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听说了吗?公主爱上了那个清冷至极的太傅!」
「真的假的?」
门外两个侍女正聊着天,声音挺大的,把我吵醒了。
太傅?权暮?
想起他,我唇角微微上扬。
我叫云颜,昨晚,我给他下了药。
2
早晨我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日上三竿了。
我看向那两个说话的侍女,起身理了理衣裳:「太傅他人呢?」
两个侍女闻言,垂下了眼帘:「回公主,今天一大清早,权太傅就入宫了。」
「嗯?」
侍女小心翼翼地回道:「听说……此刻正跪在御书房门口……」
3
我赶到御书房门口的时候,就看到了跪在御书房前的权暮,不知道跪了多久。
看着他的背影,我朝他跑了过去,有些不知所措:「你……」
我没有想到,他竟然会这么做。
不等我说完,他沉冷的目光便对上了我的眼,往日红润的唇早已没了颜色,只冷冷地吐出两个字:「回去。」
我咬了咬唇,硬生生将眼泪憋了回去,看他满身是伤,却不知从何下手。
「太傅,你跟父皇说什么了?」
权暮别开了视线,依然是那不含一丝温度的两个字:「回去。」
我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一言不发地站了起来,便要往御书房走。
权暮似是看出了我的意图,伸手将我拉住。
他握着我手腕的力道不大,却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一般:「听话,回去。」
他的手又冰又凉,我没忍心将他的手甩开:「是不是因为昨夜的事?我去向父皇请罪。」
「不用你管。」
「可明明是因为我……」
「住口。」权暮冷冷地出声将我的话打断,「公主的名声,比什么都重要。」
「我不要名声,我只要你。」
整个王朝上下皆知我喜欢太傅权暮,名声什么的,我早就不在乎了。
我这句话落下的瞬间,权暮眸底透出的幽光闪了闪,只是很短一瞬,他便移开了视线,他松开了我的手,看向了我身旁的两个宫女:「把公主带回去。」
两个宫女闻言,点了点头,伸手拉住了我:「公主,天冷,咱们先回去吧。」
这事因我而起,我自然不能走。
我将宫女的手甩开,跪在了权暮身旁,伸手握住了他冰冷的手:「你别怕,我陪你。」
4
我刚跪下,御书房的门便打开了,从里走出一个约莫四五十的男人,一身明黄,目光冷厉。
我怔住了:「父皇……」
父皇瞪了我一眼,便看向了权暮:「此事既然因你而起,你说,怎么办?」
因他而起?
我又愣了愣,转头看了权暮一眼,抿了下唇:「父皇,这件事其实都是……」
不等我说完,权暮便忽然开口将我的话打断:「皇上若舍得,微臣愿娶公主为妻。」
皇帝叹了口气,甩甩袖子,眸中满是无奈:「也罢,事已至此,朕便允了,你若待颜儿不好,朕不会放过你的!」
听到这儿,我心里已经了然。
父皇英明一世,况且王朝上下都知道我喜欢权暮这事,他怎会不知道是因为我?
唯有他娶了我,才能堵住悠悠众口。
父皇走后,我心里七上八下的,伸手扯了扯权暮的衣角:「太傅,你喜欢我吗?」
权暮脸色没什么表情,站了起来,垂眸看着我:「公主先起来吧。」
我听话地拽着他的衣角站了起来,不死心地又问了一遍:「太傅,你为何娶我?我知道的,你不想做的事,谁也不能逼你。」
「微臣贪生怕死,皇上的令,不得违抗。」
「……」我无话可说。
…………
三日后,我嫁给了权暮,也算是如愿以偿。
虽然过程曲折了些,但这个结果我是满意的。
父皇赐了他一座府邸,此刻我正坐在新房中。
门口蓦地传来一阵脚步声,我知道是权暮回来了,这么想着,我心跳加快了不少。
不多时,那脚步声停在了我面前,我头顶一暗,红盖头便被掀开了。
他往日都是一袭玄色衣裳,今日穿着这大红的喜服,看着倒比往日更加意气风发。
我仰头冲他一笑:「太傅,你今日真好看。」
权暮脸上神色淡淡的,目光在我的脸上停留了几秒,便很快移开了:「公主还是早点歇息吧。」
「哦……」我蔫答答地应了声,便爬上了床,他随之便睡了下来。
我僵了僵:「然后呢?」
就这么睡了?
「嗯?」权暮轻闭着眼,应了我一声。
我抿了抿唇角,低头看着他,大红的喜服衬得他的脸又冷又白:「我们……不干点什么吗?」
「公主想干什么?」
「……」不就那点事,还要我说出来不成?
我咬了咬下唇,想了半晌才磕磕巴巴地说道:「就、就那个……」
说完,我将手放到了他耳边,缓缓拍了三下,然后冲他挑了挑眉。
这还不懂?
「哪个?」权暮闭着眼,耐着性子回着我的话。
「……」索然无味。
我又是一噎,努了努嘴,倒头便睡去了。
…………
早晨,宫里传来消息,说是叶将军回来了。
叶麟,从小同我一起长大的,十八岁那年,父皇命他镇守边疆,一直到今日才回来。
收到这个消息时,我正准备同权暮用早膳。
「叶将军回来了?」我一喜,「他现在在哪儿?」
婢女笑吟吟地回道:「回公主,叶将军在宫里呢。」
我听完,将手里的筷子一放,起身便要出去。
身后冷不丁传来一道声音:「要去哪儿?」
我懵逼地回头,是权暮叫我。
我看他脸色不太好,便赶忙老实道:「叶将军回来了,我自小同他一起长大,自然得去看看。」
权暮垂着眸,我看不清他的神色,再抬眸时,已是神色淡漠:「嗯,我也去。」
我摆摆手:「不用了,我自己去吧……」
我话还未说完,权暮便已经起身:「备马车。」
「……」
5
进了宫,我着急地就下了马车。
我回头看了眼慢悠悠走在我身后的男人,一股无奈涌上心头,几步朝他跑了过去:「太傅,你走快点啊,待会叶将军回去了咱们就见不着了!」
权暮脸上没什么表情,很是淡漠地应了一声:「旧伤未愈,走不快,公主着急的话,先去吧。」
「这样啊……」我沉吟了片刻,点了点头,叹道,「那好吧。」
理解万岁,理解万岁……
我说完,便要走。
步子还没迈出去,身后便传来了几声重重的咳嗽声:「咳咳……」
听见这道声音,我步子停了下来,回过头,一脸心疼地看着他,还是不忍心丢下他一个人。
权暮看我不走了,问道:「怎么不去了?」
我伸手将他挽住:「当然是因为舍不得你。」
他脸上没什么表情,虽然没将我的手甩开,但也没说话。
「颜儿!」
不远处传来一道喊声。
我抬头看去,是叶麟。
我心里一喜,晃了晃他的手:「叶将军!你快看!」
说完,我便撒开了他的手,跑了过去。
不远处,穿着便装的男人正笑吟吟地朝我走来,许是在边疆待久了,他原本白皙的皮肤变成了小麦色的,目光深邃。
「叶将军,你怎么在这儿啊?」我问。
「正准备回去。」叶麟淡笑着说了一句,「这么多年不见,颜儿长高了。」
他说完,便要伸手摸我的头。
只是手还未落下,我头顶一暗,他的手便被一只手挡住了。
我下意识地转头看去,是权暮。
权暮神色淡然地看了一眼叶麟:「将军自重。」
叶麟僵笑了下,便将手收了回去。
我只觉得头顶一沉,耳畔紧接着便响起权暮沉沉的声音:「的确长高了。」
「?」
「权大人?」叶麟挑挑眉,「方才皇上告诉我,你与颜儿成亲了,真可惜,没能吃上颜儿的喜酒。」
我听完,心中也甚是遗憾:「下次一定叫上叶将军。」
「下次?」一直默不作声的权暮忽然转眸看着我。
对上他的视线,我咽了咽唾沫,才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不是不是……」
叶麟笑了几声:「罢了,颜儿能嫁给喜欢的人,也算是遂了愿。」
「这……」听他这么说,我脸顿时便红了一片,朝他靠近了些,压低声音问道:「不是……叶将军,你远在边疆,如何得知此事?」
叶麟也压低了声音,同我讲悄悄话:「你忘了你那会儿偷看权大人洗澡时,是让我帮你看着的。」
「……」娘的,这事你都还记得?
