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乎盐选会员精选文章28
上元节。
瑞王、瑞王妃、秦思思还有我，我们一行人去上街游玩观灯。
起源是皇帝今年着能工巧匠制了数十间高百丈的大鏊灯，悬缯彩，坠珠玉，锵然成韵。又有飞瀑青狮观，双龙夺珠……
引得百姓无不出动，据说圣上要亲临登楼与民同乐，皇子宗族们也多得去凑前捧个面子。
但这些理由是不足以说服我走出瑞王府的，在这个节骨眼，我认为惜命比看热闹更重要。虽然我也贪玩。
……可是一想到可以刷秦思思的好感度，我又跃跃欲试了。
自除夕宴回来，我是绞尽脑汁，费劲三寸不烂之舌才让瑞王妃相信设计秦思思的计划不是从我这里泄露出去的。
周明月对我的好感也就将将及格，好歹不把我当叛徒看。
唯独秦思思那里……
一言难尽。
我连试着献殷勤都不敢。
秦思思什么人啊，我拿不出确凿的证据拍她面前证明不是我故意害她，她只会觉得我做的一切都是不安好心。
……所以我想试试今天的险法子。
一个，要么就让她真的能够信任我，要么就杀了我的法子。
借助剧情。
……不过。我还没有确认瑞王的目的，他看起来是真想保护秦思思的，可是他上辈子被她害死，就一点仇一点怨都没有吗？……还是他不知道？
总之，关于今晚发生的事情，我没有和瑞王消息共享。
我们几个本来是分别乘马车，但是随着人流愈来愈密集，只得落轿步行。
才走了几步，秦思思突然就脸色不好了起来。
她面色苍白，冷汗涔涔，紧咬牙关，一副硬撑着随时要倒掉的模样。
瑞王忙关切。
「思思，你怎么了？」
「阿清……」秦思思借他的力站着，「我有些难受，你们去吧，我先回府歇一下，应该无大碍。」
她最后几个字说得颇艰难。
瑞王妃巴不得她快走，见她被瑞王扶着又酸唧唧，「侧妃身体不舒服呀？还真是莫要硬撑得好。反正父皇见了你也不爽快。」
她一甩手，又吩咐一旁待命的车夫，「没看到侧妃要回府吗？」
车夫会意，也颠颠过来准备搭把手。
「思思——」瑞王很是担心，「真的没关系吗？」
他神色微动，纠结后已是下了决定，「我和你一起回去。」
「可是皇上……指名要见王爷。」秦思思也诧异。
她原本的打算是装病就走然后开溜的，但若是瑞王执意跟着，也是麻烦。
我也吓了一跳。
对啊，瑞王想对秦思思多好一点没毛病，但要是他把剧情改了——我怎么刷秦思思的好感？
「没关系，父皇那里，本王日后会去交代。」瑞王眼神很是笃定。
这怎么行？
离书里写的日子没有几天了，我和瑞王还没有商量出个对策。若是在这之前再没有整理好秦思思的好感度，那我可真没准落个死无葬身之地的结局了。
于是我也跳出来助攻。
「王爷，皇帝那里的事情要紧，王爷还是让姐姐先行回府吧。」
瑞王看向我。
我眼睛亮亮圆圆的，很坚定地看向他。
他就产生了动摇。
毕竟我一直跟他说我们都是为了秦思思好，而且我是半上帝视角，确实比他两辈子加起来知道的都要多许多。
今日之事，他愿意听我的，也是因为相信我。认为这样是对秦思思最好的选择。
……但我却是为了自己的私心。
对不起。
如果他今日坚定地跟秦思思回府，说不定他们两个的感情线走向真的会不同。
但他选择了相信我。
……
秦思思乘车走后，我也想寻个理由开溜。
我知道事故发生地，只要在那里提前准备好，应该就能帮到秦思思。
若是困在皇帝跟前，耽搁了时间就不好了。
如此想着，我已经落远了瑞王他们几步的脚程。
正想追上去胡诌个理由开溜。
——结果这时我们中间突然乌拉拉挤来了一群人。硬生生把我们隔了老远。
