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乎盐选会员精选文章深夜，西湖小径，褶皱的水面泛着月光。
一双布满老茧的手，稳当当地抓着李家臣的头。
几分钟前，他刚完成快速组队，就从南柯号上传送过来。他目睹了一个独腿老头杀死 3 位持枪的男性玩家。即便没有出声，独腿老头也发现了他。
连逃跑的机会都没有，一瞬间，好像所有的血液都具有了磁性，被吸附到了后脑勺上。
无法动弹。
只要那双粗壮的手臂轻轻一扭，自己就结束了。
下一秒，一把被人投掷过来的刀刺中了老头，将它「钉」在树干上。
冷风吹干了黏在李家臣后背的汗。
一个戴着脸谱面具的黑衣人走来，用下巴盯着自己。
是猎鹿人。
速通组里唯一从不露脸的正式队员，没人知道他长什么样子。独狼。黄熙在南柯号上发起政变，实际猎杀奶酪等杀戮老师的就是他。李家臣之前是在别人口中，或者游轮宴会厅的屏幕上看到他，现在人就站在自己面前，明明是救了自己的人，却感到一股无形的压迫感。
猎鹿人拾起李家臣的手机，大概在确认是不是自己的敌队。
随后，他走向被钉在树干上的独腿老人，将长剑拔下来，然而没想到的是，李家臣抢先一步拔下剑，割断了独腿老人的喉咙。顷刻间，李家臣的 HP 值增加了 500。
现在他的 HP 值为 4500。
猎鹿人见猎物被抢，一脚踢倒他，踩在李家臣的脸上。
「你知道我完全可以杀了你的。」
他握着刀柄，刀尖直指李家臣的心脏。隔着衣服，寒意都好像要钻进肌肉深处。
「对不起，咳咳。我需要分数。」
「就算我不在意你那点可怜的 HP 值。给我一个不杀你的理由。」
李家臣被踩得几乎不能呼吸了，肺部一阵痛苦。
「你穿的是鼠衣吧，你可以拿走我的动物衣，是豹衣。」
「杀了你之后，一样可以拿走。」
「猎鹿人，你没有仔细看规则吧。」
李家臣挪动了一下位置，嘴可以呼吸到一口新鲜空气。
他背出了规则。
【斗兽棋·游戏规则：
在你们每个人的附近，都有专属的动物衣。穿上后，你们就都是可爱的动物了。可乖乖的小动物是不应该逃离动物园的，管理员将会对你们进行抓捕和处理。
一定要注意躲避呦。
在游戏中，动物的种类分别为象、狮、虎、豹、狼、狗、猫、鼠。
按照实力排名为：
象＞狮＞虎＞豹＞狼狗＞猫＞鼠。
每一队都有指定的守护巢穴，每一支队伍的巢穴中都有一块水晶，守护或破坏对方的水晶则视为游戏胜利，反之则游戏失败。胜者可以累计输家的 HP 值。
HP 值可以掠夺，当击败任何动物管理员或者动物，都可以获得对方的 HP 值。
杀害队友，无法获得对方的 HP 值。
游戏中可以交换动物衣，玩家死后则他身上的动物衣失效。
游戏中可以重新组队。】
「我死了，衣服也就报废了。」
猎鹿人举着刀，似乎在考虑利弊。
李家臣的手指，轻轻地试图拨开刀刃，指尖却被割伤了。
「你杀了我，当然可以获得 4500 分。但我的队友会一直追杀你，直到游戏结束。」
「你只是一条虫子。」
「你可以看后台数据，我和队友共同经历了好几次生死，和基于能力强弱的组合不同。」
「就算是又怎么样。」
「就算你再强，突然多出 7 个人来干扰自己，也会头疼的吧。」
李家臣心怦怦跳，他在赌。
猎鹿人一直以来都独来独往，藏在暗处。他没有过团队意识，也许会吃不准人与人的羁绊。
脚上的力道松懈了一些，杀意也淡了下去。
李家臣赌对了。自己是在猎鹿人嘴下，虎口夺食的第一人了。
「给你。」
他把豹衣丢给猎鹿人，从他手上接过了鼠衣。
「转过去。」
「换衣服还转过去？」
他还想啰嗦什么，却终究屈服于刀刃。
他转过身去，身影折叠、映照在湖面上，猎鹿人脱下了面罩，一头秀丽的长发倾泻而下。外衣下，裹着一层又一层的白纱布。
猎鹿人竟然是女人！
李家臣只当自己不晓得这个秘密，悄悄换上鼠衣。一米七六的身高以及部分加厚过的内铠和衣服，都让人认不出，她是个女人。
猎鹿人换上豹衣之后，做了一个助跑的动作，一眨眼，她就从路口跑到了断桥。四脚着地后，她的速度更快了。
「这衣服的能力是怎么触发的呀？」
猎鹿人直接隐匿在了黑夜中。
「告诉一下会死啊。」
李家臣打开手机，最近的一位队员在湖滨路步行街。当他赶过去时，苹果旗舰店前面的广场上，两支队伍已经发生了混战。一支队伍退到了苹果体验店前，他们守着店门口。二楼，有个女生手上抓着一颗水晶。其他两人守在一楼，其余人则防守在外面。
另一支队伍似乎有二三十人的规模，为首的男人天生长着一张阴沉的脸，他就是速通组的正式成员之一——黄熙。
「黄哥，我确认过了，对面不是我们的敌队。」之前船票游戏时，在十字路口拦过李家臣的那个肌肉帅哥，对黄熙说道。
「说了多少遍了，叫我黄先生！」
黄熙走到一个近五十岁的中年人身前。
