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楚南珏被小毒物偷亲了好几口,最后彻底扭头,不理她了。
朝朝好说歹说,才跟又他搭上了话。
也算是因祸得福吧。
那日后,两人的关系也算是有了些进展。
攻略略有小成之后,她抽空去看了看二哥的生意。
二哥果然是天纵奇才!已经顺利在京城开了一家店面。
店面虽然是开起来了,生意却不太红火。
原因是附近已经有好家布庄和成衣铺子,而赵归柏的布匹虽然是好看新颖,价格也贵,几乎没有竞争力。
赵归柏自然也想过打价格战。但若是要比价格低,就得往下压成本。压了成本,质量也肯定不如从前。
他不想做这些普普通通廉价的布匹。他要做的就是最好的布匹。
赵归柏愁眉苦脸,难受了好一阵,才想起了还有个小老板,这才前来找小妹商量对策。
朝朝毕竟是现代人,也玩过各种经营游戏。
她偏头,努力想了想。
问题的关键就是二哥的布匹太贵,但是要保证布匹的样式,价格是不可能下降的。
所以,要让顾客看到购买这么贵的东西,是物有所值。
可是她们连店都不进去看,怎么会知道物有所值呢。
有了!
朝朝眼睛猛地一亮,一拍大腿,兴奋地说道:「随流!」
「啥?」赵归柏不解。
她耐心地跟二哥解释道:「就是找些标致的女子和男子,穿上我们制的衣裳,站在门口招揽生意!自然效果不同旁边那些灰扑扑的店面啦!」
赵归柏想了想,这确实可以一试。
衣服摆在那,和穿上身上,效果肯定是不一样的。何况是穿在好看的人身上,衣服衬人,人也衬衣服。
至于好看的人嘛,他就勉为其难地当了吧。于是赵归柏自告奋勇道:「行!我以身作则,我来!」
朝朝一本正经,摆手婉拒:「二哥,你别闹。」
赵归柏自然是长得好看的,但是店里生意定然需要他照顾。忙起来,哪有空去招揽。
而且,她心里已经有了一个更好的人选。
「二哥,我与楚南珏来。」
楚南珏的相貌可是全书排行第一!这么一个美男子放着不用,岂不是浪费了!
正好可以借着买物什的由头,将他带到布庄,再顺势套上衣服!何况,他生性孤僻,若能多接触接触热闹,说不定真能改变他这性子。
赵归柏狐疑地看了看朝朝。
明明之前讨厌楚南珏,如今为何变得如此反常。
他一向是憋不住的性子,问道:「小妹最近好像和楚公子走得很近?」
朝朝闻言,扬起眉毛带着笑容,不住点头。
「可是真心?」赵归柏还是不放心,追问道。
「自然是!」她放大音量,而后想了想,有些不解为何二哥要问出这个问题。「二哥,为何要如此问?」
赵归柏盯了她半晌,在确定了小妹是认真地之后,才说道:「小妹还记得吗?楚公子是你三年前,在巷子里捡到的。」
朝朝点点头:「记得的。」
「小妹喜欢好看的东西,好看的人。所以起初,小妹待楚公子极好。那时他也有逐渐开朗的迹象。」
赵归柏一顿,抿唇,继续道:「可突然有一天,你说你要杀了楚公子。说不杀他,他就要杀你。」
「你起了三次杀心。也许是吉人天相,楚公子三次命悬一线,但也都救了过来。」
「为此,我同你大吵一架。你是收敛了,却总是默许其他下人欺凌楚公子。」
「那时,我就想,我的小妹明明也是善良温婉之人,为何一夕之间,像是换了一个人。」
赵归柏说着说着,嗓子突然有些涩涩的哽咽。
听完后,朝朝咬唇愣了好一会。
突然意识到,那日楚南珏为何突然失控。原来他也曾信任过原主,可信任之人又将他打落回了地狱。
他是在怕,怕她也会如此。
可不对啊。
书里根本没有提过原主曾经真心对过他。
书里一开头,就是原主无缘由的对楚南珏非打即骂。
可是……好像!从来没有解释过,为何原主会对楚南珏有如此深仇大恨!
