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终究输了江山,又输了美人。」我站在王座上,睥睨着那个曾经爱过的男人。
何云清跪在地上,「依依,是我负了你,再给我一次机会……」
「不用了。陛下忘了,臣妾叫李忆,嫁给你之前是李氏王朝的公主,这天下本来就是我家的。」
1
「公主!不好了!不好了!驸马他……他……」
一名婢女从外面急匆匆赶进来,还没有进门,一把剑从她的胸口直穿过。
扑通一声,婢女瞪大双眼,倒在地上。
李忆身边的婢女赶紧上前,挡着李忆身影。
婢女后面紧跟一名男子,他慢悠悠走上前,一把将剑从婢女胸口中拔出来。
剑在滴血。
男子面带笑容说道:「让公主见这等血腥场景,真是不敬,这是属下的失职。公主不必担心,日后不会有人这样嚷嚷着进来了。」
李忆正在软榻上看奏折,回道:「驸马怎么了?」
苏哲没有正面回答她,只是说道:「请公主放心,此事驸马自会跟公主说明,这几日公主只要安心呆在东宫里,好生歇着就行了。」
李忆知道问也问不出什么,继续低头看奏折,没回苏哲。
苏哲也不自找没趣,叫了几个奴才清理一下,又带着人走了。
婢女这才让开身影,让李忆看个仔细。
李忆看着地上刚刚换上的毯子,对旁边的婢女说道:「迎春,你去打探打探外面情况如何。」
「是!」迎春得了令,转头就出门去了,然而没一会又面带愠色回来。
看向李忆的瞬间,又带了点难堪,「公主,苏世子带人将公主府包围了。」
李忆点点头。
得,这下落得清闲了。
李忆索性丢开奏折跑去睡午觉了,反正这会儿出不去,奏折今天肯定是不能给父皇了。
没有太傅,没有父皇,没有絮絮叨叨,李忆乐得清闲,中午一睡直接到了晚上。
晚上御膳房人没来,倒是苏哲来了。
苏哲带人提着两个食盒进来,面带微笑对李忆说:「属下给公主送吃的来了。还请公主慢用,属下先行告退。」
说完没等李忆开口就潇洒带人离去。
迎春愤愤然。
「拿着鸡毛当令箭!这目中无人的样子不知道摆给谁看!」
李忆倒是无所谓,照例吃了饭后看《孙子兵法》。
2
第二天,李忆照常起床收拾,只是兴致不大浓,叫人收拾两个慵懒的发型。
一旁服侍的迎春,迎夏觉得不合礼仪,刚要开口劝她,看她这满不在意的样子又作罢了。
李忆收拾好,一行人刚刚踏到门口又被苏哲拦了回来。
「上头吩咐公主不得出门,还请公主在东宫好生呆着,莫要为难我。」
李忆微微抬起下巴,看着苏哲说道:「我要去给父皇请安,你确定要拦着?」
苏哲依旧一副笑面虎模样,带着点幸灾乐祸地说:「就是天塌了,臣也得奉命看着公主,公主还是回去补觉吧。」
李忆余光看了一眼苏哲,转身往回走。
迎夏来了十年,没见过这场面,忍不住道:「这是发生了什么?」
其实大家都心知肚明,一国公主关在东宫,能发生什么。
李忆刚刚要踏入房间,转念想到什么,又去了后院。
李忆平时不大喜欢过来这边,但是她母妃喜欢,这点两个人完全不像。
院子里清清冷冷的,让人不寒而栗。
院里有盆小水池,水池里种着不少芙蕖,开得正好,随风摇曳。
李忆刚刚捧住一朵芙蕖花,迎春就赶忙在旁边扶住她,生怕她一个不小心,跌进去水里。
李忆觉得好笑,摇摇头。
纤纤玉手在粉色的花瓣上游动,如同蝴蝶飞舞。没一会儿采了不少芙蕖花瓣。
迎夏上前,伸手接过花瓣。
李忆直起身子,拍拍手往房间走去,进门前回头向后面的迎夏吩咐到:「告诉门口那些人,将这花瓣交给御膳房,让御膳房每日送一份糕点过来,糕点里必须含着花瓣,花瓣必须完好,如若没有,小心他们的脑袋。」
迎夏低头回应,「是。」
东宫里的人是出不去,东宫里的物却来去自如。
按照李忆的吩咐,御膳房每日午时都勤勤恳恳地送糕点过来,每日糕点都不一样,但是糕点里都含着花瓣。
李忆拿到就吃一口,将花瓣从中抽出来。
看着花瓣,李忆突然笑了,可是笑着笑着眼眶红了。
3
李忆在东宫的第四天,苏哲带兵走了,换成了驸马身边的红人,钟玉泉。
钟玉泉过来时,李忆刚刚拿到御膳房送来的点心,估摸着御膳房的芙蕖花瓣该没有了,心想要不要再添点。
钟玉泉毕恭毕敬地给李忆行礼,低头弯腰说道:「委屈公主这几日留在东宫了,驸马叫小的带公主去凤坤宫。」
李忆点点头,随口问道:「我父皇呢?」
钟玉泉闻言呆滞了一下,稳稳心神说:「小的不知。」
李忆手里捏着糕点不说话。
良久才吐出几个字来,「小钟子,我记得你也曾伺候过我一年,然后才拨给驸马,你该记得谁是主,我不过想去给父皇送糕点,这也难办?」
李忆眼角余光看着他。
太阳真大。
钟玉泉站在院子里擦擦额头上的汗说:「那还请公主随小的来。」
李忆带上迎春,带上御膳房新送的糕点,看望她的老父亲去了。
李忆再次走上宫道,随钟玉泉去坤宁宫时太阳还是很大,一样的毒,照得李忆眼神恍惚,差点站不住。
迎春在一边扶着,抿着嘴不说话。
李忆走着走着突然笑着对迎春说:「今年夏天来得真快,往后生活该热闹些了。」
迎春把头又低了点,回道:「该是如此了。」
话音有些哽咽。
晚上何云清接到消息,被囚禁起来的皇帝自杀了。
何云清沉默了许久,最后问:「那她们呢?」
钟玉泉保持着姿势回答道:「都已陪葬了。」
翌日,李忆醒来时有几分茫然,怎么自己的东宫变了个样了?
随后又反应过来,这不是自己的东宫,这是皇后的凤坤宫。
李忆在凤坤宫待了一天,没等来她的驸马何云清,等来圣旨。
圣旨写了一大篇,李忆只从里面听出一句话。
她李忆为当今圣上何云清的正妃,所以封为皇后。
底下跪着的一行人,胆小的身子发抖,胆大的偷偷瞧公主的表情。
李忆嘴角的笑容若有若无。
她想起她的老父亲。
大婚当日,何云清在乾清宫当着君臣的面,挽着李忆的手,笑着对她说:「阿忆,这是我给你的大婚,如何?」
李忆只是莞尔一笑,微微点点头,不开口。
何云清握着李忆的手加大了力气,两个人的手掌贴得更紧了。
天下人只道公主驸马恩恩爱爱,连先皇都舍得将皇位给他,却不知道这皇城里又多了几条人命。
4
就在所有人以为李忆风头正盛时,何云清却将李忆打入冷宫,转而要选秀封妃。
缘由是……大婚第二日李忆没去找何云清,何云清觉得李忆对自己不上心,有了小脾气。
封妃的有:
左将军之女——苏落,庄贵妃;
翰林院掌院学士林良之女——林葭,淑贵妃;
京都左巡抚王君之女——王怡,容妃;
大理寺卿安斯之女——安芷,惠嫔;
京县知县长之女——沈颖,丽嫔。
除了沈颖,其他人非富即贵,父亲都是朝堂重臣,也是劝谏先皇最多的人。
劝什么呢?
无非就是后宫乌烟瘴气,没能给皇家开枝散叶,独留李忆——先皇后之女唯一子嗣,劝先皇从皇族里过继一个男孩立为太子。
每每想到这些李忆就想笑,皇族还剩多少人?年轻的都死光了,剩下的也是虎视眈眈的皇亲国戚,除了李忆,先皇别无他法。
如今他唯一的女儿也输了,进了这冷宫,做笼中之鸟。
他九泉之下怕是要气死了吧。
哦,不,是气活了。
皇上刚选完妃,就有人坐不住了,马不停蹄地来李忆面前扬威耀武。
苏落就是最先撞上来的那个。
苏落是苏将军之女,骑射自是了得,唯有一人她比不过,那就是李忆。
末了,苏落又看上当今圣上,那时圣上还是何太傅之子,又被李忆抢了去,这新仇旧恨一起算。
苏落面带灿烂笑容走进来,一进到房间就掩住口鼻,皱着眉头。
「这屋子奇臭无比,姐姐如何住得下去的?这毅力叫妹妹好生佩服。」
李忆正在看话本子,头也没抬,敷衍道:「那辛苦妹妹你过来看姐姐我了。」
李忆最近闲来无事,收买了下面的人叫他们带几本话本子,旁的无事,就是自己用不惯他们。
苏落看见李忆这个态度有些窝火。
她还当自己是一国公主呢,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苏落虽然生气,还是按住了,维持表面笑意,叫婢女杞儿擦擦椅子,自顾自的坐下。
苏落故作好心劝谏道:「姐姐,不是妹妹说你,你就向皇上低个头,说几句好话不就出来了,何必如此要强?呆在这冷宫有什么好的?」
迎夏听了直想上去打这庄贵妃,谁不知道皇上至大婚那天之后再没有瞧过皇后,在当什么假好人!
迎夏气着,李忆却不气,抬头对苏落莞尔一笑说:「不是我要强,是比不上妹妹,家里教着这些东西,懂男人。所以姐姐我只能在这冷宫,而妹妹稳居后宫。」
「你……你!」
苏落没想到李忆当着下人嘲讽自己,面子上挂不住了,当下怒不可竭。
「李忆,我劝你不要不识好歹,我是真心劝你,没想到你却如此对我,冷宫的皇后在旁人眼里还比不上一个得宠的答应,你好自为之!」
说完气冲冲地走了。
李忆摇摇头,还是和以前一样,按不住性子,迟早……要吃亏啊。
5
冷宫平时荒无人烟,今天却一来两个人。
早上的庄贵妃,晚上的皇上,都碰着同一天来,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串好了。
钟玉泉细着嗓子喊:「皇上驾到!」
李忆带人出来,跪在地上。
李忆头微低地看着远处地上,嘴上喊道:「参加皇上,皇上万福金安。」
何云清远远看见她就笑了,但还是摆着脸说道:「阿忆,不必多礼。」
饭桌上何云清摆着个脸,势必要李忆先低头。
吃过晚饭,李忆又约着何云清下棋。
何云清擎白子,李忆擎黑子,两个人你来我往,互不相让,没想到何云清一个不留神,被李忆满盘围剿,最后一棋不剩。
何云清输得彻底,觉得丢了面子,干脆把棋子往棋盒里一丢,耍赖道:「不玩了,什么都斗不过你。」
李忆也把棋子放进棋盒里,起身倒在何云清身上,轻声说:「夫君应当明白,女人示弱不像男人,不会别的,只会一件事……」
李忆越说离何云清越近,最后快要嘴巴贴耳朵了,说完还与何云清四目相对。
李忆目光炽热得仿佛要何云清把看化、看融。
何云清直接拦腰抱起李忆,爽朗地说:「时间不早了,阿忆我们该歇息了。」
帘子后伺候的两个宫女闻言悄无声息地退下,并带上了门,屋内成了两个人的空间。
两人一番之后,李忆头垫在何云清肩头上,手指隔着丝绸里衣在何云清胸口上打转,慵懒地说:「夫君,我想我宫里的奴才了,这里的用得不顺手。」
何云清搂着她,轻拍说:「依你。」
「夫君,我不喜欢苏家和林家。」李忆接着说,手里打转没停。
何云清这次没应她,只是轻轻地拍着她的背,最后如之前在东宫一样,在李忆额头上落下一吻,温柔地说:「阿忆睡吧。」
这后宫从来靠皇帝活着,皇帝宠谁,谁就是主子。
何云清自打登基以来从未踏入后宫,如今第一次却是去瞧冷宫那位,连带着之前被分配到其他宫里的婢女和奴才也被召回,众人一瞬间对李忆拿不定主意。
李忆看着地上四个跪成一排的婢女,缓声说道:「迎春,迎夏,迎秋,迎冬,你们辛苦了。都起来吧。」
「谢皇后娘娘!」四个人回过话一同站起。
迎夏踉跄了一下,差点没站稳。
旁边的迎春,迎秋赶紧扶住了她。
迎夏不幸被派到苏落的承乾宫,没少被苏落针对,短短几天受尽折磨。
迎夏眼看着自己病残,一时内心悲苦,泪止不住地落。
迎冬拿出手帕替她擦泪,「迎夏姐姐,莫哭了,一切都过去了,如今回来了就好了。」
可是迎夏并没有止住眼泪,依旧哭着说:「求娘娘替奴婢做主!」
李忆点点头,安慰道:「嗯,你放心吧,此事本宫自会做主,你且下去休息吧,迎春留下,迎秋和迎冬,你们两个将迎夏扶回去,顺道给她拿点膏药涂涂。」
「奴婢遵命。」
「谢娘娘。」
这冷宫又热闹了。几日来,内务府送了不少东西,御膳房也增添伙食,也没有人来挑事,这冷宫一派祥和。
6
何云清陆陆续续也来过几次冷宫,明里暗里地暗示李忆冷宫呆着不好,又暗戳戳暗示到只要李忆跟自己开口要出去,自己就放她出去。
何云清耍这小性子无非是李忆先前疏于关注他。
这气来得快,散得快。
偏偏李忆不如他所愿,在冷宫不仅没有凄凄惨惨戚戚,甚至还能偶尔笑笑闹闹,好不惬意。
倒是何云清按耐不住自己。
这日何云清又抬脚来了冷宫,这冷宫的门槛还没跨过去,就听到里面传来嬉戏的声音。
何云清刚刚伸出去的脚又收回了。
钟玉泉看皇上收回了脚步,有些奇怪,问道:「陛下不进去吗?」
何云清瞪了钟玉泉一眼,「进去做什么,人家还不一定欢迎你进去!回翰光殿改奏折!」
钟玉泉悻悻地应了一声:「是。」
主子怄气,难为下人,真是伴君如伴虎啊……
话虽是如此说,但是钟玉泉离开前还是喊了一嗓子:「皇上起驾!」
何云清听到瞪了钟玉泉一眼。
钟玉泉赶忙低头,走在何云清旁侧,不敢看他。
翌日清晨,何云清准时上朝。
何云清在皇位上端端正正地说:「诸位爱卿,有事请奏。」
何云清话音刚落,苏禾便启奏道:「皇上,如今边境安稳,国库充盈,国泰民安,百姓安居乐业,这是盛世之势,可惜如今圣上无后,此乃一大要事,还请圣上多多关照此事。」
何云清点点头,「苏将军说得有理,朕会加以注意的。」
当天晚上,何云清就去了荣华宫,苏落和沈颖的住处。
沈颖在荣华宫的偏殿里,听着外面的脚步声,心里抑制不住的激动。
莫不是皇上来了?