这群人不像普通人，真的是凭空冒出来，行色匆匆，又对我说的「借过」之语充耳不闻。
我觉得不对，一面捂着肚子，一面朝前面拼命喊。
「瑞王——」
「魏清——」
这什么狗屁流产危机不会提前了吧？提前半个多月？
还是瑞王妃其实是假意信我，要直接暗中解决了我？
我越想越急，冷汗都冒出来了。这伙人明显是有预谋的……我只好紧紧偎着小翠，生怕出些什么不想见到的意外。
这时有人牵住了我的手。
「跟我来。」
他拉着我向川流的人群外围跑去。
说也奇怪，那些人好像有意识似的自动让开一条路，我们很快到了一个相对安静人稀的地方。
我觉得腿有点软。
我总拿出事前的时间当免死日，乍出一个意想不到的变故就慌了神，不知如何应对。
再看那个拉着我和小翠一起跑出来的人。
他身量高挑，体型匀称，宽肩细腰，穿裹绛红色修身劲装，脸戴一个青面獠牙的恶鬼面具。
「是我。」
那人掀开面具，露出一张白净面孔并墨眉星眼。尤其瞩目的是一颗亮白小虎牙。
小将军。
「怎么是你？」我有些诧异。
也顾不上自己腰腿酸软了，只当他也是要去看鳌山的官宦子弟中的顺路一员。
忙对他说，「方才那些人来路不明，我们还是再避远些好……将军，可能助妾身追上瑞王的脚程吗？」
苏远听我说到瑞王时，神情细微处便有些不悦，保持着笑容未变，「本将军今日是专程来陪你游街赏灯的。」
他说，「方才那些人，都是我安排的。」
……
我觉得有些离谱。
「所以，将军为了给瑞王和王妃制造独处的机会，特意寻人将妾身诱开？」
我心里的表情有些类似藏狐的表情包，心想你不来找我等下我也会自己走的。又问他。
「将军有没有想过，妾身如此突然失踪，王爷和王妃反而会更无暇享受二人独处时光，反而白白把时间浪费在寻找妾身这件事情上。」
「这个你就不用担心啦。」苏远胸有成竹，「本将军肯定是早就和表姐打好招呼了，该准备的说辞也已商量好。他们两个会过的很愉快的。」
「至于你。」他笑嘻嘻推着我向前走，「今夜只管好好玩，让自己开心。就不要再想着旁人如何了。」
今夜街上出动的人多。定远将军并不是个低调身份，我也存在被人认出来的嫌疑。
是以我问苏远，怎么个放心「好好玩」的法子。
「好说好说。」他带我来到一个卖面具的摊铺，将自己那个青面獠牙的面具罩在脸上一比划，声音闷闷地从后面传出来。
「你也买一个带上不就好了。」
他脱下面具，对着满铺子魈头假面。煞有介事地帮我挑选起来，「这个黄色的不好，太扎眼；那个蓝的太普通；还有这个绿的活像吃了倒楣胃口……」
最后他终于择定一个洁白的玉面罗刹面具，模样款式灵巧精致。便让老板取下来一睹。
「不错。」
苏远看上去蛮开心，「你觉得呢？」他把那面具放在手上反复看了几遍，又递到我手边扬眉，「试一试？」
我有些哭笑不得。他这般热情，倒当我不知报以何。
其实若单是为了给瑞王夫妇创造机会，他只要把我送回府即可。如今执意要带着我赏灯游玩，想必也是想起了自己娘亲之前在府中长吁短叹，无人作陪的日子。
——我当然没有忘记秦思思和该刷的好感度，只是还查着两三个时辰，也不怕陪他消磨一阵时光，等下再偷偷溜走就是了。
我接过苏远手中的面具，心想有了面具或许也是有了更便宜行事溜走的机会，一面也双手托捧将面具罩在了自己脸上。
「好看吗？」
苏远弯着眼睛点点头，还要说些什么，突然被人拍住了肩。
他回过头去。
看清来人后，也因惊吓而有些结舌，「昌……昌王殿下？」
我想把面具焊在脸上不落下来。
还不止昌王一个人，与之同行的，是将军府的那位庶女，苏远同父异母的妹妹，与昌王定了婚事的，未来的昌王妃。
29
我们四个坐在京城最大的茶楼里。
楼上，雅间。
