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乎盐选会员精选文章1
离婚的当天，我在酒吧狂欢了一夜，宋献鸣赶到的时候，我还在包间里呼呼大睡。
「周熙熙，跟我离个婚你就那么开心是吗？你看你真像个……」
宋献鸣的脸冷的像个冰坨，眼底的厌恶呼之欲出，可多年来养成的涵养最终还是没爆出粗口。
他就站在床头，身体微微向后，一副怕沾染上什么大病的样子。
没办法，谁让翩翩君子宋先生确实和这乌烟瘴气的地方格格不入呢。
我翻身坐起，忍着头疼给了他一个灿烂的笑容：「前夫哥，昨天离婚今天就想我了？」
他脸色变了一变，扔下句：「跟我出来」就转身出去了。
结婚三年，我太了解他的性格，稳如泰山滴水不漏的宋先生，对我这样的态度最是招架不住。
我穿戴整齐，走出酒吧，就看到他倚在车旁吸烟，双指捻着烟蒂优雅而又迷人。
他几乎没有烟瘾，只要抽烟就是心情不好。
我很奇怪，三年协议到了，我们顺利离婚，他重回自由身，可以重新追求他的白月光去了，这时候不正是春风得意的么？
我紧了紧大衣，寒冬的冷风让我打了一个喷嚏。「说吧，什么事？」
「奶奶今天回国，你帮我接一下。」
我和宋献鸣的婚姻是「父母之命」，她奶奶宋老太太算是我俩的媒人。
宋献鸣这人冷漠深沉，却是个十足的孝子贤孙，当年老太太生了一场大病，我爸爸是她的私人医生，恰巧我被家里催婚厉害，我俩只见了一面就定下了婚事。
不管怎样，老太太真拿我当亲孙女，我领这个情。离婚之前我们俩就定好，先瞒着老人家，等找个合适的机会在慢慢渗透这个消息。
以往不管他多忙，只要没出差，赶上奶奶回来，他都会亲自接机的。
「你不去吗？」
「我有事。」
「工作上的事？」
他眼光沉了沉，似乎有点惊讶，没错我和他相处这些年确实没有多过一句嘴，可今天不知怎的，我就是很想问。
他略沉吟：「洛嘉回来了，约我见面。」
陈洛嘉，宋献鸣的初恋，言情小说里男主心尖血的角色。
「哦，那恭喜你了。」
期待了那么久的人，终于回来了。
我捏了捏藏在袖子里似乎冻僵了的手，笑的更灿烂：「好呀，明天我去接奶奶。」
他眸子暗了暗很有风度地说了声：「谢谢。」
却又突然想到什么沉吟道：「咱们离婚的事……」
「哦，你放心，我会和你一起努力，早点让老太太接受」我迎上他的目光，「不会让你等太久再婚的。」
他掐灭了烟头眉头拧的有点厉害：「周熙熙，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是，宋献鸣！」
我提着一口气，用特别特别轻松的口吻告诉他。
「主要是我也想早点找个帅哥谈恋爱。」
宋献鸣那天走时候的脸比来的时候更臭，再也没有和我多说一句废话，像是发了什么大疯一样。
他的车子开走很久，我站在寒风里很久，直到我站到双腿发麻，才捂住胸口蹲下来，抹了一把脸。
酒精过后的我终于清醒的知道一个事实。
周熙熙呀周熙熙，你终于离婚了，和你最爱的人。
2
我也不知道我什么时候喜欢上宋献鸣的，当时相亲的时候第一眼只觉得这个男人很儒雅，帅的人眼前一亮。
但我绝不是一见钟情，毕竟没有一瞬间心脏漏拍的感觉。
只是不知不觉中，我习惯期盼着和他见面，盼着他下班回家，盼着和他吃一顿早餐，打一次电话。
就是这样，我也以为我只是生活的惯性而已。
直到婚后半年他参加了一次酒会，和一个临时女伴闹出了一场绯闻，当时我在海南出差，看到照片之后整个心像是被揉搓了一遍，气的当场打翻了床头的酒杯。
我立刻翻出电话，不管已经是深夜两点给他拨了过去。
电话几乎是被瞬间接通的，他的声音听上去紧张而急促：「周熙熙？」
「那张照片是怎么回事？」
我的理智在我脱口而出这句话后，瞬间回来了。
于公于私，我都没有质问他的任何理由才对。
周熙熙呀周熙熙，你怎么会打这么一个令人尴尬的电话呢。
我从听筒里捕捉到他长出了一口气，沉默片刻：「一个女人耍了一点小心机，我已经让人处理了。抱歉周太太，给你造成了困扰。」
他的坦诚无疑，我当时抱着电话略有慌乱：「那个不是，我其实，只是……」
「我知道，你怕奶奶看到不高兴还得去解释。」
「对，对，我是这个意思……」
「那我现在可以继续睡觉了么？」
「当然！」我几乎快速地挂掉了电话，才发现我的脸在发烧。
就是那一刻，我清楚感觉到我这是在吃醋，也是我第一次和他对话心跳过速。
我不是没有过先婚后爱的幻想，宋献鸣不论从哪个方面来说都是绝佳的老公人选，喜欢的种子一旦种下，便开始没缘由地发荣滋长。
我不会什么放长线钓大鱼，更不会什么韬光养晦。
我就一个念头，我既然爱上他，就要让他知道。
为此，我着实精心做了一番准备。
那是他三十岁的生日，我忙前忙后给他置办了一场盛大的生日宴会，请了很多亲朋好友。
那晚，宋献鸣盛装出席，站在柔和的灯光下，他穿着笔挺的西装举着酒杯和别人觥筹交错谈笑风生的模样，烙在了我的心上。
那天他特别高兴，我也特别兴奋。
送走最后一位宾客，我提着长长的礼裙，叫住了正在折返回去的宋献鸣。
他回过头，脖颈的扣子被他扯开了，眼神有点迷离地看着我。
但是我知道，他没醉，他酒量向来很好。
我提着裙子急冲冲走到他面前的时候，因为太慌忙踩到了裙摆上，我一个踉跄就栽倒了下去。
我发誓，我真不是故意的。
