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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深宫之中,身为不受宠的公主。

连呼吸都要小心翼翼。

上位者一句话就能要了我的命。

可是凭什么我要当这卑贱的笼中鸟雀?

我要夺那至高无上的权柄!

1

这场暴雨下的突兀,放眼望去,琉璃瓦上尽是飞溅的水珠。

我擎着伞,远远瞧见见母妃站在廊下,那痴痴等待的做派再眼熟不过。

幼时,她总是这样等待着天下至尊至贵的帝王和我的双胞胎弟弟,父皇对母妃并无恩宠,而衍弟落地就被送给皇贵妃做养子,很少与母妃见面。

随着我的长大,她等待的对象又变成了我。她的一生,都是在漫长无尽的等待中度过。

微微叹息之声淹没在这雨声里。

母妃向我身上瞧来,道:「昭阳,这样的天,怎么还去校场练武?好好的女儿家,成日舞刀弄枪做什么,你是公主,难道还怕夫家欺负了你不成?」

我加快脚步,将她落在身后,「今天是我的生辰,母妃非要说些我不爱听的话?」

内侍婢女见我归来,忙点灯布菜,冷寂的宫殿总算有了些人气。

待我换上宫装,乌发沉沉挽起结了坠马髻,袅娜婉约的女儿姿态,母妃总算露出笑颜,「这样才对,这样才是我的昭阳。」

婢女喜道:「婕妤终于笑了。」

刚动筷,父皇跟前的内侍便来了。他是替父皇来赏我生辰礼的。

这就是双生子的好处了,纵使母妃不得宠,可陛下在皇贵妃处看见衍弟,也总能想起还有我这个女儿,再从手指缝里落下些赏赐,就足够让终年不见天颜的母妃感恩戴德了。

后宫女人无数,父皇最爱的只有皇贵妃,其余不过泛泛。细算起来,母妃沾了我的光,我沾了衍弟的光,衍弟沾了傅皇贵妃的光。

我不清楚,母妃心中是否意识到这点。但我想,如果我是母妃,我那点少得可怜的快乐与希望如果要依靠着我的敌人,我会恨得将牙咬碎。

母妃捡起根白玉钗,向我鬓发上别去。眼眸中闪过赞叹光彩。

这世间,最藏不住的,就是女人的美丽。

用膳完毕,我返回内室写信,洒金笺上一气呵成,末了将书信折起,浓墨再次晕开,落下宋晏两字。

宋晏,字河清,生于军营,长于军营,为归德节度使宋篱之子,已故明光长公主之孙。论起辈分来,我是他的表姑。

他是我见过的,人品最贵重的少年郎。

三年前,他随父入宫觐见,中间行错路,误打误撞来到我的殿外,我们因此相识,一见如故。他见我身体孱弱,建议我习武强身健体,又为我引荐宫内故人。侍卫亲军中的秦统制原是他祖父的亲兵,看在他的份上,极痛快的应下此事。

