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篇将介绍:在清朝顺治年间,清军为驱逐入侵者,保卫黑龙江流域的各部众,与沙俄在这一地区所做的军事斗争。
沙俄入侵东北的时间,要早于大部分人的想象。
1644 年(顺治元年),沙俄第一次派出一股百余人的探险队进入黑龙江流域,探明了此地的水文地理。
自此之后,一支支沙俄小队陆续侵入黑龙江流域,搅得此地达斡尔、鄂伦春等族居民不得安宁。
偌大的黑龙江中下游地区,约一百五十余万平方公里的土地,就跟玩笑似地被这些沙俄小队鲸吞蚕食。
听起来很奇怪是吗?
就算是俄国人有枪,不过一二百人,而当时在黑龙江两岸分布着大大小小数百个少数民族部落,怎么就打不死这些王八蛋呢?
你可以想象这么一个场景:
几十个成年男子,找十几把猎枪,再加上两三门小土炮,去你们村抢劫。
你觉得你们村里能在短时间内有效动员、组织然后抵抗成功吗?
基本不可能。
当时的东北也是这么个情况。
比现在的村更麻烦的是,当时东北的村与村之间间距更大,不同部落可能相聚几百里。
要是在现在,这个村被抢,下个村可能会有防备。
而在当时,基本没有有效的联络手段。
既然自救无望,那就只能靠政府了。
说来也奇怪,在长达六、七年的时间里,清廷怎么对沙俄的劫掠并没有做出回应呢?
难道是清廷对此一无所知?
实际上,自顺治元年开始,清廷就陆续收到东北各部的求援信。
而清廷始终没有动作,主要有两个原因。
第一个是主要原因,那就是实在顾不过来。
自顺治元年清军入关后,就没消停过。打李自成、打南明、打张献忠、打何腾蛟、打隆武帝、打郑成功、打喀尔喀蒙古、打孙可望、李定国、打姜瓖以及镇压全国各地的起义运动,整个顺治朝几乎年年有大战,实在是无暇北顾。
第二个是直接原因,想管也不方便管。
在沙俄入侵东北的这个时点,清廷在关外的管理机构只有盛京昂邦章京(「章京」即为汉语「将军」的音译,相当于明朝的总兵)一处,相当于将整个关外作为一个省来管理,驻地在盛京(今沈阳)。
黑龙江流域的各部族求救,要先报给距他们最近的宁古塔梅勒章京(比盛京矮一级),再转给盛京昂邦章京,再上报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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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意图中盛京与宁古塔的位置,在顺治初年,宁古塔是清廷在关外最靠北的行政机构驻地
那会儿的松花江、黑龙江流域遍地是湿地沼泽,没有官道、没有驿站,往往北京知道消息的时候,俄国人早就杀完、抢完不见踪影了。
所以,清廷即使想管,也是有心无力。
然而这种情况,随着顺治帝的亲政被彻底改变了。
一个字:打!