昌王似乎与茶楼老板有旧交，在这样客满盈门的时间段，还能腾出一间上房来招待我们。
每人面前，分别是一杯碧螺春、一杯大红袍、一杯龙井茶，还有一杯水。
我面前是那杯水。
四个人面面相觑，却并无交流。其中，昌王是气定神闲，指拢上瓷杯边沿，氤氲雾气在指尖绕了几圈，见他也没有举杯的打算。
我顺着他指尖所对的方向朝上瞧，却看见那双眸子几乎是同时朝我瞥过来，吓得忙移了视线。
昌王左手边是他那位未过门的王妃，小将军同父异母的妹妹苏娆。
那小娘子生得是很沉静的好看，与瑞王妃的张扬、秦思思的冷艳不同，是那种仔细打眼才能觉出的，不显山露水的耐看。
这个在原文中描写廖廖的女子，我也只记得她同秦思思打了几次照面，然后落了个悲惨结局。
虐杀之。
是有多大仇多大怨啊？
我又想往昌王那里瞥。想到那凌厉目光又在中途收回，转到小将军脸上。
见他也是愁云笼罩，面色不郁。想到他只与周明月交好，也许并不是很待见自己的这个异母妹妹。
放下杯盏，肚子反而咕咕地叫起来。
我闹了个大红脸。这些人我都谈不上十分亲熟，还有初次见面的大家闺秀。
本想小事化了，小将军却偏偏敏锐地注意到了，然后侧目挑眉问我，「你饿了？不如先让他们送盘点心来。」
又是已经唤道，「小二——」
等点心添置好，我再矜持反而是不领情，因此也捧了一个拿起来吃。
苏远笑了。苏娆微微笑着，怕我难堪，也举箸夹了一个。
她的视线落在我手背上停了几秒，我忙也翻过来看，见上面只有上次被猫抓过留下的疤痕。
小将军的表情是在问我为什么不用药。
一直不语的昌王倒是问道，「所以，定远将军是在街上遇到了走散的薛娘子，并出于好心，正要将她送回府中去？」
「正是。」苏远抬眉看他们。「我倒是不知道娆妹今日也出府而游。」
「是本王先行请示过令尊，但到底也是有些唐突了。」昌王笑。
「既然有缘遇见，定远将军，不如——与我们同行？彼此也好做个见证。」他说，「虽说『清者自清』，但若是让那厮爱琢磨的小人见到，于她也是灭顶之灾。」
那个「她」字，他刻意咬的重了些。
苏远就踌躇了，转而用目光来问我的意见。
我当然是不！想！啊！
一个小将军或许还容易溜，一个昌王加上一个看起来就心细如发的苏娆，在一起不知道会出什么岔子。
「我……容妾身先去净手。」觉得如芒在背的我已经站起身。有昌王在我怎么表露真实想法。
要不现在溜吧！
做完事情，再回到瑞王府。日后见到昌王和小将军就说自己如厕完走迷了路，机缘巧合下自己摸回了王府。
却不想昌王也起身。
「本王也正有此意。甚巧。」他伸手对我做了个请的姿势。
赶鸭子上架，我现在再改口就奇怪了。那就——走就走。
走出去我才发现自己哪也不认得。茶楼里人声鼎沸，昌王的声音从我身侧传出，「不是要去净手吗，这边。」
「奥……」我跟在他身边，等他看我掀竹帘进去后，探索几分钟确认里面爬不出去后就立刻出来。
他果然还站在外面。
「怎么这么快？」
见他一副了然的表情，我也知道这蹩脚戏演的无意义，「我不想如厕。骗你的。」
走离了雪隐些许距离，来到楼梯拐角旁一处隐蔽空间。
「我只是想早点回府，不想在外面转了。」我说。
「为什么？」他问。
「累了。」我说，「王爷和苏小姐在一起，留我们在身边不是也不太方便吗？」
「你这样想？」昌王挑起眼梢。
「可本王觉得，这是个难得的机会。」他又勾起唇角。
「本王对你感兴趣，薛朱。那一番话确实让本王现在不舍杀你。」
「但找盟友，也总要熟悉她的人格品行。若是能者不能为用，本王也要考虑一下，是不是有让她活下去的必要了。」
所以，平日我难得出府，现在就是他难得的检验时光。为了确认我能不能真的为他所用。
