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晚一时哑然了,还不等她说话,薄昀衍就已经擅作主张绕过黎晚迈进她公寓的客厅。
见男人自顾自坐下,黎晚心底暗叹口气,也没说什么,扭头就去一旁的柜子里翻找医药箱。
还好她搬家出来后,采办的东西齐全,药箱里也什么都有,消毒水和绷带一应俱全。
她拎着医药箱坐在沙发边缘,看到白炽灯下血肉模糊的那只手,这才清楚的意识到薄昀衍伤的有多重。
黎晚不由分说的将他的手拎到自己跟前,「我先帮你清理一下伤口。」
以往她兴许还会记得和他之间保持该有的距离,但是现在这样,看着他血淋淋的指节和手背。
黎晚心头发紧难受,也计较不了太多了。
她只是忍不住想,这个男人身边平时围了那么多人谨小慎微的保护他,他究竟是怎么把自己搞成这个样子?
「就是可能会有些疼……」
薄昀衍不语,黎晚也没有在意,只是小心提醒。
闻言,薄昀衍漆黑的眼眸却未抬,落在她安静且认真的一张小脸上,依稀之间竟好似能透过眼前的景象,看到了他们的从前……
从前黎晚就经常乖顺的围在他身边,他都习以为常了,甚至理所应当的接受着一切,从未放在心上。
到现在这一刻,他才恍然觉得,他们之间有多久没有像现在这样平静的相处了?
薄昀衍另一只手碾了碾指尖,有种想要将她一把抱进怀里的冲动。
考虑到有可能会发生的后果,他按耐住了冲动。
旋即才垂下眸,开口打破了两个人之间的静默,「你的辞呈人事部并没有批准,你明天……」
他微顿,「可以继续去安吉拉上班,回到你自己的岗位,其他人的话你也不必理会。」
黎晚正在擦拭药膏的动作一顿,她听到薄昀衍将薄母冷漠的定义成「其他人」,忍不住愣了片刻。
半晌,才轻勾了下唇,只不过没有什么真切的笑意,她摇了摇头,「谢谢你的好意,不过我想还是算了,既然已经递了辞呈,我不打算再回安吉拉了。」
这下轮到薄昀衍僵硬,他拦住她的动作,质问道,「为什么?」
在他认为,黎晚的干脆离开就是想躲着他,正如她在离开薄家以后,一直想方设法跟他断了联系,急于和他撇清关系一样。
她现在巴不得离得他远远的!!
他攥住她的手不自觉的加重力道,怒气沉沉的开口,「你在安吉拉的一切劳动成果,都是靠着你自己的努力和才华辛苦得来的,你现在甘愿舍弃这些??」
不甘愿。
黎晚的手腕很疼,但是更疼的是心里。
她恍惚失笑,抬起哭过以后依旧泛着红的眼眶望向他,「我不甘心,可是我又能怎么样?」
她不走薄母就要牺牲整个安吉拉,这样一来她的朋友都要遭殃。
他现在来问她甘不甘心,可是从薄昀衍收购安吉拉开始,他们之间的关系不就已经是不对等的了?