他回家后,我们书信往来保持着联系。透过宋晏,我才知道外面的新鲜事。比起宋晏拥有的天高云阔的世界,宫里的我像活在金笼子里。

我只能告诉他,今日父皇赏赐了什么物件,明日母妃要我做什么图样。

宋晏喜欢我。这是我身为女子的直觉。他若不是对我暗生情愫,相隔千里之遥,又怎会在诸事缠身的情况下耐心与我回信。

我享受这种感觉,这种感觉让我明白,我不只是笼中鸟雀,其实,能掌控的事情还有很多。

2

在秦统制的悉心教导下,我的武艺颇有所成。烈风吹起衣袂,在高台上,我问秦统制,「习武数年,我与衍弟的身手,谁的好些?」

秦统制道:「殿下天资聪颖,于武学上颇为用心,已不在二皇子之下。」

于是我又问:「与太子哥哥相比如何?」

太子乃宋后所出嫡子,喜文厌武,父皇喜欢衍弟多过喜欢他,可他凭着嫡子的身份,就牢牢占据了正统二字。

秦统制静默后方道,「有过之而无不及。」

我唇边绽出微笑,声音一如既往的和气,「秦统制,那接下来的日子,就请您教授我兵法谋略之道吧。」

秦统制眼中波澜顿起,「殿下,习武可强身健体,但兵法谋略,非女子所宜。」

我并不恼怒,目光向下望去,将宫墙内的一切尽收眼底。兵法谋略,非女子所宜。这不仅是秦统制的看法,也是天下男人的看法。他们觉得,女人应该德容言功无一不备。他们要女人活在他们雕刻出的模子里,活在后宅的小小天地中,成了折断翅膀的鸟雀,在人掌心里柔柔哀啼。

可是凭什么?

我的能力,哪里不如我的兄弟。皇位争斗,向来有能者居之,是谁规定「有能男儿居之」?

我望向秦统制度,缓缓告诉他,「我是公主,是天子的女儿,男人做得,我亦做得。」

他哑口无言。

三年前,宋晏将我带到他面前,要他授我武艺。我盈盈向他一拜,他只说:「习武艰苦,公主可不要中途打退堂鼓。」那时的他,大概也想不到我会有今天。

男人的通病就是,小看女人。

我轻笑,告别秦统制后,沿着校场外缘,自承恩门出了宫城。当我乘马驰入平康坊时,已改换了装扮,圆领袍衫,戴了幞头,在渐暗的天色里作男子模样,由后门入了赌坊。

这赌坊的当家人是个男子,我掀帘而入之时,他正兴致昂扬的为人坐庄。赌至兴起处,虎目中光彩灼灼,英俊面容上露出三分邪气。

我藏在人群里,低头呼哨一声。很快,男子从赌桌上跃下,同我交换眼神,引我进入内室。

内室里又有暗道,沿着它可至地底。那儿烛火幽微,银砖镶嵌的墙赫然出现在眼前。

我痴痴地望着它们。

顾知恩道:「你如此贪财的样子,可不像一位尊贵的公主。」

我唇角轻勾,「你错了,我贪恋的,绝非银子,」我屈起食指,在银墙上敲了敲,「我要的是」是权力。银钱不过是攫取权力的垫脚石。」

这些银子都是顾知恩为我挣下的。

他望着我发怔,不知是否想起过往岁月。当年落雪天桥下,他困厄欲死之时,我出现在他面前,蹲下身,向泥泞中的的他伸手,「跟我走,我能保住你这条命。」

3

傅皇贵妃的生日向来是后宫中的大事。她出身低微,多年来荣宠不减,尽管未能生子,却抚养着我的弟弟萧衍。这些年来,宋皇后若不是凭借着先皇赐婚的体面、母家一族的得力、子嗣的傍身,皇后之位怕也坐不安稳。

在宫宴上,皇贵妃笑着同父皇说:「孩子们长大了,我也一天天的变老了。」

好听的话谁都会说,立时就有人跳出来称赞皇贵妃风采不减云云。我听着,只拿过荔枝来剥,荔枝晶莹果肉在指尖徐徐绽放。而南地的荔枝辗转运至京都,路上累死无数人马,为的只是讨皇贵妃的喜欢。

我凝视着那荔枝,听见某个嫔妃说二皇子萧衍已到了成亲的年纪。

话头一起,皇贵妃剩下的话就顺理成章了,她向父皇柔柔笑着,「前几天晋阳公夫人带着小女入宫请安,那孩子生的真好,玉人一般,也不知道晋阳公夫妇是怎么养的孩子,那么聪明伶俐,阿衍就是太羞赧了,在人家面前和个闷葫芦似的。」

哦,晋阳公之女吗?

