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乎盐选会员精选文章每天都有人想攻略我的同桌。
这个世界已经被无数同人文作者创造的女主穿烂了。
而我同桌就是原小说的世界核心——男主角。
一本校园文，第一要务当然是塑造出一个足够完美又脆弱的男主。
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勾引分三步走，变成猫，变成老虎，变成被雨淋湿的狗狗。
美强惨男主孤僻冷漠，唯独让女主看见他的脆弱，然后女主会心甘情愿救赎他。
本来是司空见惯的套路。
但是作者写了 be 结局。
男主没能被女主救赎，男主跳楼自尽，女主孤独终老。
这个原女主是我。
读者怨声载道。
于是，同人文里出现了替代我的新女主。
1
二周目，新穿来的女主不太聪明。
拉着我的手絮絮叨叨，让我对我的同桌好一点，照顾一点，尽管我同桌这学期还没来上过课。
上课铃响了，她才回过头坐正位置。
老师疑惑地挠了挠头：「这位同学看起来有点眼生……」
话没说完，他便像被修正某段程序的机器人一样，双眼发直，机械地背身在黑板上板书。
没人发觉这异常，除了我。
新女主叫小柚，身份是某财团家的大小姐，设定是会和男主订婚，并且成为男主的跟屁虫，一点点融化这座冰山。
自从上一周目的攻略者死亡后，我便觉醒了这个技能。
我能看到新女主的人设。
2
放学后，小柚约我去她家里写作业。
她确实是那种傻白甜型的主角，眼睛圆圆的，说话的时候双马尾在耳旁晃啊晃。
我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
她露出两个甜甜的梨涡：「江旎，你最好了。」
不过很快我就知道不妙。
她住的别墅区和男主是同一个。
糟糕，在这部同人文里，我的角色不会被改成了推波助澜的红娘吧？
我正怔愣的时候，小柚哒哒哒跑向远方的一个身影。
她大声喊：「白煦哥哥！」
把前方的少年喊得回了头，也把我惊得摔个跟头。
少年缓缓将眼神扫过来，我从地上爬起，正好对上他的眼睛。
白到透明的皮肤，眉眼像毛笔浸满墨汁后勾勒的山水画，阴郁沉堕，重重叠叠。
他是男主。
我突然回想起第一次知道自己是救赎文女主时的惊讶。
不对啊，我明明，更喜欢阳光开朗型的。
3
小柚很忠于人设，立马跟着白煦走，只不过临走前，还冲着我大喊了声：「江旎姐，今天我有事，让司机先送你回去吧。」
那少年随着小柚的转头方向看过来，像是在确认谁叫江旎。
我心里笑了笑，随即打消了这个念头。
他不会记住这个名字。
男主是没有记忆的，他只需要做一个抑郁少年，等着被攻略就好。
上一周目里，我还以为我和他同病相怜，于是做出了一些靠近他的举动，试图向他证明，我们确实是小说里的男女主，应当互帮互助，打破循环困境。
他完全不信任我，甚至派人把我看起来，不准我接近他。
而这一举动，让这群学校里的其他人误以为，他讨厌我，于是班里逐渐开始孤立我。
那种滋味可真不好受。
不过好在，这是一个新的轮回了。
4
冥冥之中，我能感受到原作者和同人文作者的较量。
原作者试图证明男女主会不可避免地走向 be 结局。
同人文作者则试图改动我的人设，让我能完全救赎白煦。
我的记忆里，隐隐有着许多这样的愚蠢印记，某个同人文作者安排我倒追白煦，送早餐、送水，还有同人文作者则安排了我父母离婚，母亲嫁给白父，打造同一屋檐下的假兄妹情节……
但我还是我。
我还是没能救赎男主，或者说，我本就不是为了救赎他而生的。
于是后来的同人文作者选择把我剔除主角的行列，转而制造一个新的完美的女主。
小柚，是一个。
上周目死亡的莲玉也是一个。
我甚至不知道她是自杀还是他杀，她在开诚布公宣布自己是白煦女友后，隔天在学校小公园的湖里被发现。
尸体漂浮在水面上。
作为旁观群众的我，在看到她尸体的那一刻，眼前顿时出现了一个悬浮的巨钟，时针疯狂逆转，黑夜白天轮回，带着昏昏沉沉的眩晕感，我又回到了高二的第一个月末。
5
我不确定如何打破循环。
也不敢再轻易接近白煦。
当小柚取代了那个娃娃头的语文课代表，成为我的前桌，我就知道，白煦的又一位攻略者来了。
当我还在观察这位攻略者的时候，她已经主动接近我，与我无话不谈。
今天，小柚约我去给白煦挑生日礼物。
白煦的生日是这周三，小柚看好了几款手表，但不确定他会喜欢哪个。
还是说都买？
她问我的时候，头歪了一下看向我，奢侈品店里的灯光打得够足，玻璃上倒映出我震惊的脸，都买？这可是几百万啊……
回想起原作里的剧情，白煦生日的时候，我送了他一个免费的果盘，和发带系成的蝴蝶结。
那天，我在酒吧里帮表姐代班一天营销，卡座里见到他一个人默默喝酒。
想到他富二代的身份，为了替表姐多卖点酒水拿提成，我送了他一个果盘，果盘有点寒酸，我把丝绸发带解下来，绕着果盘外面的篮子系了一圈蝴蝶结。
那天化了浓妆，和表姐有八成像，我又把头发披散，刘海遮住眼睛，妖妖娆娆走到白煦那边，「小哥哥，一个人喝酒？」
他喝得多，但是不醉，反而气质越发冷寂，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几个想要搭讪的妹子在远处看着，却不敢下手。
我把果盘递了出去，「小哥哥，生日快乐呀。」
6