中年人手上抓着一块石头，黄熙逼近一步，他就往后退一步。
「情人？不至于，年纪太小了，上面那个拿着水晶的不会是你女儿吧，那么关切地看着你。」黄熙笑道。
「我们没必要这样。」
「我知道，我知道。你们这支队伍不是我的敌对方，他们这支队伍不是我的敌对方。大家都不是……」
黄熙转着圈圈，好像在跳舞，随后，他一巴掌打在中年人的脸上。
眼镜被打飞了出去。
「但能不能不要用问题回答我的问题啊！」
他长舒一口气，慢慢道：「老伯，上面那个小妹妹这么关切地望着你，眼泪汪汪的，是你的女儿吧。你们脸蛮像的。」
「你放，放过我们行么。我把我的 HP 值都给你。」
「大叔你身上穿的可是狮衣啊，怎么？还不会发动能力？」
「要不要我教你啊。」
黄熙一挥手，中年男人的胸口就多出了几道抓痕。
中年男人忍住痛，半跪下来，血慢慢从内衣里渗出来。
黄熙转头说道：「两个选择，加入我们，把 HP 值、动物衣都交出来，水晶暂时放在你们队内。第二个选择，我们拿走水晶，bong！你们全都玩儿完。当然了，还有选择三。」
「是，是什么……」
「告诉我夏梦那个该死女人的下落！你要是告诉我她的位置，我就不吃掉你们队伍。」黄熙咬牙切齿道，「一切失败都是因为她，她是告密者！」
李家臣躲在四五米外的一个街边长椅后，窥视一切。
黄熙队伍里一大部分人都是愁眉苦脸的，有些不忍直视当下发生的一切。那「队员」都是被他用同样的强硬手段，逼迫加入的。
黄熙自顾自说着话，不停地手舞足蹈，情绪看起来很激动。他好像觉得行动失败是夏梦导致的。看来速通组里的正式成员，也分不同的派系，有着不同的利益。
李家臣匍匐着，在几个长椅和花坛之间，迂回前进。但由于太心急，他没注意到下一处花坛前，有个黄熙的队员正在抽烟。
他赶紧躲了回去。
但已经来不及了，他原地趴在地上，身体下面竟出现了一团影子。黄熙的人和他只隔了一个花坛，却没有注意到自己。
对方眼瞎了？
不对，他立刻意识过来，原来动物衣的胸口有一个卡通头像，那里面有一个按钮，按下去后，就能开启能力。他刚才伏地时，胡乱按到了
豹衣的能力如果是提升速度的话，那鼠衣似乎是增加隐蔽性。
李家臣感觉只要在阴影中，自己就能藏起来，好像真的成了一只下水道的小老鼠。
不仅如此，听力也加强了很多。
5 米范围内，不同人的呼吸都能听出来，原来每个人的呼吸真的都是不一样的。光是听呼吸节奏，就能对上对方的脸。
这个能力很实用！
他四处张望，「听」到了独特的呼吸，更年轻、更纤弱，是躲在前面转角口处，奶茶店的胡江江。
李家臣向他挥挥手，但那孩子根本没有看到自己。
他学着电影里的样子，慢慢潜伏到了抽烟男的身后，在他头上敲打了一击，结果对方就得到了婴儿般的睡眠。力道控制得干净利落，连他自己都吃惊。
这也是这件衣服的功劳？
料理完黄熙的队员，李家臣快速移动到了奶茶店。
「李家臣哥哥！」
他是想试一下鼠衣的能力范围，发现即便是隐蔽能力，在人的视线前，还是会被发现。
李家臣对胡江江竖了一根手指：「小声点，别被他们发现。」
另一边，黄熙依旧在逼迫那支弱小的队伍。
他打了个响指，肌肉帅哥搬起路边一块花岗岩的景观石，像掷铅球一样，丢向了玻璃。
那块石头少说也要一百来斤重。
苹果旗舰店的玻璃墙被砸出一个洞，黄熙阵营里一个干瘦的女人很快出现在了二楼，控制了拿着水晶的女孩。
「你放开她！」
「爸爸！」女孩大叫道。
黄熙：「考虑得怎么样了？」
「好，我加入你们，别伤害我女儿。」
中年男人走近黄熙，打量了一阵说道：「可我的队伍里已经有很多人了，那两个阿姨，和你都过五十了吧，你们要不就不要来了，然后把身上的动物衣脱下来。」
二楼的女孩哭喊道：「爸爸不要，游戏里没动物衣根本活不下去！」
黄熙：「别说黄先生不公平，只要一对一，你爸爸能打败我们队伍里的『狮子』。也不是不可以放过你们。」
黄熙身后，一个壮硕的光头男站了出来，他四只脚着地，像一只动物一样慢慢地靠近中年男人。
这支队伍里的年轻人，低着头走到了黄熙的队伍里。只剩下几个年纪大的。
「怎么样，要不要接受挑战？」
「我来。」
中年男人后退几步，然后向着光头猛撞过去，被对方轻轻一跳，躲了过去。他死盯着衣服，却不知道怎么触发能力。光头伏在地上，一点一点靠近，随后一个后空翻，翻过对手的肩膀。
光头落地，嘴上流着血，咀嚼着吐出一块肉来。
整个广场回荡着中年男人的惨叫，他的左肩被咬了一大口。女儿想冲上前，却被三个人同时按着头，在二楼观望。
李家臣看在眼里，感到愤怒和悲凉。
他没有能力阻止大的队伍吞噬小队，能在这么多人面前，找到胡江江就已经是极限了。他的手心都是汗，一时之间，他分不清是自己的还是胡江江的。
他发现这孩子眼里噙着泪水。
