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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剧情开始疯狂跑偏

8.

这厮已经有疯批那味儿了,他把带着鲜血的手指伸过来,眼里的意思就是要让我含上去。

我笑着望他一眼,狠狠咬了上去。

谢浸池另一只手钳住我的下巴,拇指指尖抹去自我嘴角留下的他的血渍。

他低眉看着我,原本撑着墙壁的手揽上我的腰,我被他轻轻一拉带入怀中,还没反应过来,谢浸池的吻已经落了下来。

他先是吮去我嘴角的鲜血,而后狠狠咬上我的唇,刺痛之后我的唇瓣有了腥甜之味。谢浸池的力道这才轻下来,他细细吻着我,直到我们唇边的血液融为一体。

这个疯子。

「想了很久,终于亲到姑娘了。」谢浸池微微挑眉,「怎么,姑娘不开心?」

我有悔,我在看小说时干吗要心疼谢浸池。

「没感觉。我知道,这是交易的代价。」

谢浸池没有听到我的后一句话:「没感觉?那再来一次呢?」

「……你开心就好。」

许是我这般岿然不动的赴死气势逗笑了谢浸池,他放开了我,又替我拢好挣扎之间滑落的衣袍:「听说你想与覃闻晏和离?是个不错的想法。」

「你在王府到底有多少眼线?」

「告诉姑娘就不好玩了。」谢浸池将散下的长发松松绾起,临走前与我潇洒一挥手,「竹屋里给你留了东西,记得去拿。」

我喊住谢浸池:「伤了你的仆从我会去惩罚他们,你不要杀人。」

谢浸池步子停了停,调笑声一并传来:「原本是想一个不留的,但既然姑娘这么说了,入地牢时看我的眼神也是真实的关切,倒是值得我留他们一命。姑娘可得记好我这个人情哦。」

谢浸池在竹屋中留了他为我画的那幅画像,但与那日不同的是,如今的画上人,眼角分明是一粒红痣。

我拿着画卷左看右看,满脸绝望地对顾饶芷道:「被一个疯子盯上了该怎么办?」

顾饶芷道:「比他更疯。」

有道理。

我与顾饶芷讨论人生的片刻,意料之外的人登了门。

是覃闻晏。他在进门后看到顾饶芷一怔,顾饶芷亦是惊得磨墨的手顿了顿,费力把目光挪开。

「王妃把那位画师赶了出去?」

事实上他是凭自己实力逃走的。

「他说话让我不舒服,王府现在内里乱得很,清一批人也是好的。」

「王妃有如此心思,宁国公此行也能心安了。」覃闻晏看着低头的顾饶芷,语调声扬起,「这位姑娘有些面生,是王妃新请的吗?」

她是你心中所思,眼中所至啊。

「这便是救你回王府的那位顾小姐,我见她聪颖,硬要她留下来帮我的。」

「多谢姑娘。」

覃闻晏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他说这句话时,神情有多温柔。

顾饶芷望了眼我,见我神色自若后作揖道:「应该的。」

「二月宴迫在眉睫,劳烦王妃了,也辛苦顾小姐多帮衬着些。」

原来不需要我推动剧情,甚至多余的一句废话都不必说,只要顾饶芷与覃闻晏相遇,覃闻晏自是满心满眼都是她。

覃闻晏一走,因他的多看几眼,顾饶芷便与我道了歉。我挥挥手,乐见其成。

「病已大好,我想写家书回去报个平安。」

「好。」

大剧情仍是如此,看来不用过多久,顾饶芷便能确定双亲已亡,只是这次没了宁缃在中间使绊子,不知这二人会如何发展。

《春光谋》这本书虐的程度大有不到长城非好汉的架势——顾饶芷失去双亲,在王府各种酷刑都受了一遍,大半辈子的眼泪估计都留在了这里。覃闻晏那儿则是内忧外患,外头老皇帝露出真实面目;内里宁缃杀红了眼勾结宁别椿,他几乎是在一瞬便众叛亲离。