薄昀衍抿紧了唇,「我说话,其他人的话你可以不必去在意,她没权利这么做,我才是安吉拉现在的掌权人!」
换句话来说,只要他薄昀衍开口做主让黎晚回去,没有任何人有资格在这个时候站出来说不。
就算是薄母也不行。
黎晚何尝不清楚这点,但是现在她在安吉拉已经待不下去了,「我明白你的意思,可现在公司里所有的人,都已经知道你我之间的关系了,我还有什么留下来的必要?」
因为薄母来闹事,让黎晚苦心经营所有的一切,都回到了原点。
她现在不是不想,她现在是不能。
黎晚没办法接受,她从今往后自己所拥有的一切,都要再度被贴上薄昀衍的标签。
不对外公开他们之间曾经的关系,这是当初薄昀衍为了让黎晚安心留在安吉拉的手段。
现在这个秘密被堂而皇之公之于众,黎晚自然不会再想要留在他身边。
意识到这一点,薄昀衍的眸色一瞬间变的黑漆漆的,深不见底。
黎晚不是没有察觉到薄昀衍身上古怪的气息,他反常的样子,总是令人不自觉的感到心底发毛。
她硬着头皮挣了挣自己的手,「薄昀衍,我下定决心了,安吉拉我真的不会再回去。」
薄昀衍语气突然加重,变的不自觉的紧绷和阴沉,「那你打算去哪里?随便找个不入流的企业,只要那个地方没有我,也没有和薄家的任何瓜葛?」
他毫不留情的戳穿,他说的越是冷硬强势,心里却越是绷着。
薄昀衍沉浮商海不知多少年,从未对任何困难感到畏惧。
但这一刻,他竟不想从黎晚口中听到她的回答,更不想松开她的手。
就好像一旦他松开,下一秒她就会很快的从他面前消失。
终于是忍不住了,看着黎晚在他面前拧紧小脸不断的挣扎,他倏地开口,「如若不然你就回薄氏,像以前一样重新做回我的秘书,我保证不会有任何人敢对你指手画脚!」
黎晚挣脱不得,听到他斩钉截铁的语气,仿佛被逗笑了,「保证,你和我保证这些有什么用?薄昀衍我既然已经下定决心从薄家离开了,就从未打算再以任何的形式回去,你们不要总是认为我是在这里闹脾气开玩笑!」
「我真的不回去。」
她瞪着眼睛,仿佛在极力在跟薄昀衍证实自己的认真,她的这辈子也从未有过这样的清醒!果然是这样!她现在就这么厌恶他!
薄昀衍忍无可忍,怒极反笑的反问她,「不回去?你还想去哪里?你觉得离开薄氏和安吉拉,就能和我彻彻底底划清界限,泾渭分明了?」
黎晚听他语气不对,心里一提,一时什么也顾不得了,揪着衣摆紧张的问,「你说这些是什么意思?」
她眼里全是戒备和提防。
薄昀衍心底莫名的滞涩了一下,有些很不舒服。
他嗓音暗哑,却没了刺人的锋利,「我的意思是,你躲得了和尚躲不了庙,就算你去了其他公司,我也一样会陪你将这场游戏进行到底。」
尽管薄昀衍早就逐渐意识到这或许并不是一场游戏!
他故意这么说,就是不想给黎晚拒绝的机会,所以才只能故技重施。
就像是耍无赖一样。
黎晚整个人都僵硬了,心里的怒火蹭的一下就燃了起来,她掌心捏的死紧,「薄昀衍!你怎么能这样?!」
她一直在抵抗这些东西,可今天薄母的到来让她所有的一切都变成了笑话!
可是她没想到薄昀衍也是这样!
怪她太天真了!是真的太天真!在游乐场遇到薄昀衍的那一刻,她的心情产生了微妙的变化,她还以为薄昀衍会多多少少跟从前不一样。
但这一切真的只是她的错觉,薄昀衍没变,还是那么独断专行,从不尊重她的意见!
黎晚紧紧咬住没有血色的唇瓣,她快要被眼前这个混球气死了!!
「薄昀衍,我是有民事行为的责任人,但在你们薄家人眼里是没有人权这一说吗?我不奢求你尊重我,但是你们能不能讲点道理?!」
看到黎晚眼眶发红,身体都已经被气的轻轻颤抖。
薄昀衍这才立刻转变口风,「我让你回薄氏也是为了你的处境考虑,你有没有想过那些不入流的公司能够带给你什么?」
他知道她一直都想努力证实自己,「黎晚,回到薄氏,薄氏能够给你更大的舞台和施展空间,你的才华和能力都不会挥霍浪费,你觉得这样不好吗?」
不好,黎晚在心里轻轻说。
即便她承认薄昀衍提出的这些对她诱惑力很大。
从前她还在给薄昀衍当秘书的时候,就跟着他一起开拓了眼界,能够站在薄氏,看到的和接触到的,的确和其他企业根本不一样。
可是她就是想薄昀衍远一些。
她不想再像被斩断翅膀的金丝雀一样,再过上从前被禁锢的日子了。
但是薄昀衍不懂,薄家所有人都不懂,他们都对她持有偏见,拿有色眼镜看待她。
所以无论她现在说什么,都只会是鸡同鸭讲!!