我小心翼翼地转头看了看权暮,却见他沉着张脸。
「既然如此,我就先回去了。」
权暮冷不丁地留下这么一句话,转身便走了。
我匆匆和叶将军道了别,便赶忙追过去了:「诶!太傅,你等等我啊!」
我用跑的,都差点追不上他。
说好的旧伤未愈呢?
6
太傅好像生气了,我也不知道他生的哪门子气。
为什么说好像呢?
因为他平日里就爱板着张脸,只是回了府之后,眼神也跟着不大对劲了。
我咬了下唇,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正低头拿着书坐在我对面看书的权暮。
难道是他听到了叶将军说我偷看他洗澡的事?
想到那天,我脸霎时就红了起来,小声喊道:「太傅……」
他没抬头看我,过了半晌,才应道:「嗯?」
「我是偷看你洗澡了,但我真的什么也没看清!」我拔高了声音。
权暮终于抬眸瞧了我一眼:「你是想让府中的人都知道这事?」
他凉凉的一句话浇下来,我的气焰顿时便小了下去。
不过要说真的一点也没看见吧,那倒不至于。
我记得那天是我十七岁生辰,我喝多了,一时色心上头,便趁着夜色拉着叶麟去了。
我心虚地抿了下唇:「其、其实我还是看到了一点的。」
这么想着,我脑海里有了点那日的画面,我清了清嗓,把我「毕生所学」的形容词都给用上了:「我看到太傅你白皙的皮肤、健硕的胸肌、丰满的翘……」
我「臀」字还未说出口,他便出声将我的话打断了。
他瞥了我一眼:「住口。」
我一噎,闭了一会儿嘴,可我耐不住好奇,又开口道:「太傅,我还有一个问题。」
权暮目光又回到了书卷上,淡道:「说。」
「你是吃什么长大的?屁股怎么这么翘?」
「出去。」
「……」
…………
我被太傅赶出去了,身为一国公主,实在是丢脸。
可我只是想知道他屁股为什么这么翘而已。
果然,世间唯小人与男子难养也。
我郁闷地走了出去,迎面走来我的贴身侍女。
「公主,问到了问到了!」
「问到了?」我将她拉到了一边,「太傅跟父皇说什么了?」
「权大人跟皇上说,是他贪图公主您的美色,被迷了心智,这才……」
后面的话,侍女没再说下去,但我都懂。
我确实是除了美色,一无所有。
可人人都晓得我喜欢权暮,权暮不喜欢我,只有他娶了我,世人才会认为这事是你情我愿的。
不过,他说贪图我的美色……
…………
是夜。
我安分地待在被子里,权暮拿着本不知名的书坐在我身边,安静地看着书。
「太傅,在床上看书对眼睛不好。」
权暮没理我,跟没听见似的。
我有些不悦,朝他挪了挪,一头扎进他怀里:「太傅我头疼。」
他拿着书的手抬高了些,倒也没将我推开,神色依然没什么变化。
还不理我?
我仰头看着他,斟酌了半晌才开口道:「太傅,你是不是生气了?」
「没有。」
「……」
我看他那样子,好像真没有生气的样子。
如果是偷看洗澡的事,我也与他说过了。
想不通,实在想不通。
7
第二日。
今日是父皇为叶麟办的接风宴,我自然也要去,于是我早早地就起来了。
梳洗完了之后,我便同权暮一起用早膳。
我喝着粥,咽下之后,才问道:「太傅,今日叶麟的接风宴,你要去吗?」
我知道他不喜欢热闹,所以才特地问了句。
权暮犹豫了下,淡漠道:「去。」
…………
我没想到他会答应,可我自然是高兴的。
上了马车,我才问道:「太傅,平日里……你不是不喜欢去这些热闹的地方吗?」
「免得落人口实。」
我先是一怔,旋即便明白了他的意思。
我俩需要待在一起,要让别人知道我们是真的恩爱。
虽然是演的,但我总觉得,能跟他演恩爱这种戏码,也不错。
于是下了马车,我走在他身边,伸手将他的手牵住了:「太傅,我们要牵着手走。」
他的手很是暖和,这是我第一次牵到他的手。
权暮轻蹙了下眉,没急着将我甩开,任由我牵着:「为何?」
「免得落人口实。」
他收回了视线,没再说话。
…………
宴会上,我跟权暮是新婚夫妻,少不了被调侃几句,但我看他一直都是云淡风轻的。
宴会快结束时,权暮被一个我不认识的大人给叫走了。
我正无聊,身后忽然响起一道声音:「颜儿。」
我回过头去,是叶麟。
看见他,我顿时喜笑颜开:「叶将军。」
叶麟淡淡一笑:「权大人呢?」
我指了指他身后的不远处:「那边……」
「哦……」叶麟扯了扯唇角,「说起权大人,我回来之后才听说,这几年……权大人好像在调查什么事情,也不知道有没有结果。」
「调查?」我眨巴了下眼睛,「真的假的?」
我怎么不知道权暮在调查什么事儿?
「不信你问他。」
「那……是调查什么?」
叶麟皱着眉头想了会儿:「应该是关于他父母当年离奇被害的事。」
「离奇……被害?」我从未听过他这些过往。
是啊,太傅也从未提及过他的父母。
「不错。」叶麟点了点头。
我刚想问下去,就看见权暮往这边走来,便将话都憋了下去。
权暮视线紧锁在我身上,沉声道:「过来。」
「哦……」我磨磨蹭蹭地走到了他身边。
「该回家了。」
我愣住了。
回家?
我跟他的家?
等我回过神时,权暮已经走远了,我与叶麟匆匆道了别,便赶忙跟了上去。
我走在权暮身侧,他稍稍放慢了脚步。
夜晚天有些凉,我缩了缩脖子,拽住了他的手,又清了清嗓:「太傅,你这几年是不是在调查什么事啊?」
权暮眉头蹙了下,嗓音冷冷地:「叶麟给你说的?」
「是啊。」我老实地点了点头。
我是想问问他,调查的是不是关于他父母的事,可这事想来应该是太傅心头的一根刺,我见不得他难过,可我又好奇,便只提了这么一句。
「你不用管。」
「太傅,我可以帮你啊!」
「不用。」
若说他往日的语气是淡漠的,那此刻的语气,更多的是冷漠。
我抿了抿唇,没再说下去。
8
隔日。
太傅整天就待在书房,可我又不爱看那些无聊的书。
我跟个泄了气的皮球似的趴在桌上:「小花,你说,太傅到底喜欢什么样的女子啊?」
小花是我的贴身侍女。
「太傅喜欢什么样的女子奴婢不知道,可男人嘛……大概都喜欢贤惠的妻子。」
「贤惠的?」我忽然有了些兴趣,抬头看她,「你看我贤惠吗?」
「公主,您……好像只有闲……还是闲得慌的闲。」
我沉默了一阵:「本公主才不闲,昨日不是刚买了些莲子吗?本公主要把太傅感动得痛哭流涕!」
…………
我没怎么进过厨房,要进也是进去偷吃,所以在侍女的帮助下,才做好了这莲子羹。
「待会太傅不会哭着把这粥喝完吧?」我笑吟吟地走到书房门口,房门紧闭着。
侍女端着我做的莲子羹,低笑了下。
我正欲推门进去,屋内忽然传出一个陌生男人的声音。
「大人,查了这么多年了,现在所有的证据都指向皇帝,当年杀害你父母的凶手,就是皇上。」
我听完,愣住了,推门的手悬在空中。
我……我父皇……杀了太傅的爹娘?