可电影里地散发着桃心的拥抱就这么发生在了我身上。
宋献鸣的胳膊特别有劲，轻轻地拖住了我，他的脸离我只有一寸，我甚至感受到他带着酒气的呼吸吹到我的鼻尖上。
「我有话想跟你说！」
这样的场景下表白实在是再合适不过了，可是我的话那天终归没有说出口。
宋献鸣的手机响了，他放开我转过身迫不及待地接了电话。
这是我第一次从宋献鸣的嘴里，听到「洛嘉」两个字。
我也从没有见过，如此慌乱到脚步踉跄的宋总。
4
我应该感谢陈洛嘉那晚的电话，及时阻止了我即将宣之于口地表白，让我在和宋献鸣剩下的为期两年半的协议婚姻中，不至于过于尴尬。
之后我才知道，宋献鸣和他心中的女神有一段可以称得上轰轰烈烈的感情。
他们相恋在大学，但是从小就认识，可以称得上青梅竹马，两个人都是学校的风云人物，郎才女貌被所有人祝福仰望的那种存在。
只是毕业后，不知道什么原因两人分手了，陈洛嘉出国一去就没回来，而这八年间宋献鸣从未在交过女朋友。
当然，我不算女朋友，我这个周太太名不副实，只是和他多一个证件的合作伙伴关系罢了。
得知这些事情后，要说不难过是假的，但我还可以消化，及时止损，不至于陷得太深。
我找了很多关于陈洛嘉消息，她得奖的升职的采访的等等，不得不承认，镜头前的她真是一个绝对出彩的女人。
出彩到我觉得她和宋献鸣还蛮般配的。
那段时间我总是找各种理由不回家，只要有出差的活我就争过来，忙的昏天黑地，再连续三天通宵赶一个项目的时候，我终于病倒了。
这场病来的凶猛，醒来的时候我躺在医院里，第一眼就看到黑着一张脸的宋献鸣。
「你怎么来了？」
我很惊讶，因为当时宋献鸣应该在国外出差。
「你昏迷了两天，胃穿孔还营养不良。周熙熙，你什么时候能这么作了？」
宋献鸣极少喊我全名，不是周太太就是小周，他咬牙切齿的样子反倒有点滑稽。
我笑地扯动伤口，他却拧着眉头把电话给我，让我跟奶奶报了个平安。
原来我这个手术惊动了家里，难怪他这么生气，连续做了十个小时的飞机奔波过来看我。
我住院一周，宋献鸣竟然陪了我一周，期间我多次催促他去上班，他也不为所动，只是我催问急了，他就说一句，跟奶奶没办法交代。
那七天对我意义非凡。我倚在床上看着他认真削苹果的样子，夕阳透过窗子在他背后映射出影影绰绰的细线。
我突然贪婪的觉得，时光就停在这一刻，就挺好。
以至于回去后，我感觉我和他之间亲密了不少，他跟我在一起的时候，哪怕挨着很近心却很远的感觉，越来越淡。
直到不久之后，宋献鸣在我面前亲口坦诚他对洛嘉的喜欢的时候，我才彻底清醒。
这一切不过是我一厢情愿的错觉。
5
那是新年聚会，宋献鸣喝了特别多的酒，似乎是相当的开心。
这也是宋献鸣在我面前第一次酒醉失态，直到酒局散场，他连酒杯都拿不稳，却捉着我的手嚷着要回家。
回我们俩的住处。
这一路上，他握着我的手都出了汗，却没有一点松开的意思。
车上的他不吵不闹，也不睡，只把头歪在我的肩头，眼睛却看着车外掠过的阑珊灯火。
纵使宿醉，那双眼也亮的惊人。
面对这样不带任何面具的宋献鸣，我承认我有点紧张。
直到回到家，他还不去睡，拽着我坐到天窗下，又开了一瓶红酒。
我本意不能让他喝了，却在抢酒的时候打翻了酒瓶，红酒汩汩而出。
他低头看着酒，突然一声哽咽。
再抬头的时候，眼睛却比红酒还要鲜艳。
那一夜，我听他亲口说了他和陈洛嘉的故事。
直到听到最后，他躺在地上拿着手机睡着了，手机里还有一条他即将发给陈洛嘉地编辑了一半的微信消息。
「我喜欢你，也一直在等你，主动走进我……」
我给他盖上毛毯，坐在旁边守了他一夜。
也想了一夜。
在我 26 岁的这个除夕。
我替一个男人心碎，也替我自己重铸了心墙。
6
我和宋献鸣协议离婚的时候，他要给我一笔巨额分手费，我拒绝了。他没坚持给钱，却一定要把这套房子留给我。
他说：「离婚后我搬出去，你不用走！」
我同意了，其实也不是为了纪念，而是我确实把这当成了我的家。
从酒吧赶回去，我画了一个精致的妆先去了一趟公司处理了一些事情，下午早早赶到机场接机。
老太太今年八十了，精神矍铄，漂亮的不像话。看到我的瞬间开心的像个孩子，一口一个熙熙熙熙地喊的我头昏。
该怎么告诉她我俩离婚的事实呢。
我挺发愁的。
回到宋家的别墅，宋家人已经给老太太准备了接风宴，叔伯兄弟直系旁系地想要借着老太太接近宋献鸣的亲戚，都一窝蜂地涌来。
奶奶是出了名的爱热闹，来者不拒。本来五桌的家宴一下子搞成了十五桌。
我来往在这些或陌生或熟悉的人面前，笑脸相迎，以礼相待，扮足了宋家长孙长媳的作态。
这顿饭老太太吃的很开心，尤其是听到夸我的声音，更是满面春风得意，比夸她孙子还要高兴。
她有慢性心脑疾病，大夫说过保持好心情特别重要。
看来今天是坦白不了，还得找个时机，实在不行我就和宋献鸣装着打一架演一场戏给老太太看。
我正想着以后要怎么跟老太太解释呢，宋献鸣却回来了。
不论在哪里，他总是能成为最耀眼的那一个，当他意气风发走进来的时候，整个餐厅的人同时聚焦在他身上。
许是我们领了离婚证的关系，他看我的眼神有点怪异。
直到他走进来，我才看到他身后跟着一个穿着长裙浑身限量款，神采奕奕的女人。
这个女人的资料现在还躺在我的电脑里，没来得及删掉。
陈洛嘉。