就像之前薄昀衍轻描淡写的要求她回去,继续当她的未婚妻。
可是黎晚经历的是十年啊!一路走过来的十年!她受尽冷眼和委屈,付出满腔热情被弃如蔽履。
为什么他们会觉得一切都是理所应当,又凭什么觉得只是轻描淡写的「回去」、「别闹」,就可以让她跟过往的十年、跟他们之间和解?
黎晚眼底转瞬即逝一抹哀戚,她将自己的手从薄昀衍掌心里挣脱,答应好了给他包扎伤口,现在却根本不想管他了,她想直接将人从她的公寓里赶出去。
薄昀衍都没有察觉到他心里一丝紧绷,几乎是看出黎晚委屈的瞬间,他不假思索脱口而出,「我答应你!」
黎晚诧异抬头。
他又道,「我答应你!如果你愿意回到薄氏,我保证不会有人妄议你的身份……」
他的话语沉重且急,他一点也不想再听到黎晚对他的拒绝,哪怕是一句。
薄昀衍心里没有太多念头,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忽然间变的这么不像自己,他只知道自己无论如何都不能够让黎晚离开。
沾染了自由的黎晚是他无法掌控的。
所以为此他甚至能够在已经提出条件的情况下选择让步,「黎晚,你认真考虑一下我的话。你既然想靠自己的能力闯出一番事业来,就应该清楚薄氏对你来说才是最好的选择!」
黎晚却恍惚有些怔然,「……你说真的?」
说不心动是不可能的,薄氏现在有着如何雄厚的实力黎晚很清楚。
多少人挤破脑袋想进都进不来的地方,的确薄氏现在对她来说才是最好的选择。
而且,他还愿意为她澄清身份,不用再忍受那些令人厌恶的表情和流言蜚语……
薄昀衍手掌紧握成拳,「是,我说了答应你,就不会言而无信。」
「但你若是选择拒绝,会产生什么样的后果,我想我一开始也和你说的很清楚。」
如果她拒绝,无论她走到哪里,他就会跟到哪里,就像当初他眼睛眨也不眨的就将安吉拉收购了一样。
黎晚瞪大错愕的眼眸,所以薄昀衍其实也根本就没有给她留什么退路。
拒绝,就是他穷追不舍。同意,她就能获得更好的施展平台,实现她一直以来想要的自由。
听起来有些像是故意在唬她的,会有这么好的事情?
「我怎么相信你?」
薄昀衍很狡猾,但是只要他一句保证,黎晚还是会信的。
毕竟以薄昀衍的实力和能力,如果不想,完全没有必要耗费时间骗自己。
他大可以像薄母一样采取更简单直接的方式。
所以她要薄昀衍一句话,一句没有任何水分的,不会掺杂任何算计在里面的保证。
薄昀衍觉得自己快被眼前这个女人气的压制不住火气了,从前那么喜欢粘着他的人,现在真的就一心只想和他摘的一干二净?
「答应你的我会做到,如果违背承诺,你想去哪里,我不会再阻拦你。」
黎晚心念一动,这才生怕他反悔似的,「那就一言为定!」薄昀衍见她转眼就转换了心情,后槽牙都用力的磨了磨。
下一秒,他没有再隐忍自己,不顾手上的伤。直接将黎晚从旁边拎起来放在了自己的腿上。
黎晚猝不及防,被他用手臂紧紧裹在怀里。黎晚吓得惊呼,「伤!薄昀衍,你手上还有伤!!」
刚被她从自己这里讨到了大便宜,薄昀衍好气又好笑,根本不想听她的。将头埋在了她的颈窝间,「别动,大呼小叫什么?」他深嗅着黎晚身上的气息,合上眼眸,「我累了,让我休息一下。」
黎晚被她这么箍在怀里,就是他在抱着一个大型充电器。他承认,这一晚上惊心动魄也有,担惊受怕也有,但所幸最后还是找到了安然无恙的她。
薄昀衍贪婪的不愿将她松开,因为他好像真的很久没有像今天这样好好抱过她了。从前不以为意的东西,现在却只能赖皮才能得到。
黎晚僵直着身体,被他这样抱着心跳又不受控制的加快。即便早就下定决心抽身而退,却不可否认,眼前这个男人总是能够轻而易举的影响到她。
黎晚抿了抿唇,自己在心里跟自己做斗争。
就纵容薄昀衍一小会儿。
她想到那么大个游乐场,薄昀衍派了那么多人手一同找人,却只有他自己找到了她……然而一小会儿之后,黎晚也毫无犹豫的推开了他,语气坚定道,「上药!」
再不上药他手背上的血都要结痂了,如果不小心感染更不好处理。
这次薄昀衍终于没再说什么,任由黎晚替他将手背上的药上好,又拿绷带将他的手掌细心的包扎起来。
结束了一系列操作后,黎晚松了口气。她擦了擦额上的薄汗,同时也下达了逐客令。
薄昀衍被她连推带搡的推到门口还仍旧不死心,受伤的手掌把着门框,目光执着有神的盯着她,「我的晚餐呢?」
黎晚气的瞪眼睛,真当她是保姆啦?