忽然,人群一声高呼:「皇上驾到!」
听到这话沈颖直接坐不住了,急匆匆跑去开门。
到了门口却看见何云清已经进了荣华宫主殿。
沈颖躺在床上,始终觉得外面有声音,太吵耳了,她喊来初绿。
「初绿,你去把窗都关上,怪吵人睡眠的。」
初绿站在床帘外回:「回娘娘,奴婢听着没声响,开窗通风有利入眠,关了窗反而更加烦闷,对睡眠不好。」
沈颖对初绿的话根本听不进去,呵斥道:「让你关你就关!连你也敢不把我在眼里!」
初绿吓了一跳,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求饶:「娘娘饶命,奴婢绝无此意,奴婢一片忠心,求娘娘明鉴!」
沈颖怒气未消,说道:「关了窗赶紧离开,叫人烦心!」
「是是是。」
初绿赶忙站前身来,关了窗。
第二天沈颖起床,梳妆打扮时说道:「怎么昨晚那么烦闷,让人难受。」
初绿回道:「许是昨个天气热吧,娘娘若是热了,叫下人送点冰来。」
沈颖点点头,没说话。
7
何云清去荣华宫的事情当天晚上就传到了李忆耳里。
李忆抱着话本子没说话,只是点点头。
迎春见状也不知说什么。
又一晚上,何云清还是没去冷宫,转而去了淑贵妃——林瑕的玉翠宫。
这事依旧进了李忆耳里。
李忆听到时正在树下乘凉,月明星稀的,吃着果子,摇着小椅,自在快活。
接下来一连几天,何云清不是没进后宫,就是去后宫其它地方,总之就是没去看李忆,但是话却总是第一时间传入李忆耳里。
宫里的奴才都是看皇帝脸色行事,眼看李忆失了势,对她也越发不上心,连话本子都不给买。
外面风风雨雨,李忆却稳稳当当。
迎夏见此有些怨言,却只敢堆在心里,面上不敢显。
这日她从内务府回来,脸色有些差,忍不住开口:「没了皇上这日子简直没法过了!」
迎春闻言瞪了她一眼,让她赶紧出去,又转头看看李忆的脸色。
所幸李忆面色如常。
思及迎夏的话,迎春还是开口了。
「娘娘,你是识大体的,如今这种局面底下稍有怨言也是正常。只是,娘娘,往后日子还长,还要过的,你何不如主动点,皇上也是好面子的。」
李忆听到后沉思了一会,把书一抛,「我知道了。叫人给皇上传个信。」
迎春见李忆难得听劝,开心不已,赶紧安排人去办。
当天晚上,何云清就去了冷宫。
床帷之内,李忆躺着把头放在何云清胸膛上,轻声说:「夫君,我想出去看看。」
何云清把她抱紧了些,「依你。」
继而在李忆额头落下一吻,便睡了。
翌日,李忆醒时,皇上已经离开了。
迎春服侍她起床更衣。
李忆出来时,已经有人在宫外候着了。
领头的太监见李忆出来,忙上前行礼。
「小的见过皇后娘娘,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李忆低眸看了一眼,「起来吧。」
「是!」
吴德这才抬起腰来,带着李忆浩浩荡荡地往凤坤宫去了。
苏落得知李忆出宫时正在与沈颖谈笑,嘻嘻哈哈,闹成一团,听到李忆出宫当下变了脸色,将手里新得的东西往桌上一摔,恨恨道:「跟她娘一个德行!」
沈颖虽然吃惊于李忆这么快出宫,但是没想到苏落这么大胆,敢说皇后闲话,忙四下看看。
末了确定无人,沈颖才低声问道:「皇后娘娘生母怎么了?」
苏落因为李忆的事情正烦,当下回沈颖也不客气:
「还能怎样,不过狐狸媚子!」
沈颖吓了一跳,光天化日之下苏落这样数落皇后,只怕隔墙有耳。
沈颖心惊不已,赶紧找了个借口逃了。
李忆既然回了凤坤宫便免不了受众人请安。
请安第一日,沈颖来得早早的,安芷来得稍早一些,林瑕和王怡踩着时刻到的,只有苏落迟迟不来。
等李忆落座,几个人聊了几句后,苏落才姗姗来迟。
「真不好意思,让各位姐妹久等了,今日戴首饰慢了点。」
语毕,苏落扶了扶头上的翡翠金丝步摇。
李忆听言也不生气,照例给苏落赐,并柔声说道:「无妨,这后宫姐妹是一家,大家共同服侍皇上,没有那么多规矩。」
苏落一拳打在棉花上,脸色有点尴尬。
一旁的林瑕嗤笑一声,众人闻声看过去。
李忆笑着说:「淑贵妃想到什么趣事吗?何不如拿出来分享一番?」
林瑕嘴角还勾着笑,说道:「也不是什么要紧事,无非就是想我家的鸟儿,日日唱歌打扮梳洗,怪有趣的。」
「林姐姐家的鸟可真真有趣!」
林瑕话音刚落,沈颖就夸赞道。
王怡听着她们说说笑笑,只是闭着眼撑着头,嘴边的笑容若有若无。
李忆在旁笑着不做声,眼睛却落在一直没出声的安芷身上。
几人又聊了几句,安芷只在一旁听着,偶尔应和几句。
不久,李忆觉得时间差不多了,便散了众人。
李忆前脚刚刚回宫,才坐下捧起一本话本子,就有人进来传话了。
吴德三两步跑进来。
「启禀皇后娘娘,惠嫔娘娘求见。」
惠嫔,她来做什么?
李忆看着手里的话本回道:「让她进来吧。」
「臣妾参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眉梢眼角藏秀气,声音笑貌露温柔。
李忆觉得这诗形容安芷再适合不过。
李忆想着,安芷已经到跟前来了。
李忆回过神来,回道:「起来吧。」
安芷得话起身,李忆给她赐了座。
安芷落座后看见李忆手里的书,笑盈盈道:「皇后娘娘还爱看话本子?」
李忆翻了一页书回她:「这宫里怪无聊的,看看话本子解解闷也是好的。」
安芷闻言,笑容渐淡,「也是,这宫就是四四方方的墙,没什么好看的,能找点事情打发时间也好。」
安芷话毕,李忆放下手里的书看着她,「就是苦了妹妹,入这宫受苦。」
安芷征了一下,苦笑回道:「哪里什么苦不苦的,都是命,我不过是父债子偿罢了。」
李忆也笑了。
8
李忆出宫后何云清日日夜宿凤坤宫,帝后恩爱成了后宫一段佳话。
李忆夜里被何云清磨得不行,整个人都慵懒了,连早上受众人请安也是懒懒散散的,最后干脆免了这早晨请安。
前朝对此颇有微词,何云清却没放在心上。
这日李忆端着银耳莲子羹来到翰养殿,恰逢何云清之父——何太傅在殿内,李忆便在门口等了一会。
何太傅出来时面带愠色,看到门口的李忆顿了一下,便低着头步履匆匆地走了,连声招呼都没打。
这可不像那个天天把君臣之礼放在嘴边的何太傅啊。
「娘娘,你可以进去了。」钟玉泉在旁提醒道。
李忆这才收回眼神,抬步走进翰养殿。
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
这才不过一个月,李忆再回这殿里时,上面的座已经换人了。
何云清手里刚刚好翻开一本奏折,看见李忆过来,喜不自禁,忍下折子,过去牵李忆的手。
「阿忆,你来得正好,快帮我一起处理折子,今日折子好多。」
李忆随着他,拿起折子打开看一眼,不过是南方修水利等事,李忆每年看的差不多都是这些。
李忆拿起何云清的笔批了个「允」字,回头一看何云清已经跑到旁边去喝银耳莲子羹了。
何云清难得偷懒,偷偷在一旁休息,没想到被李忆逮个正着,何云清讪笑了一下。
「阿忆要不然等会再改?先过来陪我聊聊天?」
李忆不依他,回道:「你还是快些改吧,改完再去偷懒。」
何云清却不答应,无赖道:「我不管,要不然阿忆帮我改,要不然阿忆就过来陪我待会,等会儿再改,放在这会子朕是不干了。」
说完又往嘴里塞了一口银耳莲子羹。
李忆摇摇头,只好自己拿笔改了。
李忆就这样在翰养殿待到傍晚,替何云清改了一下午奏折,李忆脖子酸痛。
刚刚舒展两下,突然脖子有个温热的手掌靠近。
李忆侧目一看,何云清正讨好地笑着。
「阿忆幸苦了,我来给阿忆按按。」
「我辛苦你就不过来帮着点?」李忆瞪了他一眼。「事后献殷勤!」
何云清被瞪了也不恼,依旧笑吟吟的:「知道阿忆幸苦了,特地吩咐了御膳房给你做了你爱吃的菜式,快回凤坤宫尝尝。」
说着拉起李忆就往凤坤宫方向去了。
晚上入寝时,何云清生龙活虎。
李忆后悔不已,求饶不跌。
早知就不帮他改了,何苦为难自个儿!
