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乎盐选会员精选文章窗外的鸟鸣扰得我头疼。
我唤了春桃替我去关窗，我却听到她隐隐叹了一口气。
迷迷糊糊之间，有只手落在了我额头上，似乎是在探看我还有没有在发烧。
「殿下，你来了。」
我虽然病得睁不开眼睛，但是心里还是有些高兴，他终于来看我了。
「娘娘，是我。」
原是阿嬷，我觉得有些失落，却没有表现出来。
「阿嬷，别担心我……咳咳……」
「娘娘，别说话了，早些休息，早些养好病才好。」
她替我将被子拉了拉，裹住了我的颈脖。
我顿时觉得暖了一些，昏沉着涌上了一股睡意。
「嬷嬷，殿下昨天还说让我们赶紧搬出去……」
「说什么胡话，赶紧出去……」
我听着春桃她们在说话，意识却有些模糊了。
嫁入东宫已经五载有余，我见到他的日子却越来越少。
前阵子春寒，我染了寒疾，一病就是数日。
1
以前我身子骨可不像现在这么差劲，我喜欢骑马射箭，草原上最好的箭客也不一定能在我手里讨到便宜。
我记得五年前，那个时候殿下还不是太子，听人说他自告奋勇来北燕当质子，就是想要解决两国的纷争问题。
父皇其实也并没有当他是质子，相反一直把他当作上宾对待，平日里还会和他讨论一些兵法布阵的事情。
我师父跟我说，南国来的质子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他早晚有一天会回南国去，等他回去了，我们北燕能捞到一大笔好处。
我不懂这些朝政问题，所以师父说的时候，我也只是左耳进右耳出。
周围的人待他都极好，他善长写诗作画，才气极佳。
我的几个姐姐都很喜欢他，每次都缠着他让他教她们识字画画。
唯独我有些不同，没有老是围着他转。
我心想平日里师父也会教我念诗画画，师父还能陪我骑马看月亮，我为什么还要他教。
师父听完我的想法以后，一边笑一边摇头。
他告诉我这不是普通的教学，若是相处好了，就能嫁给他了。
我扬起马鞭抽了抽马屁股：「谁稀罕嫁给他，他长的又没有我们草原男儿壮，看起来弱不禁风的样子，恐怕一推就倒了。」
师父骑马在后面追我：「也就你有胆子说这话，若是让旁人听了去，说不定又要惹得两国不和气了。」
我回头朝着师父做了鬼脸：「我的话哪有那么重要，照你这么说南国的人莫不成都成小气鬼了。」
师父无奈地看着我：「教了你这么久，说话还是这么没大没小。」
我又朝马屁股加抽了一鞭子：「我可不要学什么南国人，什么谨小慎微，什么如履薄冰，听着就憋闷的慌。」
等到月亮爬上了坡，我才发现自己走的太远了，师父早就不见了踪迹。
我下了马，捡了个干净的地方坐了下来。
晚上的月亮又大又圆，萤火虫在草地里面晃着圈。
我躺在草地上，看着天上，觉得黑压压的云也没有那么可怕，反而有一种恬静的美。
草地突然震动了起来，直觉告诉我，百米之外有马队在奔跑，听声音这数量恐怕有几十匹马之多。
这么晚了还有这些数量的马匹在跑，恐怕是奕族人来了，奕族是附近的小部落，他们喜欢到北燕边境抢物资，无论牛羊，只要射中了就扛回去。
他们居无定所，行踪诡异，跟强盗也没什么两样了。
我起身上了马，虽然我箭术了得，但是也抵不过他们人多，还是早点避开他们比较好。
可惜最后我的马还是没有跑过这些奕族人，他们射中了我的马前蹄，我从马上跌了下去。
我忍着脚上的疼，拿着弓箭对准他们，他们却大笑了起来。