最后是顾饶芷越过烽火拥住了他。

二月宴操办起来比我想象中的确实要麻烦许多,但无论操持得有多好,老皇帝都会在二月宴上尥蹶子。

与此同时,还有就此失去了踪迹的谢浸池。阖府众人只当宁缃厌倦了,我却日日在等着府上谢浸池的某位眼线给我递一递消息,却至今杳无音讯。

人不就我,我便去就他。

剧情里,谢浸池在皇城内有多家据点,最得力的要属云客当铺,我命人将谢浸池留下的画像送去云客当铺对出五十两后,忐忑又无奈地去赴皇宫中的二月宴。

覃闻晏与我同轿,依旧温淡又疏离。

碍不过妈妈粉的心态,我提醒覃闻晏:「待会儿宴席上你就好好坐着,任谁喊你都不要过去。」

不然你会被三公主诬陷欲行不轨,加之太子从中出力,用你在渔村的那段往事编造你鱼肉乡里,老皇帝借着这些由头痛斥你一番,从此失宠,而这只是开始。

这所有的谋划,是宁别椿暗中递刀,但那时谢浸池还没有加入他,宁缃也没有倒戈,覃闻晏尚可与之一战。如今想来,不如把一切扼杀在摇篮里,既然太子的指摘无可避免,那就躲开三公主。

「只要不是今日我都可以答应你,二月宴非同小可,我新伤初愈,需要去周旋一番。」我这几日的改变覃闻晏都看在眼里,但许是不在意,他会对宁缃软下嗓音,却不会真的上心。

温柔确实是无敌的,但那不是独一无二的。

在原剧情中,宁缃被一堆贵女拉走了,既然如此,现在的我只有死死跟着覃闻晏了。

下轿后,覃闻晏看我防贼似的架势,微微皱了眉。

我小声叮嘱顾饶芷:「这场宴会有许多牛鬼蛇神,如果我没有看住,你记得去拦住闻晏。特别是三公主。」

顾饶芷愣了愣,继而凝神颔首。

二月宴在书中是最盛大的宴会,天子王孙齐聚一堂,九五至尊的袍角或许还能沾过某一个觥筹的酒杯,一步登天也只是一个点头的事。

是以我很明显地瞧见了许多人的跃跃欲试。

老皇帝没来之前,众人便三五为伴或真或假地寒暄着。

而覃闻晏在失踪后初登场,自然而然也成了众人目光的焦点。

我在旁边听着他们老掉牙的问候,干脆闭上嘴,维持宁缃骄纵的人设。顾饶芷见我如此,便躬身出来为我周旋。

覃闻晏微微侧目。

「王爷可知崔将军家的二郎,他此前一直养在寺院,近些日子才回到皇城。听说对王爷钦佩许久,今儿也来了。」

在众多恭维与奉承里我捕捉到了这么一句话,直觉告诉我不大对,直觉也让我冲覃闻晏身后躲了躲。

我还没躲几步,便听那人笑道:「这不,二郎来了。」

有人衣冠博带清雅风朗,循着太液池缓步而来,花树擦过他的发带,惹下几片新瓣。

是谢浸池。弃了掩护用的画师身份,此刻的他倒有点气场全开的意思。

唯他无双,唯他风光无两。

崔将军便是书中差点要把谢浸池收为禁脔的人,此时的崔家在剧情中已被谢浸池收拾得只剩下三口气,暗里早就唯他马首是瞻了。

但谢浸池,从未点破并利用过这个身份。所以今天他直接借着崔二郎的身份赴宴,让我心里又抖三抖,掂了掂关于谢浸池的剧情。

在《春光谋》中,除却关乎顾饶芷的事,谢浸池几乎没有软肋。就算有,那也是他死去的父皇母后,前十多年的人生,可那些统统都随着焚城烈火而去了。

覃闻晏看到谢浸池,眼有微震,不由多看了我几眼,那眼神中写满了「你不得了」的意味。

我觉得此刻有如脱缰野马的剧情也很不得了。

「其实崔某更好奇王爷是何等风姿,才能让宁国公的长女倾心不已。今日一见,翊王果真如传闻中所言。」

「崔公子言重了。」

「翊王不用自谦,这二月宴你们夫妇操持得如此好,皇上定是要奖赏。特别是你们夫妻情深,更是令人艳羡,二郎在此就先恭喜你们了。」

「二公子客气了。」

覃闻晏语调之疏离,让我有功亏一篑的绝望。

于是我微笑地看着谢浸池:你搅,你再给我搅?!