二哥说一夕之间……
朝朝猛地抬头,脸色煞白,不顾赵归柏一脸错愕,扭头就飞奔了出去。
一路上横冲直撞,身子好像失了准心,摔了一跤。
她一身的灰,忍着脚踝传来的剧痛,终于到了屋内,将枕头下的话本子拿来出来。
朝朝侧坐在床畔,把话本子放在双膝上,双眼失神,愣了许久,才下了决心翻开。
黄昏的斜阳侧打在她的腿间。
她总觉得话本上的字,烫人眼睛。
朝朝翻过最后一页,合上了本子。倚靠在床柱上,双眼微红。
这不是话本子,是原主写的手记。
原主在梦里知晓了未来的结局,可也仅仅只知道结局。
不知道其中经过,不知道为何导致结局。
只知道最后的相国府尸骸遍地,一片血海。
府外的楚南珏一身黑袍,面无表情地用一把火结束了整个赵家,火光印在他眼里,有着古怪的猩红。
除了出远门的大哥二哥,所有人都死在楚南珏的手下。
所以她恨,她要杀了楚南珏,就能从根本上遏制结局。
但是下手了好几次,都没能成功。最终她还是起了怜悯之心,无力的认命了。
手里的下人本就对楚南珏的到来,心生妒意。在原主的默许和不作为下,越发大胆,以至于楚南珏新伤盖旧伤,身上满是疤痕。
朝朝敛下眸子,无力地垂下脑袋。
脑子里突然冒出一个可怕的念头。既然原主都能做梦做梦到结局,那是不是其他人也有这种可能。
「系统!」她在心中默喊。
「蠢…..呃,尊贵的宿主,您好!」
「书中的人物,会不会和原主一样发生变故?」
「尊贵的宿主,您好!请您放心,女八是发生了一些意料之内的小改变。但本系统保证!绝不会再有这类事情发生。」
「意料之内?」朝朝没好气地反问。
「意料之外!意料之外。」系统讨好着。
朝朝总觉得不对,系统的反应不对。
她猛地意识到,一开始原主是真心对楚南珏的。那原主突然做了这个梦,是不是书在修复剧情?
一旦发生剧情发生了偏差,剧情就会得以修正?
朝朝默不作声的敛下心中的答案,又问道:「为什么我会穿书?」
系统沉默迟疑了好一会,叹了一口气,无奈解释道:「剧情崩了,楚南珏有了自己的意识,毁了整个书中世界。所以宿主也应该发现了,你现在所经历的,好几处都对不上剧情。而你所要做的就是拯救这本书。」
「拯救这本书的关键,不就是攻略楚南珏嘛!」系统有些洋洋得意。上头说找个人来拯救书,它脑子飞快一转,自己总结了下。
系统注意到朝朝一言不发,似乎受到了刺激,于是又安慰道:「宿主放心啦,总的剧情线还是在的,你还是有金手指的哟~」
这奇奇怪怪的推销语调,又刺激到了朝朝。
起初她来到这里,只想着快点完成任务好回家。如今,她其实也不想再让楚南珏重蹈覆辙。
所以!她接受任务!
她要改变楚南珏的结局。她要让楚南珏,平平安安顺顺利利得过完此生。
结束了与系统的对话后。楚南珏的形象在她心中,已经从无恶不作的大魔头,变成了,情有可原得小可怜。
现在,她要去看看小可怜,想要抱抱小可怜。
想通之后,朝朝整理好心情,深呼吸,努力扯起笑脸,朝着东厢走去。
楚南珏这几日不太想见赵朝朝,他心里很乱,不知道该怎么对她。
「楚南珏!开门!」
门口又响起了敲门声。
是今日第三次到访了,每回来都说着些不知羞的话。
他冷着一张脸,心里却漾起不知名的情愫。
9.
