林盛远抿唇，「你要是想接，就接吧。」
「反正以后，不会再见面了。」
电话快要挂断时，我摁下了接听键。
熟悉又陌生的声音传来:「瑶瑶。」
「有事吗？」
「你在哪里？」
我看着身旁的林盛远，「准备去机场。」
祁镜明显怔住:「机场？」
「我要去美国了。」
订的机票是下午五点的，我和林盛远中午便到了。
祁镜让我在机场等他，说有事情和我说。
等他来时，已经下午三点多了。
「瑶瑶。」
我听到他的声音，循声望去。祁镜今天穿的是黑色的西服，犹如我第一次见他那样。
林盛远去了别处，给我俩单独相处的空间。
祁镜慢慢走到我身前，他逆着光，我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
许久，他开口:「要走了吗？」
「嗯。」
「去多久？」
「不回来了。」
祁镜呼吸一顿:「不回来了？」
「嗯。」
「和他吗？」
我沉默着，最终轻轻点头。
祁镜突然笑道:「那挺好。」
「到那边后，记得给我多给我发些风景照。」
我看向他，「你有什么事情要和我说吗？」
「我快要登机了。」
祁镜攥紧手，脸上露出轻松的表情:「没什么事，就是想问问你的近况。」
「公司还有事，我先走了。」
说完，他转身离开，走了几步，似是想起什么，又回过头来看着我。
「林盛瑶。」
他这一次没有喊我瑶瑶。
人来人往的机场内，祁镜的身影立在那里，一动不动。
我俩离得距离有些远，可我依旧能听清他说的话。
四个字。
「祝你幸福。」
那一瞬间，横亘在我们之间的事情，仿佛都释然了。
因为这四个字。
我轻笑一声，回应了他。
「谢谢。」
「我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