我不知道覃闻晏通过谢浸池刻意的咬字,脑补了怎么样的剧情,但我很确信,谢浸池此行的目的达到了。

我原以为我可以跟覃闻晏还有顾饶芷携手打怪升级,但经此一役,覃闻晏已经彻彻底底地不相信我了。

我哭丧着脸看向在戏外的顾饶芷,幸好还有你。

覃闻晏道:「二公子少年英姿,不知可有喜欢的姑娘?」

谢浸池诡异地看向了我,嘴角噙着让我咬牙切齿的笑意:「我?我喜欢突如其来的神女。」

有好事者问他:「何谓神女?」

谢浸池朗声而笑,一字一句解释道:「觉得我的画,只值五十两。」

「二郎妙笔丹青,竟有人觉得只值区区五十两。我看不是神女,是傻姑娘才对。」

「谁说不是呢!哈哈哈……」

我不知道他们在尴尬地哈哈什么,我现在只想去追借口有事悄悄拂袖而去的覃闻晏。

你可千万不要栽到三公主手里啊。

来不及管谢浸池,我与顾饶芷兵分两路去寻覃闻晏。

我发誓,如果有一天我知道会穿书,一定牢牢记好每一个剧情发展的地点。

我一个人狂奔寻找着,没来得及再多带丫鬟,行至御花园时,忙不迭便被一位醉酒的锦衣公子拦住了。

他酡红着一张脸拉住我的衣袖,言语间就要把我往怀里带。

看年纪也不过是个十七八岁的臭弟弟,我抬起胳膊正要抡过去时,已经有人帮我这么做了。

「啊!」

锦衣被打倒在地,彻彻底底昏醉了过去。

「别碰我姐姐!」是宁方思。

——夏日落了一场新雨,被母亲抱在怀中玩着拨浪鼓的孩子懵懂地看着忽然推门而入的人。

与水汽一道而来的人是自己的父亲,他怀中还抱着一个婴儿。

孩子便看着父亲步步走向自己,对着抱着自己的母亲道:「我拼死带出来了。」

画面只片刻的功夫,宁方思的碎嘴便有如那场夏雨浇灌而来。

「你是不是傻?不是还扬言,既是国公之女该有的排面必须安排上的吗?知道今日人多还让自己落单,我都不愿意承认你是我姐姐。」

我被宁方思搀扶着站稳,没有回嘴,满脑子都是刚才闪现出的画面。

那个被抱来的、襁褓之中的孩子该是谁?

9.