这怎么可能?
「砰!」瓷碗落在地上的声音随之响起。
我转头看去,对上的便是小花震惊的神色。
碎瓷片与汤散了一地。
此刻我脑子里已是一片空白,下意识地蹲下,去捡碎瓷片,面前紧闭的房门也随之被打开了。
「怎么不让下人处置?」
我头顶紧接着便响起了权暮的声音,他缓缓蹲下,将我的手握住了:「也不知道当心点。」
我低头看着我的手,才发现指尖上多了一道口子,血不停地往外流,我却毫无察觉。
我冲他扬了扬唇角,那笑有些苦涩:「太傅,我……不疼的……」
我看着他,一股异样的感觉涌上心头,我想把手抽回来,他却紧握着,将我拉起来,便往书房里走。
我进去的时候,书房里已经空无一人了。
「去找药来。」他对我的侍女说道。
侍女连连点头,转身便跑开了。
权暮拉着我坐下,我没提刚才在房里的事,他也没提,一直到侍女将伤药拿来。
他小心翼翼地给我上着药,我看着他认真的眉眼,咽了咽唾沫。
「太傅。」
权暮将我伤口周围的血都擦去了,才应道:「嗯?」
我暗暗地深吐了一口气:「你……真的……一点都不喜欢我吗?」
我并不着急听他的回答,赶忙继续道:「可我都喜欢你这么多年了,用母后的话说,就算是块石头,也该捂暖和了。
「你娶我,只是为了我的名声,对我就没有半分喜欢?」我顿了顿,「还是说……你娶我,是想玩弄我,然后替你爹娘报仇?」
权暮处理伤口的动作一停,抬眸看着我,目光清冷,带着些怒意:「云颜,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我从未见过太傅生气,或者说,我从未见过他这么生气过。
9
权暮忽然冷下来的语气反倒让我有些不知所措了。
我这人谁都不怕,偏偏他一凶我,我就不敢说话。
「我……」我的气焰顿时便小了下去,想到什么也就说什么了,嘟囔道,「我父皇他不会杀人的,而且他也没理由干这事,这当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这件事情还没有结果。」权暮没抬头看我,语气倒是软了不少,仔细地给我的手上着药。
可那人都说了,证据指向父皇,要我怎么不多想?
「所以……你不与我亲近,也是因为这个?」我问。
权暮没说话,算是默认了。
也是,准杀父仇人的女儿,要我,我早把她弄死了,怎么可能与她亲近?
他现在能留我一命,不过是因为最后的结果还没出来。
可他明明早就知道这些,为什么还要为了我的名声娶我?
看他迟迟不开口,我想了好一会儿,才苦着脸说出了那句我最不愿说的话:「太傅,不然……我们和离吧,你又不喜欢我,我怕哪天你一个脑子抽筋,就把我给弄死了。」
权暮忽然转眸看了我一眼,那眼神好像是在说「你脑子才会抽筋」。
他默了几秒,淡淡道:「不会的。」
「不好说……」
「那我不管。」
「……」男的也会无理取闹?
我收拾了下心情,看着他替我包好的伤口,打算跟他讲讲道理,又抬眸一脸认真地说道:「可是太傅,你不喜欢我又娶我,不是耽误我吗?我们和离了,凭我这姿色,再找个喜欢我的夫君,那以后便不会缠着你了。」
想来他一定觉得我很烦,那我这条件对他来说岂不是很诱人?
这么想着,我又笑吟吟地补了句:「太傅,你说是吧?」
「和离?」权暮听完,眉头微蹙,「公主就这么不负责?我是这么教你的?」
我一噎,反问道:「我怎么不负责了?」
「那日是谁来找我的?」他忽然问。
那日?我给他下药那天?
我抿了下唇:「是、是我啊。」
「谁下的药?」权暮紧接着又问。
我心虚地别开了视线:「我……」
他说得好有道理。
权暮只轻笑了下,转身便拿着药出去了。
我望着他的背影,叹了口气。
说实话,我想放弃了,我什么办法都用尽了,他还是……
如今变数又起,我也该好好想想了。
权暮走后,我叮嘱侍女不要将今日听到的说出去。
…………
翌日。
我对跟他和离这事一直耿耿于怀,也仔细想了一夜。
一来,他不喜欢我,虽然我不是今天才意识到这事,二来,我这人向来惜命,待在他身边,那不是白给吗?
心烦意乱之下,我决定出去逛逛。
此刻我正坐在茶馆里,听说书人说书。
可我一个字也听不进去,与其说是听书,不如说是找个地方发呆。
「姑娘,一个人在这儿吗?」我身旁响起一个男人的声音。
我抬头看去,是位长相清秀的男子。
我正心烦,没答他的话。
「姑娘可是遇到什么烦心事了?」
「不用你管。」
这男子也不恼,顺势坐到了我对面,手中的折扇一晃一晃的:「姑娘家住哪儿?家中几口人?姑娘的父母是做什么的?祖父祖母又是做什么的?姑娘你……」
他还没说完,我便抬眸瞪了他一眼:「你他娘的查户口呢?」
「……」
10
没多久我便回了府,我回府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
恹恹地走进大门,我一抬头就看见不远处那一抹高大的身影。
是权暮。
我这低落的心情一下便明亮了起来,朝他跑了过去:「太傅,你在这儿干什么?」
果然啊果然,看见太傅,还是会忍不住高兴。
权暮没回答我,转而沉声道:「去哪儿了?」
我满不在意地答道:「闲来无事……出去逛逛而已。」
他淡漠地别开了视线:「怎么不跟我说一声?」
「又不是什么大事。」我说着,便往里走,忽然转头冲他一笑,「太傅,你关心我啊?」
权暮不紧不慢地跟在我身后:「皇上命我照顾好公主。」
父皇……
从他口中听到父皇,我心里忽然五味杂陈的,笑容瞬间便黯淡了下去。
我手心不由得攥了攥,低唤了他一声:「太傅……」
「嗯?」
我转头看向他,目光深沉:「既然证据都指向父皇,那你为什么还……」
「正是因为证据都指向皇上,才更令人怀疑。」
我听完他的话,才恍然大悟,附和道:「对啊,从小到大,父皇最是疼我,若真是他……断不会同意我们成亲。」
「嗯。」权暮神色淡淡地轻应了一声。
我微微垂眸:「那到底是谁做的这些事……」
…………
第二天早晨。
我是被一阵嘈杂声吵醒的。
声音不大,却很是烦人。
我醒来的时候,权暮已经不在了,正准备爬起来看看时,一个婢女便走了进来。
「外面怎么回事?」我问。
婢女答道:「回夫人,王家小公子带了不少聘礼来,说要娶的人是咱们府上的一位貌美女子,问他叫什么名吧……他支支吾吾地说不出来,非说亲眼看到那位女子进了咱们府里,此刻正在外面撒泼不肯走。」
我实在不想搭理这些事,倒头一睡,懒懒地问道:「那太傅呢?」
「权大人也在外面呢。」
听见权暮也在,我才有了点兴趣,麻溜地梳洗完之后,匆匆过去了。
…………
我去的时候,院里已经围了不少人。
我一眼就看见那边一身玄色衣裳的权暮,脚尖一转,径直朝他走了过去。
权暮也注意到了我。
不过我见他神色又冷又淡,好像对这事并不在意。
只是我还未走近,那边便传来一道喊声:「是她!是她!本公子要娶的便是那位女子!」
一时间,所有的目光都落在了我身上。
什么玩意儿?娶我?