我其实也不是很清楚后面的剧情，我只能记得原作里的关键情节，比如我和白煦认识就是因为我送了他一个果盘。
后面他是如何反应，我是如何推销酒水，就像翻过去的书页，看不到，也想不起。
「白煦哥哥很可怜的。」
小柚的话把我拉回现实。
他可怜？
我想笑。
「怎么也轮不到他这样的富二代可怜吧，天底下还有很多吃不起饭的人。」我揉了揉太阳穴，明黄灯光刺得我眼睛疼。
小柚有些恼意，「白煦父母离异，他跟着他妈妈，他妈妈嫁人后又生了一个弟弟，家里都没人关心他。」
我真想说一句：有钱不就好了，还要什么自行车啊。
但我忍住了，看着小柚去柜台结账。
我还得和这个女主处好关系，看看接下来，她的结局。
7
期中考结束的第一天，小柚没来上学。
发试卷的时候，班主任拍了拍她的桌子，「小柚考试没参加，课也不上，有人知道她去哪了吗？」
按理说，班主任早就该给她父母打电话的，但因为小柚父母日理万机，电话没打通，又觉得小柚出入都有保镖接送，所以也没太在意，谁承想，一连四天都没来。
班里鸦雀无声，直到一个声音突兀道：「江旎和小柚关系挺好的。」
我立刻摇了摇头，「我不知道她怎么了。」
「那去她家看看呗，她上次不是还带你去家里写作业了。」
那声音继续道，我回头却看不见有人在说话。
「好，江旎你下课去看看。」班主任发话。
我心中有隐隐不安，我大约知道她可能死了。
而我一旦看到攻略者尸体，世界就会重新循环。
这股不祥一直到我坐车到别墅区才偃旗息鼓。
我看到了穿白衬衫的少年坐在景区湖边钓鱼，风景旖旎如诗如画。
我下车用力关车门，声音不大不小，刚够吸引他的注意力。
他自顾自的说：「鱼跑掉了。」
并没有往我这里瞧。
8
小柚死了。
尸体被分割后，装在黑色裹尸袋里，飘浮在人工湖面。
一看到那抹黑色，熟悉的眩晕感顿时向我袭来。
睁开眼，我又坐在熙熙攘攘的教室里，下课时间，有人跑动的时候撞到了我的书桌。
「啊，对不起。」少女蹲下捡起橡皮。
我盯着她头顶的人设，「郁圆圆，自强自立倔强女主，贫困家庭，成绩优异，性格善良」。
除了性格善良这一点，其他和我倒是很像。
她把橡皮递给我，然后往我左手边隐晦地瞥了一眼。
我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看到了白煦。
？
三周目，这是第一次刷新到他出现在课堂上，虽然在趴着睡觉，头埋在手臂间，只露出额角。
他应该很没有安全感。
我心里无端浮现这种想法。
上课铃响，他也没起身，依然趴着睡觉，做题的时候，全班万籁俱寂，以至于我能听到他轻轻浅浅的呼吸声，像森林里冬眠的小动物。
9
白煦开始正常上课，而我也兢兢业业扮演一个默默无闻的路人甲角色。
有变化的是，我所在勤工俭学的图书馆新来了一位工作人员，是新女主郁圆圆。
她背着布包，校裙过膝盖，裙下是修长的腿，蹬着一双洗到发灰的黑色布鞋。
我收回目光，点头道：「你好呀，原来你是我的新同事。」
她局促地对我笑了笑，「你好，江旎。」
她性格比我内向，坐在我旁边，轻手轻脚地摊开书本，偶尔翻书的声音会提醒我前台多了一个人。
表姐突然给我打电话。
我捂着铃声跑到图书馆外接。
「旎旎，这次你一定要帮我，我这边晚上定下了一个外国客户，你也知道，我不会说英语，这个月业绩不好，不能再被那个婊子抢走我客户了。」
「姐，你百度翻译呗。」我无语道。
电话那头传来急促的呼吸声：「江旎，你……」
趁着她那股威胁人的劲头还没上来，我只能答应：「行吧，今天的钱我七你三。」
10
父母早亡，我借住在表姐张旖家，所以我并没有拒绝张旖的底气，更何况我也需要钱。
赶到熟悉的夜店，却没见到表姐在门口等我，我往里走，原本灯红酒绿、人满为患的地方，今天却忽然静悄悄的，一个人也没有。
在我进去的那一刹那，灯光瞬间暗了下来。
唯有一簇灯光照着舞台，以及……
坐在舞台上的年轻男人。
？
什么装比怪……
他缓缓站起身，我这才看清他的脸。
男人高大英俊，金棕色的刘海往后梳，露出饱满的额头，眉眼舒朗，蓝灰色的眼睛上倒映着舞池的灯光。
他穿着衬衫，却不是贴身的那种，而是剪裁得体的宽版型，两颗纽扣解开浅浅露出锁骨，浑身透着一股慵懒的随性。
这不是……
我一时愣在原地不能动弹。
番外里作者写给我的男友？
11
有男主控，就会有女主控。
于是作者在番外写了一个 if 线，如果没有遇见白煦，江旎会和怎样的人在一起。
我在那短短四千字里高考、保研、出国，然后在国外遇见了莱尔。
总之，莱尔应该在一切尘埃落定以后才会来到我身边。
而他此刻嘴角噙着笑意，背手从舞台跳下，淡淡的玫瑰花香气扑了我满怀，他笑着看我：「是太惊喜了吗？」
「我祈求了许多遍，我想看看我的宝贝以前的样子，现在，愿望成真了。」
莱尔灰蓝色的眼睛闪烁着笨拙而灿烂的光，「你，有关于我的记忆吗？」
大概是我眼底的嫌弃骗不了人，他笃定道：「你有。」
他随即围着我啧啧称奇：「这不公平，你是高中生，我却是大学生。」
这个家伙把重点歪到这上面也真是无语。
「你都不好奇自己为什么会突然变成大学生吗？」我忍无可忍。
莱尔伸开双臂，见我不主动进他的怀里，他笑眯眯地自己凑上来，把头靠在我的肩膀上，醇厚的声音就在耳畔响起，他说：「只要你在。」
I may disregard the time to recede,so long as you also in.