我很惆怅,深深的。

《春光谋》原书中没有李溪,没有崔二郎,更没有宁国公带回来的那个孩子。

我甚至想把地上的锦衣唤醒,让他再来跟我拉扯一下,看看能不能再出现什么画面。

宁方思阻止了在癫狂边缘的我,但他可能怕我被锦衣吓傻了,便跟我一起蹲在地上,措辞半天后问了我一句:「肚子饿吗?」

我摇摇头,定下心神问他:「来时有见到王爷吗?」

「嗯。他被三公主的侍婢请去了。」

「什么时候?在哪儿?」

「就方才,往荷香榭去了。姐姐怕什么?他对你都这么淡淡的,三公主定是更起不了什么风浪的,你不必庸人自扰。」

凉了呀。我当即跳起来就要去荷香榭。

「王妃。」身后有人唤我,只听语调我都知道是谢浸池。

宁方思皱眉看过去:「你一个画师,怎么混进来的?」

「小公子可能误会了,我是崔二郎,不是小公子口中的画师。」

宁方思没理他,转头问我:「只是一个平民而已,你就这么宠爱他?改名换姓也要带过来?」

我闭上嘴拽着他就走,谢浸池可是百分百记仇,就宁方思这张嘴,以后得死一百回。

还没走几步,三公主的叫喊声已如锣鼓般传来。我定住脚步,回头冷冷望着一脸看好戏姿态的谢浸池:「你是故意气走覃闻晏的,谢浸池,你毁约。」

谢浸池笑得甚欢,慢条斯理地驳斥我:「我只答应了保住你,保住宁家,可没说要让覃闻晏继续风风光光的。」

谢浸池说着就要走过来,宁方思大步一迈横在我跟前:「没看到她讨厌你吗?不许再碰我姐姐。」

「讨、厌。」谢浸池一字一字地重复,「王妃在锦帐下与我欢好时,跪在我面前与我真心表白时,可没说厌恶我哦。」

我拽住暴怒边缘的宁方思:「他疯任他疯,不要被激怒,我们先去找王爷,路上我跟你解释事情的经过。」

离开时,谢浸池声音在身后淡淡响起:「那幅画已完璧归赵。如若再出现在云客当铺,我要了那一屋子人的命。」

我跟宁方思姐弟俩命苦啊。

我在路上与宁方思编了大概的经过——我手下的人无意中探查出谢浸池的身份不简单,也套出了老皇帝针对王府与宁家,便用旧情与谢浸池交易,希望他护我身边人安好。今日有人做局给覃闻晏跳,必须尽快赶过去。

「既是交易的话,他图你什么呢?」

我一愣,对啊,谢浸池图我什么呢?总不至于是真的信了我的鬼话吧?

荷香榭里已经聚了一堆人,覃闻晏在人群的中间不知所措,而与他方寸之距的姑娘,披着覃闻晏的外袍露出锁骨衣衫不整,应是三公主无疑了。

这场景就熟悉。人不能一个错误犯两次,但在《春光谋》的作者笔下,覃闻晏可以。

「一个婢女竟敢勾引王爷,真是不知廉耻。」

「亏得王妃好心带你来宴会,真是养了个白眼狼。」

「哭哭啼啼的,装什么装。」

……

这个台词怎么越听越不对。

我上前扒开人群,围观群众看到我起哄声更大起来,覃闻晏则是第一时间护住了一直低着头的姑娘。

就冲覃闻晏这个他自己都惊到的下意识反应,被众人嘲弄的定是顾饶芷。

妈妈粉是看不得女鹅被骂的,我怒从心头起,清了清嗓子后扬声道:「王府的家务事无须各位操心,这位姑娘是我妹妹,说她等于说我,诸位下嘴前小心些。本来就是我有事在身,要她帮我照顾着王爷的,我们自己都没意见,你们乱叨叨什么?还有,她这衣裳是你们当中谁弄的,我先卸了他的胳膊,看到姑娘家如此还不避嫌的枉为君子,我可都是一一记下了,不想家中亲眷被我找上门的,现在就赶紧滚!」

感谢宁缃张扬与唯我独尊惯了,让我现在就算再骂上一百句也不会崩人设。

三公主的计划被顾饶芷打乱,太子与老皇帝那儿必定不会罢休。书中剧情顾饶芷此时被宁缃关在王府折磨着,但此刻,她在这里。

或许有机会可以扭转一下局势。

我走到顾饶芷身边,蹲下身握住她的手,顾饶芷抬首,眼眶通红地望着我,似是想解释。我笑着摇摇头,握紧她的手,继续扬声说与众人听。

「我也不藏着掖着了,王爷前段时间受伤只能借住渔村,是这位姑娘不离不弃地照顾他,全村人对王爷也十分好,王爷更是因此解决了渔村的许多陈年弊制,这些事我也不怕你们去打听,都是有人证的。这位姑娘就是我王府的恩人,你们休要再去置喙。」

我对顾饶芷眨眨眼,她即刻便明白了我的意思,拢好衣衫,眼神坚定吐字清晰,装着娇娇弱弱地循着我的话说了下去:「冲撞二月宴是我不对,但我与王爷二人担不起诸位的指责。父母与我说过,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王爷在渔村做的那些事,至今仍历历在目。诸位随便谩骂我都可以,只是不要误会了王爷。」

够白莲,够绿茶,我喜欢。

原剧情中宁缃根本不知道那段往事,更遑论覃闻晏,面对太子的责难,他们一下就失去了辩驳的最好机会,现在倒不如化被动为主动,就算太子提起,有顾饶芷在,亦能消去一半的祸端。

