组队

李家臣意识模糊，却内心平和，觉得自己就躺在一片柔软的草地上。

夏梦原本是想拉他一把，不至于掉进海里，没想到这个小男生整个倒在她怀里。

吓晕过去了？

能发现隐藏的下划线，进而填写第三种回答的人也不是没有，但她真没见过直接交白卷的。算是一种挑衅？

按理说是个有勇有谋，甚至有点刺头的人，但从外表看，又完全没有这方面的印象。

十字路口初见时，他那双小鹿一样的眼神躲躲闪闪，怼起黄熙时又张牙舞爪的。活脱脱像一只咬人的啮齿类小动物。

夏梦笑了。

这个小弟弟，有点可爱啊。

当然，她更感兴趣的其实是第四场游戏——安检游戏。

安检游戏是生存率 2.7% 以下的死亡游戏。同一批玩家全灭的情况比比皆是。夏梦在 APP 里观看了李家臣的表现，当履带传送到中间，他像是变了一个人，眼神锐利了很多。

这个小男生真的是一只小绵羊？

夏梦搀扶着李家臣，将他送到了已经分配好的房间里。

她在备忘录里留言：很高兴认识你。想知道真相，可以来找我。

李家臣醒来时，感觉整个世界都在摇晃。

他跑进厕所一顿乱吐。

这是一间又小又破的底层船舱，唯一的圆形窗户，一半被海水淹没了。楼上传来别人走路的声音，叮叮咚咚的，好像要把自己的耳膜凿开。

即便是床，也只有薄薄的一层毯子和软垫。底下是钢筋铁板。

他看了一眼时间，竟然已经是上午 12 点了。

他足足睡了一个晚上！

从昨晚 6 点和初中同学聚会，到经历了一系列的死亡游戏，原来才过去一天。

脑袋疼，肌肉更为酸痛。

他检查了一遍自己的小破间，发现抽屉里有一张纸。上面写道：尊贵的客人，请换上晚礼服，在 12 点半前前往 1 楼宴会厅，参加嘉年华。

李家臣简单地洗漱后，穿上了床底下一件偏大，甚至有些滑稽的西服。小跑去一楼。

原来这艘游艇的内部空间这么大。他朝头顶看了一眼，从地面到天花板，至少有三米的高度。如果不是轻微的摇晃，李家臣根本没意识到自己是在一艘船上，而是在一个巨大的主题游乐园里。

船刚驶来时，李家臣觉得装不下整个外滩的玩家。现在看，装下 2 倍地面上的玩家都绰绰有余了。

这儿是哆啦 A 梦的口袋么？

宴会厅，侍者端着红酒徘徊着，脸上带着诡异的微笑。李家臣走近了才发现，是用硅胶做的仿生机器人。每隔几米处都摆放着食物和香槟。他睡了一晚上，肚子早就饿了，向着前面的澳洲大龙虾奔去，却发现另一个人也在抢。