「我不管,这不在我的工作范畴之内,你饿了找郑铭去!」
她咬牙,一根一根把他的手指从门框上掰下来,又不敢碰到他的伤口,几乎使出吃奶的劲儿。
她表情很凶,瞪着眼睛的样子实则不具备一点杀伤力。
薄昀衍唇角压不住的翘起,一副胡搅蛮缠的做派,「怎么办?我就想吃你做的阳春面。」
「你想的美!」黎晚用力推他,男女之间力量的悬殊在此刻体现的淋漓尽致。
薄昀衍也不打算继续逗她了,毕竟她今天也经历了不少的事情。
「明天我接你一起去公司。」放下这句话,他才慢条斯理的收了手,也不等黎晚拒绝,就后撤了半步。
下一秒,由于惯性,黎晚面前的门被她用力重重的关上了,并且她失去了拒绝的最佳时机……
黎晚感到一阵无语,可是回过身时,面颊却有些不受控制的发烫,心律也乱的有些一塌糊涂,从薄昀衍将她抱在怀里那一刻起,她就始终都维持着这个状态,天知道她耗费了多大的力气才没有在他面前将自己的心思泄露出去。
「以后不会再这样了……」她深吸一口气,连忙揉了揉脸颊,迫使自己大脑逐渐变的清醒,从而说服自己。
很久,她紊乱的心跳,才终于一点一点的,平静下来。
……
黎晚摔上门以后,薄昀衍并没有第一时间转身离去。
随着门缝合上的瞬间,他眼底的笑意也一点一点从他的脸上散去,本就凌厉深邃的五官,转眼变的更加冰冷,温度低的甚至好像能够刺伤人。
良久,他重新迈动步伐,踏进了自己租在黎晚隔壁的公寓。
吱呀一声打开房门,薄昀衍才刚摸到墙壁上的灯。
衣服口袋里的手机忽然之间铃声大作。
薄昀琰拿出手机,看到上面的来电显示,面色更加冰冷,好像一瞬融于黑夜。
他神色不耐的接起,「什么事?」
「昀衍,你现在在哪里呢?」薄母不知道薄昀衍还搬到了黎晚旁边的公寓住,她只以为是薄昀衍忙,才一直没有空回家。
可是未免也太忙,她好像有几天都没能见到薄昀衍的人。
「我在外面,你有什么事情尽快说吧。」仿佛她再扯些无关紧要的问题,薄昀衍就会毫无犹豫挂断通话似的。
这才将薄母逼得不得不快速说出自己的目的,「昀衍,你什么时候能够不忙啊,快回来看看吧,娉婷现在也在咱们家。」
薄昀衍走进室内,随手将西装外套丢到一边,从薄母口中听到这个人,神色更加冰冷。
看不到薄昀衍的人,薄母对他周身的可怕低气压一无所觉,不死心的继续说。
「我才知道娉婷因为那个什么安吉拉的广告拍摄,生了这么严重的病。她说想你了,拖着病体不管不顾跑到家里来,就是想见见你,你手里就算有再忙的事,也应该放一放啊?」
电话里隐约还能听到展娉婷善解人意的劝阻薄母的声音。
薄昀衍眉心深拧。
方才薄母那番长篇大论,他一个字都没有听。只是站在门口对电话里的人冷声质问,「……你今天到安吉拉公司去闹事了?」
电话里的薄母被问的一下狠狠愣住,她知道黎晚辞职的事情他早晚会知道,但没想到会换来薄昀衍这样冰冷可怕的质问。
薄母心寒又心惊,「闹事?你怎么能说我是闹事?」
「是不是黎晚那个小贱人跟你告状了?」
听到薄母用这样粗鄙的字句来定义黎晚,薄昀琰眉心狠狠的便皱了一下,「注意你的用词,黎晚是我的未婚妻。」
他的眼眸漆黑,语气没有意一丝温度,「到我的公司来当众给我的未婚妻难堪,还擅用职权逼迫我的员工离职,这不是闹事是什么?」