他从没见过胡江江有这样的表情。或许母亲死后，他就不再是一个孩子了。
走吧，我们斗不过他们的。话到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如果是酒九的话，会怎么做？
李家臣又问了自己一次。
广场上的残酷角斗还在继续，壮硕的光头从高处一跃而下，不停击打着中年男人。最后，他朝着对方大吼一声。这声音连 4 米开外的李家臣都胆战心惊，忍不住捂住耳朵。
中年男人依旧站在原地，鼻子和眼睛流下血来。一只耳朵聋了，身体里的某一个器官报废了，但他不确定是哪个。
女儿今年 17 岁，成绩不错，还没想好去哪所大学。都让她自己选了，就是不行，还是要依赖自己。
她撕心裂肺地哭喊着，但自己听不见了。
进入这个世界，他一路经历了很多的死亡游戏。因为要保护女儿，所以强撑着让自己强大起来，但人是有极限的。
他想跪下来，祈求那些强壮的年轻人，放过自己的女儿。他已经老了，打不过年轻人了。
他想跪，但一动，身体就像零件拆碎了一样。
就在这时，一个年轻的背影出现在自己身前。
那也是一个年轻人，比自己小上一轮，瘦瘦的，甚至有点驼背。挡在自己和光头之间。
黄熙凝视着跳出来搅局的人，双眼眯成了一条缝，是那个在船票游戏中，羞辱自己的人。
叫李，李家臣什么的？
他讨厌这个家伙，连带着讨厌他这张做作的脸，这人还和自己最讨厌的夏梦走得很近。
可为什么他突然出现了，还是一个人。
光头再想冲上前，却被黄熙叫住了。
这个人通关了最高难度的安检游戏，挑战过杀戮老师，在船票游戏中发现了下划线，却选择交白卷。自己猜不透他的思路，但绝不会是一个笨蛋。
难道这里还暗藏了一股势力？
黄熙扫了一圈，反而更加谨慎了。
周围很安静，异乎寻常的安静。
他是夏梦下给自己的诱饵？
不对啊，他观察过夏梦的队伍，里面没有李家臣。
那么是临时组队？
黄熙谨慎起来。
如果是酒九的话，他一定会出面制止的吧。
脑子一热，自己就来到了战场的最中央。
咦？真的跑出来了？！
双腿现在还是抖的。
对面那个阴沉的男人就这么看着自己，身后都是他的人。黄熙讨厌弱小，又讨厌年迈腐朽，他的团员都是以年轻人为主。
「能不能……」李家臣吞吞吐吐。
「啊？」
「当我没来过啊……」。
黄熙身后的团员都笑了，黄熙没笑。
对面至少有 30 人，一半以上，都是短时间内被黄熙威逼利诱来的。但不管怎么说，自己只有一个人。
黄熙虽然谨慎，还没下命令攻击他，但干杵着也不是办法。
「你不是在找梦姐吧？」
「你和她这么快就穿一条裤子了？这条母狗在哪里？」
「梦姐她就在现场。」李家臣看了眼手机，「哦，她说她已经发现了你们队的水晶在哪儿。」
黄熙上前一步，想抢李家臣的手机，被他吼的一声「别动」给镇住了。
「李家臣，你别演了。就算她在现场，穿了豹衣，赶过来都需要 5 秒。」
「梦姐拿的是枪，傻子。她现在正架着一把狙击枪，对着你呢。」
李家臣张牙舞爪道，如果有一面镜子，他一定会被自己的样子尴尬到。但恰巧黄熙吃不准他，不敢轻举妄动。
时间像是暂停了几秒，苹果旗舰店前的广场更安静了。
「老大，他在发抖。」
「别相信这个小子！」
众人开始起哄。
汗水沿着李家臣的额头流下来。
「我一直在等，想在游戏里干掉她。这场斗兽棋游戏就是个梦寐以求的机会。你说她现在知道我把水晶放在哪里，那你告诉我。」他双手伸平，仰起头：「水晶在哪里？」
黄熙的双眼浑浊无光，像是要把李家臣吞噬掉一样。
他好像找到了其他感兴趣的东西，挥了挥手，示意手下把羁押的少女放了。少女哭着跑到了中年父亲身边，搀扶起他。
「怎么不说话了？还是说……你刚才都是虚张声势。」
李家臣浑身发烫。
黄熙是一个独裁者，他利用速通组正式成员的身份，控制了绝大多数人，水晶按理应该就在他身上。
但看目前的人数，他的队伍里至少有 4 块水晶。
都在他一个人身上么？
「我资格太低了，梦姐没和我说水晶的具体位置……但黄熙你想过没，你的这些人都是被迫？而不是假装被迫的？」
李家臣岔开了话题，暗示成员里可能有夏梦的人。
「叫我黄先生！」
眼前这个人大概率在撒谎，但自己就是会担心，还有一丝的可能性是真的。
他开始生自己的气了。
黄熙跳到李家臣身上，开始撕咬他。鼠衣的能力失效了。
猫克鼠。动物衣完全没用了。
黄熙的手指长出了利爪，稍微挥动一下，长椅上立刻出现了几条 1 厘米的划痕。李家臣在广场上逃窜着，一股钻心的疼痛从背后袭来。他被抓到了。
「夏梦这个婊子不是很喜欢老牛吃嫩草么，姘头被揍都不出来？」
黄熙跃到空中，随后像一个沉重的秤砣，砸在地上。几处飞溅出去的砖瓦，擦过李家臣的腰间，如果再偏一点，肾就报废了。
李家臣整个人蜷缩成一团，不停地喘息。
黄熙还在四处观察。