不过单凭这个把小时的相处，他真能辨出我是个什么样的人吗？
现下也没有办法，只好先跟他回去。再另做打算。
不知怎的，屋里倒有些剑拔弩张的氛围。
我一进去，苏远就恨不得立刻抓住我，「我们走。」
「等等，定远将军。」昌王叫住他，「不辞而别倒失了将侠风范。」
「昌王殿下。」苏远回过头，「我……」
一窗之隔的街道忽然喧闹起来。
启窗向下望去。
「还敢跑——？」
只见有一个年迈的琴师并娇柔豆蔻小娘子，看上去倒像是他的女儿辈。和他们对峙的是一个身壮如铁塔的汉子。
「大伙来评评理啊。」那壮汉抱拳，冲着围拢的人群嗬道，「这老汉欠了我的钱不还，说要用他女儿抵账，如今却赖上了！」
他一把从老汉身后生扯过那姑娘，搂于自己身前，「我今日，还偏要这丫头做了填房，他还能占理不成？」
壮汉身壮如黑塔，袒胸露乳，胸前生着一片黑毛。此时呲牙瞪着一双牛眼睛，和他对视的人都慌忙举袖遮着退步。谁敢与他讲道理？
「他不占理，难道你占理？」
谁也不知从什么时候现出一个人来，就站在壮汉身前，伸手指着他的鼻子尖随意上下晃了两下，极具挑衅。
「巧了，芳某身在江湖，最看不惯这种江湖中的不平事。」那人衣袂飘飘，足轻点地，态度怡然。
「何况这里又是我一个好友的地盘，我义不容辞，也卖他个情面，替他清理这些啰啰。以免影响市容。」
他说的那位好友，大概就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人物——燕孤鸣。义隆镖局的首领。也是后期保护过秦思思安全的人物。
「据我所知，你当初是诱哄着这位不识字的老伯签下了高利贷的文书，还要强逼着人家把女儿给你。」
「人家不愿意，逃了出来，你还真有脸追到这里啊？」那人端着不屑笑道。老伯则只管抹泪，小娘子也哭哭啼啼。
「好了，别说废话了。」背对我们的那人紧紧袖子，「既然看不惯，就只管打——」说话间他已飞身而起。
那大汉也怒吼一声冲了过来。
我看不懂武学过招的招数，只见绿影屡掠，那侠士行云流水身轻如燕，脚下无痕，数招后已在空中旋身，直踢壮汉面门。
铁塔轰然倒地。
「什么丢人现眼的玩意儿。」他拍拍手，丢了一袋子钱在那汉子身上，又交代了父女二人几句，不顾周围人的称赞，便欲拂身离去。
我看着那抹翩跹的绿身影，急了。
「齐……」不对，不能喊他称号，太引人瞩目。那该叫什么呢？我灵机一动，扶在窗口喊了一嗓子。
「Hi, Brother——」
哎——哎大兄弟，回个头行不行？
我心急火燎，要抓住这根稻草，也顾不上什么明不明显。
昌王虽然先用一脸怀疑我是不是中什么邪了的表情看着我，还是淡然朝外面那人唤道。
「十弟。」
齐王回身，朝楼上的我们挥了挥手。然后片刻后，坐在了我们茶楼的房间里。
就坐昌王旁边，恰好隔开了我们两个。
「本王倒不知道十弟，这一身俊俏的功夫。」昌王悠悠道，「看来在江湖行走时，也总有贵人相助。」
小将军也拱手，「齐王乃江湖英豪，在下佩服。」
「雕虫小技，不足挂齿。」齐王飞快咽了一大口红茶。
「不过在外行事，必然有诸多忌讳。十弟也要注意自己的安危。」昌王道。
「放心，本王没留真的名号。行走江湖嘛，人总要有几个响亮的江湖代号才好。」齐王摆摆手。
「哦？那十弟的代号为何？」
「——芳心纵火犯。」齐王掷地有声。
我一口白开水喷了出来。
30
用过茶点，我们一行走于人潮喧嚷的游街。
昌王和准昌王妃在前，我们三个凑在后面。
我想叫住齐王是有原因的。因为今晚关于秦思思的那件事情，原著里有齐王的参与。
或者说，就是他出手帮秦思思解围的。