「从今天开始,你不必再插手薄氏企业的任何事了,年纪大了,就应该好好安心在家养老。」
薄母听着电话里薄昀衍没有任何感情的嗓音,深深的震惊了。
「昀衍!我是你妈!你,你现在居然要为了那个女人拿走我在薄氏的权利!」
薄母备受打击,几度有些崩溃,痛批声颤抖不止,「你是不是被那个狐狸精灌了什么迷魂汤了!放着娉婷这么好的姑娘不要,怎么就偏偏迷上那个女人!!」
她觉得就快不认识自己的儿子了。
展娉婷就在薄母身边,听到薄家母子两个吵架,继续坐着也不像话了,连忙凑到薄母身边。
语气里满是厚重的自责与担忧,「薄母,你和昀衍千万别因为我而吵架……不过就是简单生个小感冒病而已,是我自己太矫情了……」
「还有,还有黎小姐害我丢了广告代言的事情,其实我已经不怪她了,所以这件事就过去吧……」
展娉婷也清楚薄昀衍会听到她们之间的对话,所以故意放大嗓音,说给薄昀衍听,彰显自己的善解人意。
薄母本来就中意展娉婷,听到她这样委曲求全,又想到自己的儿子因为那个女人竟然这么对待自己,气的浑身都在发抖。
「你听听,你听听!娉婷都被那个女人欺负成什么样了?你居然还护着她!还这么冥顽不灵!」
薄昀衍倏地冷笑了一声,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继而变得阴沉,「还有,以后不要再让展娉婷出现在我的面前!不管是什么原因,我都不想再看到她!!」
展娉婷就在薄母身边,薄昀衍的话,她同样听的一清二楚。
她的脸上须臾没了血色,连方才故作懂事的表情都几乎维持不住。
薄母更是大受刺激的尖叫出声,「你说什么?!!」
没有任何余地的,薄昀衍凝声,「不要以为我不清楚展娉婷在我面前,玩的那些伎俩,况且她和黎晚之间,我也不在乎究竟是谁说谎,我只要她从今往后从我面前消失!」
他不容置喙的,对展娉婷和薄母下着最后的通牒,「我的耐心有限,否则我可不保证自己不会对展家做出什么!」
薄昀衍言辞果决,他不是狂妄,也不是自负,这就是他的实力,他早就成为了整个圈子里,所有人无法逾越的高山。
警告过薄母和展娉婷,薄昀衍直接挂断了电话,竟是连半点商量争取的机会都不给对方!
电话另一头,薄母听到电话里传来的忙音,一时间血气克制不住的蹭蹭上涌。
「疯了,疯了,真是疯了!」薄母身体控制不住摇晃,「我看他简直就是疯了!」
展娉婷从剧烈的难堪和灭顶的打击中回神,见薄母摇摇欲坠,一时也顾不上许多,连忙伸手去扶。
可都没来得及碰到薄母的手臂,薄母就往后一仰,整个人晕厥了过去。
展娉婷这下吓坏了,连忙喊人,「福叔!福叔!你快过来啊,伯母晕倒了!」
一阵杂乱脚步声传来,福叔看到倒地不起的薄母,也骇的大惊失色,「夫人!快醒醒!」
……
黎晚第二天清早还是无奈选择跟薄昀衍一路同行去了薄氏。
但说到底没有什么其他特别的原因,只是因为她今天正式去薄氏上班,需要薄昀衍带她入职。
起初她真想甩开薄昀衍自己去,可是这个狡猾男人居然威胁她说,如果她不同他一起,他就不会批准黎晚的入职办理。
黎晚简直气炸了,对薄昀衍的行径瞠目结舌,她以前怎么就没发现他居然是这么个老奸巨猾的人?