我知道和她终归会有见面的那一天，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会在这样的场合。
宋献鸣，真的连一刻都等不了，就把人领回家了啊。
心脏突然就觉得停摆了一下，我紧紧握住桌布，对自己重复说我们已经离婚了，离婚了。
「奶奶，这是洛嘉，特意来看您。」
宋献鸣的声音有点颤，我离他很近，一定是激动的。
陈洛嘉一脸笑意的和奶奶打招呼，举止礼仪游刃有余，直到奶奶说远来是客，让她落座，她却站在了我的面前，伸出了手。
「熙熙是吧，总听献鸣夸奖你，终于见面了。」
心脏险些丢掉的那一拍终于被我找了回来。我抬头略过微微蹙眉的宋献鸣，直视着言笑晏晏的陈洛嘉。
我轻轻放下筷子。
7
我本来想和陈洛嘉大大方方地握手，她对我来说无非就是个陌生人，基本礼仪我不想失掉。
可我伸出的手被宋献鸣拉住，被他直接拽到了怀里。
力气之大险些给我撞蒙了。
然后他就拉着我坐下来，顺势坐到我身边，拼命地往我碗里夹菜。
直到吃完饭，奶奶回房间休息，我才拎着包出了别墅。
这顿饭后半场吃的我如鲠在喉，现在只想回去好好躺在床上睡上一觉。
我刚想上车，车门就被宋献鸣拉住了。
他连外套都没穿，脸色隐藏在黑夜里看不清表情。
「你招呼都不打就走吗？」
责备的口气令我很不爽，我一脚抵开车门觉得好笑。
「我只答应你陪着老太太，你们宋家那么多亲戚我可不负责演戏了。」
他亲戚里不乏认识陈洛嘉，知道他们俩关系的，脸色甚至低声地窸窣谈论，我都看在眼里，也听在耳中。
我一刻也懒得待下去。
「你喝酒了。」
我恍然，酒后驾车这么违反原则的事情我竟然忘了，我暗骂自己昏了头，嘴里却不认输：「我叫了代驾，一会儿就来。」
宋献鸣没说话，把我拉出了车，绕到副驾驶打开车门，又把我推了进去，之后他自己坐到了驾驶位。
「我送你回去。」
他不容我拒绝，就启动了车子，见我要反抗立刻加了一句：「我没喝酒。」
饭桌上叔伯兄弟都来敬他，但是他这次滴酒未沾，我还以为他晚上还要和佳人约会去呢。
我下意识看了看他后面，没有陈洛嘉的影子。
这个场景似乎不太对，他送的人不应该是我。
也许我俩离婚的事大家还不知道，他也是为了避嫌吧。
外面很冷，车里的暖气很足，他开了音响，放了一曲舒缓的曲子。
我的眼皮有点沉，不知不觉就睡着了，再醒来，车已经到了楼下。
「谢谢你送我。」我伸个懒腰就想下车。
「周熙熙。」
我扭头看他。
「今天晚上，是洛嘉自己跟过来的。」
他说的极其认真，仿佛一个字一个字地停顿着讲出来。
见我没说话，他眉头微蹙。
「我下车的时候她已经站在门口了，她说要拜访下奶奶，出于礼貌，我不好拒绝。」
我因为睡眠有点混沌的脑子终于清醒了一些：「你到底想说什么？」
他深吸一口气：「你不必在意，如果不高兴……」
不知怎的，我突然觉得有点难堪，嗤笑一声打断他：「前夫哥，现在没有外人，你不用再演了。」
他搭在方向盘上的手微颤了一下。
这个小动作让我有点愤怒：「严格意义来说，我和你没有什么关系了。陈洛嘉跟我就更没有关系了。你们要怎样看奶奶，这个不用跟我交代。」
「还有，为什么会觉得我不高兴？我高兴着呢，跟你说今天奶奶还送了我一个玉镯子，特别贵的，说好了，我可不还你啊。我对奶奶好可不是因为我是你宋家的孙媳妇，是因为老太值得。」
我下车，宋献鸣坚持跟在我后面，直到我出了电梯，打开指纹锁，他都没有要转身的意思。
「你不会是想进来吧？」
宋献鸣沉着脸。
「我这里可有金屋藏娇的，前夫哥，你进来不太合适。」
他被西装裹着的胸膛起起伏伏，一句话都没有讲出来。
我连忙关上了门，深吸了一口气，轻松的伪装一旦卸下我就觉得天旋地转，栽倒在沙发上。
我和宋献鸣的婚姻，连同陈洛嘉的出现，我其实都没有立场去怪任何人，这本身就是一场合作。
合作共赢，互利互惠最后各自安好，各自幸福，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可宋献鸣说我生气。
关键是他还说对了，但这跟别人没关系，都是我的问题，我以为我能把控自己的情绪。
可是今天的宋献鸣的作态像是一滴水，滚落在我心里尚未凉透的油锅中。
哗啦一下，把我隐藏的那些疼全炸了出来。
心思烦乱。
我立刻灌下一瓶冰啤，才感觉大脑清醒一些，看到闹钟上的指针已经深夜一点了。
宋家别墅到我这里只需要二十分钟，我出来的时候还看了表，是九点。
我在车上睡了将近四个小时，宋献鸣等了我那么久。
我立刻跑到门口打开门，楼道空空，只有四个烟蒂孤零零地躺在地上。
空气里弥漫着尚未散尽的烟味。
我蹲下身，把所有烟蒂捡起来扔到垃圾桶。
我转身回屋，吓得我差点喊出声。
宋献鸣正从我房子里走出来。
「你，你什么时候进去的……」
他看着我，极认真地说：「周熙熙，你屋里没有金屋藏娇。」
我哑口，看着他终于上了电梯走了。
宋献鸣竟然还有这么幼稚的时候。
我进了屋子，才看到茶几上放着几盒胃药，是宋献鸣刚买来的。
胃口已经隐隐作痛，这药来的真是恰到好处。
我吃了药躺下，把脑袋埋在枕头里，一夜难眠。
我想，以后我和他还是不要再见面的好。
8
我给奶奶打了电话，告诉她我要出差比较忙最近就不过去探望她了。
老人家却突然跟我说，是不是和宋献鸣吵架了。
我趁机坦言说是，老太太只说了一句替我骂他，又告诉我多注意身体散散心什么的。