我之前想早早赶到，也是想提前与他商议好，让他卖我个面子，把英雄救美的机会让给我，或者让我当个参与者。
现在我同他咬耳朵，「你一会儿是不是要走剧情？」
他点头。
「那我们一会儿见机行事？」我朝他比了个 ok 的手势，晃了晃。
前因后果我已经和他说过。
既然他不准备现在飞走，那就为我所用，助我一臂之力吧。
齐王也摆了个 ok 的手势，依样在空中随意挥一挥。
「懂。」
我就颇觉安心。有齐王助力，今晚多是事半功倍。
小将军没看到我和齐王暗戳戳的互动，倒是眸中对齐王生有仰慕之情。
「齐王殿下。」苏远拱手，「在下还想讨教，殿下的武艺敏捷……」他站定后望向齐王，眼睛里闪着亮亮的光。
苏远不懂什么武学招数，他的嫡母防他跟防贼一样，军营教习的师傅都被买通放了水。不过是学了个半吊子，顶多会飞檐走壁。更诳论未亲身走过沙场一回。
这个定远将军的头衔，也不过是在确认他成不了材，压不过嫡兄苏肃之后，为了搏贤良名，为了光耀门楣，才让他父亲向圣上求请，舍给他的。
「好说好说。」齐王大咧咧应道，「改日有时间，我教你就是了。」
苏远大喜，「多谢齐王殿下。」
小将军正身前行后，喜悦的余波仍未散尽，许是太想同人分享，他居然笑吟吟对上了我的眼睛。
「若是我能拥有齐王殿下那般好身手。日后身为将领统帅，也可守家卫国，荡尽天下不平事。」
「定远将军。」
我还不及回答，昌王的声音便从前面传过来。
「将军，十弟，我们今日不妨也去凑个热闹，祈愿放灯如何？」
祈愿放灯，取花灯在湖畔顺流放置，拨水花，逐流乘愿。
我也取了一只莲花灯，取了纸条写字时，用写不惯的毛笔歪歪扭扭在上面只写了四个字：「好好活着」。
齐王在我背后差点笑岔气。
「瞧你这点儿出息。」
我气得想扑上去打他，抢了他的字条看上面写的是：「保持完美」。
「做梦吧你，不要脸。」我愤愤把纸条丢回给他。
一扭头看到昌王，我又怂了。
他静悄悄看我一眼，我就觉得又冷又瘆。
不止是死亡警报没有完全解除。我总觉得，是他不屑于在我面前伪装了，甚至有意流露出原本的样子，不是那个装扮着笑脸说风流话的昌王。
冷漠薄凉，绝非善类。
现在在我面前的，才是真的昌王。
「啊啊，别说了。快放河灯吧。早些放了早些如愿。」我越过众人，带着灯蹲在河畔，把它稳稳放在河面。
昌王半蹲在我右侧，俯身送走河灯。
之前一直没注意到，如今借着灯烛微光才看见，昌王的左手背上，有猫爪抓挠的痕迹。
和我手背上的抓痕新旧比对，是那日护我时受的伤。
我定定望着他，在他欲向我伸手时，又下意识错开。
脚下一滑，差点跌坐到地上，裙带也沾到了水里。
昌王居高临下看着我。
「你若是现在掉下去，本王可分不出手来救你。」
我看他两手空空，疑惑问道。
「怎会没有手？」
「总要一手拦住十弟，一手拦住定远将军。才能得一个救你的首功。」昌王勾起唇角。
我听懂他话里讥讽，也不理他，拍拍屁股自己站了起来。
昌王问我，「你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他说，「你写的，本王看不懂。」
我一愣，看到河中星点灯火又明白过来：他说的，是我方才写的心愿。
他们的通用文字类似于小篆，看不懂简体字，我也看不懂他们的。
「不过是安身立命的基本罢了。」我对他摊手，「我要的，从来不多。」
昌王饶有兴趣地看着我，还欲说些什么，几丈开外，站在上游的小将军声音传过来。
「薛小娘子，你过来下。」苏远朝我招手。
我与昌王一笑，朝小将军走去。
他手上一盏红莲灯还没放出，挠了挠头，颇有些不好意思地同我说，「你许的什么愿，我再替你许一遍好不好？这样被神明听见的机会多些。」