相比他爹皇太极、他叔叔多尔衮、他儿子康熙帝,顺治帝的知名度要小得多,然而他确实一位相当有能力的帝王。
1650 年(顺治七年)12 月初,多尔衮病死,顺治帝提前亲政。此时他年仅十四岁,却能乾纲独断,在不到半年的时间内剪除多尔衮的势力,赐死一众之前依附多尔衮的大臣,将权力牢牢把控在了自己手中。
正所谓:「坐殿上指挥诸将,旁若无人。」
顺治帝最早注意到沙俄,是在顺治七年(1650 年)七月初六,这一天东北索伦部遣使到北京进贡鹿皮。
这是一次比较蹊跷的入贡,因为这是自清军入关后,东北诸部第一次到北京进贡,而此时清军入关已经七年了。
这时候的东北各部族正遭受俄国人的入侵,妻离子散、故土尽失。
而进贡的使者到了北京,不可能不说这些情况。
所以,在这次进贡中,顺治帝一定是了解到了东北的情况,但是此时他尚未亲政,清廷并没有对索伦部的进贡有所回应。
之后的 1651 年(顺治八年)冬天,被俄国人赶出家园的赫哲人(黑龙江流域各部族之一,当时,黑龙江流域主要有达斡尔、鄂温克、鄂伦春、赫哲等族)向清廷宁古塔最高军政长官海色求助。
刚我们说过,宁古塔,是清廷设在东北地区最北界的管理机构。
海色将此事上奏朝廷,此时刚刚亲政不到一年的顺治帝下令海色率军驱逐俄军。
需要说明的是,顺治帝并不是一个好战的人,事实上,在对待反清势力上,他一向是坚持「招抚优先」的原则。
像郑成功,他一辈子抗清,但是顺治帝却不厌其烦地招抚他。
1653 年(顺治十年),顺治帝派人招降郑成功,敕封其为「海澄公」,郑成功拒不接受。
1654 年(顺治十一年),顺治帝再下谕旨,在封「海澄公」的基础上,加了世袭罔替,封地为泉州府,郑成功再次拒绝,并表示:「兵马众多,非数省不足安插。」
当年,顺治再下谕旨,在上次的基础上,封地扩大为兴化、泉州、漳州、潮州四府,相当于半个福建,并派郑成功的亲弟弟郑渡、郑荫携带诏书和郑芝龙的亲笔劝降书去找郑成功谈判。
郑成功再次拒绝。
这就是顺治帝,他并不是一个遇到事儿就必须打的君主。
然而对待沙俄,顺治帝的态度却相当坚决。
只有一个字,就是打。
除了沙俄的暴行令人愤慨外,还在于顺治帝清晰地意识到,如果让俄国人在黑龙江站稳了脚跟,清帝国在关外(即今天的辽宁、吉林地区)的统治核心,将不得安宁。
所以他令海色:「率部击之,战于乌扎拉村」。
乌扎拉村,其大致位置在今天俄罗斯的共青城附近,此时,沙俄小队因为冬天到来、江水结冰、无法归航的原因,正盘踞在此处,有 206 人。
1652 年(顺治九年)三月,海色派遣捕牲翼长(你可以想象成现在的团长)希福率领 600 多名清军进军乌扎拉村。这支清军队伍,装备了火炮 6 门,鸟枪 30 杆。除此之外,被沙俄逼得走投无路的 1000 多名当地人(主要是达斡尔、赫哲人)也加入了清军的队伍,誓要夺回家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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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线为俄军集结、进军方向,红线为清军集结、进军方向,黑圈为乌拉扎村方位)
1652 年(顺治九年)4 月 3 日佛晓,战役正式打响。
起初清军的计划是趁夜色突袭,冲入寨内,打俄军一个措手不及。但没料到俄军城头上有人值班,值班者发现了有人正在靠近城寨,就开始招呼人防守。
这样,清军的预先计划失败了,突袭变成了强攻。
强攻的事,清军熟啊,他们立刻按照对付明军堡垒的标准操作流程开始行动。
这个标准流程是:先用大炮轰,轰塌城墙后重甲步兵推着盾车列阵向前,搬开障碍物,先近距离对射,再冲上去肉搏,或是直接用火攻。
清军刚刚开始炮击的时候,寨内的沙俄小队领头人哈巴罗夫非常吃惊。
他一直认为清军跟当地人(主要指达斡尔人)一样,是使用弓箭、长矛的冷兵器军队,没想到清军竟然有大炮。
但很快俄国人回过神来,开始开炮还击。双方对轰一天,到傍晚时分,乌扎拉村的城寨被轰出一个缺口。清军步兵开始出击,列阵向前。
此时城里的沙俄小队成员已经是瑟瑟发抖,毕竟城墙洞开,外面那么多清军,还有重炮、火枪,怎么看都打不赢。
然而就在俄军绝望的时候,清军统帅希福突然对已经攻入缺口的清军步兵高喊:「别放火烧城,别杀死哥萨克,抓活的!」
听到这个命令,正在缺口处战斗的清军一脸懵逼,当时,有些人正在与俄军肉搏,火枪兵也准备好了要发射,可是突然听到这么个命令,他们就都停下了进攻。
而哈巴罗夫的脑子反应也够快,看到清军都定住了,立刻下令俄军反击。
先是火枪近距离排射,两三轮射完就挥起刀斧肉搏。
于是乎,不能下死手的清军就变成了一个个人形木偶,攻击阵型很快被沙俄小队冲散,进而演变成了全军溃逃。
而俄国人呢,也是人浑胆大,竟然还冲出城外追击清军,并顺着清军逃跑的方向找到了停靠在黑龙江江边平底运兵船,缴获了清军带来的粮食、弹药。
根据俄军统计,此役清军共 676 人阵亡,俄军缴获战马 830 匹、火枪 17 枝、炮 2 门以及部分粮食。
这个统计稍微有点夸张,因为真正的清军一共就来了 600 人,估计俄军统计的阵亡数字大多都是跟随来战的当地民兵。
而清朝方面对这一战的记载都是只言片语带过,像《清世祖实录》中说:
「与罗刹战,败绩,海塞伏诛。」
本是兵力远胜于对方、手到擒来的一战,怎么就输了呢?