李忆这下是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了。
日子一天天热起来,初夏的晚上还凉快些,有凉风,沈颖大生辰就这样在御花园办了。
此事交由李忆一手操办,安芷先前还有些担心她会落人口实,到了现场一看才知李忆不愧是后宫之主。
安芷的婢女沉香同她咬耳朵道:「皇后娘娘此方宴会真实给足了丽嫔娘娘面子,还邀请朝廷重臣参见。」
安芷看着对面一行人缓声道:「不过是被逼的。」
自从何云清逼宫后,这还是李忆第一次与几个老官见面。
一个月不见,这几个老古董脸色红润了不少。
看来日子过得不错。
宴会开始了,按照流程就是众人送礼,皇帝赐礼,然后载歌载舞,饮酒作乐……
宴会一开场,皇帝赏了沈颖一个夜明珠,拇指大小,还有其他步摇,簪子等物品,让沈颖受宠若惊。
「臣妾谢皇上恩典!」
「丽嫔不必多礼,起来吧!」
「谢皇上!」
起身时沈颖向何云清投去目光。
何云清恰恰往她那个方向看去,一时两个人四目相对,何云清心里一惊,忙向一旁看去,一旁的李忆正低头倒酒,没有察觉。
何云清松了口气。
差点就进不去凤坤宫了。
这番过后何云清不敢再乱看。
偏偏他人不如他愿。
沈颖作为宴会主人,自告奋勇要去表演一番,怎么都拦不住,跳了一支上不得台面的舞蹈,她却不自知。
林瑕在下面捂嘴笑着,苏落则是毫不掩饰地笑了,安芷看得只皱眉。
各有各的反应。
倒是各位大臣看得津津有味。
呵,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啊。
李忆继而转头看向何云清。
何云清正东张西望,这个舞他欣赏不得,欣赏不得。
李忆看到笑了,贴耳小声笑道:「你不看看?可好看了。」
何云清犹如惊弓之鸟,连回:「这不好看,不好看,我想看你跳。」
李忆假装冷声问:「你没看过,你怎么知道不好看?」
何云清一听急了,「我不用看都知道,真的,真的没看。」
李忆听见了,却故意收声不回他,急得何云清一直在她旁边叨叨叨。
最后,李忆嗤笑一声。
「行了,闹你的,我信你。」
何云清一听,气了。
感情自己忙活半天全是白费的,自己也是有小性子的,干脆不理她。
沈颖在台下累死累活地表演一番,脸颊都跳红了,台上两人却在打情骂俏。
沈颖觉得自己的脸更烫更红了,连带着眼眶都红了。
一曲音乐停,何云清才从眼前的酒杯抬起头来,刚刚好看见沈颖俯身行礼,盈盈一握的腰间配上水灵灵的的小红眼,当真是我见犹怜。
何云清心里忍不住一颤。
李忆恰巧偏头看到这一幕。
9
宴会结束后,何云清心血来潮地牵着李忆慢慢踱步回凤坤宫。
一路上都是何云清在说,李忆就随口回两句。
回来宫殿,何云清眼巴巴的就要同李忆欢好,却被李忆一把推开。
「怎么了?」何云清一脸茫然的问。
「身子有些不利索,乏了,想歇歇。」李忆语气平淡地回答。
何云清「哦。」了一声没放在心上,继而又问道:「那可有哪里难受?要不要我传太医来?」
「无妨,休息会儿就好了。」
何云清听了点点头。
晚上何云清安安分分睡觉,夜里还起来再沐浴一次,携着凉意抱着李忆入睡。
李忆半夜悠悠转醒,看着何云清近在咫尺的脸,无言。
刚开始何云清还没放在心上,自当李忆性子如此,后来连着几天李忆都不见他,对他冷淡,他才知道李忆是气了,可是她气什么?
何云清是真真想不明白啊!
何云清在翰养殿刚刚改完奏折,钟玉泉便进来通报了。
「陛下,丽嫔娘娘求见。」
丽嫔?好像是跳舞那个?
何云清放下手里奏折,想了一会说道:「让她进来吧。」
「是。」
钟玉泉出去将沈颖引了进来。
沈颖弱柳扶风的一步步走到何云清面前。
「臣妾参见皇上,皇上万福金安!」
「丽嫔多礼了,请起吧。」
「谢皇上!」
沈颖慢悠悠起身,微微显现她的腰姿。
何云清眼神匆忙地从沈颖身上离开。
「丽嫔你此番前来有何事?」
沈颖听到何云清的话,微咬下唇,显得有些为难,最后还是柔声开口了:「臣妾听闻陛下最近与皇后娘娘有些矛盾。本来此事也不归臣妾管,可是臣妾见不得皇上和姐姐两个人彼此相爱却让对方难受,此番才斗胆来劝皇上。皇上贵为天子何必和姐姐置气,多哄哄总会过去的。」
何云清觉得沈颖话有几分道理,但是碍于面子,听完「哼」的一声,「此事她先挑的,为何要我去哄?等她想明白了再来找朕。」
沈颖闻言叹了口气,柔声说:「好好好,陛下莫生气,今日改了一天折子了,该累了,臣妾给陛下泡了菊花决明子茶,明目养神的,陛下试试看。」
沈颖说着就将茶端到何云清面前,递过去时两人手刚刚好相碰。
沈颖红着脸收回。
何云清也是急急忙忙收回手,心里一片凌乱。
晚上何云清站在凤坤宫面前,深呼吸几口气,还是鼓足勇气启步进去了。
李忆刚刚脱了外衣,卸下妆,迎春就急急忙忙进来通报。
「娘娘,皇上来了,您快准备准备!」
何云清几天以来第一次来凤坤宫,底下人都有些兴奋。
看着下人欣喜,李忆也有些笑意,但是面上不显。
何云清一进门就看到李忆披着外衣在门口。
「恭迎皇上,皇上万福金安!」
何云清心疼她,将她拉起来,把外衣拢了拢。
「怎么穿得如此单薄就出来了,小心着凉。」
李忆笑着,「陛下忘了,如今已经是初夏了,夜晚不必添那么多衣服了。」
「哦,对。」何云清恍然大悟,乐呵呵说道:「没有你提醒,朕都忘了已经入夏了,朕真真是离不开你啊!」
何云清说完捏捏李忆的小脸。
李忆皱皱眉,娇羞道:「夫君,你把我脸捏疼了!」
何云清笑道:「来,来,夫君给你吹吹。」说着就往李忆脸上凑。
下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退下去,门也不知道何时关了。
第二日,沈颖又去了翰养殿。
沈颖站在何云清旁边替他微微扇风,浅笑问道:「陛下今日喜上眉梢可是和姐姐和好了?」
何云清昨日和李忆和好,今日心情大好,回沈颖的话也是带着喜悦,「真的吗?朕有表现得那么明显?」
沈颖抿着嘴笑了一下回道:「陛下就差敲锣打鼓告诉我们了。」
「是吗?看来朕是个实在人。」
「是,皇上是个实在人。」
何云清和李忆和好后没多久,适逢李忆来了月事。
翰养殿内。
何云清刚刚改完奏折,伸了个懒腰,休息一番就往外走。
借着洁白的月光照路,何云清心情大好,还哼了两下小曲。
刚刚抬脚要往凤坤宫去,突然想起来李忆近几日不方便,又把脚收回来。
转身要向与凤坤宫相反的方向去,想了一会又作罢了。
最后对着钟玉泉说:「今晚就在翰养殿歇吧,传话给皇后,让她早点休息吧。」
「是!奴才这就去办。」
10
烛火摇晃,映得床上美人婀娜多姿。
李忆还没有睡,还在看话本子。
没多久听到了脚步声。
迎夏进来通报:「娘娘,钟玉泉公公刚刚派人来传话,说陛下今晚在翰养殿歇了,让您早点歇息。」
李忆闻言把头从话本子抬起来,将手里的话本递给迎春,说道:「既然如此,那就睡了吧。」
翌日白天,何云清来凤坤宫看李忆。
何云清将李忆抱坐在腿上,点着她的鼻子问:「朕昨日改折子改晚了,在翰养殿就寝,你有没有好好睡觉?」
李忆作势要从何云清身上起来,又被何云清按了下去,只好作罢。
李忆没好气地回:「陛下以为臣妾离了陛下不行?」
何云清叹口气,「你看你,又误解朕了,朕的意思是你昨晚睡眠可好?」
「好不好又如何。」
何云清见李忆有点幽怨的模样,悻悻道:「朕以后尽量改奏折改快点,晚上过来陪你睡觉,你瞧这样可好?」
李忆已经被哄消气了,但是依然嘴上不饶人,「希望陛下不要只是嘴上说说而已。」
何云清见李忆松了话,连带着也松了口气,终于把人哄好了。
当天何云清直接在凤坤宫待了半日,第二天早上上朝了才离开。
两人又如胶似漆的过了一晚上。
自从上次沈颖来过几次翰养殿后,便有事没事的往翰养殿跑,今日沈颖又来了。
翰养殿内,沈颖在磨墨。
沈颖边磨边低头问道:「陛下最近看起来有些疲惫,可是发生了什么?」
正在改奏折的何云清听到这话顿了一下,回道:「无事。」
沈颖见何云清不说,也不多嘴讨烦,只好说道:「陛下若是有心事不妨跟臣妾说说,臣妾虽是一妇人,但是听听也是好的。陛下若是想做什么,也尽管去做,陛下贵为天子,有什么不可的,总之陛下心里宽慰点,不要操劳过度,引得臣妾担心。」
何云清听完心里一暖,温笑着回道:「丽嫔有心了。」
当天晚上,何云清没让人给凤坤宫传话,径直去了荣华宫。
床榻上,沈颖一颗心扑通扑通地跳着,躁动不安。
何云清脱了衣服躺在一侧,对着沈颖轻轻拍了拍,温声道:「睡吧。」便自顾自地睡了。
沈颖的手紧紧攥着被子的边边,咬着下唇。
忙活了这么久还是跟之前一样!
11
翌日。
沈颖起床给苏落请安时看见苏落嘴角的笑意。
似是嘲讽。
沈颖硬着头皮与苏落对视,眼神不退一分。
这把苏落看没底了。
皇上当真宠幸了她?
苏落越想越觉得有这个可能,连着看沈颖的眼神也没了往日的和气。
似是要把沈颖盯穿。
沈颖心里一阵惊慌。
当天晚上何云清再次去了沈颖住处。
沈颖听到时一阵欣喜。
「初绿,快去把香点上!」
何云清去看李忆的时候没提前几日的事情。
李忆看他来了自当他是忙,也没说什么。
这天何云清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回去的路上还偶遇苏落。
苏落见到何云清喜不自禁,远远的看着他便笑了。
「臣妾参见皇上,皇上万福金安!」
何云清也没想到能在这遇到苏落,笑着说道:「庄贵妃请起。怎么今儿个来这儿了?是来看望皇后吗?」
「不……」
苏落刚刚想拒绝,转念一想又回道:「是的,臣妾今日闲着无聊想着去找皇后娘娘,没想到能在这遇到皇上!」
苏落说时带着少女的喜悦,这份喜悦也感染了何云清。
「既然庄贵妃无聊不如陪朕走走?」
有这等好事?
苏落连声应好。
何云清一路上都微微打量苏落。
先前去荣华宫躺着就睡,没怎么注意,如今一看这苏落越加明艳动人了。
几年前的刁蛮大小姐如今也能乖巧听话,真是女大十八变啊。
何云清想着,脸上表情温和。
苏落在旁边走着,时不时偷偷看几眼,瞧得她小鹿乱撞。
走了许久,苏落终于鼓起勇气说:「皇上自打半个月前来过臣妾寝宫后就再没来了,臣妾一个人寂寞,皇上能不能来陪陪臣妾?」
苏落说着,低着头轻轻拉何云清的衣袖。
何云清看着苏落对自己如此小鸟依人,当场就同意了,陪着苏落一步步走回荣华宫。
何云清前脚刚刚离开凤坤宫后脚安芷就来了。
一进门安芷就说道:「皇后娘娘,你怎么整日抱着这书?这些书当真好看?」
安芷从李忆手里拿过,只见上面写着《孙子兵法》,再往旁边一看什么《战国策》、《资治通鉴》,看得安芷头疼。
安芷忍不住小声叨叨:「怪不皇后娘娘性子如此,原是给这些书害的,看久了,人不麻才怪。」
李忆没听清问了句什么,安芷却又笑着说没事,然后兴冲冲地要教李忆刺绣,不让她天天看书。
安芷欢欢喜喜地问道:「皇后娘娘会刺绣吗?」
李忆大大方方的回:「本宫有什么不会的?你可别小瞧本宫了。」
其实李忆不会,真的不会。
在被困东宫之前她从来没有闲暇时间去做自己的事情,也不用谈及女子的女红,那不是她的学习范围之内。
安芷看李忆的样子,猜她肯定不会,于是试探说道:「那还请皇后娘娘高抬贵手给臣妾绣一个荷花手帕,臣妾最近手帕丢了一条,正难过呢。」
说完双手放在桌上,下巴垫在手上,眼巴巴地看着李忆。
李忆被她盯得没了底气,最后叹了口气,无奈说道:「好吧,本宫不会。」
安芷瞬间恢复活力,坐直起来,「没事,皇后娘娘可以跟我学。」
说完又喊道:「迎春姑姑,你去拿一下东西!」
安芷终于逮到李忆不会的东西了,打趣她说道:「难怪皇上身上没有娘娘的东西,原是娘娘不会女红,但是今日起,娘娘跟臣妾学,学会了就可以给皇上绣个鸳鸯荷包、鸳鸯手帕,个个都要成双成对!」
李忆没想到安芷打趣到自己头上,带着点玩笑意味的回瞪了她一眼。
安芷笑着拿过针线。
12
晚上何云清就在苏落住处睡下了。
苏落想起沈颖白天的表现一颗心七上八下,既紧张又期待。
然而何云清脱了衣裳就自顾自地睡了,完全没有表现什么。
苏落忍不住试探道:「皇上今日是累了吗?」
何云清闻言偏头看了她一眼,柔声道:「早点睡吧。」
纵使苏落有万般不愿,如今何云清这样开口,苏落也只好应了。
她没想到会输给沈颖这种上不得台面的人!