其实刚才那句，你确定吸纳的成员都是被迫的么？是有击中他的。只是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没有在脸上表现出来。
黄熙一把抓起李家臣的头发，看着鼻血流下来，忍不住想在他白净的脸上作画。
「是不是觉得自己很聪明啊。」黄熙按着李家臣的头，撞击地面。
没有枪声，都是假的，自己好像把他想得太厉害了。
话说这个家伙真就一个人，就敢出来？脑子坏掉了？
他一遍一遍地把李家臣的头抬起，按下。撞击地面。
中年男人痛苦地坐在地上，女儿靠在他身边，全身发抖。
没有希望了。
黄熙缓缓地吐出一口气，把自己的油头往后梳。
舒服了。
下一秒，他发现一块小石子，丢在自己脚上。
一个小孩子，眼睛通红地望着黄熙。烦躁的情绪又来了。
一个两个的，怎么就像是弄不完的苍蝇似的。
「小朋友，你也要来阻止我是么？」
「坏人。」胡江江奶声奶气地说道。
黄熙伸出爪子，抓向胡江江的头部。
下一秒，李家臣挡住了黄熙。
黄熙一边骂着脏话，一边用脚踢自己。周围是起哄声。
好疼。
这就是当酒九的代价？
「我好像不适合当英雄呢。」
李家臣把胡江江抱在怀里。
一颗子弹划破了夜空的宁静。
黄熙凭借着动物衣的感知力，躲开了。即便如此，一只手臂还是被弹道擦到了一下。
小臂上留下一个血窟窿。
苹果旗舰店的屋顶出现了一个修长，带着曲线的身影。
各个角落里站出来七八个人。
夏梦：「黄熙，当时我反对你加入速通组是有道理的，烂泥就是烂泥。」
黄熙大叫一声，用爪子抓着玻璃墙，一跃而上。冲着夏梦去了。
胡江江扶起李家臣。
「江江真聪明。」
10 分钟前，李家臣拍了一张照片发在微信群，希望附近的队友过来支援。胡江江则直接在闯关图 APP 里找到夏梦，私信发给了她。
「你怎么就想到联系夏梦了呢？」
「江江听到他骂人了，大姐姐被骂了，大姐姐一定很讨厌他！」
李家臣摸了摸胡江江的头：「我也讨厌他。」
中年男人和女儿跑过来感谢李家臣，这支弱队，夹在速通组正式成员的对抗中，就像是风浪中的小舟。
黄熙离开后，鼠衣似乎又有效果了。李家臣猜测属性相克的范围大概是 3 米。一些小伤口，也在慢慢地恢复。
看来关于动物衣的规则，还需要在游戏中摸索。
身后有人追来了。
他带着胡江江跑到龙翔路地铁站，一整块水泥墙因为乱战，砸在两人身后。地上甚至出现了一个大坑洞。
李家臣只能选择地铁的隧道。
他一边逃，一边在盯着共享位置。蒋佳阳、葛玲，以及宫截三人的位置离得最近，只有几千米。他们此刻在西溪湿地附近。距离现在大概 12 公里左右。
现在似乎没有地铁。
胡江江突然说道：「有任意门！」
对啊，规则里说电话亭可以缩短任意距离。
这孩子真的在动脑。
地铁入口处传出急促的脚步声，分不清是敌是友，李家臣只能拉着胡江江往其他口子跑。
回到地面，两人终于远离了一点主战场。
然后他发现了诡异的一幕，地面上竟然有出租车。
李家臣伸手拦下一辆。
司机：「去哪里？」
李家臣指了一个方向后，车子开了起来。后视镜里，黄熙队伍里的肌肉帅哥，正拔腿追来。
「开快点！」
街景变成了流动的映像。
说完目的地后，李家臣躺在后排座椅上，大口喘息。胡江江坐在一旁，他慢慢地松开手，掌心躺着一颗水晶。
队伍的水晶居然在胡江江这儿。
车子的速度很快，十几分钟后就能到达最近的电话亭。
「谢谢师傅啊。」
李家臣刚说完，就觉得哪里不对劲。
胡江江拉了拉李家臣的胳膊。
从南柯号过来的时候，整个西湖就没有一个路人。也就是说现在并不是在真实世界的龙翔路，那为什么会有司机呢？
李家臣条件反射般地坐。
他这时候才发现，副驾驶坐着一个人。因为身形瘦小，竟然没有发现。
不对！
是因为那个人身上也穿着鼠衣。
可已经来不及了，他的脖子上不知什么时候，被缠上了保险带。他一脚踹在驾驶座的后椅上，车子左右晃了一下。
「快点搞！别让他瞎动了。」司机通过后视镜瞄了一眼胡江江，「还有一个别忘了。」
李家臣的喉咙快裂开了：「我，我们不是你们的敌队。」
副驾驶的小个子紧紧地抓着安全带：「你是什么队伍？」
「九，旧，八，巴适，一……不能呼吸了。」
司机和副驾驶对视一眼，笑了。
「那就对咯，我们就是你们的敌队。」
「你，你们是，咳咳，停止售卖？」
李家臣记得，APP 上显示他们敌队的名字叫做【停止售卖】。
「现在也是二对二，没有不公平吧。」
李家臣身上的酸痛还没完全恢复，可越挣扎却越窒息。
浑身上下都有一种灼烧感。
副驾驶笑道：「哈哈哈，老詹，你看啊这小伙子的脸，怎么鼓起泡了。」
周围有泥土的腐朽味，好像一抹黑土盖在自己的脸颊上，还有下水道的味道。自己的手上起了水泡，好难受啊。当他把手触摸在副驾驶手上时，黑色的水泡像虫子一般，竟爬到了副驾驶的手上。