我疑惑问他为何。
他咬唇，「你的伤。那只猫既是我带去瑞王府的，伤到了你，我心里总是过意不去。」
「所以，你就想替我一起许愿，弥补一下自己心中的愧疚？」我的眉眼也舒展开。
「许愿倒是不用了，我倒是怕神明听烦了。」说完，我便欲转身离开，重回大部队，最重要的是重回齐王身边。
「那……那……」苏远叫住我，「那算我欠你一个愿望好不好？」
这种愿望，在小说里多半起到至关重要的功效。
虽然我不是女主，但还是开心应下，「好啊。」
本着助人为乐的精神，我又问他，「你能不能不要和秦思思作对？」
一听到这个名字，苏远的面上立刻浮起嫌恶神色，「好好的怎么提起她来。」
我是想帮他和女主搞好关系，讨个好结局。
他却是认准了就是讨厌秦思思。
既如此，我也没必要非得扭转他心意。说过倒也罢了。
不过，我又想起一件事情来。
「小年夜那天，你没有推侧妃。为何府中的人却说是你推的？」
想起那天晚上的事情，苏远又攥起了拳头。
「我本就没推她。但是廊上照明的灯烛不知为何尽数熄灭，我站到栏边时，她已经掉进了水里。」
苏远与秦思思有积怨，在水榭里又才吵过一通，众人说是他推的也情有可原。
但烛火熄灭……推人落水……
像是人有意为之。
不过究竟是谁？
「快过来了。」齐王招呼我们。
「听人们说隔壁锦城街道上有极精彩热闹的傩戏。」
我们几个又凑到一起前行。
齐王悄悄和我说，「等下你就扑上去照顾秦思思，偷袭的人交给我。」
我说好，其实心里另有一番打算。
锦城街道也是琳琅满目，流光溢彩。
在街道中心表演的艺人班子，最惹人注目的是两道俊白身影。
虽然带着面具，但这二人举手投足，身段姿态也足够出挑到成为焦点。赞曰：好一对养眼的璧人。
是秦思思和原文中的白衣男主。
她进入借口遁走的目的，是为了相会。
在街上表演傩戏，是因为偶然勾起了小时候的回忆。
我们刚挤到最前面时，他们正好牵手谢幕，二人十指相扣，鞠躬后相视会心一笑。
众人衷心赞叹折服时，只有我眼尖发现了人群中一个鬼鬼祟祟的人手中寒光一现。
我向前一步，大喝一声，「杀人啦杀人啦！那个人手里有刀，他要——」
我声音又尖又高，惹得众人骚动起来。不知谁牵了头，就纷纷四散溃逃。
昌王一把拽住我的胳膊，把我拉回身后，「你疯了？」
小将军扶住我。歹人恼羞成怒，索性直接亮出匕首扑向秦思思。
齐王一跃而起，临走时给我的眼神是：你怎么不按套路出牌？
原文里，白衣公子为了保护秦思思而被刺伤。齐王的打算也是，让我那个时候去和秦思思相认，帮助她。
可我现在搅乱了这一切。
为了证明重要的一点：既然齐王还要按照系统的要求维护剧情，就说明——这个世界的情节，是可以改变的。
之前种种不如意或者是巧合，或是另有其由。
总之今日齐王也在，这个歹人构不成大威胁，正好一试。
没有提前告诉齐王是因为他那个系统要他走剧情线，我怕他不肯帮我。
眼看那个歹人要刺到秦思思，白衣公子上前一挡。我已经将钱袋子砸到了歹人的后脑勺上。
我豁出去了，我今天非得改了这剧情。
他下意识回头，凶神恶煞找我时，齐王已至他身侧。
那人又与齐王缠斗起来。
他打不过齐王，也准备还是重回原计划，趁机取秦思思性命。
他拼劲了全身的力气朝刚刚被白衣公子拉着挪换了地方的秦思思扑去。
白衣公子依然挺身而出，但这次没有刀光落在他身上。
是我助跑＋绣花鞋掷偏了匕首的方向。
歹人的匕首脱手，却是弹到了秦思思的面具上。
秦思思的面具裂成两半，掩面蹲下。周围的人早已跑光，她与白衣公子格外扎眼。
齐王也一记手刀劈晕了那歹人。