何云清最近发现后宫的妃子出现得有点频繁。
先是丽嫔、庄贵妃,继而又是淑妃。
这天,何云清偶然路过御花园,却远远看见一个身穿蓝色衣裳的女子在花丛里。
人比花娇。
何云清一时有些移不开眼。
林瑕最近听说沈颖和苏落受宠,同自己身边的婢女朱云笑道:「也不知道使了什么手段。」
林瑕似乎有心电感应一般,转身过来,恰恰与何云清四目相对。
是皇上。
林瑕懵了片刻,急急忙忙行礼:「臣妾参见皇上,皇上万福金安!」
何云清刚看时便觉得眼熟,末了才想起来这是自己的淑贵妃。
何云清笑着上前扶起她,「起来吧。」
林瑕被何云清地动作吓了一跳,心里疑惑道:不是偏爱凤坤宫那位吗?这是?
何云清见林瑕一直低头不语,开口问道:「可有什么不对?」
林瑕忙回:「没,没事,只是臣妾刚刚在想事情。」
何云清温柔看着她问:「想事情?莫不是想家了?不如过几天叫家人进宫看看?」
就一会儿功夫,林瑕才发现眼前的这个皇帝跟自己想的不一样。
先前林瑕以为皇上偏爱凤坤宫那位,如今一看倒是不然,对待其他妃子也不会冷言冷语,待人温和。
等等。
沈颖和苏落莫不是因此觉得皇上喜欢她们吧?
林瑕想到这就觉得好笑。
何云清看着自己眼前的冷颜美女绽开了笑颜,一时自己也跟着笑了,问道:「淑贵妃这是想到什么有趣的事情吗?何不如跟朕分享分享?」
林瑕笑着回道:「无事。」
晚上何云清翻的淑贵妃的牌子。
13
离开了凤坤宫,何云清才发现后宫有不少美人,他又新得一宠妃,那个他先前未瞧过的容妃——王怡。
说起容妃,何云清也是意外之喜。
某天晚上到了就寝的时间,吴德拿着牌子来了,何云清还未翻,吴德便开口说道:「陛下,如今妃子里您还未瞧过容妃娘娘,可要去瞧瞧?」
何云清没想到自己后宫还有这号人,就应了想去看看。
没想到这一去让何云清念念不忘。
「陛下从来都不来看望臣妾,臣妾以为皇上不要臣妾了,臣妾想见皇上一面都难!」
王怡说着幽怨地看向皇上。
王怡的热情奔放让何云清有些招架不住,最后两个人滚成一团。
事后,王怡搂着何云清地脖子说:「如今陛下来了我这处,我就是陛下的人了,陛下可要待我好一点,臣妾可不想和她们一样。」
何云清心情正好着,拍了拍她:「那是自然,旁人比不上你。」
凤坤宫内。
夜深了,李忆还在熬着没睡。
没多久,迎春出现在她的视野前,李忆看向她。
迎春面露难色,「娘娘,您早点睡吧,皇上今天不来了。」
李忆闻言,静静的不吭声。
迎春以为李忆想睡觉了,上前帮她放床帘。
忽然,李忆问了一句:「陛下有多久没来了?」
迎春正不知如何作答,李忆便自己答道:「一个月了。」
如此,便再没有开口。
安芷近些天也是心里替李忆难受得很,再三纠结下还是去了凤坤宫。
安芷到时李忆正在院子里弄风筝,看起来生活惬意。
看到安芷时还忙向她招手。
「知知,你来啦!快来看看本宫的风筝如何?」
安芷松了一口气,换了一个笑容上前。
「既然是皇后娘娘的东西,那自是最好的,臣妾看看上面画的什么。」
一对鸳鸯。
安芷笑得有些勉强了,问道:「这是内务府那边送来的?」
李忆有些无所谓地回道:「本宫让他们送来的。」
安芷听了,许久不知道什么,直到李忆唤她:「知知怎么傻站着,快来玩啊!」
安芷笑着应了一声「是。」
就这样,安芷在凤坤宫玩了一下午,出了门,安芷的沉香笑着同安芷说道:「皇后娘娘先前有点冷冰冰的,有拒人千里之外之意,如今倒是有些活泼和人情味。」
安芷点点头,没回话。
凤坤宫内有颗大树,枝繁叶茂的,个子高过城墙,露到外面来。
安芷瞧着上面好像有黄色的花,便凑近一看,没想到是枯黄的叶子。
沉香见安芷往那望着,便开口问道:「娘娘在瞧什么?」
安芷收回自己的目光,「以为是花,没想到是黄叶子,走吧,回去了。」
沉香扶着安芷往回走,边走边问:「既然如此,那还有什么好瞧的?这后宫的花可多了,哪一个不比黄叶子好看。」
安芷望着四四方方的天空呐呐道:「可是它也是独占过枝头的。」
14
夜晚,翰养殿内
「陛下,今日可要去皇后娘娘处?」吴德在旁边说道。
是呀!许久没去看阿忆了。
被吴德这么一提醒,何云清才想起来很久没去凤坤宫了,说道:
「走吧,去凤坤宫。」
吴德喜不自禁。
「摆驾凤坤宫!」
钟玉泉在一旁听了,意味不明地看了吴德一眼,没开口。
「恭迎皇上!皇上万福金安!」
何云清进门时看到李忆低着头,俯着身。
许久不见,何云清觉得李忆变了,但是哪里变了又不太一样,看起来多了几分柔弱美。
何云清一步步上前将她拉起,抚摸着她的手说道:「阿忆不必多礼。」
李忆这才站起来,随着何云清往里走。
何云清想起来许久没跟李忆下棋了,开口询问道:「阿忆陪朕下会儿棋如何?」
李忆低着头回道:「全听陛下安排。」
棋桌上,何云清擎黑子,李忆擎白子,李忆每走一步,何云清都要沉思一会儿再下棋,到了后头何云清不用多想便轻而易举地赢了。
何云清爽快地将棋子抛进棋盒,愉快地说道:「阿忆这棋艺退步了。」
李忆听到莞尔一笑回他:「是陛下棋艺精进了,连臣妾都比不过了。」
何云清不可置否的点点头。
第二天何云清下了早朝,正在改折子,忽然吴德进来通报说:
「皇上,皇后娘娘求见!」
何云清想起来上次皇后来好似两个月前,出声说:「让她进来吧。」
随手将奏折放起,叫钟玉泉摆上纸笔。
李忆进门时何云清刚刚提笔,看到她过来忙向她招手。
「阿忆,你快过来,朕刚刚瞧了一个字,适合做你小名。」
李忆浅笑着上前问道:「陛下瞧见什么字?」
只见何云清落笔写了一个「依」字。
何云清看着自己的字,越看越满意,怀着高兴的心情向李忆问道:「『依依』两个字如何?朕瞧着不错。」
李忆的笑容凝固了一刹那,继而笑得更加明媚的说:「既然是陛下取的,那自然是好的。」
何云清也是这么觉得,看着自己的字止不住地点头。
末了将李忆拉过来,把毛笔放进她手里说:「来,朕教你写。」
丿丨丶一……
…………
「我们已经成婚这么久了,云清你该改个称谓了,不要整日公主,公主地叫着。」
「媳妇?」
「媳妇有点不合宫里规矩,换一个。」
「夫人?」
「跟平常百姓家一样,不要,换一个。」
最后何云清结结巴巴地说:「那……阿……阿忆。」
「嗯~,这个不错,再唤一声听听。」
何云清红着脸:「阿……阿忆。」
…………
「依依,你瞧这两个字多好看。」
何云清的话将李忆从过去的回忆里拉出来,她低眸看着桌上的「依依」两字,心里发酸。
15
今年的夏天如同李忆预测的一样热闹,没多久就要添新生命了。
李忆坐在主位上,看着下面的面孔笑道:「往后这宫里可要热闹了,丽嫔如今有了身孕,没多久就能给咱们添个小阿哥、小公主了,替皇家开枝散叶。」
王怡在一旁酸溜溜地回:「是啊,沈妹妹真是好福气,如何得来的,教教姐姐,也叫姐姐同你一样有福分。」
这话把沈颖说得又羞又恼,眼眶一下子就红了,「姐姐误会我了,全是皇上的意思。」
王怡被沈颖拿皇上打压,脸色差着冷哼一声,刚刚要开口,却被苏落打断。
「沈颖妹妹如今怀有身孕,情绪不宜波动,一切以她为大,王怡,你最好少说几句。」
话落,沈颖轻轻抽泣了两下。
王怡见不得她们两个人一唱一和,找了个理由就告辞了,剩下几个人待着也没意思,也纷纷走了,独留安芷在。
安芷颇为忧虑地看向李忆,「娘娘如今这事……」
李忆端起一旁的茶杯低头喝茶,脸在雾气里轻声说:「早该料到有这一天的,不是吗?后宫的独宠?不过是个笑话。」
安芷听了不知如何作答。
李忆喝完一口茶,抬头对安芷笑道:「你也不必担忧本宫,本宫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本宫自有定数,接着去里面陪本宫刺绣。」
安芷点点头,算是回应了。
沈颖怀孕后,何云清才想起来他与李忆结婚已有三年了,可是李忆却没怀上,当心此事对李忆心情有所影响,频频向凤坤宫走动。
「依依,你说我们成亲这么多年为什么没有孩子,朕多想有一个我们自己的孩子。」
何云清抱着李忆叹谓。
李忆在他的怀里僵了一下,然后又往何云清怀里钻了钻,柔声说:「会有的,陛下,我们会有的。」
李忆话是这样安慰何云清,可是她也知道到底是为什么没有孩子。
何云清离开后,李忆唤来了迎冬。
「迎冬,你说本宫自打进冷宫以来就没喝药了,怎么还没有怀上?」
李忆轻抚着自己的小肚,两眼无神地望着地面。
迎冬何时看过李忆这番模样,轻声安慰道:「娘娘放心,这药不会损害您身体的,好事多磨,娘娘定能怀上小皇子的。」
李忆没作答,继而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肚子轻轻抚摸。
沈颖的怀孕像是把皇后不得宠这遮羞布掀开,人人争宠。
一日,何云清前脚刚刚踏入凤坤宫坐下没多久,后面沈颖房内的初绿就急急忙忙跑过来。
钟玉泉通报道:「陛下,丽嫔娘娘的婢女初绿求见。」
何云清二话不说就允了。
初绿:「皇上,我们娘娘胸口疼,求您去看看。」
何云清听了非常紧张,匆匆忙忙就往荣华宫去,还吩咐道:「去太医院把太医都给朕叫过来!」
李忆看着何云清转开的黄袍,陷入沉思。
……
「叩叩」
「请进。」李忆正在改奏折,头也不回地对门说道。
打开门一股热气袭来和熟悉的脚步。
李忆抬头一看,是穿着里衣的何云清。
何云清看见她,得偿所愿的样子把门关上了。
李忆茫然问道:「今晚不是分开睡吗?这么晚了怎么还不睡?」
何云清轻车熟路地走到李忆的床上,乖乖躺上去,拍拍床说:「没你睡不着,阿忆快上来!」
「你这样不怕父皇知道?」
何云清一副小人得志的样子笑着说:「若是让皇上知道了就说公主离不开臣。」
李忆:……
李忆最后还是没能把何云清赶回去。
李忆来了月事,不好胡闹,何云清明明想得很,偏偏不放手,要抱着李忆睡,本就是夏天,两个人都跟火炉一样,最后还是两人沐浴回来才歇下。
…………
今非昔比了。
李忆的早晨请安沈颖和苏落总是姗姗来迟。
今日苏落又来迟了——昨日何云清在她那里歇的。
李忆没同她们两个计较,笑着让她们落座了。
「丽嫔妹妹,本宫听说你昨晚胸口疼,今日起来可还安好?」
沈颖照例回答:「劳皇后娘娘挂心,一切安好。」
李忆问过话后几个人才叽叽喳喳,你一言,我一语地聊,夹杂着话刀子,彼此不放过谁。
林瑕喝着茶慢悠悠道:「今年的夏天真热啊,明明是夏末了,天还这样的热。听闻皇宫有一避暑胜地,凉快极了,不知道以后有没有荣幸能去一探究竟。」
李忆浅笑着:「淑妃妹妹如此得宠,皇上必然是有求必应的。」