这个小男人拼命挥手，想把水泡挤掉，但那些东西都是附着在皮肤上的，根本弄不掉。这也影响了司机。
从高空俯瞰，这辆车不停地左右变化方向。车子撞到了路边一家烧烤店，才停下来。
十几秒后，李家臣扛起胡江江走了出来。
他朝地上吐了一口血。翻开了矮个小男人的手机 APP。
根本不是敌队：停止售卖。
一条短信发来：
【恭喜你发现了隐藏能力——鼠疫。
当使用者处于窒息状态时，可以调动毒素，传染给他人。
更多功能请继续开发。】
车内，小男人抱着自己，口中有白沫，含糊地喊着好冷。
李家臣把他的 HP 值转移到了自己身上。
目前的 HP 值：8700。
两人看到了不远处的电话亭。
他一点点跑到了电话亭前，打开门。
「家臣哥哥，快走！」
李家臣站在原地想了想，走向了倒地的司机。
「不要去。」胡江江喊道。
他刚想弯腰，捡起司机的手机，就被对方一脚踹在了膝盖上。随后，装死的司机蹿起来，一块砖砸在了李家臣的头上。
他觉得一阵眩晕。
恍惚中，他看到了司机扭曲的脸，明明只要和一支队伍战斗就好，为什么大家要做到这一步呢？
暴虐、胁迫、侵犯。
自己会不会在某个瞬间，成为了这样的人？
李家臣开启了影子模式，藏在一辆别克后面。当司机背对着他，他快速劈了一下对方的颈部。解决了。
李家臣穿着粗气，拿衣服擦了擦额头，血勉强结痂了。
他捡起手机，目前的 HP 值：16000。
他一瘸一拐地走向胡江江。
副驾驶的小男人醒了，冷静地说道：「兄弟，杀了我吧。」
「你不是我的敌队。」
「杀了我，我就能回到原来的世界了。」
李家臣停下脚步，回头：「谁说的？」
「黄先生说的，他说只要在这场里帮他获得分数，他就能帮忙杀了我。一旦成功，死后就会回到原来的世界。嘿嘿嘿。」
「也许死了就是死了。」李家臣淡淡说道。
李家臣不知道黄熙是怎么给普通人洗脑的，他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危险。
他和胡江江走进电话亭，举起电话，里面传来一个温柔的女音。
「请问你们要去的哪一站？」
「西溪湿地……」
「好的，请稍等。」
2 秒后，女声继续不带情绪地说道：「您的目的地已到达。」
两人走出电话亭。
相比市中心，这里黯淡了不少，周围是大片深绿色，空气里还带着湿漉漉的水汽。李家臣进入了夜色中的西溪湿地，大片大片的树叶将小路要遮蔽了，路的一边是湖泊，从里面传出不知名的动物的叫声。
手机上，队友的三个光点已经聚合了，但一直在移动。
是快速移动。
李家臣刚想小跑起来，脚上竟然有一种麻麻的感觉
低头一看，竟然是很小很小的微型小人。
有一个小人爬到了李家臣的裤脚里，咬了他一口，意外地很疼。李家臣一甩脚，那个小人笑着抹了抹嘴，逃走了。
脚踝上面有两个口子。
「这是什么鬼东西！」
「家臣哥哥，它们叫菌人。」
胡江江刚才用手机扫描了小人。然后跳出了介绍画面。
【菌人：一种非常小的人，像地上的苔藓一样。
《山海经》：「有小人，名菌人。」】
胡江江发出一阵冷笑。
这下好了，《山海经》里的东西也跑出来了。
等下还有什么要出来？
湖的两边发出清脆的小孩子的笑声。
李家臣这才明白，刚才并不是胡江江在笑。
再往前十米，一条蜿蜒小路出现了，路的两边是清洌的湖水。在白天来，风景一定很好，但此刻的夜晚，李家臣只感到寒意十足。
湖里若隐若现一些什么东西。
李家臣刚想抓紧胡江江的手，一转身，抓了个空。
这孩子在自己没注意时，向湖水里走去，扑通一声栽倒了下去。
李家臣赶紧跑过去，在没有波纹的湖面下，藏着一个个十岁左右的孩子，嘴里都含着什么东西。
他颤巍巍地扫描。
【罔象:一种生活在水里食人的妖怪，形状像小孩子，皮肤红里透黑，红色的爪子，大耳朵、长臂膀。
（见于《庄子》陆德明注，《东京赋》薛综注等）】
胡江江逐渐沉底，他伸手去抓，脚一滑也掉了下去。
有数双手在拉着自己往下沉。
这湖看着浅，实则很深。
一片窒息中，他再次使用鼠疫的能力，那些鬼孩子都被感染病毒，游走了。
李家臣拉起了胡江江到岸上，一口水从胡江江口中吐出来。
「李家臣哥哥……」
「没事了，没事了。」
李家臣松了一口气，如果胡江江有事，他没法和酒九交代。但手机暂时开不了了。
前面还有各种各样的生物，此刻，西溪湿地简直就是一座山海乐园。在芭蕉丛林的前方，出现了一片火光，两人跟着哀嚎声寻去。
李家臣看到蒋佳阳倒在地上，五官因为疼痛而紧皱在一起。他的腿似乎是断了，只能双手撑着地面，一点一点往后退。
葛玲在他面前，手上举着一块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钢板，小臂上全是粗浅不一的伤口。