戏唱完了,我拽拽惊呆了的宁方思,轻声道:「这位姑娘是在牺牲自己的清白救王爷,先带她走。」

宁方思心思活络,只半瞬便应了我的话上前打横抱起顾饶芷离开,干脆利索。

之后的戏份里,太子没有出场,老皇帝更是维持了表面上的和蔼,只言语上说了几句覃闻晏注意着些场合,再没有其他加诸的罪名。

逃过一劫,是个好的开始。

回去的马车上,覃闻晏沉默一阵后,轻声问我,像是触碰到了心上最隐秘的部分:「你们说的渔村,是不是我丢失的记忆?我丢失的记忆里,有她……是不是?」

「是。」

我了解覃闻晏,温柔的躯壳下,是坚冰般的自我防备。我多说不得,只有让他自己去慢慢想起。

「今日三公主的婢女谎称三公主有急事要找我,刚到荷香榭的小间,我便闻到了催情之药的味道。关键时刻是顾姑娘把我拽了出来,见婢女叫喊着跟上,又有他人循声而来,顾姑娘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反客为主地脱了衣衫,剩下的便是你瞧见的了。」

「你在跟我解释吗?」

「顾姑娘清白人家,王妃方才与她即便是急中生智,说的一些话、一些事也须得她的同意。」

你品,你细细品这句话。

确认覃闻晏对顾饶芷动了心后,我下马车时都笑得春光灿烂许多,但这笑容止于看到立在王府门口的宁方思。

想起来了,宴会上一时情急,我让宁方思带顾饶芷回去的。

大意了啊。

我冲他小跑过去,宁方思起初伸开双臂预备接住我,到了一半时不知想起什么,笑着放下手,只凝眼望着我走近。

「顾姑娘安顿好了?」

「废话,我做事多周到的人。」

「那个,你有没有觉得她很眼熟?」

「有话就说,藏着掖着的不像你。」

「你会不会,有点喜欢,那个顾姑娘?」

宁方思又露出了那个他面上独属于我的、关爱傻子的眼神:「我对那个姑娘没感觉,动动你的脑子想想,我喜欢的也不是那样长相的好吗?」

「那你喜欢什么样的?」

「够张扬,够明媚,够唯我独尊。」

放心了。

现在剧情有再大的变动我都可以接受了,我的底线已经变成大家好好活着就行。

真卑微。

我回到房中,还没好好喘一口气,顾饶芷就跪到了我的门外,吓我一大跳。

「今日之事乃不得已而为之,王妃恕罪,饶芷绝不是忘恩负义之人。」

我赶紧将她拉起来:「我就是知道你不是那样的人,才会放心说那些话。我跟你实话实说了吧,今日本该有人将你与王爷在渔村的往事拿出来污蔑他,幸好你在,其实是你救了王爷。」

「渔村……」顾饶芷双肩微微颤抖,「王妃可以告诉我实话,渔村,包括我的父母,已经没了是不是?」

默然片刻,我点点头。

顾饶芷抬眸,眼中淬火似的凛冽:「我猜到父母多半已经遇害,起初跟在王妃身边是想探听一些消息,但今日听到王妃维护我的话,饶芷铭感于心。以后此心除了为自己,也心甘情愿为王妃。」

她最后缓声道:「双亲既已亡故,愿王妃到时能让饶芷手刃仇人。」

「没问题,等到时机成熟,我定让你亲手报仇。」

一切似乎都朝着十分顺利的方向发展,过不久前往青州赈灾的宁国公也会回来,我再与他好好谈一谈关于宁别椿的事。

这样规划着,再去看谢浸池送回来的那幅画都顺眼了许多。

二月宴后的第六日清晨,覃闻晏早朝还未归,圣旨先入府。

大太监声音尖细,在府上众人眼前抖开圣旨,眉毛眼睛恨不得翘到天上去的宣判着。

覃闻晏殿前失仪,顶撞皇帝,加之纵容府上家丁横行皇城闹下不少人命。在大理寺查清事由前,覃闻晏停俸、夺封、禁足。

竹篮打水一场空。

原来在这样皇权至上的社会里,如果迂回的法子行不通,是可以用这么直接的方法的。

只因为那个人是皇帝,千万人之上。

10.