王怡细细抚摸自己的手指头,「皇后娘娘真会安慰人。今日得宠,明日可就不见得了。」
话音未落就瞟了李忆一眼。
李忆也不气,面上依旧笑着:「容妃所言极是,但是这宫里还是有个孩子有福气。像丽嫔就是有福气的人,丽嫔,你说是不是。」
夏天的天气酷热,桌上摆着冰镇的西瓜,看起来格外可口。
沈颖乘众人没注意,吃了两块。
突然点到她,她有些慌张,是是,皇后娘娘说的有道理。」
王怡冷哼一声,没再开口。
后面沈颖又神不知鬼不觉地吃了几块西瓜,吃完心情大好,欢欢喜喜地往荣华宫回,结果回去后突然一阵腹痛。
「初绿!初绿!快去叫太医,本宫的肚子好痛!」
初绿一听脸色煞白,急急忙忙跑了出去。
沈颖躺在床上,一直出冷汗。
初绿再次回来后不仅带回了太医,还带来了何云清。
何云清一把上前查看,「颖儿,你怎么了,你不要吓朕。」
「皇上!臣妾肚子好痛,我们的孩子……孩子。」
「太医!太医都给朕过来!」
何云清一声怒吼,门外候着的太医都一窝蜂地涌进来。
年老的徐太医最先上前查看。
一会儿把脉过后,徐太医送了口气:「回皇上,丽嫔娘娘只是吃了些寒性食物导致腹痛,并无大碍,只要后面注意饮食即可。」
沈颖听到这话脸色比刚才更加苍白。
何云清抱着沈颖对伺候的婢女冷声问道:「你们早上给颖儿吃了什么。」
初绿在下面瑟瑟发抖,「回,回皇上,早上的膳食都是太医院定好的,其余的就是娘娘在,在皇后娘娘那……」
初绿话没说完就被沈颖打断了。
「陛下,你不要怪罪姐姐。早上臣妾去给姐姐请安,姐姐见着天气炎热,请我们吃西瓜,臣妾这次下嘴动了两口。而且姐姐没怀过孩子,对此事不知晓也是正常的。」
沈颖刚刚腹痛过一阵,脸色苍白,声音虚弱,看得何云清心疼,他轻轻地在沈颖额头落下一吻,柔声说:「朕知道了,你好好休息,朕晚点再来看你。」
何云清将沈颖轻轻地放在床上。
出来荣华宫面带怒气往凤坤宫去了。
16
「娘娘,皇上来了。」
迎夏进门通报。
李忆正在试簪子,闻言笑了一下:「本宫知道了。」
来得真快。
李忆刚刚从位置上站起,就迎面对上怒气冲冲进来的何云清。
何云清拿起桌上的茶杯狠狠地摔到地上。
「李忆,你个妒妇!你为什么要害朕和颖儿的孩子!你知不知道朕等这个孩子等了多久!你明知道颖儿有孕不能吃寒性食物,你还准备!你是不是要谋害朕的孩子!」
杯子的碎渣溅得到处都是。
李忆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慌乱回答:「陛下明鉴啊!臣妾不知西瓜属于寒性食物,臣妾本想天气炎热,怕林妹妹中暑,所以才备了些西瓜,臣妾真的不知妹妹吃不得!臣妾自知不能为陛下孕育一儿半女,臣妾也希望能看到陛下的孩子,臣妾真的是无辜的!还请陛下明鉴啊!」
何云清依旧在火气上,但是怒气已经没有刚才那么盛了。
她没有孩子也很难受,她跟他一样。
何云清看着跪在地上一动不动的李忆气渐消。
最后冷哼一声,甩着袖子走了。
何云清走后,迎春赶忙上前,将李忆扶起来。
衣摆上粘了不少杯渣。
「娘娘,您的膝盖……」
李忆挥了挥手,「无妨。」
李忆面无表情的盯着何云清离开的地方,眼神全没有刚才的惊恐和慌张,像一潭死水。
李忆突然弯起嘴角:「迎冬。」
「奴婢在。」
一直在门外的迎冬闻声进来。
「走,陪本宫去看看丽嫔,省得说我害她。」
「是。」
荣华宫内。
沈颖听到李忆过来心里没底,推脱不见。
可是李忆已经踏入门来。
沈颖身子微微抖动,就要起身给李忆行礼。
李忆却一把将她按了下去,「妹妹无需多礼。早时是姐姐思虑不周,竟不知妹妹不可以吃西瓜等寒性食物,害得妹妹遭罪,姐姐心里过意不去,特叫人从太医院拿了些补品过来,还请妹妹原谅姐姐。」
李忆满怀愧疚的话语让沈颖一颗心静了下来。
如今她怀有身孕,看在陛下的份上不敢对自己怎么样。
沈颖瞬间底气十足。
「姐姐无需多言,妹妹都清楚,姐姐也不是过来人,也会有考虑不周到地方。妹妹不是小家子气之人,自然不会跟姐姐计较,还请姐姐放心,至于陛下那里,妹妹劝劝就好了。」
李忆抹了抹两下不存在的眼泪。
「如此最好,姐姐谢过妹妹了。妹妹日后若是需要姐姐做什么尽可开口。」
沈颖摇摇头。
「能和姐姐一同服侍皇上已经是妹妹的福分了,如今还有孩子,妹妹已经别无所求了,倒是姐姐,应该照顾好自己。」
「嗯,丽嫔妹妹有心了。时间也不早了,姐姐就不多加叨扰了,妹妹好生歇着吧,不必起来恭送了。」
「谢姐姐挂念,姐姐慢走。」
李忆走后。
初绿看着桌上一堆补品问道:「娘娘,这些东西怎么处理?」
沈颖看了一眼,「都给本宫扔出去。」
「是。」
空荡荡的宫道上,李忆身后一行人,她却觉得自己一个人。
回到凤坤宫,迎冬三番两次欲言又止。
李忆见她似乎有话说。
「迎冬,你有什么话要跟本宫说吗?」
迎冬支支吾吾。
「奴婢,奴婢不知此事当讲不当讲,兴许是奴婢错了。」
「说了听听,真假再言。」
迎冬想了一会,下定决心开口说:「娘娘,丽嫔娘娘身边有一种味道,不是正常香料的味道。」
李忆一听来了兴致,「那是什么香料?」
迎冬抬头看了李忆一眼,难以启齿道:「似乎…似乎是宜欢香……」
迎冬声音越说越弱。
李忆却莞尔一笑,原来丽嫔也是聪明之人。
这倒省了些功夫了。
17
皇宫里是最测不得命数的地方,有些人今天还鲜活着,可是转个头就没了。
「娘娘!娘娘不好啦!迎秋出事了!」
迎冬慌慌张张地从门外跑进来。
李忆闻言眉心一跳,感觉有事要发生。
「你好好说,迎秋出了什么事!」
迎冬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奴婢,奴婢昨儿个身子不适,叫迎秋去太医院帮拿点东西,自己便睡了,结果迎秋一晚上了都没回来。」
李忆眼皮突突直跳,还是稳了稳心神。
「此事不用着急,迎秋来了后宫这么久,必然不会迷路,只怕给某个妃子扣下了,等一下请安时打听打听就知道了。」
「是。」
李忆今天到场时人已经齐了,这倒是出乎她意料,平日最爱迟到的容妃也已经到了。
「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免礼,都起来吧。迎春,给各位娘娘赐座。」
「是。」
李忆等到众人都落座了才开口问道:「昨夜本宫的一位婢女没有回来,不知各位姐妹可有看到?」
众人听言皆是茫然,摇摇头表示不知,唯有王怡笑了一下。
「娘娘不必找了,那婢女死了。」
「死了?」
李忆抓着手帕的手微微收紧。
「容妃妹妹怎知她死了?」
王怡笑得更欢了,「因为臣妾亲自罚的。」
「臣妾昨儿个从翰养殿出来,突然一个不长眼的狗东西撞上本宫的撵轿,害本宫吓了一跳。问她是哪个宫的,死活不说,臣妾没了法子,只有去请皇上定夺,皇上说不长眼睛的狗奴才留着也没用,叫人拉下去乱棍打死,臣妾几番劝诫,可是皇上就是不听,当时吴德公公还在旁,可以替臣妾作证。」
听了王怡的话,李忆一颗心沉入冰窖了,手帕紧紧捏着。
「既然如此那便罢了,怪也只能怪她命不好,冲撞了容妃妹妹。」
「多谢娘娘体谅,臣妾原本还当心此事会使姐姐与我生分,没想到姐姐如此大量,是妹妹小家子气了。」
「嗯。」
李忆闭了一下眸子,再次睁开眼底又是冷冰冰。
「本宫累了,你们都下去吧。」
「是,臣妾告退。」
把众人遣散后,迎春扶着李忆起来,李忆却一个踉跄差点跌倒。
李忆觉得自己好像老了。
李忆回房后将自己关在房间里,不见任何人。
期间何云清派吴德送了些礼过来,原是何云清今早听说昨日被打死的宫女是李忆的,送些东西过来安慰她。
打一巴掌,再给颗甜枣。
本来这颗甜枣应该有用的,只是这巴掌太疼了,疼得李忆眼角泛酸。
李忆躺在床上,一动不动,从早到晚。
忽然她喊道:「迎春。」
「在。」
门外的迎春听到李忆的叫唤,第一时间进来。
「娘娘,可是饿了?奴婢去给你准备吃的?」
李忆却好像没听到一样。
「迎春,你今年几岁了?」
「娘娘问这个做什么?」
李忆却像是自言自语。
「24 了,可以出宫了,迎春,你走吧,离开这里,越远越好。」
迎春听到李忆要赶自己走,咚的一声跪在地上。
「娘娘,奴婢不走!奴婢要伺候您一辈子!还请娘娘留下奴婢!」
李忆已经哽咽了。
「迎春,就当本宫求你,这事只有你能帮本宫了。」
「娘娘!」
迎春泣不成声:「奴婢……奴婢遵命。」
李忆努力平息自己,可眼泪还是从眼角滑落,打湿了枕头垫一块。
第二天天一亮,迎夏,迎冬陪着李忆给迎春送行。
几个人都是眼底有些乌青。
迎春,迎夏,迎冬三个人哭成一团。
李忆痛苦地闭上眼睛。
太阳升起来了,却没能照暖李忆。
「迎春姐姐,这是本宫最后一次唤你姐姐了,时候不早了,你走吧,替我给刘妈带句话。」
哭已经哭了无数次了,泪早就挤不出来了。
「娘娘,您多加保重。」
迎春跪在地上重重地磕了个头。
李忆还是送走了她的春天,那是孩提就陪她的人,那是她的迎春姐姐。
18
李忆收拾了一番情绪,利落地向凤坤宫走去。
没曾想回去的路上遇到了吴德。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
吴德听说昨天打死的是李忆的宫女,心里对她还有些怕,看见李忆三两步上前,谄媚地说:「皇后娘娘万福金安!什么风把皇后娘娘吹来了?让皇后娘娘亲临这种肮脏地。」
李忆看着吴德嫣然一笑,「无事,就是送个宫女出门。吴公公来得正好,本宫正要去找你,既然遇到了,那便一起吧,正好替本宫做个证。迎夏,你去给本宫找几个人,带到吉祥院去。」
「是。」
吴德微低着头,弯着腰小步跟在李忆旁边。
「娘娘,你找奴才做什么证啊?奴才就一伺候命,没有什么用的。」
李忆头也不朝他看,轻笑道:「吴公公不要妄自菲薄,你可是皇上身边的大红人,你的话顶半句圣言呢。」
吴德听了脸色刷白,「娘娘您折煞奴才了,奴才狗嘴里吐出来的话怎么能跟皇上相提并论。」
「有没有折煞,吴公公到了便知。」
李忆没有半点要放吴德离开的意思,吴德也不敢私自离开,只好一直跟着她,就是他这心七上八下的,忐忑不安。
李忆越走,吴德越慌。
这分明是去自己住处的方向,皇后来这做什么?
大院门口前,吴德硬着头皮拦住了李忆。
「娘娘,恕奴才多嘴,这院子不干净,都是些狗东西住的,娘娘还是不要进去的好。」
李忆瞟了他一眼,冷声回:「本宫的首饰被偷了,贼人就在里面,本宫也进去不得?」
吴德心里止不住嘀咕,贼人?什么人敢偷皇后的东西?