我顺着说话的方向看去,才注意到了那边说话的男子。
是我昨日在茶楼遇见的那个查户口的男子。
我怔了怔:「怎么是你?」
他激动地朝我大喊:「你们看,那位姑娘认得我!」
那男子说完,便朝我走了过来。
我下意识地往权暮身后一躲。
娶他奶奶个腿!
男子一转眸便对上权暮阴沉沉的目光,没敢再往前,转而扬声道:「权大人,只要你将那位姑娘交给本公子,本公子立马走人!」
11
王公子顿了顿,又拔高声音补了一句:「再给大人银子千两!」
「什么?」我一听,忍不住蹙起眉头,「老娘只值一千两银子?」
王公子噎了一阵,磕磕巴巴地说道:「那、那你要多少?」
我还未开口,权暮便沉声道:「府上不缺银子,你要娶的这位姑娘是我的夫人,王公子请回吧。」
我听见他口中的「我的夫人」几个字,心里忽然甜了一阵。
难得他能说句人话。
「你、你夫人?」他狠狠一愣,紧盯着躲在权暮身后的我,「你竟是六公主?」
王公子垂了垂眸,赶忙道歉:「在下有眼不识泰山,冒犯了公主,还请公主见谅。」
权暮不耐烦地蹙起眉头,冷声道:「来人,送客。」
王公子低下了头,命人带上聘礼,转身离开了。
王公子离开后,我瞧着他的背影和那几箱聘礼,才问道:「太傅,这个王公子家里是不是很有钱?」
权暮没回答我,而是说道:「我也有。」
我附和地点点头:「我知道啊,我又没问你。」
「……」
权暮眸色暗了暗,脸色看着也不怎么好:「去哪儿惹的风流债,嗯?」
我努了努嘴,反驳道:「什么风流债,我跟他话都没说上几句。」
权暮没理我,转身便走了。
我几步追了上去,忙问:「太傅,我们什么时候和离?」
自从知道了证据指向我父皇这件事之后,我忽然想开了。
人这一辈子这么长,总不能吊死在这一棵树上,他的每一句不喜欢我,都如一泼冷水,浇在我的头顶,浇得我这心,拔凉拔凉的。
虽然这么多年的喜欢,不是说了结就能了结干净的。
不过与其互相耽误,不如好聚好散。
权暮眼神颇为无奈,淡道:「不和离。」
「可我如今挂着个你府上夫人的名号,想物色个条件不错的公子也不方便。」我抱着手,一脸认真地皱着眉头想了想,又继续道,「要是进展不错,来年我还能带着我儿子来探望你老人家,对吧?」
权暮闻言,好看的眉头紧皱了一下:「老人家?」
我「啧」了声:「太傅,这个不是重点,咱们早点和离,我早点找个驸马,也好早点带孩子来孝敬您。」
末了,我还笑吟吟地补了一句:「您要是答应了,肯定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
「你想要孩子?」
「……」他怎么老不听我说的重点?
但我还是耐着性子回道:「那是自然,小孩子多可爱,我要是不开心了,还能欺负欺负他们,一拳下去,肯定得哭半天。」
我转念一想,又自顾自地说道:「这样的话……岂不是得多生几个,换着欺负……」
权暮又沉默了。
12
想着早晚都会和离,我便对这事挺上心的。
不过权暮为什么不答应?
看来他真是想耽误我,可我也说了,以后带孩子来孝敬他,这人怎么这样?
罢了,我倒也不急着嫁人。
早晨,此刻我正坐在房里,研究琴谱。
我没什么别的爱好,特别是在读书这方面很没天赋,偏偏对音律颇有兴趣。
门外走来一个下人,说道:「夫人,叶将军来了。」
我一怔,放下琴谱:「请叶将军进来。」
不多时,叶麟便从门外走了进来,一身锦袍,笑吟吟地看着我:「颜儿。」
我抿唇一笑:「叶将军。」
「这不,怕你在府中无趣,今日军营里没什么事,我一闲着便来寻你了。」叶麟淡笑着说完,便坐在了我对面,「今日权暮不在,咱们终于可以痛快地聊聊了,五年不见,你我都生疏了。」
他看我脸色不怎么好,问道:「怎么了?权暮惹你不开心了?」
我点了下头,才哀声道:「他不喜欢我。」
他蹙了下眉:「你如何知道他不喜欢你?」
「这我还看不出来?」我反问。
「你可得了吧。」他瞥了我一眼,转而嗤笑道,「他要是知道我今日来寻你,不得气死?」
我不大懂他的意思:「为何?」
叶麟一脸无奈地摇了摇头:「榆木脑袋……」
「你再骂?」
我懒得跟他再说什么,将他撵了回去。
…………
权暮回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听说他今日是出去办事。
晚膳时,我们俩都没说话。
我埋头干着饭,他也只是尝了几口便放下了筷子。
这种诡异的气氛一直延续到入夜。
我早早地就爬上了床,刚睡下,便瞧见权暮走了进来,换了衣服,随手拿了本书便顺势睡在了我身边。
我自觉地往里挪了挪,又分了一半被子给他。
「今日叶麟来了?」我正准备睡时,权暮忽然问了这么一句。
我捂着嘴打了个哈欠,老实说道:「嗯,他说怕我在府中无趣,闲下来便来找我了。」
权暮满不在意地将书翻了一页:「以后少同他来往。」
我皱皱眉:「为什么?」
他默了两秒,凉声道:「没有为什么。」
我正欲问他个一二三,忽然想到什么,又看向他,迟疑道:「太傅,你不会是吃醋了吧?」
「没有。」权暮说完,又将书翻了一页。
「可你书都拿反了。」
权暮愣了两秒,又淡定地将书反了过来,一点不慌地开口道:「书上方才有脏东西。」
「哦……」听见他说没有,我心里是有些失落,可也是我意料之中的答案,「是我想多了,你才不会吃我的醋。」
权暮缓缓转过头,垂眸看着我,不紧不慢道:「谁说不会?」
我身子僵了僵,一抬眸便对上了他灼灼的目光,以为是自己听错了:「你……」
我看着他的脸,身侧的手攥了攥,沉默了半晌:「太傅,你是在逗我玩吗?」
「不是。」权暮语气轻了几分,眉宇间透着认真,「我从未想过要戏弄你。」
他轻抿了下唇:「我的手下里混进了细作,证据都指向皇上,反倒蹊跷,我便派人重新调查,才得知这几年得到的消息,是假的。」
「假的?」也是,毕竟手下混入细作,的确不宜察觉。
「嗯。」
「所以……与我父皇无关?」
「是。」
我脑子里忽然白了一瞬,好半天都没回过神来。
此事与我父皇无关,我的确很开心,可就算没了这阻隔,感情这事也勉强不来。
这么想着,我低声道:「太傅,感情这东西,勉强不来的,不属于我的,再怎么努力也得不到,你既不喜欢我,你我便早些了断了吧。」
这句话我不知说了多少遍。
「谁说我不喜欢你?」
13
我愣了好一会儿,才难以置信地开口道:「你再说一遍?」
权暮一言不发地侧过头,视线又回到了书上,只是唇角多了一抹浅笑,那笑很快便隐了下去。
我爬了起来,定定地看着他,似是要将他望穿,噎了好半晌才红着脸问道:「那你可喜欢我?」
「不告诉你。」
「……」我有些恼了,他分明就是在拿我打趣。
我咬了咬牙:「那我明日便将京城内所有俊俏的男子都叫来府中,挑一个做驸马。」
权暮只挑了挑眉,漫不经心道:「你敢?」
「我……」我这气焰顿时便小了下去。
打不过又说不过,我冷哼一声,倒头便睡了下去,背对着他。
只听见我耳后传来一道低笑,我身后传来一小阵动静之后,腰间便搭上了一双手。
权暮从后面抱住了我,他身子滚烫的温度仅隔着我们两人薄薄的衣衫传到我身上,轻笑道:「公主怎么还生气了?」
我身子僵住了,一动不动地就这么被他抱着,他身上的温度尤为清晰,这般温柔的声音,我只在那一夜听过。
我是不是在做梦?