乳娘的天塌了。

原本她做的是一边享受荣华富贵,一边搞臭宁缃的打算,现在不仅王府失势荣华断送,她要搞的宁缃其人我,现在过得还算悠哉。

阖府众人塌了一半的天,除了我与覃闻晏,外加一个顾饶芷。

这样山雨欲来的局面我是熟的,在书中覃闻晏失势之后,紧接着便是府中谢浸池对顾饶芷步步紧逼,利用宁缃开始搬空翊王府。

我看透了,无论我怎么蹦跶,大走向是不会变的。就算谢浸池已经成了崔二郎,翊王府还是会被搬空。

我决定用覃闻晏的钱在外以他人名字购置一些私塾、田产、铺子一类。

想来想去,还是以顾饶芷的名义比较稳妥。

她是绝对不会背叛覃闻晏的人。

我将大把的银钱交给顾饶芷时,她先是不敢置信,但很快便冷静下来,沉声问我:「王府是不是要不行了?」

「垂死边缘挣扎了。」

「我懂了。王妃具体需要我去购置哪些?」

「其实我也不太确定,但我相信你的眼光。」

「好。」

顾饶芷走后,我心上的石头稍稍落地,等到她事情办好,我再去跟覃闻晏说一说这事。

我并不能确定如今的覃闻晏是否仍是书中的性子,书中的他至真至纯,但也缺了七分的心狠,也是这样的心软为王府倾塌埋下伏笔。

作者想让覃闻晏从污泥中再爬起来,身为妈妈粉,我可不想他受这样的苦。

他不应该是虐文中可以忽略人物行为逻辑而去用来吸粉的纸片人。

因着顾饶芷去操持购买一应事物了,乳娘便得以跟回我身边继续伺候。说是伺候,但我有手有脚,所以她大多数时间做的还是给我吹耳旁风。

例如赶紧去多巴结巴结权贵们,说不定还能东山再起。

例如多向母家求救求救,宁二公子那么亲姐姐,一定不会袖手旁观的。

例如这个时候多去跟王爷打好关系,患难夫妻多么地容易出真情。

我扶额,就头疼。

皇城权贵们那一个个老狐狸似的人,还能摸不清皇帝的态度,这个时候定是避之不及地等着看笑话。

宁家在宁别久回来之前,也不敢轻举妄动,这把火还在烧着,不注意就会被波及。

覃闻晏那就更不必说了,患难出真情那是顾饶芷的戏份了。我近些日子有暗戳戳为他们创造机会,但顾饶芷似乎铁了心,在我与覃闻晏没有和离之前,她不会越雷池半步。

乳娘仍在耳边喋喋不休,今日已不知道是第几轮,于是我真诚发问:「乳娘,你有没有觉得我最近有些叛逆?」

「……是。王妃近来听不下去我的话了,看来还是人老了不中用,我……」

我打断乳娘的抒情:「那你就不要再说了,我不爱听,真的。王府这遭无论撑不撑得过去,我都会好好待你的,绝不会让你吃苦。」

乳娘沉默了,末了她笑了,那笑容自嘴角牵起,像是木偶痴痴呆呆的模仿:「其实,其实我说了王妃或许也不信,我真正要的,不是钱。」

我知道,她要的是他死去的丈夫和儿子。

《春光谋》中只草草提了一嘴,宁夫人下令带走了乳娘的孩子,最后下落不明。

我怀疑作者忘了这个伏笔,直到最后乳娘与王府大火一起化为灰飞都没有交代过。

但如今,王府或许会有一场大火,可乳娘只要负责叨叨,不输出什么实际性的伤害,她也会好好活着。

我看着乳娘,真诚道:「我会尽我所能,给你最好的,」

「是。」乳娘低下头,轻声回应着。

顾饶芷这几日早出晚归的,到了夜间便会来向我汇报进度,看她生生瘦了一圈,心疼得我赶紧把乳娘炖的鸡汤递了过去。

刚把鸡汤递至唇边,顾饶芷脸色大变,立刻打翻了我预备喝下口的鸡汤:「有毒!」

在反应过来后,我手脚霎时冰冷无比。

乳娘被带来前,我问了自己无数遍为什么,但当她跪在我脚边,我看着满地的杯盏碎片,却一个字都问不出来。

「是我、是我不够好吗?」

「你是王妃,你当然是最好的。」乳娘抬起头,先前木偶那般的神情再次出现,「你的低处就已经是我们的高处了。」

「谁指使你做的?不愿意说的话,可以告诉我那人许你的好处吗?」

「没有什么好处,只是我不下毒,会没命而已。」