导致战败最核心的一点,是清军统帅希福所下的那道智障般的命令。
而他之所以会如此做,最主要的原因是轻敌。
在此之前,清俄从未交过手。在希福眼中,所谓「罗刹军」,不过是跟当地土著一样,只不过是多了几杆火枪的土匪罢了。既然清军已经攻入城内,城内守军必然惊慌失措,如果此时抓活的,就可以带回北京「献俘」,自己也将得到顺治帝丰厚的奖赏,何乐而不为呢?
「献俘」这个事,在明清两代盛行。每当大军得胜凯旋,要在午门向皇帝敬献战俘,然后把当众战俘砍了,这个过程称为献俘礼。
所以,正是这种「想在皇帝面前显摆一下的心理」,让希福下了那道导致兵败的命令。
除了轻敌,沙俄小队的确比往常遇到的匪寇乃至明军要强,也是失败原因之一。
乌扎拉村之战中,清军以三倍的兵力围攻,火力准备充分(六门火炮),直接攻击时以火枪(30 杆)和弓箭压制。这是清军攻击明军堡垒的标准战法,但对付俄国人却失败了。
俄国人在重火力不足(三门火炮)、寨堡被轰破之后,依仗近距离火枪排射,在劣势情况下依然发起反冲锋,这是之前清军从未遇到过的。
打了败仗的消息传到北京,刚刚亲政的顺治帝震怒,当即下令斩了海色,革去希福职务,鞭一百,不过人呢,还是留在宁古塔军前效力。
乌扎拉村之战,是中俄第一次直接军事对抗。如此败绩,惊醒了顺治帝。
他认识到,沙俄与一般的蛮夷、土匪不同,是一股相当强大的力量,需要认真应对。
俄军这边,虽然取得了胜利,却有点害怕。在此之前,他们从勒拿河流域一直抢到黑龙江,从来没发现过对方有大炮、火枪,而在这里他们碰到了。所以此战虽然大胜,但沙俄小队还是向家那边的老大(在雅库茨克)求援去了。不过,雅库茨克督军才不在乎清军多么强呢,他就知道,我麾下这支队伍,以少胜多,大败清军了,随即将这个消息上报沙皇。为了表彰这支小队,沙皇派人,带着丰厚的礼品去慰问他的探险团。
但是,这支沙俄小队的大部分人,还是没能领到这笔慰问金。这时候的沙俄小队,因为吃不饱穿不暖,大部分人想回家。可头领偏偏不想回家,而是打算继续劫掠。于是,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积累多时的矛盾爆发,部分意志不坚定的强盗们带着抢劫的胜利果实逃跑,剩下的人就追,两边打了半天,打死了一百多人。
就在俄国人报捷、受赏、内讧、火并的这段时间里,顺治帝并没闲着,他总结了乌扎拉村失败的教训。
整军再战
为了在新的战争中取胜,顺治帝做了以下工作。
一、提高宁古塔的行政级别。
「顺治十年,清廷设宁古塔昂邦章京一、梅勒章京二,辖佐领、骁骑校八,满洲兵四百三十人。」
所谓「昂邦章京」,就是总兵;所谓「梅勒章京」,就是副将;所谓「佐领」,你可以理解为营长。
通俗点就是,驻军方面,在宁古塔设师长一人,副师长两人,下辖八个营。
行政区划方面,顺治帝将宁古塔提升为昂邦章京,与盛京昂邦章京同级,相当于在关外设了盛京、宁古塔两个省级行政单位。这样东北再有战事,就不需要经盛京转北京了,缩短了高层决策的时间。
看到这里很多人会问,怎么一个师长手底下才 430 人呢?
