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发状况

现在离刘万星 A 的死亡已经过去了十五分钟。

彭北征留下成峻在卫生间等待救护车，独自一人跑去了大楼的门卫室查看了监控。

不出所料，凶手熟悉楼里的摄像头，巧妙地通过监控死角和楼梯避免让自己的身影出现在监控里，仿佛这里没有存在过这个人一样。

但问题不大，彭北征牢牢地记住了他的特征：平头，身材中等，黑色短袖，推测身高 1 米 81。

「王八蛋，你一旦走到楼外面，大街上的摄像头看你能不能完全绕开！」

彭北征一掌猛拍门卫的桌子，愤愤地骂道。

门卫是个 20 多岁的青年小伙子；估计是第一次看到大楼里出现命案以及刑警来查阅监控，他把自己的座位和电脑全权让给彭北征使用，自己则站在后面屏住呼吸、不敢吭声。

彭北征立刻将凶手的特征通知了总部，请求支援。

才早上 6 点多，老郑就匆匆来到办公室，组织了专项小组负责搜寻。

圣康市早在几年前就开始打造「智慧城市」的概念了，市内摄像头和传感器的密度很大。

在翻看了「莫愁网咖」所在大楼附近周围街道上的监控后，彭北征和老郑他们很快便锁定了嫌疑人的去向，开始制定抓捕方案。仅仅过了大概三个小时后，抓捕行动便展开。

凶手的藏身地是一间不起眼的出租屋，被抓前还试图也给自己来一针氰化钾，但针只是微微扎进去便被成功夺下。

打入他体内的毒量虽不足以致命，但为了保险起见，老郑还是立即安排凶手送到医院去接受检查了，待他情况稳定就交给徒弟陈升的小组负责审讯。

随着人被缉拿归案，凶手的身份也水落石出。

「彭队，他果然是孝善殡仪馆的前员工，保安队负责夜班巡逻的，已于三个月前离职！」

老郑的一位下属对彭北征报告道。

「果然我的记忆力没出问题。」

没有保住「刘万星 A」，但没让凶手漏网，或许是彭北征唯一感到欣慰的事情。

收队后，全体参与抓捕的同事都对彭北征赞不绝口——

「彭队又立功了，嫌疑人的外貌特征和背景和他所说的完全吻合！」

「牛大发了！特别是身高，这货的裸高当真是 1 米 8。」

「那是，咱们彭队的『圣康市刑警支队重案组之虎』名号可不是浪得虚名。」

……

……

魏振鹏：「刘万星 B 已经被送到了我们这儿的『反替跃拘留室』里。」

魏振鹏：「你们不用担心他会突然过来。」

成峻 A：「辛苦你们了！一定要卡住他，在我们这个刘万星火化前不能让他替跃。」

退出镜子 APP，魏振鹏踏入了他刚才所说的「反替跃拘留室」里，他手机上的信号格数立即从 4 降到了 0。

这里面有小床和马桶，保证了嫌疑人的吃喝拉撒都能在里面解决。

「省省，别尝试了！这里的墙里带铁皮，还安装了信号屏蔽器，你偷渡不了的。」

发现刘万星 B 还在努力冥想，魏振鹏用右手敲着墙壁劝告他。

「是你啊，弗雷迪。」

刘万星睁开眼睛，用嘲讽的语气说道。

「啥『弗雷迪』？你给我起外号？」

「你的脸，像电影《猛鬼街》里的梦中杀人魔弗雷迪，和成峻这个满嘴谎言的骗子果然很搭。」

魏振鹏没看过那部电影，但大概知道刘万星在指一个相貌可憎的怪物。

他理解刘万星的愤怒，因为成峻确实不仅骗了他一路，还在最后关头坏了他的好事。

……以一个「最后的朋友」的身份背叛了他。

换做任何人都必定在心里把成峻全家十八代都咒了个遍，而作为他的同僚的魏振鹏被迁怒也在所难免。

这也是为什么自从刘万星 B 在几个小时前被关进来后，成峻就选择了回避，让其他同事出面进行审问。

但任由一个嫌疑人指着鼻子骂不是魏振鹏的脾气，他冷静地回怼道：

「随便你怎么称呼，他就算是一个骗子，也比你一个雇凶杀人的懦夫要强。」

「你们才是凶手！要是放我过去，那个世界不就相当于没有死人吗？!」

「你可以尽管花言巧语。」魏振鹏嗤笑了一声，「你不是我见过的第一个被阻止后还不死心的偷渡者。从那个世界的你被送往医院，再被医生宣告死亡的那时起，你的偷渡计划就已经失败了。」