我故意不过去，其实也是不想看见宋献鸣，老人家这么说我还有点惭愧，但是这一步总算是迈出了。
本来就是找个借口的，可当天确实遇到一个特殊情况，南岸项目因为监理偷工减料导致工程质量有了问题，需要我立刻赶到长沙开会。
上飞机之前，运营部的总监游良赶来，要跟我一起去。
游良算是总部空降的中层领导，一年前来到公司人缘就相当好。
他长得像一个一线小生，身材很好，穿衣气度不俗，明明很阳光却又给人一种禁欲的气息，我们部门有好几个年轻小姑娘都是他的迷妹。
我和他接触不多，但是印象也不错，之前有几次甲方挑事在运营那边压下来，据说都是他给默默处理掉的。
都说游良不善言谈，可这一周的出差，我感觉他特别能说。
甚至有一种花孔雀开屏的样子，喋喋不休但话题都很有营养。
我本就想借着出差换个心情，索性就当找个旅行的伴了。
项目处理的很及时，甚至超过了预期，公司很高兴，给我们放了三天的假。
「熙熙，这里有个特别小众的景区，我朋友开的，风景很好，要不一起去爬个山？」
我刚想拒绝就收到了奶奶的消息，老人家说后天就要回去了，我跟她抱歉说出差不能去送她了。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有劳游总照顾了。」
「我们都这么熟了，叫游总是不是太见外，喊我名字就行。」
「好，游哥。」
我和他算不上朋友，顶多是同事关系，职场上哥姐称呼敬重而又略带距离，何况他比我大八岁呢，最适合我和他的现状。
听到我喊游哥，游良笑了笑，算是默认。
这三天我过的很轻松，游良朋友的山庄是在一个山谷中，山青毓秀，鸟语醉人，真像个世外桃源。
我努力呼吸新鲜空气，准备把所有的不开心全都扔到山林中，再也不带回去。
就在第三天回去之前，我收到了我闺蜜小姚的消息。
她发来一张我和游良的照片，就是昨天在山巅上照的。
小姚连发了十个坏笑的表情。
「周大美女，我堂哥服务到不到位呀？」
我特别震惊，就嗯……姚瑶这个丫头嘴巴可真是严。
我也是才知道游良刚来公司就对我有意思，知道我离婚后，他才特意主动起来。
姚瑶把她这个堂哥夸的像花一样，最后又话锋一转：「虽然但是，我承认我堂哥比那个宋各方面条件差了那么一丢丢，但是我堂哥比你那前夫眼光好啊。赶紧恋爱气死那猪油蒙了心的家伙……」
我苦笑一声无奈挂了电话。
姚瑶是知道我的心思的，虽然宋总曾经是她男神一样的存在，但是原则问题上她无条件的偏爱我。
我从来没想过拿宋献鸣和游良作比较，这没有什么意义。
看着游良一路殷勤地跟着我，我头又有点疼。
直到下了飞机，他坚持开车送我回到家，甚至于说第二天要来接我，我觉得我必须要说点什么。
「游哥，我觉得你可能有什么误会。」
「谢谢你这几天地照顾，我刚结束了一段婚姻，想必你也知道了，但是我还没做好开启一段新恋情的准备，所以，谢谢你。」
游良只是一愣，脸上闪过失望又笑着说：「虽然很遗憾，但是谢谢你的坦诚，熙熙。只是我还没表白就被拒绝，这显得我有点傻。」
我笑了笑，果然高情商的人不至于让气氛尴尬，毕竟以后还会抬头不见低头见。
我道声再见打算结束这个话题，抬手想说再见，他又问了一句。
「你拒绝我，是不是你还喜欢宋献鸣？」
我心底一震收敛了笑意：「游总，我们两个其实没有那么熟。我很感谢你的喜欢，我拒绝你和别人没有任何关系。」
「你还不太了解我，就算我喜欢宋献鸣，就算我暂时还忘不了他，我也不会为他守身如玉。你想多了，我周熙熙生活糊里糊涂，但是感情向来拎得清。」
我就像个炸毛的刺猬，遇到极度危险的时候，亮起浑身的刺。
我后来觉得，当时反应那么大，对垒的根本不是游良，而是我自己。
就像是隐藏黑暗中的秘密被扒拉到阳光之下，灼伤了皮肤却无处可逃。
那天游良尴尬地离开了，脸色很奇怪。
可当我转身的时候，才意识到游良的脸色根本不是因为我说的话，而是台阶上站着的脸色更难看的宋献鸣。
9
宋献鸣走到我面前，我才看清他有些憔悴，眼底爬满血丝，连下巴都冒出青胡茬。
这样「不修边幅」的宋总，可真少见呢，可我现在没任何心情去调侃他。
不知道刚才对话他听了多少，反正此刻我一点都不想看到他。
「我想和你聊聊。」
「没时间。」
我提着行李从他身侧走过：「我先上去了。」
手腕被他突然捉住，我一个惊吓想要抽出来，可他却加大力气弄得我手腕都红了。
我就感觉尚未散尽的火气一下子冲到脑顶，头发都要烧着了。
「宋献鸣，你是不是有病！咱俩离婚了，你没事老来找我干什么？你梦寐以求回来的女神不用陪的吗？奶奶那边知道咱俩感情不和了，你可以找个适当时机跟她坦白了，不用老拉着我。我有我自己的生活要过，你能不能不来打扰我，我真的，一点，半点，都不想看见你！」
我那天社了一个大死，声音大的让进出的邻居看了笑话。
可宋献鸣就是没有放开捉住我的手，一直到我发泄完盯着他，才发现他脸色灰白的厉害，开口的嗓音满是沙哑。
「熙熙，我活了三十年，所走的每一步都是计划好的，我从来没有后悔过，也从来不会让自己后悔。」
他突然低下头，再抬起后眼底浸润了雾气，哽咽声如同一个犯错的孩子。
「可和你离婚，我后悔了，从民政局出来的那一刻，我就后悔了。」