萧衍的生母、养母俱来自民间,若能娶晋阳公之女为妻,那最欠缺的母族势力便有了。但父皇会答应吗?衍弟的势力增强,即是太子势力的减弱。

「那就让阿衍娶了人家,耳濡目染的,性子也能活泼些。」

皇贵妃笑着举杯,「陛下金口玉言,是妾今日收到最好的生辰礼。」

父皇就是在这时看向我,「昭阳,你与阿衍是双生子,也到了要成婚的年纪。虢国公幼子宋烈,人品相貌都是顶尖,与你作夫婿可好?你同阿衍一娶一嫁,宫中好生热闹一番。」

皇贵妃唇角笑意微滞,因为虢国公府,正是皇后母家。

我只能出席,向高高在上的父皇俯首叩拜,「儿臣,领旨谢恩。」额头触及金砖,感知到刺骨冰凉,这冷意让我异常清醒。藏在广袖中的手指无声收紧,指甲挣得青白。

父皇言语间决定我的命运,因为他不仅是我的父亲,更是翻手云雨、善于制衡的天子。皇权赋予他强大的力量。

备嫁是忙碌而热闹的,母妃早早料到会有今日,将积攒多年的私房尽数搬出给了我,我无奈,「您留着吧,我用不着那些。」

她却说:「拿着吧,我在宫内用这些,又有谁能看呢?」

公主的陪嫁流水一般进了富丽堂皇的公主府。出嫁前三日,秦统制为我带来消息:「宋晏已至京都。」

我想了很久,最终在苍芒夜色里混出宫去,乘匹快马去了城外宋家的别业。

宋晏已遣散仆役,独坐于长廊下。朗月疏星使得别业山庄不致于过分幽黑。

当他在我视野里出现,我张开双臂向他奔跑过去,鬓发散乱的在他面前站定,微笑着,笑着笑着,泪珠就沿着滚落下来。

这是我在镜前练习无数、自忖最能拿出手的、动人心魄的可怜姿态。

我哽咽,「父皇将我嫁给宋烈。」

他将我报入怀中,男女之间亲密而热烈的相拥,仿佛要融入彼此的骨血。

很少有人能逃过欲望的掌控。宋晏再优秀,依然是血气方刚的少年郎。压抑着的欲将他变为我的俘虏,花丛中的枝蔓在柔嫩的背脊上划出血痕,快乐夹杂着痛苦,长夜、鸟鸣,不该发生的正在发生。