「赵朝朝,你……」
楚南珏话还没说,就蓦地被温暖的气息围住。
朝朝看见他推开门的瞬间,猛地扑了过去,手脚并用地抱住了他。
她的脑袋轻轻靠在他的肩头,却一句话也没说。
楚南珏感觉了气氛有点低沉,小毒物好像有点低落。
已经高高举起,本来想推开她的手,缓缓落到了她的背上,一下一下温柔地拍着。
刚刚朝朝已经平静下来的心情,又瞬间爆发。
他感受到小毒物将脸又埋在了他的胸口,身子有些颤抖,不住地啜泣着。
他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耐心地问着:「赵小姐,你怎么了?」
怀中的人儿停下了啜泣,却又马上哭得更大声:「都说了……叫我朝朝……」
闻言,他那双黑色的眸子里,墨色翻涌,眸光微闪。
朝朝没听到回答,环抱的双手又用了些力。
楚南珏回过神来,无可奈何地微微勾起了嘴角,唤道:「朝朝。」
「嗯。」她这才停止了哭泣,抬起头看他,不经意间瞥到了他精致锁骨上的一道疤,突然又有些难受。
「楚南珏,对不起……」她一边抹着泪,一边小心翼翼地拽着他的衣角。
楚南珏也随她这些亲昵的小动作。看着她一双湿漉漉得眼睛通红,他的心骤地一紧。
终究还是心软了。
他下定决心,走了过去。
赵朝朝还没抹干净,眼泪又不受控制地往下掉。她怎么抹,也抹不干净,一张白皙的小脸已经被擦得通红。
蓦地一双带着薄茧却又节骨分明的手,伸了过来,捂住了她的眼睛。
柔软的触感,让他僵了一瞬间。在他意识到后,不自在地把手微微腾空,悬盖在上面。
手指上还带着微微地酥麻感。
「别哭了。」楚南珏没有安慰人的经验,有些别扭地说道。
朝朝往那双手上蹭了蹭,将脸上的泪水全部都蹭干净了,才把自己的小手附上,郑重地拉在手心。
「楚南珏,我以后一定会对你特好!」
「好。」他任由她握住自己的手,语气中带着些察觉不到的宠溺。
等安慰好小毒物后,他替她将脸上被泪水粘着的头发,拂去。拉着她往屋内走时,突然发现她的左脚动作奇怪,好像没有办法踏地。
楚南珏一言不发,脸上微沉。明明就两步路,还是将赵朝朝扛了起来,放在了椅子上。
朝朝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他看着动作有些粗鲁,实际上小心轻柔。
将朝朝固定在凳子上后,楚南珏蹲下身,开始慢慢脱下她的鞋袜。
本应该白皙无暇的足上,已经肿了起来。脚踝处,甚至发青发紫,跟旁边的肌肤一对比,越发显得严重。
朝朝颔首,瞥了一眼,脸即刻红成了红苹果。
她犹豫着,要将脚收回,却被楚南珏握得死死的。
他有些不悦地抬眼看她,讽刺道:「脚伤成这样,赵小姐还要来我这里扮演深情?」
说话的同时,他用手掌心轻缓地按摩着她的脚踝,好快些散去瘀青。
朝朝呼吸瞬间错乱,楚南珏的手心微凉,按在发烫的脚踝处,却十分的舒服。她心里突然愉悦极了,胆子也大了起来,双手环住了他的脖子,整个人轻轻靠在他身上。
她又偷偷在他脸上亲了一口。
她觉得,她有些喜欢楚南珏了。
他虽然嘴上刻薄,也常常吓唬他,但其实他是一个很温柔的人。
如果他没有从小被亲生父母抛弃,没有为了活着跟狗抢食,没有活在黑暗之中。那楚南珏一定跟大哥一般,也会是一个温柔的才子。
朝朝在他颈上蹭了蹭,发自内心地小声喃喃着:「楚南珏,我好喜欢你呀。」