我咬了咬唇,心里没由来地发了一阵涩:「谁让你欺负我,不喜欢我还娶我。」
我此刻的心情,很是复杂。
权暮轻嗤了下,不知什么时候握住了我的手:「自然是因为喜欢才娶。」
他顿了顿,继续道:「那段日子,我告诉自己,那是你父皇的事,怨不得你,可纵然如此,我也不能与你走得太近。」
听见他那句喜欢时,我心跳蓦地漏了一拍,但还是沉住了气:「那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我父皇他真的……」
后面的话我没再说下去,继续道:「你会怎么做?」
「没有如果。」权暮抱着我的手紧了紧,笑道,「是你来招惹我的,我不会放你走的。」
「这可是你说的,你若负了我,我便……」我想了几秒,仰头对他说道,「我便将京城中所有男子的腹肌,都摸个遍!」
14
我刚说完,门外便响起一道声音。
「夫人,叶将军方才派人来说,让您明日去他府上坐坐。」
我目光一滞,正欲答应,便听见权暮说道:「拒了,夫人身体不适。」
「我哪儿身体不适?」我皱着眉头看了他一眼,「我能跑能跳的,明天还能蹦着去将军府。」
权暮没说话,隔了几秒才轻应了一句:「嗯。」
「我说真的!我……」我话还未说完,他的身子便低了下来,那张好看的脸离我只有一指的距离。
我咽了咽唾沫,顿时便乱了呼吸,下意识地闭上了眼。
他一低头,便吻上了我的唇。
…………
早晨。
我隐隐醒来的时候,天刚泛起鱼肚白,转头看去,便看见刚换好衣裳准备去上朝的权暮。
权暮也看见了我,调转脚尖便朝我走了过来,走到床边时,他俯下身子:「我将你吵醒了?」
我摇摇头,不太想说话。
权暮看我不说话,低头在我额头上亲了一下,眸中满是说不尽的温柔:「我命人做了你喜欢的酥饼,再睡会儿,起了便给你送来。」
我定定地看着他,仿佛是做梦一般:「我是不是在做梦啊?」
「不是。」他轻嗤了下,又低声笑道,「我命人做了你爱吃的酥饼,什么时候起了再叫人送来。」
权暮说完,便转身走了。
…………
隔了会儿,我睡不着,便爬了起来。
婢女送来了酥饼,我吃着这饼,才觉得好受许多。
原来太傅也喜欢我。
「夫人,您试试合不合胃口。」我身旁的婢女问道。
我点点头,含糊不清地说道:「还不擦。」
婢女听完,才释然一笑:「奴婢在大人身边服侍了多年,大人几年前便找到了京城中酥饼做得最好的厨子,奴婢还以为是大人喜欢,如此看来,那厨子,倒像是为夫人寻的。」
「为我寻的?」我只将她的话当做笑话听,轻笑了下,「不必说这些话逗我开心,几年前,我就算是把他揍一顿,他也不会同我多说一句话,哪儿能为我专门寻个厨子来?」
「说起这个,奴婢倒想起一件事来。」婢女面色忽然深沉了不少,继续道,「有一年,有位女子在太傅门前哭哭啼啼地跪了一夜,还说咱们大人是负心汉来着,这事闹得可大了。」
「嗯。」我神色淡漠地又拿起一块酥饼,咬了一口,「那女子是我派去的,谁让他收了别的女子的荷包?」
「收了别的女子的荷包?」婢女微微一讶,「大人只收过一个荷包,那荷包不是公主送去的吗?」
「我何时送过他荷包?」我反问道。
他要真收了我送的荷包,我不得高兴得头都笑飞?
15
「不、不是公主您送的?」婢女怔了怔。
「不是。」我说完,回想起婢女的话,又道,「你方才说,太傅以为是我送的,才收了那荷包?」
「是啊!」婢女继续说道,「大人对公主还是很上心的,只是几年前……不知大人听到了什么,便对公主的态度忽然冷淡了。」
我眸色暗了暗。
这么说来,太傅从前对我的态度转变得是挺突然的,许是那时查到了些什么。
要是没有那些误会,我估摸着这会儿孩子都能打酱油了。
…………
午后,听下人说权暮回来了,我穿好衣裳起身走出去,婢女告诉我权暮在书房,想着闲着也是闲着,我便寻了过去。
一炷香的时间,我便到了书房。
权暮也看见了我,目光很是温柔。
我正笑吟吟地朝他走过去时,身后的门忽然被推开了。
我下意识地回过头去,是位穿着黑色衣服的侍卫。
黑衣男子顿了半晌,才磕磕巴巴地说道:「大人……我们的人逼问了好几天,那细作才肯说出幕后之人。」
不过细作这事我早就知道了,倒不觉得惊讶。
他说完,先是小心翼翼地看了我一眼,才继续说道:「那幕后之人……是、是叶将军。」
叶将军?全京城就那一个叶将军,是叶麟。
我愣愣地眨巴了下眼,半晌没说话。
我自小同他一起长大,他的为人我是知道的,而且他五年前被父皇派去了边疆,虽然在那之后,我们再没联系过。
我微微回神,伸手扯了扯权暮的衣角:「太傅,叶麟他怎么会……」
权暮安抚似的轻轻揉了揉我的头,耳畔紧接着便响起他低沉的声音:「别急。」
他转而看向黑衣人:「继续说。」
「回大人,他的口供与咱们查到的消息都能吻合,错不了。」黑衣人继续说道。
…………
因为这事,我几天都没休息好。
我想不通叶麟为什么要做这些,直到叶麟再来找我。
他从门外走了进来,脸上挂着如沐春风的笑容:「颜儿,这几日……你与权大人进展如何啊?」
进展?