12
三周目延续时间格外长，时间线开始混乱。
白煦越来越频繁地出现在课堂上，学校里新来了一个英文助教，郁圆圆雷打不动地继续三点一线的学习生活。
只有我，因为这异常的平静，生出了惶惶不可终日的害怕。
我越来越多的想起作者给我构筑的 if 线。
番外里，莱尔和我在一起后，很好奇是什么样的环境会养成我的坏脾气，于是经常缠着我讲以前的事，有时候我也会讲到表姐，以及帮她代班的事。
这才让他别出心裁地想到这个方法来见我。
莱尔和白煦出现在同一个时间点上，让我有种错觉，仿佛作者在问我：你会爱上谁？
一个完全符合我理想型的人，到底是退而求其次的将就，还是本应如此的圆满？
我无法给出回答。
13
变故到底还是出现了。
我把充电器忘在了图书馆，手机在莱尔高强度的短信轰炸下很快没电，在任由手机没电然后莱尔到家里抓人，和去图书馆拿充电器之间做选择，我只好心不甘情不愿地出门。
深夜的校园总是静的可怕，直到图书馆里一声哀嚎打破这宁静。
我开门的手一顿，门缝里顺着流出了水。
灯黑着，几个女生围着瘫坐在地板上的人在浇冰水，冰块砸到人身上，发出哐当哐当听了肉疼的声音。
或许是没想到这么晚还有人来图书馆，举着桶的女生踉跄了一下，随即看向门口的我。
「什么人？」
「好像也是图书馆勤工俭学的女生。」另一个女生道。
眼看她们围过来要对付我，我举了举手机，「现在跑还来得及，我报警了，黑灯瞎火应该是为了避开那几台老旧的摄像头，你们也不想暴露自己霸凌狂的身份吧？」
……
「我们走。」
为首的女生恶狠狠踢了一脚地上的人，「以后老实点，别想你配不上的人。」
地上的人一激灵，颤抖着往后躲。
等到确认她们完全离开，我才放心打开图书馆的灯。
灯光骤然点亮，眼睛眩晕了一下，地上的少女蜷缩在角落里，全身上下湿漉漉的。
「……是你？」
郁圆圆？
14
「实验课，我和白煦是搭档。」
「所以，她们因为这个原因霸凌你？」我简直不敢相信。
上周的实验课是随机分组，虽然随机，但是私底下也可以偷偷换搭档，郁圆圆没有答应换搭档的要求，就因为这个被我们班的几个女生锁在图书馆里浇冰水。
「你还记得她们是哪几个吗？我可以让班主任出面解决。」
我一边问，一边也在思考，一周目和二周目的女主会不会是这几个霸凌女杀的。
「不用，我不想把这件事闹大。」郁圆圆摇了摇头。
「说到底……」郁圆圆难堪地咬住下嘴唇，「我应该和她换搭档的。」
「凭什么呢？」我心中不忿，「她们算老几，凭什么指挥你做事。」
「以后遇到事，可以告诉我，我帮你。」
郁圆圆肩膀微微颤抖，擦干的头发顺滑地贴在头皮上，她突然伸出手捂住了脸，「没关系，不用，谢谢你的帮助。」
她的声音像是被一块湿布闷地语无伦次。
15
第二天中午。
莱尔在一旁的教师食堂吃饭，见到我，立刻欢快地挥手致意，像只大金毛。
「嘿，要过来一起吃吗？」他给我发微信。
「不必。」我言简意赅拒绝了他。
「你不喜欢我了吗？」界面上还跳出一只可怜巴巴的小狗表情。
「……」
我扶额，该怎么和他解释我现在只是一个高中生，而他是英文助教，身份不同，不能光明正大搞校园恋。
「总之，我们在学校里还是保持距离，不要让别人误会。」
「好吧……」莱尔又发了一只流泪狗狗头。
食堂里突然一阵骚动。
「白煦！」女生惊呼。
「他怎么会来学校食堂吃饭？」四周窃窃私语。
直到我感觉周围人的目光都聚焦到了我背后，我才后知后觉地发现白煦排在我后面，我不敢回头，只能通过周围人的眼神判断白煦在做什么。
轮到我了，我迅速点了糖醋排骨和清蒸花菜，预备走人，却听见后面人清冷的声音。
「我没有饭卡，现金可以吗？」
平时很暴躁的食堂阿姨此刻也耐心解释：「这不可以的呀，我们收了现金不好对账。」
他就站在那里。
鸦羽般的睫毛低垂下来，露出些沮丧的神情。
不过很快，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递出了自己的饭卡。
郁圆圆的嘴角裂开一丝甜美的微笑，「同学，用我的吧。」
哦，对了。
我差点忘了，这周目，郁圆圆是女主。
我转身离开。
16
【这一次，他几乎快要成功了。】
空洞而又哀伤的叹息，像是从谁的心腔里发出的悲鸣，在我脑子里炸开。
「谁？」