你要知道,这是清初入关后的东北,本来人就少,一半儿多户口又都入关了,整个东北也没有几万户人口。你要在这里驻军,粮食就得从当地征收,当地没人,还怎么征粮?
所以,相当于先设一个架子师(只有骨干),让他们在这里呆着,万一打大仗,临时调兵过去,让这些骨干带着新兵打。
二、选用沙尔虎达为宁古塔昂邦章京。
1652 年(顺治九年)七月,顺治帝下令:
「命梅勒章京沙尔虎达,甲喇章京海塔、尼噶礼,统领官兵驻防宁古塔。」
需要说明的是,沙尔虎达在当时,并不是一个非常了不得的人物。他是瓜尔佳氏,满族人,镶蓝旗,在顺治亲政的这个节点,他的爵位只是男爵,官职是镶蓝旗的副将,像这种人在八旗中一抓一大把。
作为对比,同出瓜尔佳氏、比沙尔虎达还小十岁的鳌拜,此时已经是顺治帝的贴身顾问,爵位二等公爵,比他高了近十个档次。
那么顺治帝为什么要选用这样一个并不起眼的人物呢?
首先,沙尔虎达算是三朝老将,在过去的几十年中,他一直在打仗,从朝鲜打到南京,朝鲜人、蒙古人、辽东军、民军、地方土匪他都打过,作战经验丰富。
其次,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对沙尔虎达来说,他去东北,是真的「保家卫国」。
沙尔虎达的瓜尔佳氏,在投靠努尔哈赤之前出自虎尔哈,这「虎尔哈」,正分布在从雅克萨到乌扎拉村这一片地域。
沙俄入侵的地方,正是沙尔虎达的族人祖祖辈辈居住过的地方。他通晓那里的风俗习惯,熟悉那里的地理人情。对他而言,打俄国人,既是卫国,更是保家。
顺治帝这番心思的确没白费。
沙尔虎达到任后,利用自己的独特身份,对黑龙江流域及库页岛地方的达斡尔、赫哲、费雅喀、虎尔哈、奇勒尔、恰克拉及库页等十几个部族进行联络、安抚;并上奏顺治,以骑都尉、世领、佐领等职分封当地部落头领,对贫困落后的部族「发给籽种口粮、屯田耕种」。
恩威之下使这些居于偏远地域的部族纷纷归附清廷,相约共同抗击沙俄。
三、弥补火器劣势
当时清军所装备的轻火器,主要是火门枪、鸟枪等,射程近、杀伤力小,与俄军所使用的的重火绳枪相比有很大劣势。但是要想大规模制造、改良火枪,短时间内也来不及。于是,顺治帝想到了朝鲜。
明朝抗倭援朝之役后,朝鲜朝野上下意识到与日本的武器差距,开始大规模列装火器,特别是大量仿制西洋鸟枪。到顺治初年,朝鲜军队已经成为一支轻火器装备率超过 50% 的军队。
为了弥补清军的火枪劣势,顺治帝令朝鲜人选拔 100 名善使鸟枪的火枪兵到宁古塔报到。朝鲜人派出了一支 152 人的军队,其中领军 1 名,翻译 2 名,旗鼓手、辎重兵 48 名,火枪兵 101 人。
好啦,万事俱备,出门报仇吧。
1654 年(顺治十一年)4 月 21 日,沙尔虎达挑选八旗兵 300 人、赫哲兵 300 人、朝鲜兵 100 人,共计 700 人,水兵乘坐大小船只 45 艘,偕同相应的后勤保障人员,组成一支江面巡逻队,自宁古塔出发,水陆两路并进,沿牡丹江左岸支流海浪河顺流而下,先入牡丹江,再入松花江,搜寻俄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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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线为俄军进军路线,红线为清军进军路线)
沙俄这边,之前的内讧造成沙俄小队减员严重,为了保持在黑龙江的军力,雅库茨克督军再次分两次派出 300 余人补充兵力,使其总兵力达到了 400 余人。
