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马上去找了她。让我困惑的是,当我站在她面前的时候,她什么都不肯说,看上去畏畏缩缩的。我问了很长时间,她都只是摇头,一句话都不肯透露。
无奈,我只好如实相告:「我知道刘宇母亲的事了。」
这次,轮到她震惊了。她瞪大眼睛看着我,半天才说:「我们家老罗……」
「我知道。」我说:「当年就是他强奸并且打残了刘宇的母亲,这事儿我知道了。」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我接着问:「你上次去找我,是不是就是为了这事?」
女人点头,接着说:「我也是刚知道的,本来是打算去告诉你的。但你说你认识刘宇……」
我一下子明白了:「你担心我和刘宇有什么关系?」
女人没说话,只是一直看着地面,说:「老罗不是好人,我知道。我俩就是对付着过的,他死了我也没那么伤心。我去找你是没办法了,刘宇是把钱给我了,也不算少,但离我的数目差多了,但我不敢要了。」
「为什么?」我问:「他威胁你了?」
「不算吧。」女人哆嗦着嘴唇说:「他就是告诉了我他妈是谁。」
我一下子明白了:「你是担心他对你不利?」
女人抬起头看着我说:「警察同志,我没干过坏事,真的。我就是和老罗过了几十年,占点小便宜,但我没干过违法的事。我开始不知道那人和老罗有这么深的仇,才要钱的,要的是多了点,但后来知道了,我不敢要了。可他非要给我,我害怕了……」
「非要给你是什么意思?」我问。
「我去过他那个店里好多次了。」女人低着头说:「我知道自己挺泼的,你也看出来了,开始就是闹事,想逼着他多给点,我知道自己要的那个数目他给不了,就是想多争取点。开始他也不说什么,搅黄了几次生意也没为难我,客客气气的。后来我可能有点过分了,砸了不少东西,看得出来,他很生气,突然就客客气气地把我叫到一边,和我说了他妈的事。」
「我害怕了。」女人说:「我不知道怎么形容他,说的话挺客气的,脸上也笑眯眯的,可眼神就像是要杀了我一样。而且直接就提出一个数目,告诉我就这个数了。」
「如果你不答应呢?」我对这个问题比较关心,接着问。
「我没问。」女人说:「我当时就傻了。我知道老罗那个王八蛋的事,他因为这事儿判了十几年,出来人都废了,见谁都点头哈腰的,谁也不知道他在监狱里经历了什么,他怎么也不说,但看得出来是真怕了。我当时就愣在那里了,连忙说钱我不要了,就想走。但是那人不让我走,说是该给的得给,但就这么多了。」
「后来他说了一句话,我真是害怕了,现在想起来还哆嗦。」女人说。
「什么话?」我问。
他说:「这事和你没关系,你别弄成有关系了。」
我一下子站了起来,过了很久才对女人说:「你没有别的事的话就回去吧,这事我知道了。」
她刚要走,我想起了什么,问:「你来派出所找我的时候就想和我说这些?」
女人点点头,很快消失了。
难怪这女人要害怕。在我看来,刘宇的意思再明白不过了,他母亲的事情的确和罗平昌老婆没关系,只和罗平昌有关系。
问题是,现在有关系的人死了。再说这话,就很耐人寻味了。
看来,我得重新审视刘宇,以及这个案子了。
巧的是,第二天我去找刘宇的时候,他不在店里,出差了。
我并不着急,这反而有利于我进行询问。毕竟,上次那个吊儿郎当的小伙子还在。
我问了刘宇的去向,这个小伙子说他去外地进货了。那个时候游戏厅已经走在被淘汰的路上,这个行业日薄西山了,刘宇倒是很会赶潮流,还跑到外地去考察业务了。
你们这店开了几年了?我问。
「两年左右吧。从这家店开业起,我就在这里工作了。」小伙子想了想,问我:「我能抽烟吗?」