我从睡梦中惊醒，天色将晓，朝霞如同血色从窗帘的缝隙处渗透进来，铺开在我的床上。
那声音仿佛仅仅是存在我脑海里的幻想，在我清醒以后，便消亡。
简单洗漱完，我便早早地赶到学校。
一股莫名的直觉，促使我往图书馆跑。
天色逐渐变蓝，雾蒙蒙的早晨，高楼林立，像一个怪诞的梦境。
然后我看到了更怪诞的景象。
白煦……倒在图书馆外的台阶上。
我想逃，但是双脚钉在原地，直到他转过头来，一双清澈的眼睛看向我。
没死？
是什么行为艺术吗？
我抬脚往图书馆里走，努力忽略台阶上的人，那双目光的存在感太强烈，如有实质般灼烧我的脸。
然后我再次走不动了
——被白煦抓住了脚踝。
冰凉的手指触碰到我的肌肤。
他侧身捂着右腹，仰起面孔，对我说出了二周目、三周目以来的第一句话：「别进去。」
晨曦在他浅浅的瞳孔里跳跃。
灵光一闪。
我脱口而出：「你……记得什么？」
17
四周目还是重启了。
因为白煦不回答我的问题。
我掐住他的嘴，恶狠狠地威胁，再不说话就揍他，他也沉默以待，只是皱着的眉头更深了。
直到我一脚踩在他的肩膀上，他吃痛地往后一倒，露出一直捂着的右腹，血水已经染红衣服，明显是被人用刀捅了。
我下意识就往图书馆里跑。
图书馆的中央楼梯上倒吊着一副人型，几乎不用走近，我就能肯定那是郁圆圆。
熟悉的眩晕感向我袭来。
四周目，开启。
这个世界，在一次次周目轮回中，变得越发不稳定，明明是高二的第一个月末，天空中却飘起了雪花，雪花落到窗上，却成了冰。
白炽灯闪着刺眼的光，「噗呲」一声，突然熄灭。
晚自习骤然变成了噪闹的游乐场，有人大着胆子问：「老师，停电了要放学吗？」
「放什么学！」数学老师把三角尺往讲台上一拍，「课代表维持一下秩序，我去教导处看看。」
我趴在桌上，整理思路。
目前来看，世界会随着一次次的周目循环而愈发混乱脆弱，到第七次第八次，如果循环还没能得到圆满结束，或许……
这个世界会彻底完蛋。
其中的变数，唯有我、白煦以及一位位攻略者。
攻略者死，周目重启。
难道，需要我去拯救攻略者？
那白煦呢？
他到底有没有记忆？他在扮演什么样的角色。
我看向旁边，白煦也趴在桌上，衬衫绷紧，勾勒出手臂上若隐若现的肌肉，他清咳一声，把头埋得更深。
18
一直到晚自习结束，发电机故障也没能排除，一年级二年级三年级按楼层依序下楼。
但是楼道实在太黑了，下楼的时候后面人推搡，有人往我身上倒，我更不受控制得要跌下去和地面来个亲密接触，不过身边有好心人伸出手拦住我的腰，我刚想道谢，黑暗中却也分不清谁是谁，只好大喊了一声谢谢。
走到校门口，我看到了表姐
——以及她头顶的人设。
「江旎，干嘛发呆？」
她从校门口跳进来，拉了一把我的书包带子，「我来接你回家，很惊讶吗？」
我低下头掩饰眼中的惊悸，「没。」
她往校园里四处张望，撇了撇嘴，「你那个同桌呢？」
「什么？」
张旖拉我到僻静处，「上次你帮我卖酒给你那富二代同桌，我半个月业绩都不用愁了。」
「你介绍我和他认识呗。」她讨好地眨了眨眼睛，容貌本就和我有几分相似，又化了和以往不同的淡妆，在路灯下，瞳仁熠熠发光。
我看着她，眼神不自觉地飘忽，好像看到了我自己。
是我猜的这样吗？
每个攻略者都有和我相似的地方。
或许是我愣神的时间太久，张旖不耐烦地剁了剁鞋跟，「帮不帮，就一句话。」
我也不知为何，笑声溢出了嘴角，「我不帮你，你就不去追他了吗？」
「当然不。」
「那我帮不帮，也没什么意义。」我重新背上书包，往姑姑家走。
19
我等了几天，也没等到莱尔。
这周目，或许他不会出现了。
白煦那天之后并没再来上课，直到几个礼拜后他身为表姐的男朋友，出现在姑姑家门前。
礼拜天，我做完家教从郊区坐车回来，看见张旖坐在白煦家的车上，司机很有礼貌地下车开门，张旖却往车里斜倚过去，像是在和谁撒娇。
随后，她咯咯笑着拉那人一起下车，少年的身体高瘦匀称，雪花恰巧飘落下来，二人对视，像一幅唯美的偶像剧画面。
我抖了抖鸡皮疙瘩，枉顾心底里异样的胀感，把帽子戴在头上，试图装一只路过的鹌鹑，奈何表姐没眼力见，在我快要踏进家门的时候喊了一句，「江旎，你怎么不打声招呼。」
……
身后窸窸窣窣少女低声，「她是我那书呆子表妹，学校里是你同桌。」
男音低沉：「不认识。」