之前的沙俄小队头领哈巴罗夫已经回莫斯科受赏了,现在的新头领是之前的副队长斯捷潘诺夫。由于俄国人的名字比较难记,接下来我们就用达斡尔人给他起的绰号来称呼他,即「食人恶魔」。
1654 年(顺治十一年)4 月 27 日,清俄两军在松花江与黑龙江交汇处(又称混同江,今同江市附近)遭遇。
根据朝鲜书记员的描述,沙俄小队所乘坐的船共 39 艘,其中大船 13 艘,小船 26 艘,不管大船、小船,均比清军所乘坐的同类船只要大,类似朝鲜之役中日本人的战船。
俄国人描写此次遭遇则是:
「一部分中国军队乘着船,骑兵则在岸上驰骋;队伍分编成连队,每个连队都有自己独特的旗帜,制服的颜色同旗帜一样。这些排成五颜六色的横队的士兵,以及飘扬在他们头上的白、蓝、红、黄旗帜,构成一副色彩斑斓的图画。」
双方遭遇后,沙尔虎达没有贸然出击,而是令岸上的清军迅速占领制高点,布设火炮阵地;令朝鲜兵在岸边以树木、临时屋棚作为屏障,布置火枪阵地;令大小船舶向岸上阵地靠拢。
「食人恶魔」因为之前乌扎拉村之战的胜利,完全不把清军放在眼里,他下令俄军追击正在向岸边靠拢的清军船只。
清军假装不敌,诱敌深入,将俄军舰只诱至清军的火枪、火炮射程内,随后清军枪炮齐发,俄军猝不及防,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但很快俄军就回过神来,开始在船上与清军对射,双方激烈交战,俄军弹药很快耗尽,开始乘船向黑龙江上游逃跑。
沙尔虎达率军追击,双方持续战斗了八天,由于在江上战斗,清军无法斩首,也就无法统计俄军伤亡情况。但根据朝鲜人的记叙,即:「连日接战,贼多中丸死」,俄军伤亡相当惨重。
此外,根据俄国人自己的史料(华西里耶夫的《外贝加尔的哥萨克》)记载:
「许多军役人员受了伤,我们无法与这些博格达(俄国人对顺治帝的称呼)人继续作战了,因为库存的火药、铅弹均已用尽」;
「他们打起仗来阵法娴熟,井然有序。」
这与朝鲜方面的记载基本吻合,说明俄军确实伤亡惨重。
由于清军此前从未在这一地区作战过,所以并未深追,5 月 16 日,清军在松花江口在建筑了土城作为前沿观察哨,6 月 13 日全军回到宁古塔。清军伤亡情况不详,但朝鲜军队有记录,无一伤亡。
俄军方面,此战过后,「食人恶魔」带着剩余军队沿黑龙江逆流而上,一路跑到了黑龙江南岸的呼马尔寨,打算在此过冬。这个呼马尔寨位于今天黑龙江省呼玛县,与雅克萨相距不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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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为今天黑龙江大兴安岭地区的行政区划,其中呼马尔寨位于今天的呼玛县,雅克萨位于漠河县。)
由于之前被打得太惨,「食人恶魔」十分担心清军会追过来,所以他不顾东北秋天的寒冷,命令残军全力加固城防工事。沙俄方面听了「食人恶魔」汇报,也觉得形势严峻,再次派出 54 人去呼马尔寨支援。
混同江口之战的胜利,让顺治帝对抗俄斗争的前景充满信心。他决定一鼓作气,一劳永逸地消灭东北的俄军。
1655 年(顺治十二年)二月,顺治帝派兵部尚书明安达礼亲率大军沿黑龙江而上,围攻呼马尔寨。这次出兵人数不详,但根据俄方史料描述,清军多达一万人。
这个数字肯定是夸张了,一万多人在没有驿站、粮库的地方行进,不要说打仗了,不溃散就算是奇迹了。所以,我个人估计清军此次出动兵力大致在两千人左右。