我点点头,他点上一根烟,接着说:「其实我们老板对这生意也不是很上心,他还有别的买卖,不在乎这个小店。你别看我啥也不懂,但我也知道这个地段不适合开游戏厅。这里住的人年纪都不小了,年轻人不多,开个游戏厅没多少人来,这店应该是在赔钱的。我们老板别看人不大,看着挺精明的,不知道为什么做这赔本买卖。」他抽了几口,似乎觉得自己说多了,讪笑道:「当然了,生意的事我也不懂,他也不让问,你就当我瞎说吧。不过我觉得吧,这个地方赚钱的,其实是那些台球桌。」
他指指旁边的几个台球桌,说:「那些人不喜欢打游戏,但都爱来这里打台球。现在出事了,没什么人,平时可是火得不行。」
我看看那些横七竖八杵在那里的球杆,桌子上的台球被整齐地摆放成一个个三角形,问:「对,我就是来问那件事的。」
小伙子马上正经起来,烟也掐了,表示一切都历历在目。可是我问到出事当天发生的细节,他却一直含糊其辞,看得出来,他是真的不记得了。据他说,当天过来打台球的人不少,店里人声鼎沸,再加上游戏厅里机器声音本身很嘈杂,他没发现店里有什么异常。
我问到刘宇平时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小伙子皱着眉头,半天也没有回答,好一会儿,才摇摇头说没看出老板有什么爱好来。
我刚要问下一个问题,小伙子犹豫着说:「养花算吗?」
我忙环视周围,没看到有花,想起邻居大妈说刘宇平时都住在店里,不禁有些奇怪,就问:「哪有花?」
「现在是没了。」小伙子说:「这不是出事了吗,谁还有心情弄这些花。没出事之前,店里养了几盆花,没事老板就给剪枝浇水的,可勤快了。他年纪也不大,可是却喜欢养花弄草的,像个老头一样。不过爱好这东西不好说。」
我想了想,问:「他的花都摆放在哪,我那天上楼的时候怎么没看到?」
「他收起来了。」小伙子说:「出事了,还摆着花,不合适,我当时还帮着搬了一盆呢。」
我点点头,说:「没出事之前,那些花都摆在哪里?」
「那里、那里……」小伙子用手指点了点几处,最后把手指移向一个位置时,我的眼睛亮了。
是窗台。
「他有盆花摆窗台上了?」我饶有兴致地问:「具体摆在哪里?」
「摆铁架子上了。」小伙子懒洋洋地说:「我当时还问过老板,也不怕掉下去。他说那花娇贵,得每天晒太阳,摆在窗台上阳光不够充足。想养活,就得摆在架子上。」
我连忙走到窗台前去查看,原来挂招牌的地方,已经安装上了新的不锈钢铁架,在阳光下反射着耀眼的光芒。
回到局里,我重新翻出了那份卷宗,仔细研究了现场的照片,拿着放大镜将每一个细节都看过之后,我有种模糊的感觉,自己离真相越来越近了。
但我还有一个疑问没有解开。
于是我来到那层四层小楼的对面。那里是一个破旧的居民楼,询问用了我整整一周的时间。结果令人失望,朝向街对面的居户要么根本没在窗户旁边,要么就没有看到任何情况。我从一楼一层层问过去,得到的消息乏善可陈。
当然也不是一无所获。一个大爷告诉我,他的房间恰好在对面楼层的斜上方,虽然当天他没有看到什么,但他对刘宇这个人似乎印象挺深的。
「那小伙子总是站在窗户边上浇花。」大爷说:「我总看见他,他还挺有耐心的,每次都浇半天。要说浇花这种事,其实也不能总干,那样花容易死。当然了,我也看不清他浇的多少,但时间挺长的。」
浇花,长时间地浇花。
我顿时像被子弹击中了一样,内心颤抖了一下,豁然开朗。我感激地笑笑,说:「是啊,花的确不能总浇水。」
现在,只要确认最后一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