楚南珏一僵,揉脚踝的动作不自觉地重了些,直到朝朝吃痛喊出了声,他才意识到,又赶紧放轻动作。
他又是什么都没有回她。
揉得差不多了,他又从柜子里取了药,小心地抹在脚踝上。再把她的鞋袜又整整齐齐地穿回去,这才起身说道:「我送你回院子。」
看楚南珏的架势,是只打算扶着她了。
朝朝有些不高兴地噘着嘴,朝他伸出双手,笑眯眯道:「你背我嘛。」
「我扶你。」
「背我。」她提高了声音,耍赖似的努力卖萌。
他终于还是妥协了,哑然失笑无奈道:「我背你,被人瞧见了,你是要被嚼舌根子的。」
听到原来他是在为她着想,她笑得更开心了,眉目里溢满了喜悦之情:「我不怕的,府里没人敢说我的。」
他又叹了一口气。
今天不知道叹了多少口气了。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对小毒物总是无可奈何。
楚南珏走到他面前,无奈蹲下身。
朝朝心情愉悦地扬起眉毛,跳到了他背上,双手紧紧环住他的脖子。
他走得很慢,怕颠倒她。
她感觉到楚南珏心情似乎不错,趁着这个机会,把二哥铺子的事和他提提。
「明日我们去二哥铺子里帮帮忙,好吗?」
「好。」赵二公子帮过他,他应该去的。
「但是……」楚南珏想到了她肿得跟猪蹄一样的脚,转言道:「明日我没空,七日后再去。」
七日的时间,她的脚应该消肿了。
「嗯!」
一路上,不少下人来来往往,都看到楚南珏身上背了一个女子,再往上看,看清楚女子的脸后,下人都立刻低下了头,小心翼翼绕开他们走。
「楚南珏,你看!我说了,他们不敢说我的。」
「嗯。」他敷衍得回着。
蓦地,他的目光被一盆盆景吸引。
他停下脚步,把花坛下的盆景看了个遍。
心中骤的升起一股熟悉感。
君子兰盆景。
赵朝朝送的君子兰盆景,原来去看望他的路上,在花坛里随手拿地啊。
亏他这几日,浇水,松土一样不落。
「你在看什么?」朝朝不知道他怎么突然就停下来了。不解地顺着他的眼神看了过去。
看到那些君子兰的一刹那,朝朝害怕得咽了咽口水,正想着该怎么解释的时候。
楚南珏如鬼魅一般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这就是,赵小姐百里挑一的君子兰?」他忍住把她扔下去的冲动,咬牙问道。
朝朝心里咯噔一声,却假装镇定,又带着讨好目的的摸了摸楚南珏的黑发,道:「楚南珏,我认错!」
见他没反应,她又可怜兮兮地说道:「等你生辰的时候,我一定送你一个最好的礼物。」
「最好?」楚南珏低下头,嘴角小小翘起,不放心地叮嘱道:「不许骗我!」
「绝不骗你!」朝朝嘿嘿一笑,紧靠着他。
「朝朝?」
突然身后传来一声呼唤。
只见一抹清隽蓝色身影,快速走到朝朝跟前。
赵之州走近一看后,果然是小妹。小妹还趴在楚南珏身上,他本笑着的笑脸瞬间拉了下来,蹙眉不善地要将她从背上拉下来。
可楚南珏的双手忽然用力,他竟是一下子拉不下来。
「赵朝朝,自己下来。」赵之州隐忍怒意。
大哥只有在生气的时候,才会连名带姓地叫她。
朝朝没办法,只能拍了拍楚南珏的肩膀,示意他放她下来。
楚南珏脸色一沉,本想牵她的手,又无力垂下。
等她下来后,赵之州的表情才好看了点,却偏见她发髻中别着的珠钗,又不悦地蹙眉。
「今日的珠钗不衬小妹,大哥送你的红玉簪呢?怎么不戴上?」
朝朝心头一跳。
红玉簪,她送给了楚南珏!