实话讲，他说出后悔的那一刻，我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心情，就像是掉进了调料染缸，不管是酸甜苦辣咸，浓厚的调料都让我一度窒息。
他不再说话，就这么看着我。
我不再挣扎，直到胸口的一团气呼出去，才缓缓开口。
「宋献鸣，谢谢你今天对我说的话。我挺开心的。不过婚都离了，你讲这个也没有什么太大的意义。人呢都是这样，得到的时候无所谓，失去了也许就会怀念一下，虽然我不知道你和陈洛嘉发生了什么事情……」
「没有陈洛嘉，和她没有一点关系，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摆了摆手摇头一笑：「这些我都不关心。宋献鸣，我确实挺喜欢你的，但是我这人吧，嗯……感情这方面我还挺矫情的，还没大方到喜欢的人能心里装着别人。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前夫哥，你不用怀念过去，交给时间和新欢就好，咱们还是朋嗯……亲人，行不？」
那天我没等宋献鸣的回答，就拎着行李上了楼。
进屋，锁门，拉上窗帘，我都没有往楼下在看一眼。
然后我就跌坐在地毯上，任凭心里地跳动乱了呼吸，白了脸色。
我承认，我这是在逃，话说的漂亮，心却怂了。
我知道他肯定还有话要说，他习惯掌控一切，认定的事很难不达成，说话不带渲染，单单那个低下的语气和让步，就已经让我动容了。
所以，我不能往下听。
宋献鸣后悔了。
他后悔了。
可后悔又代表什么呢？
我喜欢他又能如何呢。
朝朝暮暮生出来地陪伴惯性，不能和喜欢画上等号，协议结束了，我不想我的余生都在协议里度过。
此时此刻，他告诉我这个，并没有让我多开心，反而让我好不容易排解出去的烦闷重新聚集回来。
我捂住头，只想昏天黑地地睡一次。
睡醒了，天亮了，也许一切都会重归开心。
10（宋献鸣）
听见周熙熙对另外一个男人说喜欢我的时候，我的心脏都要跳出来了。
那一瞬间，我从离婚那一刻开始已经灰暗的天强行掠进一束强光。
刺目至极，让我从恐惧和悔恨中，稍稍抽离出来，呼吸到了新鲜的氧气。
我是一个极度自控的人，每一步都走的斩钉截铁，决不允许有任何的不如心意。
陈洛嘉早就看清了我的这一点，所以大学毕业的那年，她选择放弃我，成全她的深造事业。
所有人都说我俩爱的轰轰烈烈，可没有人知道，我和她就像是两个正极，终归是要走向相反的目的地的。
与其说我们感情有多深，不如说我们都想掌控对方，让对方成为彼此的附属品，臣服于彼此。
后来我才意识到，当时陈洛嘉地离开，我的过激和反常都是因为不适应，更是因为我的第一次无法掌控。
奶奶是智慧的，她看出了我的缺点，极力撮合我的婚事。
见到周熙熙的第一眼，这个女孩虽然漂亮，但对我来说，太过普通了。
感情上虽然可有可无，可身份上她既然成为我的妻子，我还是要对她好。
吃穿用度衣食住行，高标准符合宋太太的身份，高端酒会私人聚餐，我都带上她，照顾的毫不避讳。
我以为这已经是我温柔的极致了。
可我渐渐发现，我眼睛开始从熙熙身上离不开了。
我期待回家看到她，期待她围着围裙站在厨房里煲海鲜粥的样子，期待她笑嘻嘻的温酒，在小青瓶里随意插上一枝梅花。
不用她说什么，只要有她的气息，我能满足地坐在冬日的天井下，装着看书，实际上偷窥她一个下午。
只是我太忙了，而她有时比我还忙，我这种偷窥并不能持续很多次。
我开始不满于此。
可我又拉不下脸来，怕突然间地亲密吓到她，甚至怕她会不会因为我的唐突想要离开我，从而打破这还要持续两年多的美好时光。
我时常埋怨自己，如果当时我勇敢一点，也许不会走到离婚这一步。
那次深夜她打来电话质问我绯闻的事情，我其实刚刚睡下，工作上出了点问题弄得我相当不痛快，我接到电话其实是吓了一跳的。
这个时间我怕她出什么事，我知道她胃口不好，怕她胃病犯了，怕她遇到什么危险。
她可能自己都没意识到，她在宣誓她的主权。
那次之后，我打消了表明心意地想法，她的反应我拿不准，我们现在的关系就挺和谐的，我挺满足。
直到那次宿醉之后，我感觉熙熙对我的态度就变了。
那次新年喝多，是因为我知道了陈洛嘉要结婚了。我当时并没有什么伤心，反而是挺高兴的，过往如云烟，如今你我安好，各自归宿这才是最好的安排。
陈洛嘉有了归宿，我也不想过的这么浑浑噩噩。
周熙熙我喜欢你这种话，我竟然一时间说不出口。
我喝了很多酒，我记得我编辑了一条消息，发给周熙熙。
我告诉周熙熙，我喜欢她，也一直在等她，等她主动走进我。
可事情被我搞糟了。
醒来后，周熙熙对我敬而远之了。
我想到我们初次相亲那天，她言笑晏晏无比轻松的跟我说的话。
她说：「宋先生，咱俩各取所需，三年之后各自幸福互不干涉。日期一到咱们立刻离婚，我也好去找我喜欢的帅哥。」
她说的明明白白，可惜我交给时间的感情，还是没攻略到她的心。
我非常不高兴，那些日子赌气的单方面冷战，像个没恋爱过的雏鸟一样。
我告诉我自己，我宋献鸣说不爱就能不爱，不会被任何人牵绊。
周熙熙却毫不在乎，甚至故意不回家了，以至于她疯狂地忙起来工作，忙出了胃出血。
我疯了，第一次鸽了重要的谈判，连夜飞了过去。
医生告诉我，周熙熙营养不良。
看到她憔悴地躺在床上，我的手开始暗暗发抖。
我当时还没有意识到，我哪里来的自信，能接受离开她呢。