我书包里的手机突兀响起，是不认识的号码，但为了摆脱这尴尬境地，我还是一边接一边和张旖打了声招呼。
—「喂，你是？」
—「莱尔，你的宝贝。」
20
「怎么样？我还是把他拿下了！」表姐兴奋地在我旁边跳来跳去。
「哦。」我一边擦干头发，一边和莱尔发晚安。
出于满足她的炫耀心，我问道：「你是怎么把白煦拿下的？他可是我校著名冰山。」
「就夜店喝酒啊，他后面常来，我加了微信，就熟了，今天正式确定关系了。」
白煦居然是这么……快确定关系的人。
看起来有点不像，但是表姐的兴奋做不得假。
「那……祝你幸福。」
表姐点了点头，「我当然幸福，白煦说，让我住到他那边去，他会二十四小时和我在一起。」
「？你们未成年，同居？」我不敢相信我听到的。
「谁也管不了我，我找到真爱了。」表姐笑容越发甜蜜。
第二天，张旖就把自己的东西收拾好装到行李箱里带走。
雪下得格外大，怪诞的是如今也只是九月，没有人对天气有异议，仿佛雪花是九月应有的景象。
纷纷扬扬的白色飘落，车窗摇下来，副驾驶上坐着白煦，他冷淡地看过来，眼睛像漆黑的玻璃珠子，直到与我对视，他眨了眨眼睛转移视线，如短暂停留又飞走的蝴蝶。
「江旎，我爸妈问起的话，就说我去外面打工了。」
表姐「啪」的一声关上车门，不带丝毫留恋。
21
这一次，时间线拉得很长很长。
以至于，我高考结束了，张旖要订婚了。
我忙着填高考志愿，夏天的蝉快要被烤熟了，拼命在树上尖叫。
然后，舅妈笑盈盈地敲响门，在张旖跟着男人离家出走后，舅妈就已经很久没这么喜气洋洋过了。
她张开涂着鲜艳口红的唇：「小旖要订婚了，对方是大老板的儿子呢，她想请你去当证婚人。」
也不奇怪，我只是眼前空白了一秒，然后就下意识把答应的话说出了口：「好的舅妈，我一定去。」
志愿顺从自己的想法，全填了离这里一千公里远的北方大学。
我关掉电脑，静静享受沉沉的夜空。
表姐不会死了，我有这种预感，事情进行到这一步，应该什么都无法阻止他们相爱在一起结婚生子。
我作为旁观者，应当给予祝福。
但我无端想起了原书，我与白旭，我无法想象，我居然会和这样的人成为男女主，在一起谈恋爱。
尽量说服自己不在意，不如放空自己，静静等待事件的到来。
我合上眼睛，堕入黑暗。
22
月光透过屋檐缝隙穿进来。
老式的木质屋梁，噗噗掉灰的水泥墙，白炽灯嗞嗞响。
「你还是不甘，所以又走到了这一步。」
「你对他不感兴趣，你还是喜欢他，呵，有点矛盾。」
我睡着，有人在我耳边不断呢喃，我想反驳这声音，但是我却越听越熟悉。
「你是谁？」
「我？」那声音一愣，旋即咯咯笑起来，笑声脆甜，却不真诚。
「我是你啊。」
那盏白炽灯终于不堪重负，「噗呲」一声，灯芯灭了，爆燃出绚丽的电火花，然后归于寂无。
我方才转醒，脱口而出：「我？」
那种怪诞的、沉重的、压抑的情绪，又开始沉甸甸地往我心头压，我迫切地想逃离这种情绪，于是摸起枕头边的手机。
眼睛适应了三秒，方才看得清微信里莱尔的对话框。
「明天你要去白旭同学的订婚宴，对吗？我可不可以和你一起？」
配图一张可怜巴巴的小猫头。
我记性越发不好，不记得是什么时候告诉莱尔要去订婚宴这件事，我回答道：「不太合适，你以什么样的身份出现在这个场合里呢？」
「你的男朋友？」莱尔那边很快回复我。
「不行的哦，大学毕业之后我才会考虑谈恋爱。」
「那……」莱尔很快想出来一个我无法拒绝的理由，「英文助教。」
「对，我是你们的英文助教，如果你不带我去的话，我可以亲自问白旭同学要一张请柬。」
……
无奈，我只能和莱尔约法三章：
不要表现得过于兴奋；不要和我过于亲密；不要四处乱跑。
怎么感觉在训犬。
不过莱尔很顺利地就接受了我的要求，并且拍了一张自拍过来，展示他脸上灿烂的微笑。
蓝灰色的眼睛在夜晚变成了一汪醉人的湖水，他眯着眼睛，像只慵懒撒娇的小动物，试图讨取主人的欢心。
23
订婚应当是什么样子的？
洁白的婚纱，幸福微笑的新人，闪亮的订婚戒指。
我坐在台下，遥望台上的一对璧人。
许久不见的表姐，身穿一袭白色鱼尾裙，裙边是细细的闪钻，白色头纱罩着少女的脸庞，但脸颊上那抹害羞的粉色却依然美丽动人。
男主角也并不逊色，白色西装廓形优雅简约，他挽着张旖，身体却是往外倾斜的。
身体语言最骗不了人。