我在宋晏身下,呢喃着他的姓名,声声哀婉,「你永远都会与我站在一处的,是不是?」

我以破碎的美丽征服了他,我要他记得,我为他付出了什么。因为有朝一日,我会需要归德军节度使之子这一身份所给予的报答。

4

最终,我还是嫁给了宋烈。

作为宋烈的同宗,宋晏观礼完毕后离开京都,前往军营,那个缠绵暧昧的夜晚是只属于我们的秘密。临行之前,他对我说,他以为他是懂我的,现在才知道他错了——

我比他想象中更勇敢、更果决,我是利刃、是烈酒,唯独不是他记忆里娇弱尊贵的小姑娘。

对于我来说,为人妇的日子比在宫中更加愉悦。在宫外,我与顾知恩的往来更加方便。况且,我不需要再叩拜任何人,因为我本人即是公主府的天与地。

偶尔想起来,我也会召见宋烈。

召见这个词语是我喜爱的,我喜欢这个词在唇齿间辗转的感觉。父皇召见嫔妃,我来召见驸马。宋烈与我年纪相仿,生长在承平岁月,作为家中幼子,被祖母养成副单纯性情。

有时我看着宋烈,会想起幼时自己养的拂秣狗来,温顺可爱,能通人意。

这晚,宋烈受召陪我用膳,他兴致勃勃的谈论起自己新得的名马来,说:「这样好的马,成日拘在厩里实在可惜。我已与堂兄说好,最迟下月,要向京郊赛马呢。」

宋烈又说:「姑母总嫌太子表兄于骑射上不留心,这次叫他一起,总在书斋里怎么能行?人总得松松筋骨。」

听罢,我忍不住笑了起来,「让你说的我也有些意动,寻个天气晴好的日子,你与太子哥哥赛完,我们也来赛一场。」

宋烈忙不迭答应。但此事到底没成。

因为太子。

他在回宫从马上摔下,坏了左腿,太医说,「即使好了,也会不良于行。」

国朝的天子怎么能是个跛子?皇后宫里与太子东宫顿时陷入愁云惨雾中,哀伤过后,仇恨就起来了。太子出事,谁是得益最大的人,自然是衍弟。

宋皇后因此恨毒了皇贵妃,前半生的蛰伏隐忍都是为了儿子,如今儿子无缘帝位,从前雍容大方的人就此性情大变,看见谁都要刺两句。

这样的变化在我的意料之中,我早叮嘱过顾知恩,「不可在太子与宋烈赛马时动手,将宋家从这件事中摘出去,才不会有人疑心我近水楼台先得月,为了亲弟弟做文章。」

是我,命顾知恩在太子回宫的必经之路上预设香料,又算好时辰在周围民居里同时燃放烟花,制造巨响好让马儿受惊。一环扣一环,我的初心绝不是帮助同胞弟弟继位,而是——

将衍弟从皇位上拉下来,绝对比将身份贵重、即位名正言顺的太子拉下马来要容易的多。

深冬时,母妃病了。

她的病来势汹汹,不到半月,人已清减成一把骨头。衍弟毕竟是她所出,皇后恨屋及乌,迁怒于母妃,一应起居待遇都被削减,偌大的宫殿,竟寻不出几个行事利落的宫人。

最后一次我去看她,她已无法下地。见我来,面上才有了波澜。

我问:「衍弟可来过?」

她的眼泪无声落下,沿着枯黄的腮边没入鬓发中,乌发中一抹白色颇为刺眼。

她苦笑,喃喃道;「天理循环,报应不爽。我害她没有子嗣,冥冥中她又夺走了我的儿子。」

我眉心一跳,下意识握住母妃的手,「皇贵妃没有孩子,与您有什么关系?」

母妃眼泪流的更凶,「我与傅明珠一道入宫,又一同受封,她样貌、才学均在我之下,但陛下偏偏就喜欢她,一念之差,我在她的浴池里做了手脚,那些松软筋骨的药物与熏香,最终伤了她的根本。」

我震惊,如果皇贵妃知道真相,那衍弟就由疼爱的养子变为仇人之子,她还能毫无保留地帮助衍弟夺取皇位么?

静默半晌,我方道:「事情已经过去这么多年,您还病着呢,身子要紧。」

何婕妤说,「说出来,我的心里好受多了。这些年来,我只要想到阿衍,心里便针扎似的疼,他只认养母、不认亲母,原是我的过失。」她目光凄楚,「我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怕是熬不住了。我死了,你要与阿衍热络些,血脉亲缘总是打断骨头连着筋,你是他的亲姐姐,他能即位,定然亏待不了你。」

在她的床榻前,我许诺,「您放心,尽我所能,我一定会帮扶衍弟即位。」

我会帮他扫清即位路上的绊脚石,也会亲手将他扯下龙椅。母妃,我心目中温柔到怯懦、卑微到尘埃里的母妃为我提供了绝好的借口。

皇贵妃与衍弟势必离心。那时,就是属于我的好时机——

扭转乾坤,颠倒龙凤。

5

我从没有这样的机会审视父皇。在他面前,无论是跪是坐,我总是微低着头,做小伏低状。父皇的眉已有些淡了,眼下堆了暗沉,嘴角周边起了纹路。岁月啊,到底还是侵蚀着天底下最为尊贵的男人。

烛火幽幽,我坐在天子床榻前侍疾。三年前,我失去了母妃,现在也即将失去父皇。

父皇的身体已不足以让他完全清醒了,他会胡乱呓语着皇贵妃的名字,伸出手来向虚空中乱抓。每到这时,我便会握住他的手,「父皇,我是昭阳,昭阳在这。」

轮流侍疾的都是父皇的子女,至于嫔妃,位分低的没有资格,位分高的无暇他顾。太子已废,新太子却迟迟未定,宋皇后与皇贵妃咬得正紧,谁还有心情看望病床上她们陪伴一生的男人呢?