难不成,她今天水逆了?!两个礼物,接连被拆穿。
「大哥,我放在屋里,明日就戴!」她艰难地解释道。
「嗯,大哥送你回院。」
说着赵之州就牵起她的手,要将她带走。此时,一言不发的楚南珏抬头,眼尾发红,用尽全力拉住了赵朝朝的衣角。
「别走。」
朝朝一愣,立刻回握住他的手。转头,又笑嘻嘻地跟大哥道歉。
赵之州抿唇嗤笑,眼里翻滚着浓厚的怒气:「赵朝朝,长大了呀!」
书里温润如玉的男主,发起火来,还真挺可怕的。
朝朝又不争气地抖了一下。
赵之州盯了她半晌,在确定没有要跟他走的意思后,松开了手,转头离开。
在擦肩而过的一瞬间,他在楚南珏耳边,用只有他们两能听见的声音,抛下一句:「不许伤她。」
10.
楚南珏清晰地听到了那句话。
垂下眸子片刻,看见了朝朝紧握着他,释然了一般。
他一身不响,又将她背到了身后。
背后的人儿动来动去,邀功似的跟他说着。
「楚南珏,你看!我选择了你哦。」
「还有以后,我都会选择你的!」
小毒物语调柔和轻快,却震得他心口一颤。
他想了一会,把红玉簪从怀中取出来,交还给背上的人。
朝朝偷偷观察了他片刻,确定楚南珏并没有生气,才把红玉簪拿回来。
很快,他就走到了朝朝的院子,把她往床上一放就要离开。
手推开门的刹那,像是想起了什么,又回头问道:「你怕我吗?」
她笑嘻嘻地抬头,眼睛亮亮的:「有些怕呢。」
楚南珏眉心不悦蹙起。
「可是我对你,喜欢多过于怕呢。」她安安静静望着他,说道。
闻言,他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偷偷勾起嘴角,略微一点头,跨出了院子。
待楚南珏完全消失后,朝朝开心地在床上打滚,满心眼的喜悦。
但一想到刚刚大哥的那张都要拉到地上的脸,又有点担心。
毕竟是男主,又是宠爱自己的大哥,总该去认个错的。
脚上被楚南珏敷过药后,其实感觉也没有那么痛。
她决定先睡个一天一夜,养好精神,再去竹院找大哥!
第二日,朝朝特地戴上了红玉簪,又准备了大哥爱吃的红豆糕,慢悠悠地晃去了竹院。一进院子,大哥没见着,却看见阿菀愁眉苦脸地坐在石凳上趴着。
她也不急着找大哥,反正大哥总会回来的。
目前,她更想知道,阿菀与大哥这对男女主的进展如何。
于是,朝朝长腿一迈,大大咧咧地坐到了阿菀对面。
阿菀本来有些萎靡不振,当看到小姐的时候,眼前瞬间一亮。还没等她好好诉苦,小姐就先发话了。
「阿菀,你觉得我大哥怎样?」朝朝抿嘴一笑,好奇地盯着阿菀。
可别再跟书里一样,虐恋情深个百八十章!赶紧给她谈!恋!爱!然后成亲!然后再入洞房!
阿菀感受到来自对面,莫名其妙含着期待的目光,眉头一紧道:「大公子很好。」
违心说完这句话,她突然委屈得想哭。
朝朝迷茫了,为什么阿菀说大哥好的时候,明显心不甘情不愿。
「小姐,我……我想跟你回兰院。」阿菀已经控制不住,泪水顺着脸颊流下。
朝朝赶紧把绢子递了过去,不解地问道:「为何?」
你们是男女主啊!怎么能不培养培养感情!
绝对不能让阿菀回来!
何况,好不容易让楚南珏不讨厌自己了。要是阿菀回来了,两个人又对上眼,那她岂不是功亏一篑!
朝朝心里暗暗下决心。等会,不管阿菀哭得有多惨,都不能让她回来。
「小姐。」阿菀抬起有些红肿的眼睛:「呜……我在这里、在这里吃不饱。」
大公子吃素,并且控制食量。那她一个下人怎么敢吃肉,更别说吃饱了!
阿菀十分委屈地摇着手绢,愤愤不平。
朝朝惊讶得下巴都要掉了。
居然是因为吃不饱?!
啊喂!女主人设崩得太彻底了吧!
她默默在心里骂了不靠谱的系统好几句!