下一秒，一具尸体掉在李家臣的面前，是才加入团队的那个男生，名字李家臣都没记住，只记得是个运动员。
他腰部和身体部位缺失了一大块，嘴里刺着血。
半空中，一只长着女性头颅的人形巨鸟俯冲下来。李家臣蹲下，巨鸟经过时的风压好像一面墙，将他压得站不起来。
那只巨鸟朝地上投掷了一块石头，男生的头就像果酱般爆开了。
李家臣呆住了。
「帮不上忙，也别杵在那儿！」
葛玲一边大喊，一边举着钢板，一点一点往前推进。
「把佳阳拖到后面！」
李家臣想把蒋佳阳带到一块巨石后面，可一拖动，蒋佳阳就猛喘气。他受伤很严重，场面只有葛玲一个人在扛着。
「还有个女生呢？叫苏安？」李家臣问。
葛玲没有回应。巨鸟抓起一块石头，手臂往后，做出投掷的动作，就像一支拉满弦的弓。石头在半秒内，以极快的速度砸下去。葛玲的钢板上，砸出一个洞来。
钢板的背面已经有好几处凹陷。
「小心一点，还有一个。咳咳。」葛玲说道。
赢得游戏的方法是获得对方队伍的水晶，而不是打赢怪物。但现在蒋佳阳受伤了，根本无法转移。
其实还有一个方法，队伍的水晶在胡江江手上。只要自己拿过水晶，再去找零散的玩家重新组队，就可以摆脱现在的局面。
咚咚咚。
石头飞溅出的碎片，嵌入葛玲的脚踝里，她叫了一声。
她穿的狮衣也快到了极限。
葛玲半跪了一下，立马又站起来，挡在所有人的前面。
胡江江扫描巨鸟。
【精卫：已存活千余年，危险评定为五星神话生物，生物图鉴排名 144 名。
民间传播程度：高。
定义：危险。
曾为了救人跳入一条河中，却不知所救的女人正是被当地村落祭献河神的新娘。精卫拼命游上岸，就被石头砸中。
最后力竭，溺死在海里。
几年后，精卫化身为人身巨翅玄鸟，用同样的方式杀光了当地的村民。】
一种熟悉的感觉。
击打天空的怪物，最好的选择当然是标枪。但这公园里哪里有枪呢?
就在这时，宫截跑来了：「李家臣，水晶在不在你那？」
以往游戏中都笃定的他，现在也灰头土脸。
「把水晶给我！」
宫截不会把所有人都留在原地，带着水晶跑了吧。
「你要干嘛？」
他的话，是会做出这种事情的。
宫截死死地盯着他，好像在说，你记得我们的承诺的吧。是的，只要是宫截提出的要求，李家臣都要无条件答应。
「快点！」
胡江江把水晶拿出来，一双大眼睛看着李家臣。好像在说，你自己决定吧。这孩子也不相信他，李家臣知道。
他最后还是把水晶丢给了宫截。
宫截拿到水晶后，吸引了精卫的注意力，向着丛林深处跑去。
「让他们把动物衣脱了！」
他留下的话，一下子把李家臣心里的某个东西点亮了。
【在你们每个人的附近，都有专属的动物衣。穿上后，你们都是可爱的动物了。可乖乖的小动物是不应该逃离动物园的，管理员将会对你们进行抓捕和处理。】
游戏里穿上动物衣，就变成了动物，而那些《山海经》传说神话中的怪物可以理解为动物管理员。
脱掉衣服，「动物管理员」就只看到人，看不到「动物」了。
放下钢板后，葛玲的双手一直在颤抖，她忍着痛，把扎进小臂里面的碎石拔出来。
新入队的男生已经死了，李家臣把他的眼睛合上。
另一个女生不知道去了哪里。
葛玲把手机递给李家臣。
「你的那个谁打来的。」
李家臣接过手机。
「李家臣你人在哪儿？！」纪凌舟的声音从手机里要蹦跶出来，「为什么你手机关机啊！」
「我手机浸水里了。」
「我过来了，赶过来了，水晶不在我手上。」
「我知道，水晶……」
「万事等我来！我找到好东西了！」
他还想再聊些什么，换来的却是一阵杂音。
蒋佳阳慢慢醒过来。
「还没死呢。」葛玲抹了把眼角。
「我身上的大象衣服呢？」
「还大象衣服。还不是被人衔到天上，再掉下来。」
「大意了，咳咳。」
「你下次再一个劲地冲上去呀。没死算你运气好。」
「我真以为要死了。半梦半醒间，梦到老板对我说这次的项目书要重做，我说老板我已经死了，没法给你当牛马了。老板嘿嘿一笑，你死了也要帮我改好 PPT。然后我就被锁在一个只有电脑的小黑屋里。我好怕呀，呜呜呜。」
他一边哭一边抱着葛玲的长腿。
「放手，滚！别碰我！」
「呜呜呜，我好怕啊，然后你就来救我了。」
葛玲努力把腿抽了出来。
「小玲，你从电脑里钻出来，把我拉了出去。呜呜呜。」
「合着我是贞子是吧。」
葛玲一脚踢在蒋佳阳身上，他又痛苦地嚎起来。
她扶着他站起来。
李家臣看着斗嘴的两人，和胡江江相视一笑。
葛玲一边包扎自己的伤口，一边瞪着李家臣：「看什么看，又没完全获救，水晶还在狐狸脸那边。」
「宫截没在后台取消和我们的组队。」
「我知道……我的意思是，如果想赢下游戏，就要找到我们的敌队，继续消磨在这里，只会被怪物耗死。」
「先等纪凌舟来吧。宫截的话……我觉得狐狸脸会回来。」
宫截穿着豹衣，奔驰在林间。头顶，月亮被那家伙展开的双翅遮挡了。