黎晚气的厉害,坐在薄昀衍的车里,一路上都没有说话。
反倒是薄昀衍从始至终,悠哉自得,让人看了就忍不住怒从中来。
倒是郑铭,感受到两个人之间异乎寻常的氛围,拘谨的坐在副驾驶上,一直不敢轻易吭声。
黎晚被他吸引去目光,这才挑了挑眉,感到有些意外。
平时薄昀衍出行,都是安澜和郑铭形影不离的跟在身侧的。
司机的工作一般都会交给郑铭,而安澜坐副驾驶以便路上处理和汇报工作。
可是今天车上怎么,只有郑铭和司机,安澜去哪了?
好端端少了个人,黎晚纯粹是好奇才问了句,「安澜去哪了?你有新的任务指派给她?」她话音一落,车厢内才陷入诡异的寂静。
郑铭坐在副驾驶微微变了面色,满是愁容。
安澜触犯了他们总裁的大忌,还不知道会遭到什么样的处罚,到底是合作多年的老搭档,郑铭忍不住为她担心。
而且女人的嫉妒向来可怕,不管怎么说黎晚也是他们总裁的未婚妻,他们总裁没说婚约作废,任何人都没有权利苛待黎晚。
郑铭实在害怕安澜会想不开,继续闯祸。
薄昀衍的面上却没有丝毫的波动,只是眉梢压不住的上挑,「你还有空操心别人的事,不想想自己接下来要怎么应对?」
黎晚这才扭过头笑着扫他一眼,不甚在意,「这有什么可担心的?」她又不是没去过薄氏。
薄昀衍刚接手公司的时候,黎晚也是陪着薄昀衍一起打拼过来的,所以薄氏对于她而言,根本就不存在陌生一说。
她只是忽然想到有些人,从前总喜欢将她是花瓶挂在嘴边,可谁又知道,她才是最初那个陪薄昀衍走南闯北,帮助他一起巩固事业的人。
如果不是薄昀衍的根基终于稳固,薄氏也步入正轨,黎晚不会退居幕后,更不会成为众人口中,那个恋慕薄昀衍财势一无是处的菟丝花。
更别说后面薄昀衍的身边会有安澜和郑铭的什么事。
只不过这么多年来,随着时间的推移,薄家的人将这一切都忘了。
甚至就连薄昀衍自己好像也忘了,每次在她伤心难过的时候,他只会拿出这些金银珠宝什么的来应付她。
回想起这些,黎晚唇边的弧度,逐渐褪去了些许温度。她用力捏紧掌心,暗暗告诉自己,以后不会再这样了。
从今天开始,她会努力将一切都做到最好,慢慢扳正这群人扭曲不正的三观!车子很快抵达薄氏大楼,薄昀衍率先下车,黎晚紧随其后。
只是她脚步还未及触碰地面,面前久伸过来一直修长结实的手。
黎晚一愣,抬起头顺着方向看过去,发现居然是薄昀衍的手。
薄昀衍见她呆住,好气又好笑,挑着眉梢问她,「还愣着干什么?」
黎晚脸一热,立马道,「没什么。」不过就是一个十分具有绅士风度的举动而已,黎晚不想显得自己多么大惊小怪。
迟疑了两秒钟便将手搭在了薄昀衍的掌心里。
柔软温润的指尖捏进握在掌中,薄昀衍深眸里,这才酝酿出一些星星点点的笑意。
但是却没想到黎晚也没有真的让他得逞,下车以后,双脚平稳落地,她立马从他掌心抽回了自己的手,还和他保持住了安全距离。
见她小脸微扬,洋洋得意的样子,俨然一副白眼狼行径。薄昀衍简直要气笑了,却暗自摇了摇头,破天荒地没与这只不识好歹的白眼狼计较。
薄昀衍和黎晚并排走在当先,郑铭紧随其后。
三人一道步入一楼大厅时,安澜便面容带笑的迎了上来,「总裁,早上好……」
她想了一整夜,知道自己触犯了薄昀衍的大忌。
薄昀衍惜才,可是他现在都已经不容许她随行在侧,这是从前从未发生过的事情。
安澜心底产生了前所未有的危机感,所以为了哄好薄昀衍,不惜狠下心来放低身段,笑脸逢迎。
可是她万万没想到,她不过是话音刚落,就在这个不合适的时间不合适的地点,看到了走在薄昀衍斜后方的黎晚!!