「小姐,您就让我回去吧……我会做很多事情……」看到小姐犹豫的样子,阿菀不安地呜咽着。
朝朝觉着,一个人连吃都不吃饱,确实有些可怜。况且现在阿菀人设崩得这么厉害,应该不会对自己产生威胁。
算了!那就回来吧!
正好,楚南珏生辰在即,她想亲手做个香囊送给他。
做香囊这回事,不知道原主会不会,反正她是一窍不通。但是,女主可是绣工了得,到时候让阿菀多帮帮自己!
她一定要秀出天下最好看的香囊给楚南珏!
对了!
朝朝眸子一转,想到了一个主意。
二哥的铺子不正需要绣娘嘛!阿菀绝对能一个顶两!
想到这,朝朝冲阿菀点了点头,同意她回来。然后又从食盒里,将红豆糕取出来,示意她吃。
阿菀这才笑了,起了一块红豆糕,细细品味。
真的太好吃了,跟着小姐才能吃到这么好吃的东西!就光凭这些吃的,她都要对小姐死心塌地!
没过一会,赵之州一身寒意,从外头回来了。
朝朝听到动静,赶紧回头,冲着大哥甜甜一笑。再回头,却发现刚刚还在对面的阿菀,早就退到了角落。
赵之州走过去,看到朝朝特意准备的红豆糕,也瞥到了她头上戴的红玉簪,语气稍稍缓和了些,却还是不悦的责备道:「腿没好,瞎跑什么。」
昨日正在气头上,也没有发现朝朝的腿受了伤。冷静下来之后,细细回想,才明白。
朝朝嘿嘿一笑,递了块红豆糕过去,讨好地说着:「这不是,太想大哥了嘛。」
赵之州这才笑了笑,宠溺地摸了摸她的头。
「大哥,你不喜欢楚南珏吗?」
他一愣,收回左手,略带些力道的敲了敲朝朝的脑壳子:「不喜。」
「为什么呀?」她有些困惑。
赵之州盯了朝朝半晌,无奈道:「大哥知晓,你喜欢他。可楚南珏并非良人,也并非是池中之物。大哥只想,我的妹妹能开开心心,平平安安地生活。」
「大哥,楚南珏他……」朝朝还想为楚南珏辩解几句,却瞥见大哥一脸严肃的样子。
「朝朝!」赵之州紧皱着眉头,有些话他本不想说的,如今却是非说不可。
「朝朝,楚南珏是不祥的!他出生就克死了自己兄长,又差点惹上灭门之祸。他亲生父母都将他抛弃,视他为不祥……」
「大哥!」她有些害怕地看着,面前十分陌生的大哥。她不明白,她一向温文尔雅的大哥,为什么会说出这种话。
朝朝颤着声,继续说道:「大哥自小接受的就是最好的教育,朝朝不明白,夫子说得那些与人为善的道理,大哥都丢了吗?如今,大哥怎同乡野村夫一般,相信这些?」
面对朝朝的质问,他红着眼睛,不由失笑道:「我自然不信这些,可若是事关你,就是再不可能,我也得信。朝朝,你是爹娘最宠爱的孩子,也是一直被大哥二哥捧在手心。你若是出事,你要我们怎么办?」
朝朝闻言一怔,小脸煞白,双眼紧闭满含泪水,紧咬着的嘴角沁出血痕。
她低下头,小声说道:「对不起,大哥。」
她刚刚怎么能、怎么能,用这么过分的话语来说大哥。
可是,至少到目前为止,楚南珏并没有做出过任何伤天害理的事情,大哥也绝不能如此。
缓了一会儿后,朝朝的心情稍稍平复了些。
她意识到,大哥不接受楚南珏的原因,无非是因为担心自己受到伤害。
朝朝的眼里又燃起了希望,眼泪汪汪地摇着赵之州的手臂:「大哥,若是他敢伤我,我就绝不回头!」
说着,竖起三根手指对天发誓,以示决心。
赵之州无奈,朝朝脾气倔,要再说些过头的话,指不定会做出什么事情。不若,让她自己去撞撞南墙,知道了痛了,自会回来。
反正,不论何时,他做兄长的,总归是要护好她的。
赵之州轻叹一口气,问道:「非他不可?」
「非他不可。」
「随你。」
11.