虽不知道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但是总之看起来不太对劲。
证婚人自然是轮不到我来当，重金聘请的司仪和牧师早就到位，牧师牵起表姐的手：「张旖，你是否真心与你面前的男子订婚？」
表姐低着头，羞涩地点了点，「是的。」
牧师又转向白旭。
全场的目光都好像在那一刹那转向他，那种无法言说的，剧情等待节点的感觉，又一次袭来。
我不由自主地看向身旁的莱尔，他对我眨了眨眼，张口无声地说：「别担心。」
然后我发现，不是他在无声说话，而是我耳朵里的声音被静默了。
甜腻的结婚进行曲的声音，客人交谈的声音，乃至于，白旭将要说出口的那句：「是的。」
一切都失去了声音。
莱尔明显有些焦急，看着我失神的模样，攥着我的手越来越用力。
我已无法开口让他别担心。
眼神失焦，耳朵失聪，最后，那个婚礼，像从管中窥见的光怪陆离的小世界，离我越来越远。
我，倒在了莱尔身上。
24
「病人体征很健康，昏睡原因不明。」
「请你们一定要救醒她，我不能再失去她了。」
莱尔的声音又再次出现在我耳旁，只是这次带着浓浓的哭腔。
突然，电光火石，我好像捕捉到了一个词。
「再」？
「英文助教。」
一个猜想逐渐浮上心头，莱尔，也是有记忆的。三周目，他曾经做过英文助教，但是，在后来的周目里，他并没有身份。
我对他接受得太良好，或者说我根本没考虑过他有问题这件事，所以完全忽略了他不合理的身份。
「医生，医生，她手指动了。」
此刻，本该逐渐苏醒的我，却在陷入另一场幻梦里。
不知哪里来的晚风，吹动了串着窗帘的铁圈，叮叮咚咚，摇曳作响，如同急雨拍过池塘，有人在我眼前的那片虚无里转过头，湖面被拍碎了涟漪。
我和她。
我是她，但又不完全是。
她长得和我一般。
只是，她不会笑，刘海盖过眉梢，在眼睛上圈出一片阴影，望着我的眼神坚冷如冰。
终于，我看得清楚了些。
我是那个番外里，度过了完整幸福人生的江旎。
而她，则是没能度过艰难青春的江旎。
「你不甘心吗？」话没说完，但我想她懂，毕竟我就是她，看着她同我一般，思考时习惯性地眯起右眼，如同在照一面不存在的镜子。
原小说的结局，死去的人应该是我吧。
我早该想到的。
什么样的人会有番外，会有一个成就所有遗憾的圆满番外？那自然是死去的人。
「所以结局是，因为被男主角喜欢，所以我被霸凌至死，跳楼自尽？」我有些轻嘲地一个字一个字吐露猜想。
她的身子愈显清瘦，那阵风几乎要把她吹得踉跄，只那烈火般的唇色，显得愈发清冷卓绝。
猜到了结局，某种淤堵住的脉络好像被打通了一般，那些剧情，源源不断在我脑海里放映。
「小柚像我，在父母没有因为生意失败开煤气自杀之前，我家里确实很有钱；郁圆圆像我，勤工俭学；张旖，不用说，连长相都相似，她们都拥有每个阶段的我的一部分特质。」
「你杀死她们，是为什么？」
「白旭，又在害怕什么？」
她眼神闪烁，突然低下了头。
「不敢回答吗？果然是因为校园霸凌就能死去的胆小鬼。」我故意用话激着她，亦如嘲讽着我自己。
心脏处传来撕裂般的疼痛。
对面的我，低低地笑起来，笑声像芦苇荡里惊起的怪鸟叫，她艰难地开口，像许久没说过话那般艰涩，「这不过……是剧情而已。」
一切，都是剧情，没有人可以违抗剧情。
我分明从她眼睛里读出了这句话。
她又慢慢道：「像之前那样，把我湮灭在你的脑海里，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这样你……就能活下去。」
25
「莱尔，我真的没事。」我装作愠怒，把忙前忙后的莱尔从病房里赶出去。
任凭他在门外叫屈，我还是锁上了门。
醒来这几天，世界好像从那种诡异的乱序中恢复过来了，电视机里，播放着白氏继承人订婚的新闻，表姐幸福地依偎在白旭身边，我再看不见她头顶的人设。
一切回归了原本真实的轨道。
连莱尔都告诉我，我是因为低血糖所以昏倒的，在叫了救护车之后，订婚宴继续了下去。
他说这话的时候，蓝灰色瞳孔泛着喜悦，问我：「我们要不要在你开学前订婚？」
我看着他，金色的头发被梳到耳后，扎成一个不羁的小辫子，头顶还翘着几簇呆毛，他在医院陪护的这几天，没有好好休息过，脸上有疲惫的痕迹，但那双生机勃勃的眼睛，好像一对宝石，诉说着源源不断的爱意。