屋子里除了我与乳娘,只有神色凝重的顾饶芷。我也不再隐瞒了,直截了当地问乳娘:「是宁别椿吗?」

「王妃?!你……」

「让你受制于他,是我的疏忽。你……你起来吧,别再有下次了。」

我没有把覃闻晏与顾饶芷当纸片人,我没有把宁方思与谢浸池当纸片人,甚至远在青州戏份不多的宁国公我也重视了。

却偏偏把其实在我出现后,整日只是碎嘴的乳娘当成了可有可无的纸片人。

是以此刻我的圣母心与愧疚,就有点小泛滥。

「乳娘,你起来吧,我保得住你。」

「我无法再……再起来了,」乳娘忽得捡起地上锋利的碎片,放在自己喉间:「已被捏住七寸,我都是要死的。我知道王妃怕痛,钩吻之毒只放了一些……为什么我是你的乳娘,为什么你要是宁家的女儿……为什么啊……」

血渍点点从乳娘喉间泛出,我与顾饶芷稍稍一动,那碎片便更逼近一分。

「王妃……你是我带大的,小时候面粉团一样的可爱,摇摇晃晃地走过来要我抱,一下都长这么大了……

「如果我的方哥也能好好长大,个子要比王妃还……

「方哥,我的方哥……娘来找你了,娘好累啊,现在终于可以来找你了……」

「青山水儿长,儿行千里啊,返故乡呀……」这是记忆中,乳娘时常哼给宁缃听的歌谣。

乳娘在最后的歌谣中彻底闭上了眼睛,仿佛是在哄自己安睡。

我看着满地狼藉,很轻的钩吻之毒,会让我卧病在床三五日。或许在乳娘的心中,宁缃这样的金贵身体,三五日已经是很痛苦的惩罚了。

她终究还是下不去狠手,多年的养育之恩,她在潜移默化中把宁缃也看成了自己的孩子。

在我到来后这样的情感被放大,让她整日只是规劝而已,做的最大逆不道的事是,下我早就有应对经验的钩吻之毒。

我跪在没了呼吸的乳娘面前,颤抖着手拿下她死死攥在掌中的碎片,上面的血液还新鲜着。

「王妃。」直到顾饶芷替我拭去泪水,我才后知后觉,原来我哭了。

我将外袍脱下盖在乳娘身上,在触碰到她的一瞬间,像是在二月宴上的那般,一段奇怪的记忆冲入我脑海中。

——「我」似乎是趴在窗棱上,正踮着脚朝里头望。

屋子里面是乳娘跪在男人面前,男人眼眶通红,颊上犹有泪痕,手中抱着的婴孩还在咯咯笑着。

乳娘拽住男人的衣角,撕心裂肺地哭喊着:「方哥他也是你的孩子啊,不要、不要!」

男人在沉默片刻后,毅然决然地抱着孩子踏出了房门,只余下乳娘一人绝望的哭号。

《春光谋》里有一段,是作者没有交代但确实发生了的剧情,而在宁缃的记忆中,有这段真相。

我此刻的心情前所未有地平静,我握住顾饶芷的手:「我是一定不会陪在王爷身边的,我也不适合,以后的路,就麻烦你陪他走了。」

宁缃的隐藏剧情,很显然已经不在王府了。

我很想知道,关于乳娘,关于宁别久,关于孩子,那段真相到底是什么。

「哗!」门猛然间被推开,屋外赫然站着覃闻晏。

他沉沉望着我,眉头紧锁,继而挥挥手下令:「将乳娘带下去厚葬。」

他步步走向我:「我一直在等你主动告诉我,这段时间做了什么。」

「你知道乳娘被威胁了吗?」

「我分身乏术。」

许是我的神情刺到了覃闻晏,他自嘲似的笑着:「以前你爱我,却不信我。如今,不爱亦不信。」

我莫名知道,覃闻晏的笑容完完全全是在笑他自己。

「你几乎把我毁了,又要抽身离去。有这样的事吗,宁缃?」

「王爷!」

在覃闻晏眼神毫无温度地紧逼我时,顾饶芷横在了我身前,替我止住覃闻晏的责难。

顾饶芷的第一次逾矩,是为了我。

而覃闻晏在看到顾饶芷后,下意识便停住了步子,目光里有他自己都未察觉的温柔。

我惊呆了,不能动的那种呆。

我满脑子只有晴天霹雳般的六个字:覃闻晏,黑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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