「未必。世界上诈死的案例多了去了，我要是成功到了那里，说不定还能反告医院胡乱为人做死亡判定。」

「随你意淫。」

虽说 A 世界那边没能从摆渡人那里保下「刘万星 A」，但 B 世界的两人成功阻止了替跃并完整了解到替跃者的全部计划，在这次「钳形行动」中的表现堪称完美。 

……

……

在 A 世界的圣康市公安局一楼，陈升将一份文件递给成峻：

「小成，关于凶器的鉴定报告已经出来了。」

「我看看。」

「没什么好看的，我直接给你说吧：那个塑料小玩意儿内部中间有一只活塞，下端是一截弹簧连着羽尾。用一个改装过的 BB 枪便能发射，击中目标后，针筒中弹簧的惯性便起了作用，向活塞弹去，将氰化钾液体推入受害者体内，跟动物园用的麻醉针类似。」

「能查到来源吗？」

「应该不会太困难，氰化物在我国早就是违禁物品，敢做这个买卖的人不多。」

「那好，拜托你们了。」

成峻转身就要走，被陈升一拍肩膀拉住了：

「又是拜托一句就完事了？不准备告诉我们些什么东西？」

「这……」成峻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

「签了保密协议不好说是不是？哈哈，现在我终于能直接参与到你们在做的特殊任务了。」陈升用看破一切的口吻对成峻说道，「你们甭再唬我这就是一起普通的毒杀案，我知道没有那么简单！」

圣康市刑警支队是精英单位，特别行动小组之外的同事里也高手众多，琢磨出赵特派员手下九个人在做什么只是一个时间问题。

更何况特别行动小组平时的行动还得仰仗他们的帮忙。

「嗯，老陈，我知道终究是瞒不住你们的。你猜到了什么，搁在心里就好，不要到处说。」

「我还需要你小子提醒！我跟北征同一年入队从警的，参与过的机密重案多了去了。」陈升将目光往下移动到自己的腿上，哀叹道，「可惜了，因为这双腿，错过了太多精彩的东西。」

成峻安慰道：「老陈，你在二线的贡献不比我们小，一直都是我尊重的前辈。」

「别跟我来那些客套话！我只想说，有什么我能帮到的就告诉我。至少让我在退休之前参与些有意思的案子，以后我老了回看自己的刑警生涯时，也多一些值得回味的东西。就这点要求，不过分吧？」