「莱尔，在你眼里，我是怎样的？」我不知觉就开口问他。
他呆了一瞬，脸上露出苦苦思索的表情：「聪敏，可爱，独立，开朗，勇敢……」他试探地看向我，眼神真挚，在寻求我的认同。
我闭上眼睛，摇了摇头：「那如果，我不是这样的呢？」
莱尔瞬间变得慌张，「是我说错了什么吗？可是，我看到的你，确实拥有这些美好的品质。」
「不，不是你的错，是我的问题。」
我的声音很轻，轻到几乎连我自己都听不见了。
我逐渐认识到。
我在伪装，从来没有放下过煤气自杀的父母，也从来没有忘记过高中那场因白旭而起的霸凌，我在伪装成开朗阳光的另一个自己。
26
这个世界，好像要在日复一日的平淡中固定下来。
我回学校收拾书的时候，见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白旭懒懒靠在二楼的楼道里抽烟。
风吹动他额前的覆发，空气中传来淡淡的烟味。
我不知该说些什么，甚至无端觉得烦躁，他不该是这样的，好像越发的陌生且冰冷，但我只是装作没看见他，吭哧吭哧搬着书袋往下走。
他抽完烟，才看到我。
楼层的阳台封闭，光微弱地透进来，楼道里些许黯淡，我听见他慌乱的脚步声，他在往上走。
我把书放到电瓶车的踏板上，然后开着去学校的小花园坐了会儿。
天色彻底暗下去的时候，我才又拿了个书袋，去三楼继续搬书。
教室的灯暗着。
我摸索着按开灯光，转过身才发现，白旭还没走，他坐在自己的位置，眼神空洞地看着我搬得只剩一半的书桌。
昏黄灯光仿佛偏爱他的乌发朗眉，在他周身浸染出几分仁慈的光晕，他的瞳仁是纯粹的黑，在这光线下更显薄凉。
而后，他抬起头，与我的目光对上。
我几乎受不了这种沉默氛围，火焰灼烧着我的心。
我倒豆子一般把想说的话都说出来：「白旭，我什么都知道，我知道你没有失忆，你一直在循环里推动你和其他人的剧情，所以你这是为了什么？为了让她们代替我在剧情里成为死去的女主？」
他的目光再次失去了聚焦点，从我的眼睛落到了书桌上的某处虚无。
他嘴角微微上扬，语气淡然道：「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当然，如果你想像你姐姐一样嫁豪门，我可以介绍几个哥们给你。」
当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我就知道他决意不想承认我说的内容，甚至在用试图侮辱我的方式撇清关系。
「好，那你现在在这里做什么？」我质问他。
「搬书？」我抢先他一步回答：「不至于，白大少爷手指动一动，多少人愿意为你效劳，怎么可能要你亲自动手？」
「所以呢？会为了什么？」
白旭紧紧抿着唇，耳尖烧红，我视力极好，望见他如蝶翼翩跹颤抖的睫毛。
「无论为了什么，我不感兴趣了，以后再也不会问你了。」
「毕竟……这个世界，就要固定下来了，不是吗？」
说完，我转身便走，走到了黑暗的楼道里。
却听见，身后传来气喘吁吁的跑步声。
随之而来的声音极其暧昧，带着脆弱地同我呢喃：「你别走。」
我转过身，视线交汇。
这一眼没有奔腾洪灾，没有火山爆发，更没有天崩地裂。
只有凝灼的空气里，白旭带着哀求的眼神，我只能听见自己心脏疯狂跳动的声音，一下又一下，带来陌生的兴奋和欢愉。
27
「别……这样对我。」
「这不公平。」
我意识到他在怨恨什么，却不明白他口中的不公平是指剧情、还是我。
我便一步步向他走过去，越来越慢，直到站定在他面前。
望着他比夜色更漆黑的瞳仁，我缓慢地、诱导性地问他：「白旭，你可以把一切都告诉我，让我决裁。」
夜晚削弱了视觉，放大其他的感官，我听见他陡然加粗的呼吸声，急促，我怀疑他快要喘不上气了，他却突然将我抱在怀里，骨节分明的手压着我的脑袋，把我紧紧地嵌在他怀里。
冷风猛地灌入楼道里，偶见黑影闪动，我抬眼望去，就见金发男子披着一身月色站在上一层台阶上盯着我。
月亮从他头顶照射，他的五官笼罩在黑影下。
「哎呀，看来，有人食言了。」
莱尔突然开口，却是一种我很久没听到过的混不吝腔调。
是我第一次遇见莱尔时，他用的那种刻薄中带着恶毒的腔调。
那时学校举办圣诞舞会，我泡在图书馆准备考试，同宿舍的亚裔姑娘莉亚觉得孤单，硬拉着我一同去参加。