而且这个出兵的时点选得并不太好,要知道,黑龙江的二月,那是相当、相当冷的,清军艰苦跋涉,虽然围住了城,但因天气寒冷、后勤补给物资匮乏,不得不主动撤军了。
这次远征给了清军一个教训,在没有驿站、粮库和行政机构的地方作战,不宜带过多军队,不然一旦后勤物资用完,就会陷入进退两难的境地。
清军撤围后,俄国人欣喜若狂,他们自认为找到了克制清军的办法,即抢了就缩回城里,看你奈我何。
同时,「食人恶魔」再次派人去上级那求援。
此时的上级也是有苦难言,他实在没有兵力了。
这支沙俄小队的上级,驻扎在雅库茨克,这地啊,在勒拿河中游地区,极其寒冷,周边人口甚少,能够驻扎军队的数量不过千余人。
之前已经陆续派出 600 余人去黑龙江,现在已经被干掉一半儿多了。
可就算这样,上级还是给了「食人恶魔」300 余人,让沙俄小队的总兵力达到 500 人左右。
兵力增加了,「食人恶魔」却高兴不起来。
因为沙俄小队的掳掠活动,顺治帝允许黑龙江各部迁往松花江、牡丹江一带暂住,所以此时的黑龙江流域已经人烟稀少。
沙俄小队的主要粮食来源就是抢,没有人了,还怎么抢粮食呢?
他们也不能上岸搜寻,因为他们的主要交通工具就是船,只能沿着河流抢。
可是也不能天天饿肚子,于是「食人恶魔」决定,冒险去松花江流域抢。
旗开得胜
另一边儿,清军的情况确是蒸蒸日上。
沙尔虎达为了准备新的战争,继续加强了几方面建设。
一是造船,清军建造了几十艘大型船舰,每艘船上都配备火炮、火枪;
二是加强情报建设,由于沙尔虎达这几年的运营,陆续赐给东北各散居部落的头领以不同爵位,让他们负责为清军打探俄军情报,使得清军的情报网四通八达,对俄军的动态了若指掌;
三是要求朝鲜提供二百名火枪手,继续在轻火器上压制对手。
准备完毕,就是开打。
由于此时黑龙江流域各部都与宁古塔交通消息,所以沙俄小队窜入松花江的消息清军很快就知道了。
于是,沙尔虎达率清军 1400 人、朝鲜兵 200 人,分乘大小船只 47 艘,在牡丹江汇入松花江的江口设伏,准备在这里拦截俄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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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线为俄军进军方向,红线为清军进军方向
1658 年(顺治十五年)七月初,俄军进入了清军位于牡丹江口的埋伏圈。
清军这次的伏击圈仍然是水陆配合,在松花江东西两岸预设炮兵阵地,在江上是船队拦截,每艘船上都有火枪手,部分船上装有火炮。
俄军一进入伏击圈,清军岸上重炮先开炮,炮击过后,清军船队逼近俄军。由于俄军是逆流而上,而清军则是顺流方向,所以清军很快冲进了俄军船队,双方隔船对射。
来自敌方的描述往往更为真实,下面我们就看看俄国人是怎么说的。
「中国人开炮轰击,一阵猛烈的炮火,将哥萨克从船上轰到岸上。」
「有的人变节,未经战斗便向中国人投降。」
战斗持续了三天,俄军损失惨重,被击毙了 270 人,「食人恶魔」更是被当场击毙,剩下的大部分溺死或被俘。11 艘船中有 7 艘被击沉,3 艘被俘,仅 1 艘逃出,船上有俄军约 60 人。沙俄小队的武器弹药及之前所掠取的各种毛皮 3080 张也一并被清军缴获了。
之所以有一艘漏网,是因为它压根没参战。在开战之初,清军大炮刚开始轰鸣,这艘船见势不妙就跑路溜掉了。
为什么人家跑了,我还能知道船上的人数呢?