「好的，一定！」

别过了陈升后，成峻独自回到六楼的办公室。

此时彭北征还在医院守着凶手。

成峻关上门，一个人坐在沙发上整理思绪。

尽管一夜未睡，过去的七八个小时里大脑连续接受到的刺激性事件足以让他毫无倦意。

他感到很对不起「刘万星 A」；不管那个「刘万星 B」如何，至少他面前的这个小伙子是个热情开朗的人，有一堆关系铁的好哥们儿。

说到他的那三个哥们儿，成峻也颇感愧疚。

当时成峻踹开隔间门后没多久，他们三个也赶来卫生间，目睹了坐在马桶上的刘万星的死状。

估计他们这一辈子都会落下心理阴影。

一定不能让他白死，成峻在心里下定决心要还刘万星 A 一个公道。

他的遗体已经预定明日在孝善殡仪馆火化。

现在身为殡仪馆前员工的凶手被逮捕了，刘万星 B 也被控制住了……一切证人和证据都指向姓高的那里。

——高善莫，这次你跑不了了！

……

8 月初的烈阳炙烤着圣康市。

第二天，上午 10 点多，「刘万星 A」的遗体在警方的陪同下被运送到了孝善殡仪馆。

陈升不顾自己腿脚不便，也兴冲冲地跟了过来。

经过昨天的谈话，成峻也预料到了这种情况，所以也没拦他。

待其他同事离开后，陈升、成峻以及彭北征留了下来等待刘万星的家属。

由于今日告别大厅的位置已经被预定满了，而刘万星属于临时紧急加塞进来的遗体，所以被单独放在告别大厅楼上的一个停尸间。

这是一个「正温房」，室内温度大概在 2 到 5 摄氏度左右。

「老陈，我和彭队想去见一趟高善莫。」走出停尸间，成峻对陈升说道。

「你们去吧，我就留在这里等他的家属。」

尽管室外很热，停尸间的风漏出来使门口还是挺凉快的。

成峻和彭北征走到办公区，乘坐电梯来到了高善莫办公室所在的四楼。

刚出电梯，成峻便停下来转身对彭北征郑重地说道：

「彭队，这次，让我跟高善莫单独谈谈。」

「峻子，你又想干什……」

还没等彭北征说完，成峻硬气地打断了他的话：

「不是我故意针对他，他的嫌疑有多大，经过这次事件，你比我更清楚！你要是进去，他又会拿出条什么外国烟，然后瞎扯一堆有的没的。」

凶手是殡仪馆前员工的事实摆在那里，还是彭北征自己调查出来的。

他确实不能再像以前那样，说成峻是在毫无凭据指控小高总了。

「嗯，我不拦你，但我还是希望你不要和他发生正面冲突。」

「放心，我有分寸。」

彭北征留在电梯门口的走廊上抽起了烟，放成峻一个人走向高善莫的办公室。

在进门前，成峻悄悄打开了手机的录音功能。

今天礼堂没有追悼会，高善莫正穿着一件 Gucci 短袖，慵懒地半躺在自己的豪华老板椅上一边刷着手机一边听着音箱里的古典音乐。

「小成队，你好！听说你和彭队长又来办案啦……哎，彭队长人呢？」

小高总见到来者是成峻，马上放下手机坐直了站起来，笑盈盈地招呼着。

「请不要再叫我『小成队』，叫我成峻就行了！高善莫，咱们也不绕弯子了，我今天来，就是为了和你打开天窗说亮话。」

「哦？什么事情，请讲！」高善莫没有预料到这样的开场白。

「所谓的『摆渡人』就是你和另一个世界的你吧？」

「我没有听懂你的意思。」

看见高善莫还在装傻，成峻用极慢的语速，几乎一字一顿地说：

「我的意思是，我们的世界和另一个平行世界连通了。而你，在以谋杀的方式，让那个平行世界的人悄无声息地来到我们的世界，代替原来的他们。这样够清楚了吗？」

一刹那间，高善莫停止了脸上的笑容，转而露出一种阴森可怖的表情。

然而，高善莫竟然以这种表情，继续用轻快友善的语气说：

「哎，小成队，您是不是最近压力太大了？要注意身体啊，需不需要我叫人泡杯茶给你喝？」

这突如其来的转变，让成峻有点困惑。

正常人哪里会用最凶煞的表情，说出最友善的话？

姓高的，你到底在搞什么鬼？

看着成峻一时无言，高善莫掏出自己的手机，在上面打字。

这个手机套着一个「小火龙」的手机壳，从界面上看是一个安卓系统的，并非那个他刚刚放在办公桌上的最新款苹果手机。

过了几秒，打字结束后，高善莫把手机屏幕竖着拿给成峻看。

上面写着：「你在录音，对吗？」

成峻无暇去纠结他是凭直觉还是凭什么猜到的，当然现在不能承认。

「呵呵，我们警方想抓到你的把柄，不需要来那一套！你可不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我一守法公民，和底下人一起做着全圣康市最脏最累的活，能有啥把柄？」

