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客们不敢久留,立刻搀着重伤的黑衣人撤退,我才要叫侍卫趁胜追击,就见花儿身形踉跄了一下,突地倒了下去。
我扶着他跪在地上,按住他的伤口让血流得慢些,但鲜血仍汩汩而涌,滚烫的温度几乎将我的掌心灼穿。
傅长卿一步跨上前来,几下便点住他的心脉大穴,又关切地打量我一番:「你有没有事?」
我摇了摇头,速速吩咐道:「传太医!快传太医!」
他应声而去,而我的手已经抖得不成样子,我做事无论结果好坏成败,从不后悔,但在这一刻,我却蓦然有一些后悔……
「别慌,你做得很好。」花儿看透我镇定面容下的仓惶,虚弱地笑了笑,轻轻说道:「再将我的伤口压紧些,等太医……太医……」
他话没说完,突然面色一变,横臂一揽便将我勾进怀里,搂紧我旋身一转,才堪堪躲过了我身后宫女刺来的匕首。
我俩不稳地扑落在地,滚撞了好几圈才算停住,他从头至尾都牢牢护住我,生怕我伤到分毫。
宫女一击不成,又面色凶狠地扑了过来,却才行了两步,便被逐月一脚踹在腰眼,狠狠撞在山石上昏了过去。
我还懵着,就被狗鹅子一把拽了起来,他一边扫视我周身上下,一边面色如焚地问:「伤到没有?」
「没。」我茫茫然答了一句,便想去看花儿。
他却紧紧攥住我的手臂不许我走:「你身上血哪儿来的?伤哪了?嗯?说话!」
「没伤。」我心思全在花儿身上,连连不耐地推他。
他一下就急了:「到底伤哪了给朕看看!」
与此同时,追影将花儿扶了起来,花儿脸色愈加苍白,眉头拧得死紧,终是抑制不住,「哇」地呕出一大口血来。
我心里猛地拧紧,像是猝然烧起了一团烈火,直朝脑门蹿去,可手下却怎么也挣不开狗鹅子的铁掌,焦灼之下,抬手便一掌朝他挥去。
他猝不及防被我打中,闷哼一声,捂着心口后退几步,关切的表情还凝滞在脸上,眼中却已浮现了受伤与震惊,完全不敢相信我竟会对他动手。
我也不敢相信,但是我也顾不上他,只迫切地向花儿跑过去,一边压紧他血流如注的伤口,一边厉声喊道:「太医!太医呢!」
花儿轻拍了拍我冰冷的手,目中暖意极盛:「别担心,我……我没事的。」
我胸口沉得发闷,一颗心却扑棱棱跳着,像被束着翅膀飞不起来的鸽子:「你不会有事的,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他静宁地望着我片瞬,似是陷入了某个回忆,眸中便漫漫染上几分怫然痛色:「之前……姐姐去了的时候,我就在想……若我能替你受难,该有多好。」
他勉力将我耳边散落的发丝拢在脑后,目光眷恋缱绻地凝视着我,慢慢微笑出来:「如今……至少也算得偿所愿……死也无憾了。」
「什么死不死的,不要胡说!」我手抖得厉害,能感觉到他的血不断地涌出来,生机也在一分一分流逝,我却无能为力,只能将他的伤口压紧一些,再紧一些。
他微微蹙了眉,吃力地抬起手,将我落下的一滴泪接在掌心,轻轻合拢,语气温柔至极:「别哭……你一哭,我的心比伤口还疼。」
「我不哭,你别疼。」我心里空得发酸,声音也不自觉地发颤:「也别离开我。」
他双目已经半合,虚弱地不成样子,胸口起伏低微,似乎下一瞬便没了气息。
我一下慌了,急急攥住他的掌心:「你不能死,你说过要娶我的,你得说话算话!」
他睫羽骤然颤了颤,勉力睁开眼,眸中的光亮如寒夜粲然的星子,玉竹般的指节缓缓回握住我的手,低低应声:「说话……算话。」
花儿的伤只偏离了心口半寸,危急万分,虽止住了血,却依旧要看能不能熬过今晚,太医的语气很委婉,但看他满面忧虑的愁容,我便知道这一晚便是生死攸关的一晚。
送了太医回来,我就坐在了床边的脚踏上,头轻轻倚在花儿的手边,看着他明秀的脸,心里像吞了无数透涩的青梅,酸胀得发痛。
正望着他出神,忽然听见小石子砸在了窗上的声音,打开一看,便见不远处一个黑影闪过。
是傅长卿。
我立即跟了上去,直追到了一个隐蔽的角落,他才停了下来,一把拉住我的手,切声问道:「你如何了?」
「还好。」如此被他攥着手,我心里十分不自在,但还是努力地压住这种不自在,努力地扮演着盛雪依,关心道:「下午场面太乱,没来得及问你有没有受伤。」
「我不碍事。」他目光闪了闪,踌躇半晌,才犹豫着问道:「你和他,何时变得如此亲密了?」
呃……这事儿我真没办法解释,只好信口胡诌:「前几日,我曾在陛下面前为他求过情,他感念于心,今日见我危急,才投桃报李,救我性命。」
可千万别问我求过什么情,我还得编。
我倒不是编不出来,我就是编完会忘,非得写在纸上时常复习才行,但鉴于我撒的谎已经有一摞纸了,温故而知新的内容还是能少点就少点,太多了不好记,学渣真的遭不住。
他静默了,算是接受了这个解释。
但是他不说话,我也不知道该说啥,毕竟我只有一扣不点儿盛雪依的记忆,还没啥意义,只能少说话少露馅儿,不说话不露馅儿。
但这馅儿是没露,尴尬却如影随形,像浓重的雾一样,挥开一层就又漫上来一层,很烦。
我终是忍不住开口,他也正想说话,两人同时说了一个「你」,便又同时停住了话头。
又尴尬了……
说真的,再这么寂静我能当场去世,于是我立刻说道:「你先说。」
他欲言又止地看着我半晌,终是道:「夜晚风凉,记得多加些衣裳。」
知道风凉还引我出来,引我出来还不说话,你这人真是……
罢了罢了,毕竟是你心上人,得有心上人的自觉,于是我虽然很想飞速离开,但还是佯装不舍地嘱咐道:「傅哥哥也早些回去,照顾好自己,免得雪儿担心。」
啧啧……记忆里盛雪依这么叫他俱是温柔娇憨,怎么我一说出来就这么恶心难安,莫非这就是真白莲和装白莲的差距?
果然脚踏两条船这种事情不适合我,我适合踏十一条!
他却眼睛一亮,面色一喜:「我就知道你是挂念我的。」
我连连点头,是是是我就是这个意思,快放我走吧,腻歪死了!
他深情柔许地凝望我:「回吧,我看着你走。」
我谢谢您嘞!
我转身离开,尽力放慢走得飞快的脚步,几步一回头,装作一一副依依不舍的样子,真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