别急,我后面告诉你。
此战清军伤亡 320 人,朝鲜军队伤亡 37 人,其中 8 人阵亡。
随后,清军沿松花江北上,又沿黑龙江逆流而上,一路拔除俄军的小型据点,最后直捣俄军老巢呼马尔寨,攻克寨堡,将其焚毁后撤军。
本着除恶务尽的原则,沙尔虎达并没有忘记那艘逃跑的船。不久之后,他得到黑龙江下游地区部族的报告,说这股俄军跑到了当地的古坛法村继续作恶。
两年后,即 1660 年(顺治十七年),沙尔虎达的儿子巴海率军出击古法坛村的俄军残余,据《清实录》记载:
「贼弃舟登岸败走,斩首六十余级,淹死者甚众。获妇女四十七口,并火炮、盔甲、器械等物。招抚费牙喀部落一十五村,一百二十余户」。
总算是帮助沙老将军完成了心愿。
至此,黑龙江中下游地区的所有沙俄侵略者已经被全部肃清。
自顺治六年 138 名俄军窜入黑龙江流域以来,沙俄累计派出超过千名士兵进犯东北。据不完全统计,他们累计屠杀、掳掠当地少数民族部众四千多人,为祸达十年之久。
最终,除了回莫斯科受赏的个别幸运儿(比如哈巴罗夫)外,大部分强盗将他们的尸体永远地留在了这片黑土地上。
「义武奋扬,跳梁者,虽强必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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顺治十六年(1659 年),抗俄英雄瓜尔佳·沙尔虎达在病死于宁古塔,享年 60 岁。死前的几个月,他还在整理军备,准备出击俄国人在东北最后的据点,古坛法村。
当年 3 月 25 日,这位戍边老将的棺椁运抵北京,顺治帝令内大臣、一等公爱星阿及礼部副部长甯古里等前往迎接,并且由此二人负责祭奠及丧葬事务。
顺治帝感其军功卓著,谥襄壮,立碑纪念,他的儿子巴海承袭他的官职,仍镇守宁古塔,保卫边疆。
在此之前,居住在黑龙江下游及库页岛的费雅喀部从未与清廷发生过往来。
自此事之后,他们感恩顺治帝出兵驱逐沙俄,帮助他们恢复家园,于顺治十六年来到宁古塔,主动要求进京朝贡顺治帝,贡品为上等黑狐皮、貂皮。
顺治帝念其路途遥远,往来不易,有旨:
「以后该部进贡即送至宁古塔,贡品由宁古塔章京转送京师即可。」
在圣旨最后,顺治帝又加了一句,「有欲进京朝见者,从其便。」
以义击暴,以德服远。
顺治这种恩威并施的做法,使得黑龙江流域的各部族对清廷感恩戴德,下一步清廷派官员管理、建立行政机构、纳入清帝国版图就顺理成章了。
然而不巧的是,1660 年(顺治十七年)8 月 19 日,董鄂妃病逝,之后,顺治的日子也不多了,所以这件事儿就耽搁了下来,这就又给了俄国人重返黑龙江的机会。
这次,他们选择了黑龙江上游的尼布楚地区,打算以此为根据地,再次窜入黑龙江流域。
不久之后,顺治帝的儿子也将子承父业,继续与侵略者斗争。
主要参考资料:《清史稿》、《清圣祖实录》、《外贝加尔的哥萨克》(华西里耶夫)、《哥萨克在黑龙江上》(谢·弗·巴赫鲁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