余下的时光，我们过的相敬如宾中也带着莫名的亲密，我挺享受这个过程的。
直到日子到了，她提出了离婚。
我用了一年时间给自己打好预防针，大大方方地带她去了民政局。
领了证出来之后，她伸手和我握了握手，那官方的样子戳破了我最后的坚强。
我看着她一步一步走出去，直到消失不见，我心里被搅成渣滓，手里的离婚证已经捏成一团。
我以为我只是需要时间，总能治愈。
可想念一个人真的太煎熬了，当极度地思念二十四小时跟着你，连同梦里都是那个人的影子的时候，活着真是一种折磨。
我连一天都没坚持，我特别后悔当时为什么不冲过去，抢过她手里的离婚证呢。
为什么不在她提出离婚的时候，直接拒绝，拖上个一年半载，装装无赖呢。
我忍到第二天，就想立刻去找她，可奶奶的电话却阻止了我。
奶奶告诉我，周熙熙喜欢我，喜欢了那么久。
熙熙父亲我的岳父，跟奶奶坦诚了。
周熙熙，认定我爱着别人，不会那么轻易接受我了。
我忍着不去找她，主动给陈洛嘉打了一个电话，解铃还须系铃人。
可事情好像适得其反，周熙熙那晚提前离开宴会，根本没有给她们见面的机会。
直到我看到，她的那个上司走近她，追求她。他们一起工作一起度假，我简直要嫉妒地发狂了。
我等不了什么徐徐图之地道歉和追求，我坦言了。
果然，熙熙地拒绝如当头棒喝，井水之泵，抽干了我仅存的那点血液。
我只能做个无赖了。
11
「熙姐，这是开盘剪彩的时间安排，你听见了吗？」
助理小张喊了我三次我才听到，眼睛终于从那束鲜艳的花束上挪开，接过她手里的文件。
小张还不走，一副如痴如醉嗑了神仙 cp 的样子：「你先生又在门口登记下班呢，今天穿的帅极了，前台妹子这一会买了四趟奶茶就为了从他身边过一趟看看帅哥。」
「熙姐，你上辈子是不是拯救了银河系……」
我上辈子一定是点着了月老的红线，烧了老头的眉毛。
从那天宋献鸣跟我挑明他后悔了开始，整整一个月，雷打不动地来送花。
前天黄玫瑰，昨天勿忘我，今天满天星。
我只要刚到公司，随后立刻就送到。
每天下班前半小时，他总能穿着一身风骚的装扮站在楼下，以一种特别彰显魅力的姿势站在车旁等我。
我已经拒绝他二十多次了，甚至连车都不开了，还偷偷溜走做了几次地铁回家。
离婚之前，我打死都不相信，宋献鸣还有这样一副死气白咧不死不休的面孔。
要不是他和我同事、保安等其他人彬彬有礼气场秒回玉树临风宋总裁的样子，我真怀疑他是不是中了什么邪。
每三天，他总会带着各种奢侈品来敲我的家门，我抗议无效后，把东西扔出去警告他如果在送这些没用的玩意，就把他拉黑。
结果到了第二天晚上，门口又多了几大口袋，各种吃的喝的。
不见人，只放东西，我总不能浪费粮食，只好拿进去。
就连邻居都调侃：「小夫妻太恩爱了，羡慕的我回去打了我老公一顿……」
我把这事跟姚瑶说了，正在追剧的姚瑶惊得眼镜都掉到了酸辣粉里。
「我去不是吧，男神……偶不是，那个没眼光的那位是不是被夺舍了？」
「不是我说……熙熙，你到底怎么想的。这样的人能拉下脸来跟你玩这一手，如果不是爱，我实在想不通是为了什么了。」
我无法回答啊姚瑶，我也不知道。
还是那句话，我并不怨恨宋献鸣，他对我一向坦诚，我俩也不存在谁辜负谁，可就是这样平白无故地在一起，我总觉得欠缺点什么。
我查了查资料，我可能多少有一点爱情洁癖，一想到他心里有着别人哪怕有过，我也觉得日子很难过舒坦。
我收拾好东西硬着头皮下楼，今天我不想和他搞游击，我爸要过来看我，我得去接他。
宋献鸣见我下来，连忙打开了车门。
我没废话坐了上去。
最开始我坚决不坐他的车，可他就这么开车跟在我后面，有一次没开车打车的司机师傅还以为我被跟踪了。
何况今天我限号，打车去火车站，他还得跟着。
索性不费事了。
「去火车站，谢谢。」
似乎我疏远的礼貌他早就习惯，非但没有不高兴，反而我只要说话他就大放异彩地开心。
「我已经把爸接回去了。现在直接回家。」
我脑门有点突突，盯着他：「什么时候？我爸那趟车是七点半到。」
「提前了，我给定的卧铺，下午四点就到了。」他开车很认真，仿佛我有那么大不孝一样：「咱爸腰不好，你让他坐硬座不合适。」
我咬牙，还不到一个小时的车程而已。
「那是我爸！宋献鸣，你能不能别这样。」
「好」他语气宠溺地笑笑：「下次我改签提前告诉你。」
我彻底的无语，懒得和他废话。
到家之后，我本来想把他关在门外，可我爸早就笑呵呵的把人家让了进去，餐桌上五菜一汤满屋飘香。
「献鸣在贤德楼定的菜，刚送来，都是你爱吃的，有心了。」
「进来啊，洗手，吃了饭在走。」
这顿饭吃的有一种翁婿举杯同庆的感觉，俩人都喝了不少酒，我看得出来我爸很开心。
好在宋献鸣没有赖在这里过夜，打了声招呼就离开了。
他走后，我以为我爸会劝我和他复合，可我爸并没有。
「闺女，宋献鸣很喜欢你，他说不清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我能感受到他的诚心。可是爸还是尊重你的选择。只是希望，你在选择前能不盲目，能看清自己的真心。不必不刻意，也不必太刻意。」
「爸，我只是不敢确认，我现在还有多喜欢他。」
我也怕，怕一时的不舍，怕败给习惯，怕一切如故后重蹈旧辙。
爸爸只是笑笑，拍了拍我的头，站起身来哼着小曲去睡了。