身后不时有炮弹一般的石头砸下来。
如果不是衣服，他已经死一千次了。
这衣服还能撑多久？
为什么要做这么多余的事？
第二个游戏，寻找自杀者，他第一眼就看出来，车厢内有和对面车厢的自杀者一模一样的小姑娘。
为什么他们看不出来？
虽然大家都像无头苍蝇，但他注意到那个叫李家臣的人，提出的堵门战术挺有意思的。
狼游戏里，李家臣被分配到了 184 快积木，他为什么还不放弃？
宫截从小到大的世界里，所有事都要在有把握的情况下才去做。
自己这是在干嘛！
跑过森林酒店的玻璃，上面映照出来的狼狈的人还是自己么？
答案找到了。
是为了让队伍能活一个是一个，还需要对抗敌队。
是为了让赢面的利益最大化。
这样就合理了。
「你不是要水晶么！过来拿啊！」
他在赌，赌某个办法能成功。
他跑进一家度假温泉旅馆，大厅里只剩下静谧。
那群家伙能活下来的吧，只要把动物衣脱下来就行了。
李家臣应该听懂了，他不笨。
精卫呢？是甩掉了么？
可以休息一下了。
他刚想坐下，精卫展开双翅，滑翔冲入房间。顿时，玻璃崩裂，风压要把宫截的耳膜镇破。他蹲在地上，不顾脸上的刺痛，不让自己发出一丁点声音。
精卫的脚掌踩在碎玻璃上，寻找着什么。
心脏怦怦跳着。
宫截趴在地上，悄悄潜入下一间房间。隔壁传来爪子划过钢板的声音。
他竟然不能动了，心脏一阵抽痛。
十秒钟后，身体才能动弹。宫截犹豫了一下，把动物衣脱掉了。
如果被攻击到一次，就会死。
宫截按了一下遥控，电视机响了起来。精卫转身，将翅膀扎进去，屏幕中爆出一簇火花。
继续向里面爬，就是酒店后厨。
宫截现在是人类不是「动物」，「动物管理员」看不见他，但能听见声音。
他吸引着它进入。
厨房里没有窗户，后门是紧锁的，到处都是银光色的铝合金材质。
他蹲下来，慢慢走到煤气灶前，开了天然气。
精卫循声进来了，他们之间几乎只差了一张长铝桌。
宫截屏住呼吸，和它满满绕着走。
房间不大，专业厨房打出来的天然气功率，让他有点头晕。宫截快呼吸不过来了，当他拼着最后一口气，冲了出去，并且把门关死。
一股冲击力隔着门袭来，宫截脱下外衣，打湿了之后，缠在了把手上。
这房间关不了精卫多久，但够团队转移了。
他捡起动物衣，走出酒店十来米时，身后「砰」的一声巨响。
他还是太低估五星生物了。
天然气爆炸，火光烧掉了一半精卫的脸，它一飞冲天。
来不及穿上动物衣，宫截全力去跑，身后的气息越来越近了。
与此同时，黑暗里又窜出另一个东西来。它左手抓着一颗人头，身体的下半身拖着一个巨大的螺蛳壳。明明拥有一张漂亮的脸蛋，却散发出森森寒气。
宫截还在思考的神经，断了。
李家臣看到宫截跑来，然后消失在某个转角。他追上前，地上只有一颗孤零零的人头。
是组队时那个信电系专业的精英女孩。她也死了。
这不是游戏，是一场屠杀。
再往前走，李家臣看到了惨烈的一幕。一支标枪穿透了宫截的肾脏，将他钉在地上。
「宫截。」
「别碰我……那两个东西向葛玲他们去了。」
宫截被贯穿后，和地面呈现 30°的倾泻。李家臣想把他放下来，不知如何下手。
「什，额咳咳……」他咳出一口血。
「你别说话了。」
「什么破游戏……」
「对，是我们拖你后腿，我想办法把标枪拔掉。」
「你先去找葛玲她们，让我一个人待一会。」
李家臣有点迷惘，他没想过会是这样的结果，他希望自己有能力可以保护所有人，但什么都做不了。
他走来走去，不知道该怎么办。
「喂。」
宫截叫住了他。
「怎么了？」
「第二只突然窜出来，不能算我输，如果给我时间，也许，也许……咳咳……」宫截呛出一口血，他双手还握住标枪，让自己保持站立的姿势。
他挥挥手，气若游丝道：「游戏还没输，你是队长，快去。」
李家臣鼻子有点酸，往大家的方向跑去。
蒋佳阳只剩半条命了，还能战斗的只剩下葛玲和胡江江。
快用脑子想，快点！
酒九在的话，会怎么办？
葛玲和蒋佳阳背靠着背，胡江江在两人身后，手上拿着石头向天空投掷。月光下，精卫虎视眈眈地看着下面三个人。胡江江丢出一块石头，没用。
它笑笑，同样丢了一块石头下去，葛玲用钢板挡住了。
而蒋佳阳的前方，路面上出现一条拖痕。
是田螺姑娘！
他想起了捉迷藏游戏，主办方又复刻了一只田螺姑娘。
苏安，那个新队员，就是被它杀死的。
蒋佳阳很害怕那怪物，胡江江已经哭了。
精卫没有急着攻击，而是像捕食者一样，俯视着下面的人。它同样欣赏着，人类看到田螺姑娘后的恐惧。
他们的反应和田螺姑娘最初对自己的压迫感是一样的。
李家臣当机立断，抱起一个垃圾桶，撒在田螺姑娘周围。后者立刻成了一名瘾君子，跟着去了。
他想把田螺姑娘引到鬼孩子的池塘里，即便怪物们不相互攻击。她的下半身沉重，手臂纤细，也一定游不上来。