我颔首,「宋烈对我很好,事事顺着我,以我为先。」

父皇说,「昭阳,你还没有子嗣,要在此事上多留心。」此刻他说话的口吻,多么像一位父亲。

像父亲的父皇,是年幼的我所需要的,那时我与母妃相依为命,多么希望父皇能来看看我们,能像举起衍弟一样也将我举过头顶。

可在漫长岁月里,期待父爱的心终于冷了下来。

恨意涌上心头,我凑近父皇耳边,微笑着告诉他,「子嗣有什么要紧,值得留心的,是你的皇位。我比太子、比衍弟有能力的多,这江山不如给女儿坐。」

父皇的神情变了,高高在上的偶人轰然倒塌,他的瞳仁里闪过愤怒与惊惧,随即醒悟,「太子的腿,竟是你……」

我轻笑,「宋皇后至今想不到,此事的幕后主使是我。在他们心里,我只是一个无宠的公主,亲事都是陛下随意指派。皇权之争怎么会与我这个小小女子扯上关系。可是父皇,我真的惦记你的位置很久了。」

男人目光里有刀子和火焰,刮过我身。

他的身体承受不住汹涌的怒火,声音堵在嗓子里,发出嗬嗬之声,令我想起赐婚那夜,我跪在殿下,听着命运裁决时,不敢也不能发声的情景。

我将手指抚上父皇眉眼,「你爱过宠过的那些人在哪儿?你怕吗?你期待他们来救你吗?可她们不会来,她们在等着你死。」

柔软而冰凉的手掌下落,覆在父皇鼻上,我站起身来,将全身力量向下压去。

父皇挣扎起来。

他的眼里有泪,双腿不停的踢动。我却不曾放松双手,安慰他道:「放心,我会为你修建最好的陵寝,你宠信过的人,我会让她们殉葬。九泉之下,定不会让父皇走的孤单。」

我的父皇,渐渐不动了。

天将亮时,哭声响彻宫廷,我从未觉得我的嗓音如此尖利过,像去势的宦官,「父皇殡天——」

似无声息间落了场大雪,转眼间,宫内一切都换了刺目的白色。

我着丧服,灵前痛哭了一天便倒下了,不得不卧病在床。宋烈心疼我,执意要来公主府贴身照顾,伺候汤药,变着花样为我寻些新鲜吃食。

宋烈心思纯善,确是良配。

无人时夫妇闺房私语,我告诉他:「你不必太忧心,我这病半真半假,」我忍不住低叹,「你是知道的,二皇子虽是皇贵妃的养子,却也是我的双生弟弟。如今帝位空虚,波澜再起,我们还是躲远一些。」

宋烈是宋皇后的侄子,闻言道:「莫怕,我定能护着你。」

我躲在他的怀里,像是依靠大树的女萝。

藏在暗室里等待与我议事的顾知恩闻言,面上缓缓露出讥笑。这三年来,他的商业版图已越来越大。北至大漠,南至海滨,凡有人烟处,皆有顾氏旗号的商队。

钱,我有了。

至于兵,我将公主府两百名护卫分批送往朔方军培养,要宋晏以最严格的标准要求他们。以宋晏心思之缜密,未必不知道我想做什么,但他从不多问。因为这是他对我的爱恋与报答。

在我称病期间,一切尘埃落定。

衍弟赢得了亲贵与禁军的支持,即位为新帝。傅皇贵妃为太后,主宰后宫。太子意图叛乱,已被禁军当胸一箭射死在丹凤门,而宋皇后,她好似断翅蝴蝶,从城楼上坠下,当场身亡。

她是自己跳楼的。

烈风刮起她的袍角,那张不算漂亮的脸上沾满血污。她大笑,形容狼狈,再不见中宫皇后的优雅风范。可她真的很蠢,事已至此,指天咒骂的对象居然还是傅皇贵妃——

傅氏,你以色惑主,必遭天谴!