成峻冷哼一声：

「最脏最累？应该是油水最多的活吧，多到让你如此油嘴滑舌！高善莫，我只问你，是不是你幕后主使了『圣康 8.10 特大纵火案』？」

「哎！小成队，你这玩笑开得越来越离谱了。大家都知道当天是我生日，全程都在忙着筹备派对招待朋友，我可以拉出二十个证人证明我的清白。」

说完，高善莫低头在手机上写下「如果我说是，那又如何？（竖中指的表情符号）」，然后拿给成峻看。

他面无表情的脸上依旧笼罩着一股不祥的阴森。

成峻没有理会这句写在手机上的「潜台词」，他接着高善莫口中说的那句往下道：

「因为你父亲高元财故意杀人，被我父亲举证判了无期徒刑，所以你怀恨在心，计划了两年前的复仇！」

听罢，高善莫又装作痛心疾首的语气道：

「天啊，我父亲犯了法，你的父亲依法办了他，我能有何怨言？小成队，可不要总是怀着恶意揣摩别人啊，这样对身心不太好。」

随后，他在手机上又打出了「活该你父亲成了烤鸭，嘻嘻嘻嘻嘻！」几个字。

成峻克制住了发怒，他知道在这场较量中，谁先让情绪外露谁就是输家。

人们常形容一个城府深的人「口是心非」。

但成峻面前的这个男人，嘴上说的、手机上写的和脸上挂着的表情，三者可谓风马牛不相及，仿佛根本不是出自同一时间的同一个人。

这种巨大的违和感，不，应该是「撕裂感」，让人在三伏天不寒而栗。

但成峻丝毫没有怂，他为摊牌的这一天等了快整整两年。

他继续和高善莫四目相对，仿佛在凝视深渊里的一个恶魔。

大概过了十秒后，成峻开口道：

「你可以继续玩花招。你的前员工杀害刘万星所使用的毒针是违禁品，国内做这个黑市生意的没几家，我们有的是时间慢慢审。你名下的公司经常雇佣刑满释放人员，美其名曰是为他们帮助再就业和维护社会治安，实际上是方便他们帮你做违法犯罪的勾当！我知道，在监狱里也有你的人，不过你放心，嫌疑人和关键证人再不会像那个按摩师一样被你安排人轻易做掉！」

这次高善莫没有再接话，只是埋头在手机上打字，然后给成峻看。

「我不 care，有自信办得到你就尽管试，略略略～」

在他把手机面对成峻的时候，屏幕上方悄无声息地弹出了一个通知条：

「来自『未知来电』：高总，又有一单，七十万档的。」

成峻瞳孔微张，没有吭声，看着通知条自动滑动了回去。

他知道这是高善莫的手下人在告诉他，B 世界又要来一个偷渡者了。

但此时，高善莫自己没有意识到它已经被成峻看到了；他收回了手机，继续以七分阴森、三分挑衅的表情盯着他，嘴角上又多了一分嘲讽。

……

……

在 B 世界，成峻坐在监控室里，通过摄像头注视着「反替跃拘留室」里「刘万星 B」的情况。

魏振鹏端着茶杯走了进来，笑道：

「怎么，成峻老弟，不敢去跟他当面聊？怕被骂个狗血淋头？」

「问题不在被骂，而是不会有什么有意义的沟通，我去找他纯粹浪费时间。」

「也是。」

魏振鹏嘴上这么说，心里却吐槽：

那小子一直在跟你掏心掏肺，而你呢，先是用女号搞了一波网骗，后又线下截和了他的替跃，别人还有心情跟你进行「有意义」的沟通才怪了！害得我也被连累跟着挨骂。

从警七年，魏振鹏参与抓捕行动时的风格一直走的都是硬汉路线：蹲点、发现、制服；除非万不得已，他不喜欢「以骗治骗」的方式，特别是对付刘万星这种没什么社会阅历的学生，有种胜之不武的感觉。