我眼看着他坐下,叹了叹气:「不怎么样。」
想来,他应该还不知道,权暮已经将查到的事告诉了我。
如此一来,在他眼中,权暮待我应该冷漠些才对。
外头的传言说的也皆是我与权暮相敬如宾。
婢女给他倒了杯茶,他接了过来,浅尝了一口,才玩笑似的开口道:「他若再待你不好,我便带你私奔,怎么样?」
我不咸不淡地扯了扯唇角,只当他是说笑的:「我就算真与他和离了,也轮不到你。」
叶麟闻言,也只是轻轻一笑,转而道:「权大人要查的事,可查到了?」
他在试探我。
这么想着,我恹恹地摇了摇头:「他不肯告诉我。」
「那你可想知道?」
「自然。」
叶麟定定地看了我几秒,便缓缓收回了视线:「听闻权大人是被颜儿你的美色所迷惑,不如……用这个,套套话?」
我懵逼了一阵。
听听,这是人说的话吗?
不过没办法,我只得顺着他的话:「我……我试试……」
16
今日权暮回来得比较晚,晚膳也没用,我还未来得及告诉他今日叶麟跟我说的话,便到了晚上。
倒也不急,晚上再同他好好说。
我原本已经爬上了床,忽然觉得有些口渴,便爬了起来,倒了杯茶。
此刻我正站在桌前,刚拿起茶杯喝了一口,身后的门便被轻轻推开了。
我回过头去,是权暮。
权暮转身关上了门,便朝我走了过来。
看见他,我心情忽然好了许多。
他朝我走近,伸手摸了摸我的头,问道:「叶麟又来了?」
我老老实实地点了点头,他便拉着我走了进去。
「他说什么了?」权暮问。
他正好问到,我便大致回忆了一下,想了半会儿,忽然唇角一勾:「他刚开始说……你若待我不好,就带我私奔来着。」
权暮步子一顿:「嗯?」
对上他阴沉沉的视线,我话锋一转:「我自然没有答应他。」
「嗯。」权暮语气缓和了不少,往床的那边走去。
想着这长夜漫漫,我便冲他一笑,又道:「因为他没有太傅你的屁股翘。」
「……」
权暮沉默了几秒,蹙着眉头抬手轻敲了下我的额头:「你这脑袋里面,整日都在想些什么?」
我吃痛,揉了揉额头,转而跟他说起了正事:「叶麟还说,你是被我的美色所迷惑的,让我牺牲色相,向你套套话。」
我两步便走到他身边,挑眉道:「太傅,那到底是不是啊?」
权暮耐着性子转眸看了我一眼:「什么是不是?」
「你……到底是不是被我这美貌所吸引?」
权暮视线将我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没搭理我,转移话题道:「套什么话?」
「就……」
「等等。」
我刚说了一个字,权暮便低低地出声将我制止了:「外面有人。」
我下意识地看向门,不显眼的地方的确有一道黑影。
我脸色微变,小声道:「想来应该是叶麟的人,那还不赶紧把他抓起来……」
「嗯……」权暮深深地看了我一眼,唇角微勾,「不如将计就计,委屈夫人……向我套套话。」
将计就计?
叶麟此举,无非就是想让我知道太傅爹娘的死是因为我父皇,从而对太傅心生嫌隙。
可他为何要做这些?
这么想着,我便答应了。
「那行。」
我清了清嗓,刚要问时,他却欺身上来。
我抬眸看着他:「你、你干什么?」
「不是要套话?」他压低声音说道。
我默了一阵,才扬声道:「咳咳……太傅,你这阵子到底在查些什么?」
「你哪有半分牺牲色相了的意思?」权暮低头轻笑,咬重了「牺牲色相」四个字。
他虽是这么说着,但还是扬声应了句:「哦?公主在说什么?」
「那要怎么办?」我蹙着眉头嘟囔了一句。
权暮沉吟了几秒,目光缓缓向下,落在了我的唇上,低头亲了一下:「做戏做全套。」
我微微蹙起眉。
我怎么觉得他是在坑我?
那人在外面又看不见。
我没再深想,又扬声道:「你少装,要是肯告诉我,我便亲你一下,怎么样?」
「好。」
我:「?」
他这样子是不是答应得太快了?
17
第二天。
我问起权暮身边的侍卫时,才得知,权暮确实把昨晚那人抓了,至于怎么处置的,我就不大清楚了,我只记得我被坑得很惨。
午后,宫里传来消息,说是父皇和母后很思念我,于是我简单收拾了下,便进了宫。
进了宫,母后一看见我,便迎了上来。
一会儿摸摸我的脸,一会儿捏捏我的手,还笑吟吟地说道:「看来权大人待我的小公主不错啊,母后瞧着,我这小公主的气色真是越来越好了。」
我脸顿时一红,清了清嗓,没说话。
「皇后娘娘。」
门外响起一道男声,我回头看去,是叶麟。
他也看见了我,冲我一笑:「颜儿。」
「叶将军来了。」
「回娘娘,臣刚从军部回来,听说颜儿在这,这便过来了。」
母后微微一笑:「本宫也有好些日子没见到叶将军了。」
我没说话。
叶麟嘴甜,母后一直很喜欢叶麟,在他没被派去边疆之前就很喜欢他。
可他如今的作为,着实让我觉得虚伪。
这么想着,我说道:「母后,颜儿身体不适,便先回去了。」
母后看向了我,笑道:「好好好,回吧。」
叶麟紧随其后笑吟吟地说道:「看见娘娘身子安康就好,那臣便先行告退了。」
我没听完,便先走了出去,叶麟默不作声地跟在我后面。
出了宫门,他将我叫住:「颜儿。」
我抿了抿唇,还是转过头去:「叶将军还有何贵干?」
想到叶麟从中作梗,让我和太傅生生误会了这么久,我这心里就是一团火,可碍于现在不能跟他当面对质,我只能将这火咽下去。
叶麟走到我身边来,脸上总是带着笑意:「怎地今日对我如此冷淡,我哪儿招惹你了?」
我看了他一眼:「我嫁为人妻,要与别的男子保持距离。」
叶麟立在我面前,低头看着我,玩笑似的开口道:「反正他都待你不好,你不如跟我私奔得了。」
「想多了吧你。」
懒得搭理他,我说完就走了出去。
…………
走出宫门的时候,遇到了正撑着伞在门口等我的权暮。
也是这会儿,迎面走来一个侍卫:「大人,属下有事禀报。」
权暮看向他的目光冷了些,淡道:「说。」
「方才传来宫里的消息,皇上将叶将军手中的兵符收了回来,让叶将军好生休养。」他顿了顿,继续道,「叶将军那边的人,开始有动作了。」
18
那日之后,太傅忽然忙了起来,我过问过几句,似乎都是朝中的事情。
不过朝中哪儿有这么多事情?