那天我在城楼上站了许久,看残阳如血,城墙下宋皇后的尸首已被拖下,宫人以清水冲刷旧痕。

属于父皇萧煦的时代已然落幕,属于我的,正在来临。

6

作为天子,萧衍的运气算不得好。他在刀光剑影中登上帝位,即位当日,京师大雨,街市水深三尺,坏庐舍千家。天子举行大朝贺的含元殿竟坍塌一柱。

此后又有京畿大旱,民间谣言四起。

谣言直指萧衍,称他德行有亏,天命不佑。为此,我特意入宫求见陛下,确保这个消息能准确传到他的耳中。

多少人在权力中迷失自己,从前内敛的少年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性情暴烈的君王。

萧衍闻言大怒,「无知百姓,胆敢妖言惑众,朕要命人诛他们九族!」从前学过的诸如「防民之口,甚于防川」的话,早已抛到脑后。

我存心当着弟弟的面长叹,做欲言又止模样。

萧衍立时警惕起来,凤眼大张,「皇姐还有话要与朕讲?」

我说:「母妃临走时,最割舍不下的就是你。你常在深宫,少向民间走动,不知道外面的风言风语都传成什么样子。月前钦天监报称金星凌日,民间说…..」我小心瞧着萧衍,住了嘴。

「讲!」

「太白经天,女主当有天下!!」

茶盏在我脚边摔得粉碎。我不退不避,继续添一把火,「陛下,您在太后膝下多年,将其视为亲母。但人心隔肚皮,太后是否又真的将您视为亲生子呢。历朝历代,天子掌国事,皇后掌内宫。而凤印却被太后牢牢攥在手里!」

我笔直跪地,「今日昭阳斗胆,女主当有天下未必讹言,请陛下为了祖宗基业,尽早决断。」

男人冷冷背过身去。

他沉默着。冰冻三尺,并非一日之寒。

但起码,可以种下一颗怀疑的种子,没有人比我更适合种下这颗种子。

天子是我的亲弟弟,以常理论,萧衍统治天下对我只有好处没有坏处。谁会怀疑昭阳长公主要掀翻这常理呢?

公主回府的车驾这一次经过某条陌生小巷,车辕断裂,车夫下车查探的功夫,顾知恩已飞身上车。

车驾启程,仿佛无事发生。

我好整以暇,问:「事情办得如何?」

顾知恩说:「太后身边的掌事姑姑,名唤忍冬,主仆之间有些情谊。太后不能生育的缘故,由她来说最为相宜。」

我道:「那这件事就由你来办。我在宫里有些旧人,必要时会让他们联系你。」

顾知恩眸光意味深长,终忍不住问:「公主到底留了多少后手?」

我睨他,「顾知恩,做你该做的事,需要让你知道的,你自然会知道。女主天下的流言,要商队帮我播散的越广越好。让傅氏与萧衍离心的造作之语,过不了多久,就是我受命于天的谶言!!」

因为我笃定,这件事情一定会发生。

7

在我多年汲汲经营下,萧衍与傅太后矛盾愈演愈烈,昔日情同母子,终于视若仇雠。

萧衍还染上了吞食金丹的毛病,成日里与一帮道士厮混在一起,沉迷黄白之术。最终,傅太后联合宗室废天子,决议从宗室旁支中挑选继承人。

她想要故事重演,像我父皇萧煦得到皇位那样。

就在择定的继承人进宫前夜,含元殿被一场大火付之一炬。滔天火光划破天际,我带领公主府两百护卫,联合掌管侍卫亲军的秦统制,幽禁傅太后与废天子,在士兵的拥戴下黄袍加身。