「没想到今天还有意外收获，她这小模样长的还真不错。」
「别过来，小心我射死你们！」
听完我说的话以后，他们笑的更加开心了。
「你箭筒里面都多少支箭，要是没有五十多支，恐怕还是逃不掉被我们带回去的命运了。」
2
他们骑着马步步朝我逼近着。
我拖着我的伤腿往后挪了挪，我箭筒里面只有十几支箭，根本不够杀了这些人。
草地突然抖动了起来，巨大的震感让这些奕族人都慌了神。
「肯定是我父皇来救我了，你们这些强盗，小心等会死无葬身之地。」
一个奕族人翻身下马，摸了摸地，眉头忽然皱了起来：「来人应该不少，我们还是少惹为妙。」
「那这个女的怎么办？」
「听她口气应该是北燕皇族，我们最好不要动她。」
几个人商量一番以后，竟然放过了我。
我躺在地上喘了一口粗气，等了许久也没等来父皇的军队。
反而看见南国质子带着三个随从骑马跑了过来。
他翻身从马上下来，身资轻盈，竟然一点也不比草原男儿差劲。
「我父皇的军队呢？」
「没有什么军队，只有我们几人。」
「你骗人，我刚刚明明听到了很多马匹的声音。」
「我命人砍了树，绑在马后面，来回拖行，所以造成了假象。」
我目瞪口呆地看着他，难怪师父说他聪明。
他笑着走到我旁边，一把抱起了我：「我真的看起来弱不禁风，一推就倒了吗？」
我有些不好意思地低着头，怎么每次说人坏话，都能一字不落的让人听了去。
「我早些时候看见你和你师父骑马从前道跑了过去。两人闲聊之间还提及了我的名字，所以就起了好奇，一路跟着你们。想不到还意外救了你。」
他见我不太自在，就与我闲聊了起来。
我抬起头看着他，他人生的很白净，五官精致绝美，确实和草原男儿很不一样。
「那你知道我师父去哪了吗？」
「你的马跑的太快，他追错了道，我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我看着他温和的眉眼，觉得心跳得有些快。
「今天谢谢你了。」
他低头看着我笑了笑：「阿颜总算是愿意和我说话了，平日里为什么老是躲着我，连我派人去请你你也不理？」
3
他说完我才恍然大悟，原来他以前派人过来问我想不想与姐姐一同学画，是想与我说话。
我没回答他话，只是感觉脸上有些发烫，我似乎理解姐姐们为什么喜欢他了。
他为人温和，说话声音也好听，他和我以前见到的一些人确实不太一样。
他抱着我上了马，又从袖子里面拿出一根玉钗插到了我发间。
「阿颜，总算有机会送给你了。」
我摸了摸头发，想把钗子拿下来，却被他拦住了。
「阿颜，我第一次送女孩东西，可不能就这么把我拒绝了。」
我转头看着他，他笑起来可真好看。
师父见他抱我回来的时候，脸色有些差。
晚上的时候，师父问我是不是对他有意思，我犹豫了半天。
「以前我不太喜欢他，但是跟他说过话以后，又觉得他和我想的不太一样，这算喜欢吗？」
「你离他远一点，南国不是什么好地方。我小时候在南国长大，我知道宫里的女人都跟笼子里的鸟一样，我看见她们被关在一个小院子里面斗来斗去，心里只觉得可怜极了。再说他以后可是要争皇位的人，哪里还会抽出心思来照顾你。」
我叹了一口气：「那为什么姐姐们都想嫁到南国去。」
「因为她们心思都比你复杂，她们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你什么都不知道，就别蹚这趟浑水了。」
我朝着师父点了点头，心里却还是不自觉得想到了他。