我懒得多想,直到一日夜里,我学做了些汤,准备送去给还在书房的权暮。
「小花,去帮我拿个碗来。」我细细搅了搅汤,说道。
半晌过去,我身后一点动静也没有。
我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身后却空无一人。
我皱了皱眉,放下了汤匙,便往外走,喊道:「小花?」
「小……」我要开口,面前忽然闪过一道黑影。
我吓了一跳,刚要叫人,下一刻,肩上传来一阵顿痛。
我的喊声卡在嗓子里没叫出来,眼前一黑,便晕了过去。
…………
不知过了多久,我睁开沉重的眼皮,入眼便是一张陌生女子的脸。
「醒了!她醒了!快去叫公子!」
她声音响亮,让我混混沌沌的脑子顿时清醒了不少。
环顾四周,这里的陈设我很是陌生。
不多时,门外走进来个男子,他手里还端着一碗药。
看清他的脸时,我怔住了。
是叶麟。
我诧异地看着他:「叶麟……你怎么会……」
叶麟匆匆走来,脸色不怎么好,阴沉沉的,低声喊道:「颜儿。」
他叫了我一声,将手里装着药汁的药碗放到了我面前:「先把药喝了。」
我怔了一下,下意识地接过了药碗:「我怎么会在这儿?」
我依稀记得,我好像在院子里被人打晕了。
「先把药喝了再说。」叶麟耐心地说道。
我低头看着黑乎乎的药汁,问道:「这是什么药?」
「补药。」叶麟微微移开了视线,「快喝吧。」
我莫名其妙出现在这,他又莫名其妙让我喝这什么补药,很难让人不起疑心。
「我不用补。」我将药碗塞给了他,「我要回去找权暮。」
我刚站起身子,他就将我拉住,生生将我拽回了床上,「把药喝了,你要去哪儿我都答应你。」
我跌坐在床上,察觉到事情有些不对劲,咬了咬唇:「我说了不用补。」
叶麟根本不听我说的,拿着药站起身子来,就要伸手捏住我的面颊,想将这药强行灌到我嘴里去。
我猛地把他推开。
只听见「砰」的一声,药被打翻在了地上。
叶麟抬头看我,似是在忍耐什么,目光冷到了极致:「来人,再去拿一碗药来。」
我手微颤了下:「这到底是什么药?」
「堕胎药。」
我闻言,脑子蓦地白了一瞬,下意识地伸手摸了摸我平坦的小腹。
我怀孕了。
几句话的工夫,侍女就又拿来一碗堕胎药,呈给了叶麟。
「颜儿,你们不能有孩子。」
他说完,把药递给了我。
我指尖颤了颤,眉头紧蹙:「为什么?」
他目光落在了我的小腹上:「你若生下了他的孩子,我便要连你一块除掉!」
19
听完,我下意识地伸手捂住了肚子,目光微微一滞,「你跟太傅……」
叶麟神色顿时就冷了下来:「当初,我们一家就是被他爹娘害死的,我爹娘拼命将我护下,这才有了我的今天。」
「可你也说了是他爹娘的错啊!」
他蓦地低头看向了我,眸中泛起薄薄的血丝,手背上青筋暴起,怒吼道:「父债子偿,你说我该不该恨他!」
我攥了攥拳头,亦是抬头对上他的双眸:「那我父皇呢?你为何将我父皇牵扯进来?」
「让他恨你父皇,尝尝我的苦楚,岂不更好?」
这其中的缘由我并不清楚。
我张了张口,想说点什么,却无从开口。
所以他将父皇牵扯进来,就是为了让他们自相残杀,自己好坐收渔翁之利。
他如今真是令我厌恶透了。
他顿了顿,忽然轻嗤了下,笑得挺不屑的,不等我说话,他又继续道:「你以为,几年前权暮他爹娘是怎么死的?」
「是你?」我瞪大了眼。
我早该想到,他当初告诉我太傅在调查他爹娘的死因的时候,就动机不良。
若与他无关,他怎会知道得这么清楚?
叶麟没回答我,算是默认了。
紧接着又说道:「颜儿,我们自小一起长大,我不想伤你,所以你不能生下他的孩子,你明白吗?」
他说完,又将一碗堕胎药放到了我面前,语气十分耐心:「我说过,我不会伤你,无论如何都不会,只要你喝了这药,打掉孩子,等一切尘埃落定,你想去哪儿我都放你走。」
「除非我死了。」
「你……」叶麟一噎,皱起眉头,「你昏迷那会儿,这药灌入你嘴里,你都会一滴不剩地吐出来,颜儿,你究竟要我拿你如何是好?」
我深吐了一口气:「放我回去。」
「你知道的,不可能。」
「那没什么可说的了。」我看着他,「叶麟,你真的很卑鄙。」
他不以为然地笑了笑:「颜儿,我倒是有个好主意。」
不等我问,他又继续说道:「如今我没了兵权,想来皇上已经发现了端倪,我现在一无所有,若是此时,你和你腹中孩子的命,换权暮的命,你说,权暮他会不会答应?」
「我与太傅他夫妻不和你是知道的,你真以为他会用自己的命换我一个无关紧要的人的命?」
我不知道他竟这么想让太傅死。
「不合?」他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试试不就知道了?我们赌一把。」
我看着他的眼睛,忽然觉得很陌生,沉默了几秒,问道:「叶麟,你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
「我一直都是这样。」
20
后来的几天,我都过得浑浑噩噩的,吃不下东西,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了,睡了多久。
直到有一天,我醒来的时候,叶麟正坐在我身边。
他低头看着我,脸上还带着些笑:「颜儿,你不是想见权暮吗?我今天就带你去。」
我定定地看了他良久,似乎想将他的一双眼睛望穿。
这种时候让我去见太傅,再加上他那日说的话,怎么可能是好事?
我垂下了眼,自嘲般地轻笑了下,冷冷说出一个字:「滚。」
「这会儿怎么不愿意了?」他也不恼,将我强拉了起来,一脸耐心地看着我:「他们很快便会找到这儿,这几天我仔细想了想,只用你跟腹中孩子的命换权暮的命实在不划算,兴许跟狗皇帝谈谈,还能再加上几座城池,毕竟你可是狗皇帝最宠的小公主。」
…………
叶麟说完,便将我带了出去,我才知道,原来我们是在一座山上。
深山里,最适合藏人。
「颜儿,你瞧那是谁。」叶麟忽然说了这么一句。
我下意识地顺着他说的方向看去,一张熟悉的脸蓦地映入眼帘,我心头猛地一颤。
那是权暮。
他走在军队的最前面,紧盯着我,原本白生生的脸看着憔悴了许多,却依然盛气凌人。
我心头隐痛了一阵,强忍着心底的酸涩。
「权大人,好久不见啊,没想到皇上竟然会派你来。」
权暮终于收回了视线,嗓音冷清,不含一丝温度:「放人。」
「想来,权大人还不知道吧?」叶麟笑了起来,目光打量着我,「大人很快便要做父亲了。」
我视线一直紧锁在权暮身上,眼看着他眉头狠狠皱了下,瞳孔微微一缩。
「你要什么?」他目光凝重,终于还是开口问道。
「不多。」叶麟轻轻摇头,「六公主和你的骨肉,换你的命和五座城池,怎么样?」
他犹豫了。
我知道他在犹豫什么。
若没有那五座城池,他或许会答应。
「城池的事,我做不了主。」他嗓音依然冷淡。
山间风很大,不停地吹在他的身上,掀起了衣角。
我紧抿着有些干涩的唇,朝他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答应。
许是看出权暮有些犹豫地看着我,叶麟忽然一把抓起我的手腕,吼道:「我现在就要答案!」
「没有答案,你只有放人这一个选择。」权暮眉头皱了下,那张好看到极致的脸上满是不悦,忽然举起了手里的弓箭,对准了我们。
21
叶麟不紧不慢地将我拉在了身前,他料定了权暮不会放箭,又或者说,他不相信权暮会射箭。
「想不到权大人堂堂太傅,还会射箭?」
我攥了攥手心,定定地看着他的眼睛。
他亦是看着我,目光缱绻。
那一刻,我知道,他会放箭。