我却瞪着眼躺在床上好久难以入眠。
是我太刻意了吗？
也许吧，但是我也不想妥协。
手机响了，宋献鸣发来一条语音消息。
「熙熙，晚安。」
那声音磁性而软糯，一听就是他洗了澡穿着白色睡袍，倚在床头说出的话。
脑子里有了挥之不去的画面。
我慌了似地把手机扔到一旁，一头扎进了被子里。
12
我爸爸在我这待了三天就回去了。
这段时间，宋献鸣没有来找我，他公司正在收购一个巨型企业，事情太多压力巨大，但是只要成功，宋献鸣几乎就扩下行业的半壁江山。
这是他梦寐以求的。
纵使这样，我每天还是会收到他十几条消息。有时候只有一个字，他是要告诉我，何时何地都在想着我。
我其实挺吃这一套的，纠结的是我，收到短信开心的也是我。
直到他打来电话，告诉我他要陪我去新楼盘剪彩，我的淡定终于装不下去了。
「宋献鸣，你能不能恢复正常啊。你明天并购的最后一天，你当我不知道？你跟我剪什么彩？」
「南岸那个小区，对你意义非凡，我想见证你成功的样子。」
我心里的一团火被他浇灭了，他说的太诚恳，以至于我有点感动地说不出话来。
南岸是我第一次独立负责设计的大楼盘，历时两年的心血，我无时无刻不期待落成的那一天。
宋献鸣还记得。
我攥住电话，拼命让语气稳定下来：「你听着宋献鸣，如果你的并购案成功，我重新考虑我们的问题。」
电话那头顷刻没了声音，许久宋献鸣声音发颤：「你说真的？」
「有一个前提，你踏实的把并购案做成功，明天不要过来。」
宋献鸣终于妥协，说了一个好。
挂掉电话，我才发现脸烧的厉害。
并购项目何尝不是宋献鸣的心血，整个公司为此忙了何止是三年之久，这个时候，我怎么能允许他不在场。
商场如战场，瞬息万变，宋献鸣不是不知道，我真的无法相信，那样一个踌躇满志的人会在这个时候还要考虑儿女情长。
我的心，被他一个电话瞬间砸乱了。
13
我当夜就赶到长沙，面对他发了的多条消息，我主动和宋献鸣报了平安。
南岸楼盘开篇很顺利，发布会开完之后，就到了最后剪彩的环节。
这次游良也来了，只不过比我早到一天。
从那天过后，游良没有在做出任何越矩的行为，看到我依旧桃李春风，俨然已经把我当成了同事。
我反倒有点欣赏他了，拿得起放得下，虽然知道那种喜欢发乎情止乎礼，我挺高兴，和他打了招呼。
剪彩之后，周围人爆发出热烈的掌声，开始合影。
这时候我才彻底松了一口气，一切的成果都得到验收，整个项目也得到了很高的评价。
就在我拍完照转身要走的时候，人群中突然冲出来一个人，手里明晃晃的刀子直接刺向了我的脸。
这一切来的太突然了，没有任何人反应过来。
我甚至都感受到那刀尖挑来的风，略过我的眉梢。
这一刀下去，我基本毁容。
可就在这一瞬间，我被一股大力拽了出去。
宋献鸣死死地抱住我，把我箍在怀里，抱得那么紧，以至于我感觉身体都要陷入他的体内。
「我要毁了你，毁了你，让我倾家荡产，你们不得好死……」
行凶者被保安按倒在地，鸭舌帽掉在地上，我才看到他的面容。
他就是南岸下面吃回扣被查处的那个经理，据说他不仅背上巨额债务，还弄得妻离子散，行业内再也抬不起头。
今天，他竟然狗急跳墙了。人在被逼无奈的时候，果然是疯狂地，其实如果不是我的网开一面，他当时已经被抓起来了。
升米恩斗米仇，这种事没想到会发生在我身上。
「熙熙，你没事吧？」
我确实吓了一跳，可我管不了那么多，抬头看宋献鸣：「不是说好你忙你的，怎么来……」
火热的吻把我余下的话堵了回去，宋献鸣第一次真正的肌肤之亲，夹杂着惊恐地抖，热火的怒还有疯狂地宣誓霸占，太过霸道，也太过令人动容。
等到我心脏的血液回归到全身，我才想起周围那么多人在看着。
我轻轻挣扎开：「并购案怎么样？」
他扯出一丝笑：「我赢了……」
那一刻，我的心落了地。
赢了，真好。
「你是不是没睡觉就赶来了，怎么脸色那么不好……」
我话还没说完，就觉得环住他腰的手一片温热，我慌的一看，已经满是鲜血。
那一天，鸭舌帽的那把刀没伤到我，却在宋献鸣的后心捅了一个洞。
我永远也忘不了宋献鸣倒在我面前，还硬撑着笑的样子。
死亡之与我，那么近，让我以后安然的日子里，连回忆都不敢回忆了。
14
宋献鸣伤的没有那么重，看着吓人但并没有伤到要害。
昏迷是因为失血过多，送到医院及时做了手术，加上之前工作太累了，他一睡就是一夜。
期间来了很多人，他们公司的人，他的亲戚下属，朋友和合作伙伴，全部都是我接待的。
只有一个人，陈洛嘉地到来，我走出了病房。
可我还没走远，陈洛嘉就出来了，看了我半天突然一笑。
「没见你之前，我特别好奇，到底是一个怎样的女孩，让宋献鸣这样的人都失掉分寸，焦躁后悔成那个样子。今天你能让我单独和他待一会，果然是令我刮目相看。」
她言语里没了那日晚宴上地咄咄逼人，语气中满是真心夸赞。
「谢谢你来看他。他醒了肯定很高兴。」我笑笑。
「那对他来说都不重要，周熙熙，他醒来第一眼看到你，才会高兴。」
那天的陈洛嘉跟我讲了她和宋献鸣的很多事，那些事总结起来就是，他们在一起的时光更像是共同创业一样，情感寡淡，目标明确。
为了谈恋爱而谈恋爱，而不是为了和彼此谈恋爱而谈恋爱。
这种差别，很大。
「周熙熙，当时我和他试图改变彼此，无疾而终。我就想不可能有人改变这样一个顽固到盔甲坚硬的男人的。你不仅做到了，还让他主动改变。我愿意相信，爱真的能改变一个人。」