说服了大哥之后,朝朝正要提出将阿菀带走的事。
还没待她说出口,赵之州就皱眉道:「你把那个丫鬟带走吧,太闹腾了。」
诶?
这本来应该双向奔赴的爱情,怎么就成了互相嫌弃。
不过,这也好,她就不用绞尽脑汁想借口了。
心情舒畅了些,朝朝伸手欲拿块红豆糕,却被大哥一手拍掉。
「可以回你的兰院了。」赵之州将她手下的红豆糕收回到了食盒里,笑意盈盈地催她回去。
红豆糕送他了,就是他的了。小妹难得送一回,他可舍不得。
朝朝瘪了瘪嘴,告别了大哥,带着阿菀走向兰院。
一路上,朝朝还惦记着那块没吃到的红豆糕,于是牵着阿菀掉了个方向,去了小厨房。
小厨房里果然还备着许多糕点,阿菀兴奋地左瞧瞧右瞧瞧。
朝朝捏着一块精致的栗子饼,余光注意到了一个雕花酒盏。她把酒盏的盖子掀开,酒香瞬间充斥了整个小厨房。
她小小抿了一口,糯米的清甜就在口腔挥散不去。
是糯米酒!
朝朝的眼睛被点亮,她最爱喝糯米酒了!于是她猛灌了好几口,秉着好东西一起分享的念头,又给阿菀盛了一大碗。
糯米酒啊,真好喝……就是好像度数有点高了……
她和阿菀喝得醉醺醺的,迷糊中听到阿菀断断续续的,口齿不清地说着。
「小姐,您可真是我的大贵人。」
「您落水醒来后……我好像也获得了新生呢,嘿嘿……」
「我才不喜欢舞文弄墨,嗝……我就喜欢吃东西,真好!小姐醒来了,我好像突然冲破了什么东西,居然能按自己想的去做了……」
「小姐,您真好……」
*
东厢。
楚南珏侧躺在床上,和衣而眠,双目紧闭,眼睫微微抖动。
猛地,他突然睁开双眼,喘气粗气,从床上坐起。额头和手心早就沁满了冷汗,他茫然地望着四周,好一会,才确定自己不在马厩了。
他注视着左手腕上的鞭痕,低头苦笑。
一盏油灯,掠下浮光在他苍白的脸上,有些触目惊心的古怪。
他又做梦了。
这么多年,来来回回,同样的梦境,他不知道做了多少次。明知道是假的,可每一次都是真实的可怕。
梦里,他回到了兄长病入膏肓的时候。家中所有人都不许他靠近兄长的屋子,说他是天煞孤心。自打他出生起,兄长就一直在生病。
那日,他偷偷在门口往里看,好不容易看清楚了,就只见一只骨瘦如柴的手,无力地落在了床畔。
接着,传来了爹娘悲怆的哭喊声。
大哥死了?楚南珏木讷地想着。
屋内,楚夫人崩溃大哭,嘴里一声声呼喊着孩子的乳名,似乎还存着一丝希望。喊到嗓子嘶哑,最终无力跌坐在地,一双红肿的眼睛突然就对上了屋外那双冷淡的眸子。
「怪物!」
楚夫人受到了刺激,情绪彻底失控,直愣愣地跑出屋子,对着楚南珏狠狠扇了一个响亮的巴掌。
那一巴掌是真的狠。
瞬间,他就感觉左脸火辣辣地疼,嘴里涌出了血腥味。他有一些不安又害怕,卑微地喊着:「娘……」
「我不是你娘!你是个怪物,我这辈子最后悔的就是生下你!润儿不该死的,该死的是你才对!」一句句比毒药还毒的话,从楚夫人的口中说出。
他一愣,还未从错愕中反应过来,就被娘突然举起,扔进了水缸里。
他一头栽下,水一下子涌入了嘴鼻,窒息的恐惧感死死困住了他。
大脑的意识渐渐消失。
活着!他一定要活着!