在宫室里,傅太后对我破口大骂,「昭阳,你这祸乱朝纲的毒妇!」她与宋氏相争数十年,穷途末路时的行为惊人一致,只能怒骂,「何氏贱婢!生下你们两个孽种!」

我有些怜她。

她养育多年的儿子是仇人之子,忍冬告诉她真相的那个夜晚,她一定辗转反侧,恨不得将银牙咬碎。可我不会放过她。我曾向先帝允诺,以他宠信过的人为他陪葬。先帝与宋氏,已在陵寝里等待太久了。

翌日下旨,历数傅氏与天子十七宗罪。而各地闻讯起兵的藩王也被宋晏率领着的归德军镇压下去。

我大赦天下、犒赏三军的同时,以铁腕手段震慑朝臣与亲贵,将不听命令者扒下皮来挂于城门上风干。宋晏作为有功之臣,却问我是否一定要做的这样绝。

我说是。

他望向我的眸光淡然冷寂,却朝我俯身行礼,「陛下,请准宋晏归军。」

我是天子,也是敏感的女人,我能从他看我的眼神与话语里,判断出他的情绪。他转身离去时,我终于问出:「宋晏,你后悔了?」后悔与我相识,后悔助我夺位。

他说,「落子无悔。」

我没有挽留他,我清楚他的脾性,他虽是武将,却不是嗜杀之人。何况我下手的那批朝臣亲贵,不乏他的故交。

我们的情分,终于还是耗尽了。此生我们再无相见。

可铁腕下,我的政权得以维持,我的名字在广袤的中原大地无人敢提起。

原来的昭阳公主,如今的昭阳女帝,我靠自己的美貌、智慧、手段,终于搏得这个位置。这个世界上时常歌颂男人,他们或高居庙堂谈论民生政治,或马革裹尸埋骨沙场,仿佛天底下所有的伟大都是为他们而生的。

其实男人能做的,女人一样能做。

皇帝成为女人,那皇后呢?

无人敢再提起宋烈之名。因为我登基当夜,他用一柄匕首划开了自己的喉咙,鲜血淌满地板。

白日里见到他时,他已有失魂落魄之象。他凄然望我,只问,「萧衍如何?」

我红唇轻启,说:「死了。」

宋烈冲上来扯住我的衣袖,事到如今,他还是不舍得动我一根手指头。

他一字一顿,双目赤红,「萧衍是你的弟弟,你的亲弟弟!」

我甩开他的手,「亲弟弟又如何,皇位下本就是森森白骨。我留他性命,若有万一,死的就是你我!」

他踉跄着走出。夜里批阅奏折时,内侍报我他的死讯。

我蹲在宋烈尸首旁边,替他落下眼皮。宋烈与宋晏不同,宋烈性柔,我知道他承受不起,但没想到,他会决绝走上死路。昔日他的善良顺服是我需要的,如今我登上皇位,他的柔软就显得不合时宜。

我觉察了他的情绪,却没有心情开导。

害死他的人,是我。

宋烈赤诚,满心欢喜的娶了我、守着我,他要的是寻常人家的夫妻恩爱、琴瑟和鸣,这些我给不了,却依然配合他编织梦境。一朝梦醒,温柔纯善的妻子竟是功于心计的蛇蝎女人。

我对衍弟的处理结果,掐灭了他最后的希望。

我就是不折不扣的坏人。他无法面对世人的眼光,更加接受不了我的真实面目,只有死路可走。

人就是这样奇怪,天天在一起的时候不觉得有什么特别,一旦失去,心底怅然若失。

宋烈活着的时候,总是他说话,我来听。宋烈死了,我反而愿意同他说话。哪里还有什么权倾天下的姿态,我坐在血污里,并不介意尸体的异味已经引来嗡嗡叫的苍蝇。

我告诉他:「自我记事起,就知道父皇他不喜欢我的母妃,对我不过泛泛。其实,整座后宫里,除了傅氏,又有谁能被他看在眼里呢?得到他宠爱的人欢天喜地,失宠的人就得恹恹缩缩。宋烈,你说凭什么?」