强作的笑容倏然之间凝固在唇角,安澜眼底有什么东西像是在这一刻生生皲裂开。
她表情变了,看着并肩而立的两个身影,眼底皆是不可想象和不能接受的后果,她咬牙道,「薄总。」
却还没等说完,立马被郑铭眼疾手快的拽了过去,拼命的给她使眼色,示意她千万不要再冲动,否则可就真的不只是发发脾气,受点处罚那么简单了!
安澜也很快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可是看到薄昀衍对她视若无睹,带着黎晚那个女人从她跟前擦肩而过,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没有给她。
她就嫉妒的眼睛都有些红了。
压抑着艰涩的嗓音,「为什么?为什么这个女人会出现在这里……」
郑铭听的是心惊胆战,他现在觉得安澜是越来越不对劲,好像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已经在错误的道路上越走越远了!
他实在忍不住提醒她,「安澜,你看清楚那个人是黎晚,是咱们老大的未婚妻,她就算再怎么,也不是你我能够随意置评的……」
「她早就不是了!」安澜咬牙切齿矢口否认,「一个一无是处拜金女而已,除了作和闹她还会什么,她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配吗!」
安澜的嗓音虽然也有刻意收敛,但郑铭听到她的话,还是被狠狠的吓了一跳,「安澜你胡说八道什么,你是疯了吗?!」
须臾之间郑铭的背就被冷汗浸了个彻底,连忙抬头去观察薄昀衍的反应。
幸好瞧见薄昀衍已经走远,他才狠狠松了一口气,
一抹额头掌心里竟全是汗涔涔的。
饶是一起搭档合作了这么多年,郑铭看安澜的眼神也不禁变了。
他现在算是彻底意识到,现在的安澜已经和从前不一样,
不,或许她从来没有变,只是到这一刻他才真正了解她。
「安澜,黎小姐今天是来公司报到入职的……不管你方才是无意还是刻意,今天这样的话,你以后最好都不要再说了!老大的脾气你很清楚,若是让他听到,你恐怕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郑铭撂下这句话,不再看安澜难看的脸色,只能在心里默默的叹了口气,随后跟上薄昀衍的步伐。
安澜则是整个人倏地僵硬在原地。
郑铭好意提醒她的话,她半个字都没有听进去,满脑子都是郑铭开始的那句——黎小姐今天是来公司办理入职的。
安澜浑身的血液都好似冻结住了。
薄夫人好不容易才终于,将这个可恶的女人从薄昀衍的身边赶走,可转眼她就被薄昀衍带到了离他更近的位置?
在薄昀衍眼里,这个女人真的就有这么重要吗?
安澜心里好像有什么东西被彻底击的粉碎,眼底粹出了怨毒。
这样的目光实在令人觉得难以忽视,黎晚不可能觉察不到,她跟随薄昀衍一路走向电梯。
轻笑着打趣,「看到我出现在薄氏,你的私人秘书好像不太开心?」
不开心都是委婉的说法,安澜的目光跟不开心这三个字,根本搭不上多少边。
安澜方才剜在她身上的目光,充满凶狠和怨恨,就好像黎晚是她的仇人,和她之间有什么深仇大恨似的。
不知道的还以为黎晚撅了他们家的祖坟。
薄昀衍听到,自然知道黎晚指的是安澜,面容顷刻一沉。
他冷声,「你不必太在意别人的目光,她的问题,我也迟早都会处置。」
黎晚倒是不在意安澜什么,她这些年受到的冷眼还少吗?
其实早就觉得见怪不怪了。
只是她太清楚安澜看向薄昀衍的眼神,那并不是一个衷心的下属对自己的上司该有的,那分明就是女人看待男人的那种眼神。
这些年,围绕在薄昀衍身边纠缠的莺莺燕燕还真不少,
不过都跟她没有关系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