陈洛嘉离开了，走的意气风发又自信满满。
她在帮着宋献鸣说话。我知道。
这也是一个傻姑娘，她都不知道她其实爱过宋献鸣，且爱的很深。
我很坦然地接受这一点，因为如她所说，她并未在宋献鸣心中走过。
15
第二天的下午宋献鸣终于醒来，这一觉睡得天昏地暗，脸色也有点恢复了血气。
我一直守在他身边，直到他精神好了一些能说话，才拉住我的手。
他说：「对不起。」
我说：「谢谢你。」
他看着我：「为什么要说谢谢？」
「替我挨刀，当然要谢谢。」
「那你为什么说对不起？」我反问他。
是呢，他还有什么对不起我的呢。
「我是给我们俩道歉，我识情不明，心智愚钝，后知后觉，白白浪费了三年大好时光。我对不起你，也对不起我自己。」
他很憔悴，可说着情话的样子却帅极了。
我扭过头，抹了一把脸：「哪里学的狗血言情里的台词……」
他却紧紧攥住我的手，把我的手放到他的胸膛上，我感受到心跳的律动。
「熙熙，如果我现在说，我自始至终真的只是喜欢你一个，你信我吗？」
我没说话，半天吐出一句：「陈洛嘉来看你了，我们俩聊了很久。」
手被他捏的生疼，这人显然有点生气。
「这时候我不想听别人的名字，回答我，信不信？」
「信。」
宋献鸣浑身一震，突然就撩开被子，想翻身下床，这么大的动作立刻扯动了伤口，疼的他哎呦一声栽回了病床上。
我吓得跳起来嚷他：「你又发什么疯，都说了信，信，信！」
他脸白了又白，可也挡不住喜悦的神色。
「这个点民政局还没下班，我们赶回去还能复婚呢！」
他认真的样子真的哪里还有半点总裁的风韵。
我回握他的手，哭哭笑笑的让他别动。
这次，我们恐怕要走的很久，这次的婚姻，无关协议，也无关责任，只因为是你，唯你，纯粹的如一潭池水一般。
水粼潋滟，日日升波。
16（后记）
宋献鸣伤好后突然反悔，不想立刻领证，但是又不肯把离婚证给我，神神秘秘的一天不知道要干什么。
一个月后我生日，宋献鸣非要办一个酒会，我拗不过，那天来了特别多的人，奶奶和爸爸也都赶了回来。
宋献鸣突然跪在我面前，拿出一个精致的戒指。
他说和我结婚之前没有求过婚，所以要补上。
那天来宾跌了眼镜，亲戚朋友员工同事都无法想象平日里不苟言笑的宋总，也会突然撒一波不太高明的狗粮。
其实这事干的挺傻的，虽然现场很热烈，感动是感动，可也有点矫情。
我还是戴上了戒指，我明白宋献鸣的意思。
他是真的，真的想给我一个完整的恋爱，从相亲那一刻开始一切都是完整的。
奶奶和爸爸非常高兴，欣慰地直掉眼泪。
几个知道内幕的眼中已经有了泪花。
尤其是姚瑶，兴奋的像个猴子，完全不顾精心打扮了两个小时的妆容，哭得稀里哗啦，尖叫的张牙舞爪。
气氛推向了高潮，开宴了，大家热闹地吃吃喝喝，宋献鸣偷偷地拽着我跑了出来。
把我推上副驾驶，猛踩油门，车子猛然开出去。
「你干什么？」
「周熙熙，我一刻也等不了了！」
「什么？」
「复婚，去复婚！为了这个求婚，我忍了一个月。现在立刻马上，我要名正言顺地睡一起！」
我们每次回来，他和我在一起，总是一副严谨克制的样子。
我找到原因了，脸红地滴出血来，脑子追不上嘴地吐槽了一句：「谁不想呢？」
那些年有数的背对而睡的时候，谁没觊觎过他那绝佳身材呢。
因为我一句话，宋献鸣那天流着鼻血，如愿以偿拿到了结婚证。
对于那个即将到来的夜，我略有担忧。
生日那天，陈洛嘉也来了，还给我带了礼物。
我问过宋献鸣，她结婚了为什么总是一个人，宋献鸣只告诉我，她没有结成婚，新郎临时逃了，理由不详他也不便过问。
我挺替她心疼的，挺好的姑娘，一定也要遇到她想要的爱情呐。
可那天，我看到游良站在了她的身边，俩人聊得很开，陈洛嘉脸上一直挂着笑，那种笑不完全是出于礼貌，我能感受出来。
后来据姚瑶说，他堂哥送一个美女离开的。
再后来，姚瑶说他堂哥在疯狂追一个人。
再后来的后来，姚瑶说，他堂哥恋爱了。游良发了朋友圈，虽然只有一个小小的侧脸，但我能认出，就是陈洛嘉。
我把这事告诉了正在厨房忙活的宋献鸣，他没有说话，端过松茸鸡汤放到我面前，一把拿掉了我手里的薯片。
「长点心，宝宝就要出来了，还关心别人呢，在让我看你吃零食，我告诉奶奶去。」
我投降认输，老太太自从知道要有重孙子了，对我就超级凶的，这也不让那也不让。
我端过汤，用勺子舀来舀去，不死心地又问：「据说他们两个要订婚了。」
手中的勺子被某人抽了出去，舀了一勺鸡汤吹了几下送入我的口中。
真好喝，从不下厨房的宋先生自从升级当爹差点成为星级米其林大厨。
「那你就准备个大红包吧，咱们俩这关系，红包要厚，礼数要周！」
宋献鸣说的认真极了，像是一件重要工作一般。
我知道，他挺开心的，毕竟曾经喜欢的人能获得幸福，也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
他低头吻过我的嘴角，附身趴在我肚子上，低声和宝宝说话，那俊朗的侧脸柔和的像是一束光。
外面的桃花已经开了，花香从窗外飘来，散落在鼻尖。我把下巴搭在他的背脊上，偷偷地喝着鸡汤。
心里的甜比这汤浓上百倍。
真好，所幸有你，昔人依旧。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