我又说:「她们是爱我父皇这个人吗?不,她们爱的是父皇的宠爱所能赋予的权力。」

我的笑声在屋里回荡着,夹了嘲弄,「她们真傻,权力是别人能给的吗——要自己去拿——」

笑完,我又想起了衍弟。那些有毒的金丹令衍弟暴躁易怒,后来成了形销骨立的恐怖模样。我们是双生子,曾在母妃腹中相互取暖,他要走,我须得亲自送他一程。

他问,「为什么是你?」

我却想起幼时我在梨花树下,见到父皇与傅氏夫妻般亲密、与衍弟一起时如民间父子,也曾这样问母妃,「为什么是衍弟?」

我将毒酒灌入衍弟喉咙,又抽出那惯用的丝绸手帕,轻柔又决绝地将它盖在了衍弟脸上,告诉他真相,「因为我不要天家亲情,而要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权力。」

其实,上天是厚待我的,不然不会让母妃送来惊天秘密。所有的一切都按照计划内发生,我沿着带血的道路逐渐通向帝座。

群峰之上,长风浩荡,哪管罪孽是否深重。

如果父皇在天有灵,见到王朝在我的统治下吏治清明、兵力强盛,不知作何感想。我广开科举,令寒族士子通过科举入朝为官,经过殿选后分至各个节度使手下任通判一职,以襄助之名实监督之实。强中央以弱地方,将天下牢牢攥在自己的手心里。

坦白讲,当我高居上位,俯视着那些向我垂首叩拜的臣子时,心中的确闪过快意。

宋烈身死后,我开始蓄养男宠。我曾想过让顾知恩入宫与我作伴,但那念头在心中转了转,便作罢了。顾知恩的骄傲允许他为我所用,但绝不能令他以色侍人。

他在我即位的第三年交还所有产业,远走天涯。临行前说:「公主,但愿你永不后悔。」

后悔,我有什么可后悔的。昔日我想要的,如今都已拥有。臣子畏我,百姓敬我,男宠们有求于我。权力的滋味实在诱人,不怪从前的帝王纷纷踏上祈求长生的道路。

至于宋晏,宋河清到底还是回归到了他人生的正常轨迹中去,他归乡后,就娶了位小娘子。听说那小娘子出身低微,不识文墨,只于针线上用心。这样也好。

宋烈、顾知恩、宋晏,前生与我关系最为密集的三个男人,终究离我远去。他们爱我,却又不爱真正的我。

可是貌美柔顺为何就非得是我的底色。

我的人生就是在一声声的「为何」「凭什么」的反问里走来的。

我生了几个孩子,他们的父亲都是男宠。我给予了他们同样的出身,谁能在刀光剑影里赢得皇位,就看各自本领。

皇帝会死,王朝会覆灭,但权力的旗帜一日不倒,前朝后宫的争斗便如滚滚东流之水,永无停休。

四十五岁那年,有人向我送了一位男宠。

在我酒酣面热之时,他款款向我走来,扶住我的肩头。已经有很多年无人这样做了。我看向他眼底,在他英俊面容上寻找出了几分故人痕迹。

他像年轻时的宋晏。我醉眼微张,情不自禁的向那男子呼唤道:「河清,你来。」

凭借着他的长相,他圣宠不衰。有时我想,无数男人中,自己为何偏偏喜爱看到与宋晏肖似的脸?后来我明白,我并非最喜欢宋晏,真喜欢他,就不会屡次利用他。

我爱与他在一起时扮出的那副样子,真诚善良,天真无邪,集所有美好于一身的样子。 那是年轻美丽、又野心勃勃的我,恰如日中之阳。

想来好笑,我手握权柄的样子像极了男人,缅怀过去的样子也像极了男人。

不,我比男人更聪明,更有能力,最起码,我从不因情乱智。当那与宋晏相似的男宠妄议政事时,我于众目睽睽下拔剑将其斩杀。

史书如何评价我,是后人之事。

我要的,是今生今世的权柄。

作者:君子端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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