身后是丁零咣当沉重的声响。
然而一个熟悉的身影，打破了自己的计划。
纪凌舟扛着一把陈旧、古朴的巨剑，吭哧吭哧跑来了。
「我是不是来晚了。」
「你磨蹭那么久就去拿了这玩意儿？」
他刚想提醒纪凌舟快逃，然后看到了这个疯女人，逐渐由惊讶变得兴奋，变成痴迷的表情。
「哇，好酷哦。」她大叫。
「田螺姑娘会撕了你的，快走！」
纪凌舟套上了连衣帽，开启动物衣能力后，整个人比之前高了 10 厘米。她四肢伏地，快速蹿到田螺姑娘的身上。即便被螺壳甩倒，也借力返力地落地，没有受到伤害。
李家臣还有所期待时，纪凌舟突然从裤兜里掏出手机。
「合个影先，等下一下子死了，还以为我捡漏来的。」
李家臣哭笑不得。
纪凌舟举起巨剑，对着螺壳砍去。壳与剑锋冲击之后，回荡出巨响。
田螺姑娘表情有点难看，它的壳上出现了裂纹。
面对热络激进的纪凌舟，它感到了压迫感。
它想逃了。
下一秒，纪凌舟仰起脖子，发出狼吼。
像一只站在山巅孤独的狼。
3 分钟后，十几只狼围绕着田螺姑娘，倒映在它眼球里的最后画面是野兽啃食着自己的身体。
李家臣惊讶于，短时间内，她竟然把衣服开发到这种程度。
李家臣拿过纪凌舟的巨剑，砍下田螺姑娘的头。
一瞬间，他的 HP 值直接涨到了 26000，田螺姑娘相当于一万 HP 值。
「喂，要不要这么无耻啊，我杀的你补刀？」
「当我欠着你的。」
「……」
「这东西你哪拿的。」
「西湖博物馆啊，我被传送到了那儿，那边在进行良渚遗址展览。」
两人终于和葛玲、蒋佳阳、胡江江会合。纪凌舟见到了现场的惨状，一个人头，一具开裂的尸体后，也不再嬉皮笑脸了。
「它不太好对付，逃是第一位。」
李家臣说还没完话，就是一顿拍照声。随后，纪凌舟冲了上去，她哪管你那么多。
「看我的。」
纪凌舟把古巨剑侧过来，把剑身当成板子，把砸来的石块拍了回去。就像在打棒球。
石块擦过精卫的脸，划出了一道口子。
战局虽然有些好转，但李家臣依旧很担心，纪凌舟狼衣的肩后方有三个蒸汽孔，已经在冒烟了。
过度借用动物衣的力量，会上瘾，一旦不节制，衣服就会报废。
他想提醒纪凌舟，可一块砖笔直砸下来，古巨剑断裂，整只小臂向后曲折。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她爆发出了凄厉的惨叫。
上空，一半脸烧伤的精卫狂笑，它又一次瞄准了纪凌舟。它的手似乎有黏液一般，将几块石块黏在一起。
李家臣想冲上去，石头已经蓄势待发。
来不及了！
下一秒，石头冲击在钢板上，钢板破裂，葛玲被冲撞力弹到了三米远。
她第一时间飞奔，挡在纪凌舟身前，挡下了这致命一击。
钢板压在葛玲娇小的躯体上，几乎把她盖住，李家臣不知道她怎么样了，只有血液从下面流出来。
蒋佳阳一瘸一拐地赶过去。
九九八十一小队，目前能战斗的只剩下李家臣自己了，当然，还有一个胡江江。他甚至在照料纪凌舟。
李家臣重新穿上了鼠衣，捡起了断裂的古巨剑和缺了一个角的钢板。
精卫在上空发出笑声。它扭了扭脖子，空气里能听到关节的摩擦声。它从腰间的口袋里掏出一块石头，对准李家臣的头部。
手臂往后伸展，做投掷状。
随后，天空中出现一道音爆。即便眼睛看到了痕迹，身体也跟不上。
石头砸在钢板上，余震被小臂吸收了。
冲击力好像要把皮肤下的骨头给震断。
一股酸麻直窜到舌苔。
李家臣往后摔倒三四米，爬起来，继续挡在众人前面。
之前的游戏，明明没有赢的可能，为什么酒九会一次次地站起来。现在多少明白了，身后，纪凌舟痛得哀嚎。葛玲和蒋佳阳在艰难地互相包扎。胡江江两边跑，替大家带来干净的水。
还有不远处沉默的宫截。
所有人都在自己身后。
李家臣深呼吸，半弓着腰。
身体替他回答了。要救下所有人。
还有什么破关法？
连宫截都试过了，没用。还有什么方法？
「小心！」纪凌舟大喊道。
第二块石头袭来。李家臣无意识地向左移动了几厘米。
石头擦到了钢板边缘，埋进地面深处。
明明只是一块石头，明明只擦到了一点，李家臣感觉像是被一辆汽车迎面撞上了。
心脏有那么一秒似乎骤停了。
他滚了两圈后，勉强站起来。
精卫嗤笑着，俯视一切。
双手没有知觉了。
我现在在干嘛？
为什么还不拿着水晶逃跑。
一瞬间，他理解了没有时间小镇时的酒九。
原来做没有意义的事，是不需要理由的。
第三次投掷，是几块石头揉在一起。精卫挥动强壮的翅膀，拉动手臂。仿佛弓弦已绷到极限。
李家臣闭上了眼，沉下腰。
也许这是最后一次了。
下一秒，身前再次出现了一道影子。
石头在投掷到自己面前半米处时，汽化为粉末，向着空气炸开。
一个熟悉的人影，站在他的面前。
他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