「老魏你看，他还不甘心，仍在尝试。」

成峻指着屏幕里正在闭眼冥想的刘万星。

「他能把这毅力用在正事上说不定能成大器……等那边的『刘万星 A』被烧了后，他再这么试就是纯粹地作死了，过去直接变成灰飘散在各处。」魏振鹏摇晃着茶杯，继续说，「话说这还是我们第一次把这铁皮房间用在替跃者身上，效果真是好。我进去后试了试，手机连个电话都打不出去。」

「管他的，等 A 被烧掉后，我们就方便把他从铁盒子里提出来走正式程序审问了，下一步让他指认高善莫。」

「但愿 A 世界那边一切顺利吧，你和师兄的镜像位别再搞砸了。」

魏振鹏低头细细地品了一口杯子里的薄荷茶。

经历了最近的这一系列事件后，两人都有些小小的骄傲——

从缉拿「杨驰逸 B」，到向 A 世界告知「沈茂存 B」的情报，再到阻止「刘万星 B」替跃，他们两人在反恶性替跃行动的表现几乎无可挑剔。

再反观 A 世界的那两位：「杨驰逸 A」差点死了，「陈晨 A」和「刘万星 A」则没能救下来。

这是不是间接证明了「成峻+魏振鹏」比「成峻+彭北征」的组合更加牛逼？

就在这时，成峻面前的多个显示器全部黑屏了，天花板上的灯也随之熄灭。

「靠，又停电了！」成峻烦躁地拿指关节敲了下桌子，然后摇头放下耳机。

「今年夏天太热了，停电是迟早的事。」

「上次台风过境好像还弄坏了几条海底电缆，不知道修好没有。」

「对了，成峻老弟，我记得……」

「什么？」

成峻和魏振鹏对视了两秒，突然都反应了过来——

记得「反替跃拘留室」里的信号屏蔽器是需要通电的吧？

「操，快去！」

成峻和魏振鹏像打了鸡血一样迅速跳起来夺门而出，全力冲刺直奔「刘万星 B」的房间去。

两人在路上默默地祈祷：就算屏蔽器断电了，希望墙体内的那一圈铁皮也足够顶用……

但到当他们打开门的一瞬间，发现已经来晚了。

此时的「刘万星」，虽然仍保持着两分钟前他们在监控上看到的打坐的姿势，衣着也毫无变化，但他脸色铁青、毫无生机，身体更是已经冰冷到和停尸房的温度一样……

……

……

在 A 世界高善莫的办公室里，成峻和高善莫仍然在无声地对峙着。

突然，高善莫的下属疯狂拍门的声音打破了这凝重到极点的气氛：

「报告小高总，有紧急情况！！」

与此同时，成峻的专用手机也振动了——

魏振鹏：「他替跃了！」

成峻立马抢在高善莫之前冲了出去，他在四楼走廊的栏杆边看见彭北征已经下到了一楼往殡仪区的方向跑去。

没有时间慢慢等电梯了，成峻直接走楼梯下到一楼，然后也跑了过去。

这里离殡仪区大约只有 50 米远，当他跑到了告别大厅旁边的楼梯正准备上楼时，看见原本应该在二楼停尸间门口等候的陈升此时正躺在一楼到二楼之间的楼梯平台上一脸痛苦的表情，动弹不得。