过了几日父皇设了篝火宴会，大家载歌载舞好不快活。
几个姐姐穿的都特别隆重，只有我穿了一身红色的束腰骑装在一旁独自吃着烤羊。
酒过三巡，大家都互相敬着酒。
师父忽然拉着我走了出去：「待会南国质子会送玉佩，若是送给你了，你可别接。」
「你可别乱教她。」
4
我侧过头看着突然走过来的南国质子，他今日穿了一身玄纹藏色长衣，显得更加丰神俊朗了。
我见他笑盈盈地看着我，心就止不住地加快跳了起来。
阿嬷跟我说，女子若是见了男子心跳加速，这种感觉就是喜欢。我以前老说她胡编乱造，现在看来恐怕是真事了。
「质子，你明明知道陛下有意许配一位公主给你，若是阿颜接了你的玉佩，也就代表她答应嫁给你了。她什么都不懂，还请质子不要为难她。」
「阿颜，南国可比北燕好玩，除了骑马还有捏糖人，胸口碎大石，你若是和我回去，也没什么不好。」
师父拦在我身前，厉色看着他：「你尽管图谋你的大业，但是请你不要伤及到无辜的人。」
「我喜欢她都来不及，怎么会伤害她。」
南国质子走到了我身边，牵起了我的手：「阿颜把心交给我好不好，我拿一辈子保护你。」
我咬了咬嘴唇，有些不好意思地看着他：「你真的喜欢我吗？」
他脸上的笑容更多了：「阿颜这么好，有谁会不喜欢阿颜呢？我想娶你。」
师父瞪了他一眼，想带我离开，却被我阻止了。
「师父，我想试一试，我愿意和他一起去南国。」
5
师父看着我的眼睛，心中似乎有不可言说的怒火。可是僵持到最后，他还是放开了我。
「你还小，不懂什么是真正的喜欢，师父担心有人会欺负你。」
我看着他的眼睛，朝着他笑了笑：「谁若是惹了我，我就拿箭射他，谁也没法在我这里讨到便宜。」
宴会上南宫彦送了我玉佩，几个姐姐都很羡慕地看着我，就连父皇都有些震惊。
「朕的小女儿不谙世事，日后还需你多加照顾啊。」
南宫彦搂着我的肩膀：「陛下放心，我当把阿颜捧在手心里对待。」
我心里听得欢喜，原来我对于他而言这么重要。
那晚的欢声笑语很快就过去了，可是我老是在梦里梦到篝火晚宴的场景。
我跟阿嬷说我想回到过去，阿嬷老是摸着我的手，看着我掉眼泪。
后来等我到了南国才发现，这里的女人肤若凝脂，唇不点而朱。
她们纤腰若柳，平日里不是弹弹琴就是做女红，从来也不出去骑马。
若是有事想出门，还得领了牌子，写了事由，才能出去。
我一来就被憋坏了，半夜翻墙跑了出去。
我一个人吃了半碗烧鸡，喝了好多美酒，还独自去看了胸口碎大石。
等我醉醺醺地回到府中的时候，我发现春桃被打了屁股，阿嬷被罚跪在了地上。
南宫彦皱眉看着我，我感觉我似乎是犯了什么不可饶恕的事情。
我有些委屈地跪在地上，被管家打了手心，折腾了半宿，这事才算结束。
晚上的时候我躺在床上啜泣，却觉得身后一暖。
南宫彦不知道何时上了床，他轻轻地将我抱在了怀里：「你不懂这里的规矩，我不怪你，但是下人们该罚，是她们没有教好你。」
我翻身过来看着他：「你以后别罚她们好不好，我心里难受。」
6
「只要阿颜听话，我就不罚她们。」
他拿手勾了勾我的鼻子，对我温柔地笑了笑。
「好，我听话便是了。」
我拿手抱住了他，他的怀抱真温暖。
后来他越来越忙，我见他的面越来越少。
有时候我点灯等他回府，等到我在案头睡着了，他也没有回来。
第二天早上他若是看我没有睡在床上，他会心疼地揉着我的头：「傻阿颜，等不到我就去床上睡，不准这样对自己。」
除了不能自由出府，一切还算过得去。
可是等他入了东宫以后，好像什么都变了。