她一袭红裙去跳舞的时候，我在礼堂靠窗的地方享受着夜晚的凉风。
只是很快就出现了一些不礼貌的声音。
「不，我绝对不和陌生人跳，你知道我多讨厌，这是在活受罪。」一个高昂的声音传来，正是彼时还不认识的莱尔，他皱着眉，像真的在受罪。
对面同样金发碧眼的男生打着哈哈，「莱尔，你可别太挑剔，我不愿看见你一个人傻乎乎地站在这儿，同那些不受欢迎的人似的，你不去，我可要去了。」
他朝着舞池努努嘴：「那个穿红裙子的亚裔姑娘，你瞧，多漂亮。」
「哦！那与我何干，我说你是不是有黄热病？怎么总看上那些亚裔姑娘。」
……
我失神许久，才被白旭的咳嗽声唤醒。
他揽着我的肩膀，将我完全括在他怀里，他深呼吸，看向莱尔：「失言的人，是你。」
28
「我想你应该清楚，她是我的，你的江旎，已经……」莱尔顿了几秒，用蹩脚的中文道：「灰飞烟灭。」
我感受到加诸在我肩膀上的力道越来越大，好像真的害怕我会即刻消失一般。
「我很佩服你，竟然能利用剧情之力，让番外的我们来到你的世界，可你是知道的，她在这里，剧情之力就会不断绞杀她的存在。」
「我们不是说好了，江旎在这里成为配角，而不是这部小说里注定会死去的女主角。」
莱尔笑着摇摇头，灰蓝色的眼睛眯成一段月牙，他道：「你太贪心了，一开始，不是只想看到活着的她？你违背了承诺，那我也该行使我的权利，我会带走她。」
莱尔微笑点头，向我伸出右手，像是骑士在邀请心爱的公主跳舞：「和我走。」
我的大脑在飞速处理这段信息量极大的对话。
正文里的我死后，番外的我穿越到了正文，时间线被打乱，剧情需要修正，或许我曾经历过几个轮回，结局都是死去，所以，白旭才想出了这个办法，让新的女主来代替我。
新的女主为什么会死去？
我这样疑惑着，亦是不遮掩地将问题问出口。
「呵呵。」莱尔收回了手，许是感到不满，他抱起双臂，「那就要问问这位男主角的心了。」
「对不起。」
「我没办法爱上她们。」
「剧情之力绞杀了她们。」
29
一本校园文的第一要义，就是塑造出一个只为女主倾心的高富帅男主，如果这是一本校园虐文，那么好办法是，让男主角永远失去女主。
这样，他就是会被读者心疼的美强惨男主。
哪怕这样的心疼，建立在无数女主前赴后继死亡的骨灰之上。
我在上大学后，刻意躲开了一切与白旭和莱尔有关的场合。
哪怕最后一次，是在表姐的葬礼上。
在场所有人，都不知道她的死因有多荒唐，仅仅是因为一个男人不爱她，她就在这世界上活不下去，直到新的女主出现。
直到所有人都离开，我站在殡仪馆里，向那张灰白照片里放下一朵白色桔梗。
推开殡仪馆大门的瞬间，我看到了站在门外的白旭，他的双眼缓缓睁大，就像个过程艰难的慢动作。
他的变化有些大，向来精致得从未有过缺陷的面孔如今是惨白的，嘴角和颧骨有明显的淤青。
在与我对视的瞬间，他似乎下意识地闪躲，然后嗓音嘶哑地解释：「我以为，我已经将一切都扮演得很完美，我想她活着，你也能活在这个世界里。」
我倒也还能挤出一丝微笑：「你很可怜吗？」
最可怜的不是他，是那些代替我死去的女孩子，以及正文里死去的我本人。
我对待脑海中的记忆，从陌生到熟悉，父母离世的无助，家道中落的惊恐，寄人篱下的孤独，校园霸凌的痛苦……当所有的记忆都成为实景，那个会因为这些无法承担的痛楚跳楼自杀的女孩确实是我。
「不要再和我见面了，也不要在试图爱人了。」
「别人付出了生命的代价，你只需要舍弃生活中微不足道的东西。」
我说完便从他身边略过。
「你不能这样对我……」白旭连忙追上我，他拽住我的手臂，试图阻止我离开，他的声音带着哭腔，剧烈颤抖着同我道：「我不再贪心了，江旎，我离你远远的，但你别用这种语气告诉我，我们没有一点干系了。」
我转过身，望着他通红的眼睛，他漂亮极了，泫然欲泣的泪滴攒在眼眶里，像宝石珍珠，他眼里的痛苦如有实质。
「没有人该为你的爱情再死去了，白旭，这个故事，到此为止，我该有自己的新人生了，与你们无关的人生。」
这句话仿佛击碎了他的一切幻想，他唯一稍显血色的唇也变成惨白。
我挣脱他的手，他踉跄几步，背轰然撞在了墙上。
「总之，祝你一切顺利。」
我向后摆了摆手，毫不留恋地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