我不顾阻拦，小跑到秦思思身侧，悄悄把自己腰上挂系的面具塞给她。
「快。」
她犹豫了几秒，也当机立断在我身形掩护下戴上了面具。
我的面具颜色形制都与她的颇为相似，戴上也可以假乱真，当作是她本身的未坏。
昌王他们和跑走的人群才渐渐围过来，昌王淡淡瞥我一眼，小将军帮我捡回了鞋子。
「谢谢……」
「多谢兄台。」白衣公子朝齐王拱手。
「也多谢小娘子。」他也客气朝我补上一句。
我却只敢与他藏在身后的秦思思对视。
「不必了。」齐王拎起那昏迷的人的衣服后颈，「你们既不想透露身份，这人就由我送去见官，改日他认罪伏法，对你们二人也是交代。」
昌王的目光扫到角落里的面具碎片。
31
瑞王府。
秦思思在我房中。
她坐于桌边，为自己沏了一杯茶。未戴面具，露出眉目如画的妍丽容貌，倒是极赏心悦目。
「直到今晚，我才相信你是想真心助我。」她说。
足够坦诚，也是带着真心来与我交谈的。
「但我不懂。」秦思思很诚恳。
「你不懂我为什么帮你，你觉得我应该嫉妒你，或是谋算从你那里得到什么好处？」我问她。
「确实如此。」
「姐姐。我想好好活，你也想好好活。我并不觉得这两者有什么冲突。」我朝她嫣然一笑。
「大家都是女孩子，互帮互助，活得会更开心轻松些。我没有害姐姐的坏心思。」
不一定非得搞雌竞那一套，不一定非得像筐里的螃蟹一样把对方拉下来才罢休，踩着别人才能往上爬，打着让自己活得好的旗号去大肆伤害别人。一起进步一起生活不好吗？
「我还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秦思思说。
「我很赞成。」
她朝我伸出手，「要和我做朋友吗？」
我按住心潮澎湃：我要和优秀的女孩子做朋友了诶！我要和又美丽又智慧的仙女姐姐做朋友了诶！
「我们已经是朋友了啊，姐姐……思思。」我握住她的手，满心欢喜。
有人轻轻扣门。
片刻后，瑞王推开了门扇。
「宝珠——」他看到秦思思有些诧异，还是关心问切。
「思思也在。你的身子好些了吗。」
「咳咳。」秦思思轻嗑两声，「好许多了，妾身这就回去了。」
瑞王见秦思思离开，难掩失落。还是又调整了下心绪才关门坐下。
「王爷来做什么？」我问他。
「宝珠。」他掀起眼帘看我，「你先前说的，躲避灾祸的法子。本王想过了，也去尝试了。」
「出城……无机会。你的身契在王府，若要出城必遭盘查，倘使想解除的话，必要进宫与父皇求请。但到时父皇问起来，也寻不到理由搪塞。」
「若是在城中找一处僻静地方待产……」瑞王轻叹一声，「本王几次在城中寻访地段，总有王妃的人鬼祟尾随，本王担心，你一个人在城中，反而更引疑，且无法护身。」
「所以，本王想到了另一个法子。」他说，「正好母妃前些日子还派人来府中问询你的身体状况。本王想，若要离避王妃和思思，与他们都不扯上干联还能顺利生产，不如进宫。」
「进宫？」
「是的。」瑞王说，「母妃是最机敏警觉的人，若在她的庇护下，你必能顺理度过这一关……思思也会平安无事。」
瑞王母妃啊……没什么大印象。
我只记得她在瑞王夺位时颇多助力，甚至为了兵权付出了自己的生命。
不过确实如瑞王所言，是个机敏警觉的睿智女性。
进宫……宫里可还有周明月的姑母。还有那些明枪暗箭，我不知道的阴谋算计。
可是，现在好像没有更好的选择。
是更大胆地博一把，走书里没有的剧情；还是留下来，在原定的小空间里斡旋？
我暗下决心。选了心中选好的那条路。
「好，那我进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