他娶了一个姓魏的良娣，又娶了一个姓苏的奉仪。
府中的下人都说魏良娣和他是青梅竹马。
听说他去北燕做质子的时候，魏良娣哭了三天，差点把眼睛都给哭坏了。
魏良娣人长的好看，说话的声音也和他一样温柔。我没理由不喜欢她，可是我心里别扭的很。
从小师父就跟我说一生一世一双人，我以为南宫彦喜欢了我，就不会喜欢别人。
但是府中的人跟我说，男人三妻四妾再正常不过了，更何况他还是太子殿下。
以后他若是当了皇帝，三宫六院，那我还不得嫉妒死。
我掰着指头算了算，现在东宫里面加上我一共三个人，只要他陪魏良娣吃饭了，我心里就觉得心酸。
晚上进食的时候一点胃口也没有了。
若是以后他陪着各种各样的人吃饭，我恐怕一天到晚也没有高兴的日子了。
我喊了人带着我去了魏良娣的院子里面，我想让她不要一直霸占着殿下。可是我一去就看见她准备了好多糕点招待我，我准备好的脾气又软了下去。
「你能不能让殿下多来陪陪我？」
我似乎是在求她，又似乎是在自言自语。
她让我别心急，她说太子总会抽空去看我，她也会帮着劝劝。
我觉得她的脾气真好，不像我老是直来直去，说话也老是没遮没掩的样子，难怪太子喜欢她。
那天我连吃带拿拿了好些糕点回屋，一边吃一边羡慕她，若是我和殿下也青梅竹马就好了。
晚上太子就来找我了，我以为是魏良娣劝他的话有了效果，心里觉得开心极了。
可惜他是特意过来警告我，不要有事没事跑到魏良娣的院子里面去捣乱。
他说魏良娣最近怀孕了，什么东西都吃不下。好不容易让府中厨子做了一些合她胃口的糕点，最后全都被我吃了。
我有些难过地看着他，将来不知道还会有多少人会分得他的宠爱。
南宫彦看我脸色不高兴了，又握着我的手哄了我一番：「阿颜，你以后也替我生个孩子好不好？」
我低着头，羞涩地点了点头。
过了几日，我亲手学做了糕点，提着盒子去了魏良娣的院子里面。
我看见苏奉仪也在，她白了我一眼，并没有朝着我行礼。
「殿下娶个外族女子回来干什么，她又不如您贤惠，整天只知道出府捣乱，她哪里担当起太子妃这个位份？」
7
「别说了。」魏良娣拉了拉她的手。
我抽出腰间的鞭子就打了上去。
「啊！」
苏奉仪疼的直叫唤，连忙躲到了魏良娣背后。
「你这种人嚼舌根的坏人，就该把你的舌头割下来泡酒！」
「太子妃，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别跟她一般计较。」
魏良娣赶忙拦住了我。
我看魏良娣有孕在身，就把鞭子给收了起来，扔下食盒就走了。
师父说的对，南国一点也不好，让人难受的紧。
回去以后，春桃劝了我很久，她告诉我只要太子殿下的心在我身上，一切都会好起来。
我想了半天，觉得她说的有道理。我让她拿来了太子平日里送我的软纱粉衣，我又让春桃替我画了南国这边的妆，这样太子是不是就会更喜欢我了。
我在屋子里等了好久，等到菜凉了，太子也没有来。
我实在忍不住拿住筷子，想偷偷尝一口，却不想整个桌子都被太子殿下给掀掉了。
他用手将我抓了起来，给了我一巴掌。
「你给魏良娣吃了什么，你知道她小产了吗？」
8
我捂着脸，觉得鼻子有点发酸：「我就送给了她一些我亲手做的糕点，上次你不是说我把她的糕点给吃……」
还没等我说完，他就将我扔在了地上，从我的腰间把鞭子给搜了出来。
「你随身带着这个鞭子是想打谁，你眼中还有王法吗？」
「我……苏奉仪说我……」
「啪！」