但还是放行给李忆进去,面上依旧讨好地笑着说:「奴才不敢,皇后娘娘请。」
李忆刚刚到,迎夏也带着人赶到。
李忆瞟了一眼冒冷汗的吴德,指着两间房间冷声说:「都给本宫搜!」
一堆人鱼贯而入。
两间房间被翻得乱七八糟。
事实证明,李忆的东西确实被偷了。
金琉璃盏,碧月簪,凤铃步摇等贵重物品一一呈在李忆面前。
房间里的人都被李忆压了出来,跪在地上求饶。
「娘娘冤枉啊!奴才没有偷东西!」
「娘娘!这……这些不是奴才偷的,这些是您……您……」
他「您」了半天也没能说出什么来。
「这……娘娘,您不能翻脸不认人啊」
李忆拿起凤铃步摇细细抚摸,「本宫翻脸不认人?就凭你们也陪和本宫放在一起。」
又似漫不经心的背对吴德说:「吴公公,你说按照本朝宫规,偷皇后的东西得怎么罚?」
吴德擦擦自己脖子上的汗,「回娘娘各打五十大板。」
两个太监犹如被下了死罪一样,瘫倒在地,继而是更加猛烈地去求助吴德。
「吴公公,您向来深明大义,您知道的,小的绝对不会做这种事情的,求吴公公给小的说句话!」
「吴公公,小的平时对您敬爱有加,求公公替小的跟皇后娘娘说几句!」
「吴公公,您是皇上身边的红人,小的求求您了。」
吴德整个人微微颤抖,他现在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
他只想回去,回去他温暖的小窝,可是小窝就在他眼前,他却挪不动步子。
李忆就在旁边冷眼瞧着。
吴德支支吾吾半天,也没能说句话出来。
「行了,人证物证俱在,就算是皇上来了也保不住你们。都拉下去吧。」
此起彼伏的惨叫声不绝于耳。
吴德觉得自己头晕眼花,头痛欲裂。
半个时辰后,两人都没了声音。
打板子的人过来汇报:「娘娘,人死了。」
李忆面露疲惫,「既然死了,这事就算过去了。走吧。」
吴德战战兢兢地领着一个大院的人,「恭送皇后娘娘。」
李忆走后,吴德匆匆忙忙跑进屋内翻箱倒柜。
「娘娘,您这么做是为什么?」迎冬不解地问。
李忆没直说,却是卖了个关子:「日后你便知道了。」
不必等到日后,迎冬第二天就懂了。
李忆刚刚和安芷聊了没一会吴德便来求见。
安芷见李忆有事要忙,便先告退了,路上碰到吴德,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
李忆刚刚出现在吴德面前,吴德就马不停蹄将兜里的东西拿出来,跪在地上毕恭毕敬地呈给李忆。
「先前是奴才不懂事,能为娘娘办事是奴才的本分,奴才却向皇后娘娘讨东西,真是奴才的不是。」
吴德说完往自己脸上打了一巴掌。
「啪」的一声清脆响耳。
吴德掌嘴完跪在地上接着说:「皇后娘娘大人有大量,饶了奴才这一回吧。」
李忆浅笑,「吴公公说的什么话,求人办事自然要给点好处,迎夏,快将吴公公扶起来。」
吴德听了连连摇头,「不必了,不必了,奴才跪着就好,还请皇后娘娘将东西收回,否则小的心里难安。」
「吴公公且收着吧,本宫送出去的东西没有收回来的道理,况且本宫以后还要劳烦吴公公在皇上面前替本宫美颜言几句,本宫今晚要麻烦吴公公了。」
吴德出了凤坤宫的门,从袖子里掏出银银锭仔细瞧了瞧,确定上面没什么记号,笑眯眯塞进去,哼着小曲走了。
19
迎冬不懂,为什么李忆还要给吴德塞银子。
「娘娘,奴婢愚笨,奴婢想不通您为何还要给吴公公塞银子?明明如今我们占了理,何不直接叫他办事?」
李忆欲要起身站起,迎冬上前扶住她,慢悠悠地往房内进去。
「迎冬,把柄这种东西要留到最后,用多了就不好用了。」
李忆劳心了一早上,有些疲惫,正打算午睡,迎夏却进来通报。
「娘娘,皇上正往凤坤宫过来!」
李忆原本嘴角的笑弯了下去,嘴巴成了一条线,面无表情地对迎冬说:「迎冬,给本宫更衣,就拿淡青色那件。」
迎冬乖乖照做了,一旁的迎春却忍不住开口:「娘娘,皇上喜好明艳点的颜色。」
「他喜好自有其他人穿给他看,本宫今晚就好淡青色。」
李忆的冷言将迎夏呵得哑口无言。
何云清远远看到淡青色衣裳就忍不住地皱眉,「依依今日怎么穿起青色衣服,朕记得你不是喜欢黄色或者粉色的吗?」
「粉色娇嫩,臣妾如今几岁了。」
「既然如此换件红色的也好,何必穿青色的,看了没心情。」
何云清大手一挥,「吴德,去容妃那。」
李忆没有半分挽留的样子,「恭送皇上,皇上慢走。」
何云清听到李忆的话顿了下脚,有些猜不透地回身看她,却见她面色如常,最后哼的一声走了。
何云清走后李忆在床上翻来覆去有些睡不着觉,叫来当值的迎冬:「迎冬,去把安神香点上。」
迎冬听了李忆的话乖乖照办,却找不到安神香。
最后只好回李忆:「娘娘,安神香用完了。」
李忆应了一声「嗯」,本打算就此作罢,但是她始终睡不着,最后没法子,又喊来迎冬:「迎冬,你去叫迎夏去太医院拿点安神香。」
「是。」
迎冬出门吩咐完迎夏就进来了。
迎夏听了撇撇嘴,虽然有些不满,但还是去了。
何云清刚刚从王怡那里回来,脸色出奇的差。
原来王怡今日不便侍寝,何云清白跑一趟。
何云清正气着,忽然看见前面一个女子身影。
在秋风的吹动下,裙摆摇曳。
何云清一事心动。
「吴德,去将她给朕叫过来。」
「是。」
吴德小碎步地跑上去,「还请宫女留步!」
迎夏听着一些声音有些耳熟,转头一看,是熟面孔。
吴德没想到这名宫女是李忆宫里的迎夏。
「吴公公唤我有何事?」
吴德举步维艰,两方为难,最后还是开口:「皇上请你过去。」
迎夏闻言吓了一跳,朝吴德身后望去,正好对上何云清,何云清对她微微一笑。
迎夏三步并作两步的跟着吴德来到何云清面前。
「奴婢参加皇上!皇上万福金安!」
「不必多礼。把头抬起来给朕看看。」
迎夏害怕地抬起自己的头:她不要和迎秋一样被打死,她不要。
何云清接着灯光仔细观察,才看清这是李忆宫里的宫女。
先前怎么没发现如此秀气?
何云清温声问:「你可是皇后宫里的?」
难道我要死在这了?!
迎夏弱弱回道:「是。」
「跟着朕如何?」
何云清一句话将迎夏砸得找不到北。
皇上,皇上的意思是?!
迎夏还没有想明白,何云清又说:「生得如此美貌,却在皇后宫里当宫女,有些暴疹天物了,这样吧,封为婉贵人,你觉得如何?」
迎夏被这段话冲晕了头脑,压抑着兴奋怯生生道:「自是听从皇上安排。」
「婉儿快起来,地上凉。」
何云清将手伸出去要拉迎夏。
迎夏低眉顺眼地将自己的手搭在何云清手上。
两个人一同走了。
李忆等安神香没等到,自己先昏昏睡了,迎冬也一同睡了,两人皆没有发现迎夏一夜未归。
「匡匡」「铛铛」
李忆第二天是被噪音吵醒了,她喊来迎冬:「外面怎么这么吵?」
迎冬站在床帘外,「娘娘,皇上派人将婉贵人东西搬走。」
「婉贵人,我记得那是迎……」
李忆突然笑了。
「本宫又要多一位姐妹了,这生活越发热闹了。行了,你下去吧,本宫再歇会。」
迎冬想开口劝解,却又不知道说什么,最后只好下去了。
众人过来的时候李忆称身体不好,没有接见。在床上躺了一会儿,最后还是换身衣裳去东宫。
李忆站在东宫面前,抬头望牌匾,险些被阳光刺得流泪,她深呼吸几下,最后还是踏了进去。
「迎冬,你就在这等着吧,本宫去后院看看。」
迎冬几次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应了。
李忆进去后没多久,迎冬就迎面碰上迎夏。
「婉贵人吉祥!」
迎夏本想上前扶起她,脚抬了半步又收了回来。
「你起来吧。」
迎冬在这,李忆也肯定在这,迎夏一下子没了进去的欲望,抬脚就要走了。
看见迎冬低着头不直视自己的样子,她悲从心来,「迎冬,你跟着我走好不好?」
迎冬被吓了一跳,直接抬头与迎夏对视。
「娘娘说的……什么话。」
迎夏劝道:「迎冬,我们姐妹一场,我不会害你的。如今迎秋死了,迎春走了,偌大的皇宫只剩我们两个可以相互依靠了,你跟我走好不好,我只剩你了。」
「可是……皇后……」
「新晋的婉妹妹怎么跑这来了,是想家了?」
迎冬话没说完就被李忆打断了。
李忆慢悠悠地从转角走出来,不知道听了多少。
迎夏没想到被李忆抓个正着,脸一阵青一阵白,「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李忆浅笑:「你我姐妹同吃同住那么久,何必多礼。婉贵人刚才和本宫婢女聊得正欢,可要继续?」
迎夏还没开口出声,迎冬就先开口了。
「回娘娘,奴婢和婉贵人已经没什么好说了。」
李忆看了她一眼,「既然如此那走吧。」
迎夏就是看不惯李忆这副高高在上,不把人放在眼里的态度。
一个不得宠的皇后有什么可豪横的!
迎夏堵在李忆面前,将自己的话一股脑地吐出来。
「皇后娘娘,迎冬选择去哪里那是她的自由,她就算不跟着你,跟着我你也不能威胁她。迎秋被打死了,你只放了你心爱的迎春出去,留我们两个在这里过一天算一天,如今我可以自保了,我要保迎冬,皇后娘娘却还要拦着。您从始至终根本就没有看过我们一眼,您心里只信迎春!」
迎夏的一番话让跟着李忆出门的迎冬心惊胆战。
李忆听到了站住脚步直视前方,「迎冬,你告诉她,本宫可曾威胁过你。」
迎冬低着头,怯怯开口:「娘娘待奴婢极好,奴婢是自愿跟着娘娘的。」
李忆听了头也不回的走了。
自保?呵,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迎夏还想对迎冬说什么,可是人已经走远了。
迎夏被李忆气了一朝,气冲冲地往翰养殿去,她就不信了,她李忆还能比有宠的她更有话语权。
迎夏收拾了一番自己去翰养殿找何云清。
何云清正半眯着眼睛休息,恍惚看到身影,睁开眼一看,是穿得红彤彤的迎夏。
何云清一时觉得刺眼,又把眼睛闭了回去,揉着太阳穴问:「你来做什么?」
迎夏一肚子气正没处可使,现在见到何云清瞬间红了眼眶。
迎夏上前替何云清揉太阳穴,边揉边委屈说:「陛下有所不知,臣妾刚刚在来的路上遇到了皇后娘娘,皇后娘娘说臣妾一日是她的奴婢……便终身是她的奴婢……」
何云清拍了拍迎夏的手安慰道:「你不必与她计较。她一人在凤坤宫无事可做,就剩你们几个解闷,如今你走了,她一时有些不习惯和生气也是正常的,你不必放在心上。」
迎夏没想到何云清就这样打发自己,一时不知道该继续说还是换个话题,只好叫婢女把自己做的银耳羹端上来。
何云清喝了几口,心情好了一点,和迎夏东拉西扯了几句,钟玉泉就从门外进来通报。
「陛下,苏将军求见。」
「宣。」
迎夏见何云清有事要忙便先告退了,临走前与苏哲照了个面,苏哲看着她嘴角勾了一下。
迎夏却不敢看他,目光落在了他身后的少年身上,眉清目秀,举手投足间不像是大户人家养出来的。
迎夏多看了几眼,越看越像某个人。
像……凤坤宫那位。
迎夏被自己想法吓了一跳。
她伺候李忆十年了,就没听说过她有什么胞弟、兄长,指定是自己弄错了、弄错了。
迎夏拍着胸口出门了。
刘康有些疑惑,这个女人做什么这么看着自己?
算了算了,正事要紧。
大殿之内。
苏哲正跟何云清谈话。
「陛下,这位就是臣跟你说的有识之士。」
何云清目光从苏哲脸上转移到跪在地上的刘康。
草民出身却不卑不亢,确实气度非凡。
何云清看着他,「你是哪里人?」
「回陛下,草民是江南人。」
「江南,那是一个好地方。苏将军既然推荐你,那定是有过人之处,我和苏将军还要话谈,你先下去吧。」
「是。」
刘康走后,何云清问苏哲:「苏将军,此人来历你可查明?」
「皇上放心,此人江南人,祖籍也在江南,家里没有父母亲,只有一名老妈子,姓刘。还有一位婢女叫春卷。平日以耕地为生。」
何云清点点头,「只要来路清楚就好,你把人领下去安排吧,这样有勇有谋的人应该被重用。」
苏哲双手抱拳,「是,臣这就去安排,臣先行告退。」
何云清挥了挥手,苏哲退了下去。
如何重用法?