「老陈，你咋了？」

「那个刘万星『诈尸』了，跑到那边去了，快追！」

成峻迅速脑补出了二楼刚才发生的事情：刘万星替跃后从停尸间跑出来，老陈试图拉住他。但小伙子劲儿太大，把腿上有残疾的老陈一路拖到了楼梯口，然后失去平衡摔了下去。

「你受伤了吗？」

成峻试图拉一把地上的陈升，被他甩开。

「别管我！快去！我一时半会儿动不了了。」

「好，你快给自己打个 120。」

另一边，彭北征已经在礼堂外面的走廊里发现了「刘万星 B」，他大吼道：

「刘万星，给我站住！」

听到这话的刘万星像惊弓之鸟撒腿就跑，一边跑一边喊：

「你认错人了！」

彭北征全速向他扑过去。

刘万星一边跑一边对着空气喊道：

「救我，拦住他们！你们不是保证过包我安全偷渡的吗？！」

然后他像风一般地穿过走廊，一头扎进了礼堂。

彭北征也跟着冲了过去，但迎面被从角落里出现的雷林和他手下的一名年轻保安撞了个正着。

「哎，哎，彭队长，你怎么慌慌张张的，抓贼呢？」

「雷教头，现在没空解释，快抓住刚才那个小伙子！」

彭北征想推开雷林和年轻保安继续追，被两人一把拦住，脱不开身。

「彭队长，让我们帮你抓好么？今天吊唁的人多，要是惊扰到了老人，或者撞伤人了，你给王局那边也不好交代，是不是……」

另一边，成峻从另一个方向跑到了餐厅外面，发现了正在逃窜的「刘万星 B」。

离远远 30 米，就能看见他身上的行头，确实是刚才「刘万星 A」所穿的下葬用的衣服和小白鞋。

「刘万星！站住！」

刘万星听到后，又往职工宿舍楼跑去。

周围的路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站在原地傻傻地围观着这场追逐，还有人赶紧把老人和孩子拉到一边。

然而，成峻还没追上几步就被一旁蹦出来的几名保安小伙子拦下了，他们用身体把成峻架在中间。

「殡仪馆重地，不得随意喧哗打闹！」带头的一名保安对成峻说道。

「放手！我是圣康市刑警支队的，快拦下前面那个人！」

成峻拿出了自己的警员证，给他们看了看，试图挣脱出来。

「哦，成警官，你是在抓贼吗？交给我们去吧。」

「不劳你们操心，我自己去追，放手！」

「放手可以，但你不能横冲直撞，影响他人安全，否则我们还是会按照殡仪馆的规定对你进行善意劝阻。」

「行，我用走的，行了吧！」

「感谢理解！走吧，我们陪你一起去抓人，殡仪馆就这么大，他走不远的。」

成峻和三名保安就这么步行着，他察觉到了他们的来意：只要成峻一开始跑，就又会被他们拉住。

职工宿舍楼有门禁，搜了一圈还是没能找到「刘万星 B」的踪影。

「妈的，这人跑哪去了！」

但现在首先要做的，就是甩开这几名保安。

路过卫生间时，成峻假装说道：「我懒得找了，上个厕所，你们要是抓到他了，就把他带到保安室吧。」

说罢，成峻走进了卫生间，找了个蹲坑的隔间锁上了门。

恰好他的专用手机振动了起来——

魏振鹏：「你们找到了么？」

成峻 A：「还没有。」

成峻 A：「被殡仪馆的人一再阻挠。」

成峻 A：「跑没影了。」

成峻 B：「去殡仪馆后面的地下防空洞看看！」

随后，成峻迈出了卫生间，发现原来的三名保安现在只剩下一名了。

「兄弟，带我去你们的保安室吧。」成峻对他说道。

「好的，随我来吧。」

两人一前一后地走着。

路过餐厅时，此时接近正午，人渐渐多了起来。成峻趁保安不注意，一溜烟跑了，直奔防空洞去。

进到里面，防空洞停放着五六辆豪车，不知道有多少是高善莫的。

「哟，小成队，干嘛跑来这里？」不知为什么，雷林也在里面，笑呵呵地招呼着成峻。

但成峻一眼便看出这是装出来的，他的衣服有被抓乱的痕迹。

旁边还有几个殡仪馆的人，身上也有些衣衫凌乱、眼神慌张躲闪。

「找人！」

「谁呀，会跑到这个地方？」

成峻没有接话，他四处张望，不知何时，这里竟然新增了一间火化室！

防空洞的地面上灰尘很多，但明显能看出拖拽和蹬踹的印记，一头连着那间火化室，另一头则在一辆布加迪威龙车门前 1 米处。

成峻走过去俯身蹲下，发现了车盘底下有一只白色的丧用鞋。

刚才在停尸间时，他清楚地记得就是刘万星右脚上穿的那只！

冷汗从脖子流到了胸口，直觉告诉成峻：大事不妙。

回过头，望着那间新增的火化室，里面的炉子正在轰鸣……

——高善莫，你他妈个丧心病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