他拿着鞭子抽到了我身上：「你知道这鞭子打人有多疼吗，你为什么要把苏奉仪打的浑身都是伤？」
「殿下，娘娘只打了她一鞭子。」
春桃话还没说完，太子就将鞭子抽到了她身上：「满口胡言！」
「啊！」春桃被打得哭了起来。
我握住了太子的鞭子：「你别再打人了，我真的就是只打了苏奉仪一鞭子。」
「西婉颜，你简直太放肆了！」
他扔下鞭子，将我拖出了院子。
「你看看南苑的人在干什么，她们在端血水，一盆一盆的往外端！」
「殿下，求你相信我，我真的没有害她。」
他回头看着我，眼睛里布满了血丝：「我当初娶你，是因为觉得你单纯。想来是我看错了你，你实在是恶毒！」
我祈求地看着他：「我发誓我不会害人，你信我好不好？」
9
他不再与我说话，而是让我跪在地上看着南苑，他说什么时候魏良娣安全了，我什么时候才能起来。
我看着天上的月亮，小小的一抹尖，还被阴影遮住了。
等到第二天魏良娣醒了，我却晕了过去。
等我醒来的时候，外院的丫鬟端了一碗药给了我，阿嬷将我抱在怀里，神色里心疼的紧。
「太子妃娘娘，殿下说您喝了它，膝盖就不会这么疼了。」
我接过碗喝了下去：「殿下还在怪我吗？」
「想来还是在生气，所以托了奴婢来送药，没有亲自来看您。」
我缩在阿嬷怀里哭了起来：「你让殿下好好查查，他就知道我没有说谎了。」
丫鬟见我喝了药，安心地退了出去：「太子妃娘娘您好生休息吧。」
喝了药以后，我昏昏沉沉睡了几日，等我醒来的时候，觉得身上一点力气也没有了。
阿嬷和春桃扶我去院子里面坐了一会，我却觉得乏力的很。
我看见魏良娣站在我院子门口，用怨恨的眼神看着我。
她看起来消瘦了好几斤，神仙似的外貌也憔悴了几分。
「真的不是我。」
我朝着她摇了摇头，却看见她张嘴说了两个字。
我想了半天，才知道她说的是报应。
我不明白她为什么要对着我说报应，后来我身体每况愈下，我才知道也许老天也误会我了，所以老天惩罚了我，它让我骑不了马，走不动路。
我手里头连拉弓的力气也没有了。
府中喜事连连，太子连着娶了两个良媛，听说都姓魏。
魏良娣再也不像以前一样贤惠了，她老是徘徊在宫里找人，东宫里的人都说她已经傻了。
苏奉仪又巴结上了另外两个良媛，每日她们都聚在一起打叶子牌，讨论哪家的布匹鲜艳好看。
我身体不好，所以显少出院子，这些年北燕的信来的很少，大多都是师父写给我的随笔。
再到后来，我就收不到信了。
自从魏良娣出事以后，殿下就再也不在我这边过夜了。
听下人们说他其实很讨厌我，要不是想着要得到一些北燕的支持，他早就将我休了。
吃饭的时候，阿嬷见我闷闷不乐，朝我碗里夹了一些菜：「阿颜，你怎么了？」
「殿下是不是讨厌我？」
10
阿嬷摸了摸我的头：「瞎想些什么，殿下喜欢你还来不及呢。」
「府里的人说，要不是因为北燕，他早就将我休了。」
「不会，你别多想。」
「阿嬷，我感觉身体越来越差了……」
阿嬷放下筷子，有些严肃地看着我：「娘娘，北燕的人都会长命百岁，你可别说这么晦气的话。」
我点了点头，心里却觉得堵的慌。
「阿嬷……我总觉得在这里没有自由……他喜欢我，就来看我一眼。他不喜欢我，我就好多天都见不到他。」
「娘娘，想来殿下近来都太忙了。」春桃也连忙替我夹了点菜，我知道她怕我又像昨日一样吃不了太多东西。
倒春寒来了，殿下命人赏了我几件衣服。
我以为他不会理我了，没想到他还会关心我。
两个良媛听了这消息以后，特意过来找我讨要了两件衣服。