苏哲想了想,给了刘康一个副将军职位。左右他也跑不掉。
20
李忆从东宫回来后,本想着睡一觉休息,突然想起来安神香还是没有拿,干脆不睡了,带着迎冬去太医院拿安神香。
太医院的徐太医和李忆是旧识,见李忆来了,高高兴兴上前迎接她。
李忆让迎冬进去取,自己则在外头。
徐太医给李忆行了个礼,「微臣参加皇后娘娘,皇后娘娘怎么有时间来老臣这里瞧瞧?」
李忆看着这熟悉的地方,笑盈盈道:「我宫里的安神香没了,想着来拿些,顺便来看看徐大人。」
徐太医假装板着脸,「老臣就说皇后娘娘怎么会来看望老臣原是图老臣的安神香。皇后娘娘真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李忆依旧笑着,「我以后一定多来看看徐大人。」
徐太医抹了抹胡子,「娘娘,您不要嫌弃老臣多嘴,虽说这安神香助眠,但是用多了总归是不好的,日后还是少用些好。」
李忆点点头,「徐大人放心吧,我心里有数。」
徐太医看了看李忆,「唉」了一声。
李忆和徐太医刚刚聊完,迎冬就从里面出来了。
徐太医不舍地和李忆告别,「娘娘,您多保重自己,闲来无事就来看看老臣。」
李忆扯出一抹笑容,「嗯。」
徐太医看着李忆的背影感慨万千。
公主长大啦,以后不需要靠自己了。
迎冬回去后将李忆的那份安神香都收起,将给苏落的那份摆在外面。
李忆午睡结束后就去荣华宫看苏落。
苏落听到初绿通报时有些不可思议。
她倒要瞧瞧李忆耍什么花招。
李忆进门就对苏落笑脸相迎。
苏落却是面无表情得看着李忆。
李忆率先开口:「苏落妹妹,好久不见,别来无恙啊。」
苏落不吃她这一套:「不要叫我妹妹,我听得恶心,说,你过来做什么!」
苏落对李忆满满的防备心倒是让李忆有些奇异,这苏落脑子原来也不是空的。
李忆瞬间将气场弱下来,哀怨的说:「如今沈颖妹妹有孕,荣华宫风光无限,这次前来就是想和妹妹聊聊天。」
李忆拿起迎冬一直拿着的安神香。
「本宫今日在太医院新得一安神香,效果极佳,想来跟妹妹分享分享。」
苏落没想到李忆有一天居然要有求于自己,一时有些得意洋洋。
「你既然这么说了,那我就收下吧。」
苏落转头对着初绿:「去将它收起来吧。」
李忆继续说:「淑贵妃若是夜间睡不着觉一定要试试看,这安神香助眠效果极佳,点上不需多时即可入眠,一夜好梦。」
苏落收了东西无心听李忆叨叨,开始赶人:「我东西已经收了,你如果没事就走吧,我等一下还有事情要做。」
李忆见东西已经送到了也不打算多留,顺着苏落的话说:「既然如此本宫就不多留了。」
李忆起身出了荣华宫。
李忆刚刚踏出荣华宫,苏落就拿着东西找沈颖了。
苏落抬着下巴「沈颖妹妹起了吗?」
沈颖以为今日苏落不来了,没想到还是来了。
沉香出门应道:「回淑贵妃,我家娘娘起了。」
苏落进门就将李忆刚刚给她的安神香放在桌上。
「看看,我给你带了好东西。」
沈颖拿起来仔仔细细的看了一下,抬眼看着苏落问道:「这是?」
苏落得意的笑了一下,「这是安神香,皇后专用的。」
沈颖有点难以置信,「娘娘哪里来的?」
苏落回瞪了她一眼,「哪里来的你不必知道,你只要知道我待你不薄就好。」
沈颖有些感动。
自己确实在她面前说过几次夜间睡不着觉,没想到她竟记着。
沈颖感谢地笑着:「臣妾谢过淑贵妃。」
苏落满不在意地说:「拿这点东西本宫还是办得到的。」
当天晚上沈颖就点上了安神香,确实一夜好梦。
沈颖前前后后大概用了半个月,睡眠好了,连带着人心情也好。
一日,沈颖吃过晚饭正高高兴兴地出来消食,不小心崴了下脚,轻压了一下肚子,沈颖突然觉得自己一阵腹痛。
沈颖扶着腰慢慢走回去,躺在床上时已经落红了。
沈颖心中也晓了七八分,痛喊到:「快去给本宫找太医!晚了孩子……孩子保不住,你们……统统难辞其咎!」
沈颖额头上出来不少虚汗,人已经痛得快昏厥了,却还强撑着。
她不信,她孩子没了。
初绿找来了徐太医。
徐太医隔着床帘给沈颖诊脉。
床帘外徐太医直摇头。
何云清稍微来迟了一些,来到时后宫嫔妃已经到齐了,徐太医正摇头。
何云清忧心忡忡问道:「徐太医,颖儿怎么样?」
徐太医叹了口气:「回皇上,孩子是保不住了,只能保住大人。」
床帘内的沈颖听到直接晕了过去。
何云清勃然大怒:「好端端的怎么会小产!是谁!是谁害朕的孩子!」
初绿跪在地上哆哆嗦嗦的:「回皇上,是……娘娘自己不小心的,奴…奴婢扶着娘娘饭后消食,娘娘不小心崴了一下脚,便……便这样子了。」
何云清不相信,他的孩子怎么可能这么脆弱,质问道:「就算崴了下脚,最多惊吓一下,怎么可能导致小产!你们是不是给颖儿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奴婢冤枉啊!求皇上明察!奴婢绝对没有私自给娘娘准备食物,食物都是御膳房准备,再经由太医院检查才送过来的。食物绝对是正常的!」
「那你说,朕的孩子为什么没了!」
初绿心想她怎么可能知道为什么,磕磕巴巴说了半天最后如抓到救命稻草一样,抬头对何云清说:「回皇上,有一物是未经太医院送过来的,是淑贵妃给的安神香。」
何云清这才注意到空气中的味道与先前来的时不同,但是又略有点熟悉,好像在哪里闻过。
苏落听到矛头指向自己,立刻跪下解释:「皇上,这安神香不是臣妾的,是皇后娘娘送给臣妾的!皇后娘娘说此香有益睡眠,而沈颖妹妹又常常难以入眠,臣妾便送给她了,臣妾绝对没有想害沈颖妹妹。如果有,那便是……」
苏落最后几个字没说出来,但是在场的人不言而喻。
李忆也跪了下来。
「求皇上明鉴,我与沈颖妹妹无冤无仇,何必害她。而且这安神香我宫里已经用了很长时日了,若是真的有损健康,那也是臣妾先出事,轮不到沈妹妹。」
何云清晲了她一眼,「如果这香只对怀孕者有用了。」
李忆不卑不亢,「那边让徐太医看看这香,臣妾行的端做的正,问心无愧。」
何云清给了徐太医一个眼神。
徐太医立马上前去观察剩下一截的安神香不一会回身向何云清禀告道:「回皇上,这香不会对孕妇有害。皇上若是不放心,尽可叫多几个人查看。」
何云清又叫来几个太医,结果和徐太医说的情况一致。
何云清这才叫李忆和苏落起来,但是脸色依旧不好看。
气氛僵到极点。
徐太医已经一把年纪了,在太医院里还说得上话,多少有些话语权,对何云清劝道:「陛下此事还是看开点吧,丽嫔娘娘未伤到根基,还能再孕,此次不小心崴了脚,受了惊吓导致小产,下次多加留意就是了。」
何云清沉默了半晌没说话,最后吩咐初绿好生照顾沈颖就起身离开了。
李忆见何云清走了也不多留,随意吩咐几句带着安芷也走了。
王怡假心假意地惋惜几句,步伐轻快地离开了。
林瑕一句话没说,其他人走,她也就跟着走了,只剩苏落一人。
苏落见众人走了,害怕沈颖起来后报复,逃一般地跑了。
沈颖悠悠转醒后不相信自己孩子是被自己害没的,抓着初绿喊:「孩子不是我害的!害子不是我害的!是有人害我!我要找皇上,我要找皇上,皇上会相信我的。皇上!你要相信臣妾!」
初绿被沈颖吓了一跳,艰难地挣脱开沈颖的束缚,哆哆嗦嗦,「奴婢,奴婢去找皇上,找皇上。」
沈颖两眼放光,「快去快去!」
初绿找了个借口逃出来后再也不敢进去,叫其他人进去。
渐渐的荣华宫的人都知道沈颖疯了,苏落也不敢靠近她。
何云清再也没去过荣华宫。
沈颖在一天天的等待中失心疯了,误食了安神香,死在那个秋意绵绵的黑夜里。
21
李忆正和安芷讨论话本上的情节。
迎冬带着一名婢女从门外进来通报。
「禀告娘娘,荣华宫的丽嫔娘娘死了。」
安芷听言,抬头看了李忆一眼。
李忆不为所动,「本宫知道了,让内务府的人照办就是了,不必告诉本宫。」
「是。」
婢女退了下去。
安芷缄默无言。
李忆又不经意问:「迎冬,现在内务府谁管着?」
「回娘娘,是吴德公公。」
李忆随意翻了两页书,「那你去一趟荣华宫吧,看看丽嫔的陪葬品有没有漏掉什么,把她生前最爱的都放进去。」
「是。」
迎冬得了任务,退出去了。
房内只剩李忆和安芷。
安芷假装跟刚才一样,语气尽量正常地说:「这丽嫔也是命不好,怀了皇子本应是人上人,却不曾想被苏落害成这样,往日还同姐妹一般……」
李忆低头看着手里的书面,轻声说:「知知,这宫里哪有什么姐妹,她表面上祝福你,实际上却背地害你,这种事情在这深宫里见怪不怪。」
安芷突然觉得李忆和她不是一路人。
一直都不是。
寂静无声的夜,荣华宫内
苏落正躺在床上要入睡,可是她翻来覆去睡不着,她始终觉得有点心慌慌的。
她冲帘子外喊道:「杞儿!」
帘子外传来应答声:「奴婢在。」
「门窗可关好了?都给我关紧点!」
「回娘娘,都关好了。」
苏落得到回话,重新闭上眼,可是她还是睡不着。
苏落又冲帘外说:「杞儿,你过来。」
这次杞儿掀开帘子,「娘娘,您找我何事?」
苏落往里边挪了挪,「过来陪我睡觉。」
杞儿面露难色,「娘娘,这……这不合规矩。」
苏落一听斥道:「规矩?我就是规矩!快上来。」
杞儿没办法,战战兢兢地躺在苏落边上。
这下苏落心安地睡了。
另一边,凤坤宫内
迎冬正要服侍李忆就寝,一边替她脱衣,一边说:「娘娘,事情办妥了,那欢宜香已经毁干净了。」
李忆没什么表示。
「可有人怀疑?」
「回娘娘,无人怀疑。」
「那就好。」
李忆躺在床上止不住地想:这件事只能怪沈颖命不好,给她抓到了,送上门的机会,不会有人不要。
李忆第二天起床时,心情大好,聊天时语气都柔和了不少,甚至心血来潮去御花园看看。
御花园内,李忆偶遇了刘康。
钟玉泉没想到会这么巧,遇上李忆。仔细算算,他们少说得有一个月没见了,钟玉泉欢喜地迎了上去。
「皇后娘娘,今日怎么有雅致来御花园瞧瞧了?」
「宫里闷得慌,出来走走。倒是钟公公不在御前,怎么在这?」
钟玉泉听到这话面露尴尬,「这不是陛下要小的陪新晋的刘大人认路吗?小的就只好来这了。」
「新晋的刘大人?」李忆挑挑眉。
「是,苏将军的副手,刘康,六大人。小的这去给你引过来。」
不一会,李忆就看到钟玉泉身后跟着一个约莫 20 岁的男子。
该男子向李忆行礼,「卑职参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李忆低头看着他,「刘大人不必多礼,起来吧。」
刘康从地上站了起来,李忆的目光就从头到尾跟随着他。
一旁的钟玉泉看着站在一起的李忆和刘康,突然发现两人有几分相像,钟玉泉正想着,李忆突然发声道:「百闻不如一见。都说刘大人真是年轻有为,年纪轻轻就当上了副将军,如今一看这气度不凡啊。我见刘大面相还与本宫有几分相像,将来定是前途无量了。」
「娘娘高看卑职了,面相这种东西都是随缘的,能与娘娘有几分相似确实是卑职福分。至于前途无量,如果不是苏将军的提拔,卑职也不会有今天。」
「原来如此,苏将军是个不错的人,好好跟着他,定有作为。」
李忆把话说完眼睛才从刘康身上转到她旁边去。
旁边是一位小姑娘,脸上有些肉嘟嘟的,眼神清澈明亮,眼睛四处张望,甚至和李忆对视时还冲李忆憨笑。
「这位是?」
李忆对着刘康问。
「回娘娘,这是卑职的奴婢,初到皇宫 没见过世面,难免有些失礼,还请娘娘恕罪。」
说完扯了扯身旁的女子。
女子立马跪下来给李忆回话。