楚南珏在狭小的水缸中,拼了命挣扎,用尽全力支起身子。在意识完全消失的最后一刻,终于翻转了身子,脑袋钻出水面。
他趴在水缸边沿上,咳地天昏地暗,脑袋里似乎都是水,传出一阵阵蚂蚁蚀骨般尖锐的难受。
而楚夫人冷眼旁观,最后甩袖而去。
年幼的楚南珏好不容易缓了过来,湿漉漉地自己回了屋子。
他突然发起了高烧,迷糊中,似乎看见了娘端着一碗药进来了,还一口一口喂他喝了下去。
那天晚上的娘,有着从来没见过的温柔。
他安心的喝完药,嘴边含笑,睡了下去。
一觉起来,什么都会变好的吧。
他天真又奢望地想着。
可一觉起来,他就躺在了一间四面透风的破庙里。
一夕之间,他从锦衣玉食的楚家小公子,变成了人见人厌的小乞丐。
娘可考虑得真周全,将他抛在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断绝了他找回家的任何可能。
楚南珏那双好看的眸子里,渐渐蓄起了浓厚的恨意。
那是一年中最冷的时候,他又高烧不退,连着几日滴水未进。
那会,他究竟是饿到什么地步呢?
楚南珏有些想不起来了,只记得,他拖着病身子去跟野狗抢食,吃着发臭发馊的馒头菜叶。
若不是赵朝朝,他也许真的活不过来年开春。
那日的赵朝朝,肆意洒脱,连眼里都闪着光,就如同天降的神仙,朝他伸出了手。
见识了人心险恶的他,警惕地问着:「你是谁?」
「我啊?我是菩萨,来救你于水火。」
「菩萨?」
若世间真有菩萨,他想问问,自己是否真是天煞孤星。
可惜,世上没有菩萨。
只有居心叵测的小毒物。
即便是这是在梦中,知晓了以后的事。他还是如同前几十次一般,握住了小毒物的手。
只不过,唯有这次,并不是全然心不甘情不愿。
初到相国府,也算是过了几天好日子。
但也仅仅是几天罢了,他还差点真对赵朝朝起了感激之情。就如久旱逢甘霖,他以为赵朝朝真的是上天派下来,拯救他于水火之中的菩萨。
可偏偏天不遂人愿,一朝之间,他又从好不容易才够到的人间,跌回到了地狱。
毒打和恶骂,全部出自那个曾自称为菩萨的人。
左腹,右胸,颈部。三道致命伤,全部出自于她。
有好几次,他都快按捺不住,想去问问赵朝朝,为何如此对他?
可人到跟前,话到嘴边,他突然又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越到后面,打骂愈演愈烈。甚至,府里的其他下人,也参与了其中。
他开始每日吃不饱穿不暖,干最累最脏的活,还承受其他人的打骂。
以至于,他的性子也变得越来越古怪。
后来,略微长大了点。他下毒,使那些加害他的下人,心智退化,满嘴胡话,最后被赶出了府。
但他其实并没有那么恨那些人,他最恨的是娘和赵朝朝。
她们都曾经带来过微弱的光,如今却都成了让他下地狱的推手。
所以,他给赵朝朝也下了药。
混在每日的膳食里。毒性极弱,危害不了性命,但发作时会让她腹痛难忍,痛不欲生。
毕竟太过轻易地死了,怎能消他心头之恨。
最后一剂药本该在赵朝朝落水之后就下了。
可她突然又变了,变得有些小心翼翼,甚至于讨好他。又将他从马厩里移出,挪到兰院旁。
突然间,他琢磨不透她了。
落水醒来后的赵朝朝,眸子清澈干净,笑起来春风明媚。一点都找不到之前狞恶的痕迹
于是,他将最后一剂药紧握在手中,犹豫不决。最后,锁进了柜子中。
他有些贪恋,她每日来屋中找他,说话时眼里亮亮的,好似世间的所有美好都在她眼中。
再过不了多久,他就要离开这里,踏上另一条路。只有身居高位,手握重权,才能报想报之仇。
所以,在相国府所剩无几的日子,就让他沉溺一会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