她们在我旁边忽而感叹魏良娣很可怜，说这么冷的天，她就穿着那么一件单薄衣服在院子里面跑，真的好生凄凉。
我赶忙拿了一套最保暖的衣服，送去了魏良娣的院子里面。
我看见她抱着一个枕头跑来跑去。
「不哭啊，孩子别哭啊！」
我拿着衣服披在了她身上，她却突然尖叫起来：「太子殿下，这个女人要害我，她害死了我们的孩子！」
我跟在她后面，想要安抚她，她却吓得跑出了院子。
两个良媛跟在她后面，一前一后的拉着她。
等我追上她的时候，她竟然已经掉进了池塘里。
两个良媛在湖边吓软了腿：「这可怎么办，姐姐不小心跌进了池塘里面。」
我跳进了水里，想要把她救起来。
可是我身上没有力气，扑腾了几下就沉了下去。
隐约之间，我感觉有人抱住了我，等我再醒来的时候。她们告诉我魏良娣淹死了，殿下罚我禁足，三个月都不许再出院子了。
11
「娘娘，奴婢听说太子殿下亲自跳下去救了您，所以您别太伤心了，罚您禁足也许不是他的本意。」
「是我害死了魏良娣，她如果不是看到我以后受了刺激，就不会死了。」
我迷迷糊糊哭了好久，最后发起烧来。
殿下一直没有来看我，我差人去求了他好久，他也从未回应过我。
等我醒来的时候，我看见阿嬷在一旁哭，春桃端着药候在我旁边。
「我想去屋外看看花。」
我求着阿嬷，阿嬷却一个劲的摇头。
「娘娘身子太虚了，不宜出去。」
我看了看四周的床铺：「阿嬷，我怎么觉得这屋子有些陌生？」
春桃在一旁抽泣了起来：「殿下让我们把院子腾出来，他想让魏家的两位良媛住进去。
昨个儿是院子里面的几个下人把您从床上给抬了出来，殿下也不管您到底在不在生病，实在是太过分了。」
阿嬷拉着我的手安慰着我：「娘娘别怕，府中的人不愿意替你找大夫，我已经派人去找你师父了，他一定能治好你。」
我这阵子虽然人被烧糊涂了，可是心里却越发清楚起来。
殿下肯定已经不喜欢我了，他讨厌我害死了魏良娣和她未出世的孩子。
可是我好像还在喜欢他，就算在梦里，我也希望他能来看我。
我喝了药以后，身上发了汗，强撑着想要到外面走走。
阿嬷扶着我走了两步，我就跌倒在了地上。
春桃和阿嬷一起扶着我，我才勉强坐到了院子里。
前几日应是下了雨，院子里面的花都被雨水败完了。零落的花瓣和地上的杂草混在了一起，显得这个院子更加萧条了。
院子外面传来了欢声笑语。
「殿下，再荡高一点。」
「你就知道贪玩。」
春桃咬着嘴唇没说话。
我强忍着不适，走到了门外。我远远地看见他穿着月牙袍子，替其中一位魏良媛推着秋千。
两人笑得开心极了。
他似乎发现了我，手中的秋千立马停了下来。
魏良媛看着我，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了。
「殿下，我看太子妃娘娘似乎想见您，您要不要去看看她？」
太子握住了她的手：「病殃殃的有什么看头，我们别过去找晦气。」
12
「殿下……」
我看着他的背影喊了他一声。
他回头看着我，不知道我想要说什么。
我从头上把玉簪取下来，伸手想递给他，他却没有走过来接玉簪的意思。
「殿下，我想把玉簪还给你，你可以把它送给你真正喜欢的人。」
魏良媛摸了摸自己头上的簪子嗤笑了一声：「这种破簪子，殿下房中还多着呢。」
他跟着笑了一声，随后抱着魏良媛走了，似乎再多看我一眼，都会脏了他的眼睛。
我的手有些抖，玉簪落在地上碎成了三截。
春桃赶忙用帕子将玉簪包了起来：「娘娘这么宝贵的东西，您平日都握着睡觉，今个儿怎么说摔就摔了。」