「奴婢春卷参加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李忆一听来了性质。
「春卷?是可以吃的春卷吗?」
「是,那就是我的名字。」
李忆突发奇想搞事情,看着地上的春卷,「本宫见你面善,深得本宫喜爱,来服侍本宫如何?」
春卷没作答,刘康抢先回答:「回娘娘,春卷毛手毛脚的 怕是要将娘娘的东西打得七零八碎,还请娘娘三思。」
「本没问你,你回什么话。本宫问春卷,春卷不愿意本宫自是不会带她走,你怕什么?」
刘康被堵得哑口无言,只好眼神望向春卷。
一直低头的春卷终于得机说话了,她问:「皇后娘娘宫里有好吃的吗?」
李忆听完笑道:「那自是有的,要多少有多少,而且样式还不重复。」
春卷听完看向李忆的眼神比刚才还亮,「奴婢愿意跟皇后娘娘走!」
刘康在旁忍不住骂了句:「蠢货!」
春卷听了回瞪她一个眼神,嘟囔:「我才不蠢,皇后娘娘那里有很多好吃的。」
「吃吃吃,就知道吃!」
「吃怎么了,反正以后又不吃你的!」
「你!」
李忆真的笑累了,出声制止说:「行了,行了,刘大人忍痛割爱吧,本宫还有事要忙。春卷,走吧。」
春卷乖乖听话地从地上爬起来,拍拍自己身上的灰,屁颠屁颠地跟着李忆跑了,剩下刘康一个人望眼欲穿。
钟玉泉站在原地,一时之间不知道要不要开口。
刘康虽然有些生气,但是对钟玉泉态度还算好。
「钟公公,您继续带路吧。」
「是。」
22
春卷来的日子里给李忆死气沉沉的生活增添了不少活力。
李忆没完全把她当宫女使唤,时不时也跟她亲近。
这样的日子一片祥和。
某天早晨请安时,苏落报怨道:「我那宫里秋天也太冷了点!真想换个地方!」
「那就请皇上给你换一个啊。」
王怡脱口而出。
谁不知道沈颖死后,苏落一同失势,这话简直让苏落窝火。
「王怡,我劝你少落井下石,等不及哪一天你比我惨!」
「这事就不劳淑贵妃挂心了,臣妾没有那么善妒,不会沦落到比娘娘还差的地步。」
苏落再也忍不住了,起身指着王怡,「你!你!你少血口喷人,皇上说了这是沈颖她自讨苦吃!」
眼看双方要吵起来了,李忆出来打圆场。
「好了!没必要为了这件事情伤了和气。淑贵妃如果想换个宫殿,我去上报就是了,吵吵闹闹做什么!」
王怡还没回怼,被李忆这一大段也不好发作,忍着火不说话。
几人闹得不欢而散。
李忆事后让吴德给何云清传话苏落换宫殿的事,何云清二话不说同意了。
昔日荣华宫冷冷清清,甚至无人敢踏进去。
一个下雨的早晨,王怡要去给李忆请安,结果路上最常走到路被堵了。
王怡坐在一旁极其不耐烦,最后被迫饶了另一条路,要经过荣华宫。
王怡本就不爽,结果一个不懂事的宫女把雨水甩在王怡身上。
王怡怒不可竭,对着宫女使劲骂,结果宫女听没两句跑了,王怡立马叫人去抓住她。
王怡身边只剩一个宫女了,王怡正在气头上,宫女怯怯开口:「娘娘!外面雨大,要不要进去避避雨。」
王怡本来觉得晦气,可是雨眼看着越来越大,王怡点点头要进去了。
一个转身,王怡被人打晕了。
王怡再次醒来时是在荣华宫的一偏僻处。枕边还有一名男子。
王怡花容失色,赶紧去找自己的衣服。
「吱呀」一声,门从外面被打开。
王怡慌慌忙忙坐回去。
黄色的外袍映入王怡眼中。
王怡瘫坐在床上。
王怡看到何云清没有想象中的怒火,以为还有机会,拿着被子遮住自己就要去抓何云清。
何云清冷着脸,「来人,把这淫妇给朕拉下去砍了!」
没有前因后果,轻飘飘的一句话让王怡失了理智。
王怡在床上大喊:「陛下,你要听臣妾解释,臣妾没有与人私通,臣妾是清白无辜的!求皇上明察!」
一堆人站在何云清身后,各看各的戏。其中还有何云清新宠的柔妃——伊双双。
王怡指着伊双双大骂:「是这贱人!陛下!是这贱人害臣妾!是她见不得臣妾好!」
伊双双无辜摇头,「没有,陛下,不是臣妾,臣妾没有。」
说着眼泪就啪嗒啪嗒掉,比沈颖还柔弱。
何云清最近天天去她那,对她说是心尖宠都不为过,眼看美人落泪,何云清面色更差,「够了!王怡你与他人狼狈为奸就算了,如今还要污蔑双儿,罪不可赦!来人,给我拉下去斩了!」
王怡跟案板上的肉一样,衣服凌乱的就被人拉走了,至于她的奸夫,一直装睡,想着浑水摸鱼混过去,没想到何云清连他一块拉走。
男子才急急忙忙求饶,可惜还是陪王怡一块去了。
何云清虽然杀了王怡,但是还是面冷。
此事有损皇颜。
何云清始终觉得最近事有蹊跷,可是问题出现在哪里却说不出来。
何云清最后带着伊双双走了,其他人也各散各的。
李忆看着满地的衣服,勾勾嘴角。
然而李忆没高兴多久安芷就出事了。
当天微微飘着小雪,安芷下午本想去找李忆说说话,没想到路上碰上了伊双双和迎夏。
安芷本想着打个招呼就走没想到迎夏不依不饶,最后三个不知道怎么吵在一起,安芷被伊双双罚在雪地里跪了一下午。
李忆得话时安芷已经发高烧被送回宫了。
李忆急急忙忙赶到安芷宫殿时,安芷身上盖着一层厚厚的被子,嘴唇发紫,看见李忆还冲李忆笑了一下。
李忆眼眶红了。
「迎冬!你快给本宫看看,知知怎么了?」
迎冬远远看上一眼就知道了。
「回娘娘,惠嫔娘娘……恐无力回天了。」
李忆踉跄一下,抓着安芷的手摇头,「不会的,不会的,本宫的知知不会有事的。」
李忆又大喊道:「太医呢!把太医院的太医都给本宫叫过来!」
沉香在一旁弱弱开口,「太医都去茯苓宫了,柔妃娘娘说身体不适……」
「把人都从茯苓宫给本宫请过来!皇上那里本宫自有说法!」
迎冬和沉香踌躇不前。
安芷抓住李忆的手轻微摇摇头,「你何必又为了我再去触他霉头,我的身体我清楚,睡一觉就好了。皇后娘娘让臣妾睡会吧。」
李忆眼眶憋着泪点点头,「你睡,我就在这看着你,哪都不去。」
安芷笑着闭上眼了。
安芷抓着李忆的手越来越冷,越来越冷,最后滑落。
李忆再也忍不住哭了。
她那么好的知知怎么就没了。
有人欢喜有人愁。
茯苓宫里正其乐融融。
伊双双的头靠在何云清怀里,两个人的手紧紧相握。
「陛下,臣妾有一事要禀告,还请陛下息怒。」
说着就要从何云清身上起来,又被何云清按了回去。
「双儿有什么事情不妨直说,我们两人不必多礼。」
伊双双软软地说:「陛下,臣妾今日与惠嫔起了冲突,就罚她在雪地里跪着,没成想跪久了,惠嫔发烧了。臣妾心里当真过意不去。」
「这有什么大不了的,不就是发烧吗?找一个太医看看就是了。」
伊双双还想说什么却被何云清制止了。
「双儿良宵苦短,我们何必聊这些东西。」
伊双双把何云清抱得更紧了。
23
李忆第二天火急火燎地跑去跟何云清讨要说法,没想到心死了个彻底。
「陛下,伊双双罚惠嫔跪在雪地里跪了整整一个下午!这才导致她发高烧去世,不是陛下说的她体弱,哪怕正常人跪一下午也熬不下去!」
「够了,朕都说了,双儿她是无心的,她也没想到会将惠嫔害死。朕会对她的家人加以安抚的,你还要朕怎么样?」
「朕告诉你!依依,你不要太过放肆,否则我们昔日那点情面都留不住了!」
李忆痛苦地点点头,「陛下既然如此,臣妾就不多加叨扰了!」
后面不管何云清说了什么,李忆头也不回地走了。
李忆想不明白,他们为什么到了现在这个地步。
踏进凤坤宫后,李忆再也忍不住了,在床上嚎啕大哭。
哭什么呢?
哭她死去的云清。
死去的知知。
被打死的迎秋。
还有离开的迎春。
……
李忆已经一个人熬了 16 年了,没想到她以后也还要继续一个人熬着。
李忆那天从翰养殿回来后再没有踏出宫一步,也免了众人请安,外面熙熙攘攘、吵吵闹闹于她而言都不重要了。
一个傍晚,迎冬从外面回来,小声附着李忆的耳朵说:「娘娘,陛下和苏将军已经去祈福去了,现在宫内就剩刘大人。」
「那就将刘大人叫过来,本宫有事找他。」
「是。」
刘康没想到李忆那么快就找自己,小声说:「阿姐,你打算什么时候动手?」
李忆眼睛盯着地上的阳光,「等他回来吧,再给他得意几天。」
李忆顺着阳光射进去的方向望出去,「这么久了,我也不急于一时。」
刘康嬉皮笑脸地说:「全听阿姐的。」
何云清祈福回来后,又带了几个美人回来,封了答应。
这天适逢苏哲休沐,宫里大大小小的事情就交给了刘康。
何云清正坐在椅子上要拟封号,突然门被打开了。
何云清一看李忆就凝眉。
「你来做什么!」
李忆媚笑一下,「臣妾来看看陛下新得到美人该封什么好。」
「朕不需要你瞧,你给朕出去!」
李忆突然冷声:「出去?陛下忘了,这是臣妾的地盘。」
如果不是何云清谋反,不出意外李忆将是这王朝的主人,也是这大殿的主人。
何云清听到这话心中隐隐有些不安。
「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你要谋反!」
何云清怒极拍桌。
李忆却镇定自若,「什么谋反,臣妾不过是拿回自己的东西罢了。云清,你终究是输了江山和美人。」
李忆抬着下巴就这样看着何云清。
何云清放软声音,「依依,你和我……」
「陛下忘了,臣妾姓李名忆,叫李忆!」
何云清听到这话一下子瘫坐在位置上,他们两个已经没有情分可言了。
何云清转而怒道:「李忆,如果不是你逼我,我又怎么回到这个地步!」
「你是高高在上王朝公主,我只是一无是处的驸马爷。你知道吗,没娶你前我本是京城有名的才子,可是娶了你后呢?你眼里根本就没有我!你根本看不上我!我就是要证明给你看我配得上你!我就要将这天下抓在自己手里。」
李忆面无表情的听着何云清在上面神神叨叨:「来人!陛下疯了!」
吴德闻声而进。
「娘娘,您找我?」
「陛下疯了,给他喝点药冷静冷静。」
「是。」
吴德带着人,端着一碗水上前。
「李忆!你不能这么对我!朕是天子!」
何云清手忙脚乱地阻挡递到面前的药,吴德瞅了李忆表情,冷声说:「把人摁住,给我灌下去!」
李忆亲眼看着这碗水进入何云清喉咙。
何云清被水呛到了,不停咳嗽,「李忆,你给……咳咳……你给朕何喝了什么?朕告诉你……」
后面何云清说什么李忆已经没心思听了,无非骂她罢了。
迎冬看见李忆出来后急忙迎上她,「娘娘,现在去哪里?」
李忆望着这四四方方的墙,也不知道何去何从。
「随便走走吧。」
迎冬就这样跟在李忆后面,亦步亦趋。
不知不觉,李忆到了俯瞰台——这宫里最高的地方。
李忆登了上去。
京城的风光尽收眼底。
冬天的风有些冷,刮在脸上有些痛。
迎冬劝道:「娘娘,这里风大,我们下去吧。」
李忆仿佛没听到一样,喃喃自语:「迎冬,你说本宫是不是坏透了?本宫杀了曾经最疼本宫的两个男人。」
迎冬看着这样失魂落魄的李忆有些心酸,「娘娘不要这么说,都是身不由己。」
李忆听到这句话笑了,笑得很妖,「对啊!本宫都是身不由己。本宫在这污泥里长大,有些污点也是正常的。就连我父亲不也一样?为了登上皇位陷害自己的夫人跟自己兄弟有染,呵,皇家都来薄情寡义之人啊……」
迎冬听着不知道如何作答。
突然身后传来声音,「娘娘,你……你跑那么高干嘛?」
两人回头一看,春卷正气喘吁吁地爬上来。
李忆看见她就笑了「你怎么知道本宫在这?」
春卷得意地笑了一下,「我远远看到台上有个人,我就觉得是娘娘,只有娘娘才有如此风姿!」
李忆被春卷逗笑了。
「迎冬,走吧,回去吃好吃的。」
春卷两眼放光,「好吃的?什么好吃的?我也要!我也要!」
「回去你就知道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