我数着心跳,三下后,权暮放了箭。
他的弓拉得很满,我们的距离本就不远,他松手的那一瞬,我下意识地闭上了眼。
叶麟没想到权暮真的会放箭,眼睁睁地看着飞来的箭。
「嗯……」
意料之中的痛袭来,箭梢从我大腿右侧划过,裙摆上渗出许多血来,我当时便直直地跪了下去。
叶麟没想到他会放箭,更没想到他会将箭射向我:「权暮,你好狠的心。」
他话音刚落,权暮的声音就又响起了。
「围山,剿敌。」
叶麟随之低头看着我,浑身气得发抖:「这就是你心心念念的男人,明知你有孕在身,却将箭射向你,嗯?」
我紧咬着下唇什么也没说,身侧匆匆跑来一个士兵。
「公子,咱们快走吧,再晚些他们就要把山包围了!到时候就跑不掉了!」打斗声中,他的声音不太清晰。
叶麟攥了攥手心,看向周围围着他的几十个士兵,想将我带上。
刚要将我拉起,就看见了我腿上的伤,血不停地往外流,他神色暗了暗。
是了,我受了伤,他如果想将我也一并带走,势必会被拖慢速度。
可他如果不将我带走,便没了交易的筹码。
「公子!快啊!保命要紧!再不走就来不及了!」旁边的士兵焦急地催促着。
那士兵刚说完话,一支箭便狠狠地扎在了他身上,他踉跄了几步便倒了下去。
叶麟没有再犹豫,弯腰将我拽了起来。
我挣扎着想挣脱开他的手,可他的力气很大,我只能一瘸一拐地被他拖着走。
还没走几步,身后便围上了一群士兵。
叶麟想回头跑,一支箭便从后面飞来,他还没反应过来,那箭便刺穿了他的身体。
我惊了一下,见状,一把将他推开,又因为腿受伤站不稳扑倒在地上。
包围我们的士兵涌了上来,我手撑在地上,冷汗不停地从我额头渗出。
抬头时,我看到了正朝我走来的权暮。
他俯下身子,将我轻轻抱起。
我侧头看着他,却听到他低声说了一句:「对不起。」
这是这段日子以来,我日思夜想的声音。
我心尖猛地跳动了一下,木讷地摇了摇头,憋着眼泪,不知该说什么让他宽心的话,只支支吾吾地憋出一句:「我没那么娇气的……」
权暮没再说话,只抱着我快步下了山,然后上了马车。
…………
大夫正在马车上替我处理腿上的伤,权暮紧抱着我。
我疼得眉头紧蹙时,便听到了他对太医说:「下手轻点。」
之后又传来了叶麟被捕的消息,他从军多年,有许多为他卖命的人,拼死抵抗,但寡不敌众,最终都死在了士兵刀下。
上完了药,他又让大夫替我诊了脉,大夫开了些安胎宁神的药,叮嘱了几句,便退下了。
权暮从后面抱着我的身子,暖和的手心紧贴着我的肚子,轻声问:「还有哪里不舒服?」
我不太想说话,靠在他怀里,摇了摇头。
他倾身吻了吻我的耳廓,整个身子都贴着我的背,温暖又厚重:「睡一会,醒来就到府上了。」
我其实很累很困,但我却睡不着。
不过与其说是睡不着,不如说是不敢睡。
不想让他担心,所以我还是摇了摇头:「不困。」
我很庆幸他没有在这个时候问这问那。
他又不说话了,只是紧抱着我,直到我浑然不知地睡了过去。
…………
不知道过了多久,只是我醒来的时候,外面的天还是黑着的。
我呼出一口气,嘴里翻涌着苦涩的滋味。
缓缓转过头,隔着屏风,我看到了权暮在昏黄灯光下伏案的身影。
我想起来,可腿很疼,挣扎了半晌,我也只是微微坐了起来。
大概是发出了些动静,权暮起身快步走了过来。
他没说话,只是坐在了我身边,然后将我轻轻拥入了怀里,满心的话,最终只化为一句:「对不起。」
我摇了摇头,轻声说:「不疼。」
那种情况下,他一箭将我弄伤拖延时间,大概是能救下我最好的办法。
…………
一月后,我的身子已经好多了。
叶麟中了那一箭,却又被救了回来,扔进大牢等候发落。
当年权暮爹娘的事大白于天下,我父皇也为他爹娘追封诰命,下令严查。
他说他临死前,想见我一面。
那天我去到大牢的时候,看见的叶麟,正颓废地靠在墙角。
看见我来,他擦去唇角的污血,然后笑了下,嗓音十分沙哑:「我还以为,你不会来。」
我看着他,没说话,等着他的下文。
他仰头叹了一口气,眼中满是说不清的悔恨与无奈:「如果你不是狗皇帝的女儿,该有多好。」
「什么意思?」
「那样的话,陪在你身边的人,应该是我。」
「你没事儿吧?」大概懂了他什么意思,我给听笑了,不过没什么耐心再听下去,「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
我说完,转身就要走。
没走几步,身后就又传来了叶麟的声音。
他忽然将我叫住了:「颜儿。」
我步子顿了顿,却没说话。
只听见身后继续传来他的声音:「祝你幸福。」
我抿了抿唇,想说些什么,但还是走了出去。
走出大牢,看见阳光,我才觉得舒服许多。
与叶麟这些年的情谊,我能感觉到,不是假的。
可我更清楚道不同,不相为谋这个道理。
走出门一抬头,我就看见了权暮,他在门口等我。
我朝他小跑了过去,他一把将我拥入怀里,只是摸着我的头,什么也没问,什么也没说。
他大概是唯一最懂我的人了。
番外
临近生产那几个月,我们搬去了郊外的一个别苑,那里清静。
终于在那一年的冬至,生下了孩子。
所以,我给他取了个小名,叫小至。
是个可爱的男孩,哭声十分响亮,接生婆说,这孩子长大了要一鸣惊人。
那几天,权暮几乎整日都抱着孩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才是当娘的,而我几乎除了吃,没别的事干。
孩子满百日的时候,权暮就向朝廷辞了官,打算以后就住在这里。
…………
至儿五岁那年,看见别人家都有姥姥姥爷,常常会问我,姥姥姥爷是做什么的。
我说:「一个太忙,一个太闲,等你好好读书,长大了自然就能见到他们了。」
他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喔。」
…………
我们没有送孩子入学,因为家里就有一位老师。
于是至儿八岁那年,被隔壁村同龄的小朋友嘲笑,说家里没钱读不起书,吃不起饭,只会说些听不懂的大道理,背几句酸诗,然后哭着跑回了家。
我匆忙将家里的几大箱金银首饰以及厨房里的米都收了起来,一把鼻涕一把泪:「至儿,咱们人穷志不穷,我们家一没权二没势,你只有好好读书,才是唯一的出路。」
至儿又转头看了一眼在一旁偷笑的爹爹,愣愣地点了点头。
…………
至儿十七岁那年,考中了状元。
没给我和他爹丢人,毕竟他爹当年也是金榜题名。
那天他领着一个娇小可爱的姑娘回家说要娶她的时候,我很是满意。
我儿果然有我当年的风范。
他说:「娘,孩儿知道家里没什么钱,可娇儿陪着孩儿寒窗苦读这么些年,孩儿还是想风风光光地将娇儿娶进门。」
没……什么钱?
我去了一趟后院,然后让人搬了几个大箱子出来,叫人送去这位姑娘家里,作为彩礼,又挑了几件首饰送到人家姑娘手里。
「彩礼不多,这些首饰也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收着吧。」
小姑娘跟我推辞了好半天才收下。
大清早的,儿子突然找上门来了。
「娘,咱们家不是没钱吗?而且那彩礼里面可有当年皇帝赐给公主的东西,您去哪儿弄来的?」
我服了。
我将被子往头上一盖,然后钻进了权暮怀里。
紧接着就听见权暮说道:「别吵你娘睡觉,那是你姥爷给你娘的。」
他说完,外面顿时就没了声音。
…………
不久后的某天晚上,我父皇抱着我呆愣在原地的儿子,感动得都快哭出来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