阿嬷见我脸色变了，想扶我进屋子里面休息，哪知道我突然胸闷，猛得吐出了一口鲜血。
「阿嬷，为什么人的感情会变，为什么以前说的话就不算数了呢？」
阿嬷看着我掉了眼泪：「世上有些人说话算数，有些人说话不算数，遇人不淑罢了。」
我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等我再次醒来的时候，师父竟然将我抱在了怀里。
「阿颜，你怎么把自己折磨成这个样子。」
「师父。」我躺在师父怀里红了眼圈：「我明明没有害人，可是殿下不信我。」
「阿颜最乖了，师父信你，你不会去害任何人。」
「师父，我身上老是觉得没力气，连走路也不太行了，我会不会回不了北燕了。」
师父的神色变得有些难过：「师父绝不会让你留在这里受苦，就是拼了这条命师父也会救你。」
师父偷偷替我调理了几天身体，我觉得人精神好了许多。
春桃见我能吃东西了，就每天变着花样给我做菜。我一听到她端着东西进屋，就觉得好香。
阿嬷也不在我面前哭了，她总是兴致勃勃的跟我讲小时候骑马的故事。
她说我是草原上最好看的红衣姑娘，尤其是笑起来的时候，小虎牙又可爱又迷人。
我窝在她怀里笑了起来：「我不知道自己竟然这么有魅力。」
师父说我其实并不是生病了，而是中毒了。这种毒会令我没有力气，但是并不会伤我身体。
我前几日吐血是因为抑郁成疾，若是调理过来，不会有什么大碍。
他嘱咐我切莫再生气，等他找到解药以后，他就会带我离开这里。
我朝着他点了点头，一想到我马上就能回北燕了，心里就高兴的不得了。
可惜还没等师父来接我，皇上就驾崩了。
13
太子登基以后，就把我们都搬进了宫里去。
听说这次魏家出了大力气，全力支持他登基，朝野内外都在传闻他会立魏家的女儿为皇后。
我不关心这些事情，我只盼望师父能来接我。皇宫里面有三宫六院，过不了多久殿下就会把我忘了，我也不想再因为他而难过了。
苏奉仪已经被封为了苏妃，她有一日来告诉我，魏良娣其实是被另外两个魏良媛给推进水里溺毙而亡，这都是魏家的人想对付我，才想出来的肮脏办法。
这事情跟我其实一点关系也没有。若是我能找殿下解释一番，我们的关系说不定就能恢复了。
我有些激动地去找了殿下，这样他就不会再误会我了。
两个良媛正好在他身边，一人手上一颗葡萄，喂进了他嘴里。
殿下的脸色一阵难看，他看着我缓缓道：「你说苏妃可以替你作证，但是苏妃说她根本没有看清当时的情况。你在宫内整日胡言乱语，搬弄是非，朕罚你禁足三月。」
我看着苏妃，总算知道自己是个顶蠢的人了。她不想得罪这两个良媛，就想借我的手对付她们。
如今看陛下袒护这两人，竟然连证人也不愿意做了。
「真相是什么根本就不重要，只要你喜欢，她们做的事情便都不算罪过，对吗？」
我一边说一边咳嗽了起来。
「皇上，她如此不守规矩，连证据都没有就诬陷臣妾二人，就算拖下去杖毙也不为过啊。」
「仗责二十棍，关禁闭。」殿下摆了摆手，命人将我拖了下去。
我被打完以后，整个人只剩下了半条命。
阿嬷将我背了回去，又替我去宫里找御医。
可惜半夜下了暴雨，阿嬷消失了一晚上都没有回来。
等到第二日我才知道，有人下了命令任何御医都不能来治我，阿嬷着急想闯进御医院，被乱棍给打死了。
14
春桃抹着眼泪告诉我，这肯定是那两个魏良媛动的手脚。
我觉得有些站不稳，整个人直直地栽了下去。
我这一病就是数月，根本就没有往日的精神。好不容易养好的身体又垮了。
中途殿下想来看我，但是我蒙在被子里面不愿意见他。后来他便对我不闻不问了。
有日春桃欢喜地跑进来告诉我，魏家遭了大罪，满门抄斩，那两个良媛已经被赐死了。
我呆呆地望着门外，我不在乎她们到底有没有遭到报应，我只想离开这里。
苏妃再来的时候，满身的珠光宝气。
我没有理她，只是任她在屋内坐着。
她看着我叹了一口气：「其实我有时候真的很羡慕你，你什么都不用做，但是就是能够抓住殿下的心。
我替他做了这么多，他却一点也看不到我。」
我仍是没有理她，我知道阿嬷就是因为她的挑拨而死。
「我今日来是想告诉你，魏良娣的胎儿其实是殿下下的药，他根本就不会让魏家有他的孩子。魏良娣蠢到以为是你动的手脚，殿下不得已就做了一场戏给魏家看。后来魏良娣傻了，也是殿下动的手脚呢。」
我躲在被子里面掉了眼泪，原来他什么都计划好了，是我太蠢了。
「你身上的毒，也是殿下配的药。你也知道，宫中的女子，身上最好不要有武功。」
我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出得门，因为我又昏了过去。
等我再醒的时候，殿下端着药坐在了我旁边。
他擦了擦我嘴角的药，将我抱在了怀里：「昏迷了这么久，阿颜你可吓死我了。」
「放开我……」
「闹什么脾气呢。」
他勾了勾我的鼻子：「苏妃说的都是假话，我已经命人把她杖毙了。以前是我误会了你，现在魏家倒台了，没人敢再诬陷你了。」
我闭上眼睛没有理他，我已经分不清他哪句是真话，哪句是假话了。
「我替你选了几匹小马，等你好了以后，我就带你去骑马好吗。还有这玉簪，我找人修复好了，你继续戴在头上好不好？这簪子是母后留给我的，只有这一支。」
我摇了摇头，眼睛竟然有些酸涩起来。
「阿颜，你心性单纯，知道的事情越少越好。你只需要懂得，我会一直全心全意保护你就好了。」
「我在你心里到底是什么呢？」
15
我睁开眼睛看着他：「我当真什么都不懂吗？你真的令人恶心！」
「你不要太放肆了。」他神色严肃起来，将我扔在了床上。
「朕是皇上，不会一直放下身段来哄你。」
「那你放我走好不好？」
「就算是死，你也得死在朕的皇宫里！」
我闭着眼睛将他修好的玉簪扔在了地上。
他气得夺门而出，把门口的春桃吓坏了。
他好些天都不再来烦我了，但是师父的信却来了，下月十五他会扮成太监在宫楼拐角接我出宫。
我逼着自己好好吃饭，好好睡觉，我知道我要留着力气逃出去。
十五一到，我就和春桃换上了太监衣服溜到了城楼脚下。
可是我等了许久，也没有等到师父。
春桃说上楼看看，上去了许久也没有下来。
我忍着身上的乏力，爬上了城楼，我看见宫墙上挂着一个人的尸体，那人有些眼熟，我只看了一眼，就闭上了眼睛。
我从城楼上滚下来的时候，看见一个人朝着我跑了过来。
「阿颜，你怎么了？」
耳边的声音若即若离，我却觉得整个灵魂都抽离了。
我只知道师父死了，没有人能再带我离开这里了。
我闭上眼睛，觉得胸闷得不行，不一会我觉得嘴巴里多了些血腥味，整个人仿佛轻了不少。
「阿颜，你一定要撑住，快给朕传太医！朕错了好不好，朕错了！」
我觉得身上越来越凉，直到最后失去了知觉。
我死前偷偷许了一个愿，我希望殿下这辈子活得长长久久，万寿无疆，孤独终老。
完
□ 小久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