「小李！」

「佳阳哥？！」

当李家臣在举目无亲的船上遇到了蒋佳阳时，两人双手抱在一起，蹦蹦跳跳，绕着原地画圈。

「你活下来了？」

「我拿到的是西班牙语，还好速通组的人里有会这门语言的。我抱了人家大腿。你呢？」

「不说了……」李家臣不想再回想那个窒息的语言，「我葛玲姐呢？」

蒋佳阳一脸质疑道：「干嘛一看到我，就提她？」

几秒后，他贱兮兮笑道：「我们组队通关，你也觉得我和她很搭？」

李家臣挥手：「这倒没有，单纯觉得你就是跟在她旁边的鼻涕虫。」

蒋佳阳作势要踢他，脸上还是贱笑着。两人在盘子里不停地堆龙虾，溅了旁边一个斯文男一身汁水。

蒋佳阳红着脸，似乎还想继续刚才的话题。

「我工作后就没时间谈恋爱了。」

他拿出了银行存款，念叨着自己什么时候能攒够首付，说什么攒够首付就去表白，还问李家臣用什么方式表白。

不远处的一张长桌，葛玲端着一碗面暴风吸入，根本没意识到自己成了话题的焦点。

李家臣打了个招呼，葛玲点点头。洗过澡后，她清丽的脸蛋里透着红润。

蒋佳阳皱眉：「不过她一直说男人靠不住什么的，我是不是没戏啊。」

李家臣敷衍了几句，只想赶紧让话题过去。

他在备忘录里看到了夏梦的留言。

他想去找速通组，他们手上的资料一定比自己了解的多。

他还是想知道真相。

就在这时，晚宴的上空，降下来好几台超大型液晶大屏幕。吊灯一般，悬在半空中。

最中心位置，一个大圆环逐个凸起，大圆环上升高一个中等圆环。随后，一只毛绒绒的卡通布偶猫咪在圆环上升上来。

就像是某个明星的演唱会。

它的身后还有几只其他卡通动物，并排站着，应该都是杀戮老师。

桃子不在。

它应该还在负责没有时间的小镇。

大屏幕上出现了一只卡通布偶猫的头像，就是决定李家臣最终生死的那位。

它挠了挠自己的胡子后：「大家好，我是南柯号的船长，也是负责你们的教导主任，叫我奶酪就好。喵。首先要恭喜大家成为南柯号的第一批船员，在昨天的游戏中，通关人数为总人数的二十五分之一。」

屏幕上出现了数字：1756。

奶酪舔了舔手上的毛：「昨天的游戏非常精彩，我们特意挑选出几位表现优异的玩家，每人给予 1000HP 的奖励。首先是这位，全场第一位填写完表格，并且 20 题全对的玩家。」

宴会场的灯暗了，一束光突然打在了一个方正脸男人的身上，他眉头一皱，慢慢退到人群后面。

奶酪：「原来是被分配到了中文啊，运气也是实力的一种啦，喵。闯关图游戏从来不是一项全员公平的游戏，你们想必也很了解了。」

奶酪：「第二位夏梦同学大家都很熟悉了吧，是我们的优秀学员哦。在最短的时间内找到了 17 位掌握小语种的玩家，将整体通关生存率拉高了近六个百分点。」

李家臣记下了夏梦的位置，还有太多问题要问她。

之后，大屏幕里又展现了好几个玩家的风采，每次出现一个人，人群里都会议论纷纷。

有人享受在聚光灯下，并向众人挥手；有人直接爆出房间号，表明接受组队；有人渴望低调，只希望自己的脸隐匿在黑暗里。

「到底什么时候放我们回去！」

有人不关心这些，直接问出了核心的问题。

这几乎是每个人都关心的事，他们从一开始就在忍受这糟糕的聚会。

奶酪俯视着提出问题的人，皱了皱眉。它挥了挥手，那人就弯下腰，一直捶打自己的胸口，周围人很自觉地散开。李家臣以为他要爆炸了，结果他弯腰呕吐，从嘴里吐出无数朵花来。

奶酪咯咯咯地笑，尾巴卷来卷去。

或许奶酪比桃子更充满恶意，人对它来说，只是玩具。

「都说了南柯号到达终点，就是最后的游戏，大家立马就能回到原来的世界。着急什么嘛，喵。」

它扫了一圈，发现没有出头鸟后，继续让大屏幕播放画面。

「下一位是本场年纪最小的玩家，他出色的童心，给游戏带来了新的创意。」

镜头里出现的竟然是胡江江，他抽到的表格文字也很小众，但他在每个问题旁边都画了乌龟。整张表格就像是幼儿园老师颁布的作业。

他的出现让气氛轻松了一些。

李家臣扑哧一声笑出来，但更多是激动，这孩子真的在靠自己在战斗。

还有各种的通关方式，有人最终都没找到笔，咬破指尖，用血来打钩。而最会控制笔触的玩家，真就是在手掌上书写，而没有戳破纸。

这些片段像是颁奖典礼一样被放出来，越隆重，越像是嘲弄。

李家臣不想再看了，他走向夏梦的方向。

更为盛大的音乐响起来。

「下面一位是我们本场的最佳玩家，他发现了隐藏回答，却选择直接交白卷。在老师们的激烈讨论下，判定完美通过游戏。他就是……」

一束光转了一圈后，打在李家臣的身上。

当自己的蠢脸出现在大屏幕里，李家臣只想躲起来。

屏幕里，他拿着空白的登船表格，低着头，任由刘海遮住眼睛，巨大的手指悬停在头上，像一把达摩克利斯之剑。

从外人来看，面无表情的自己看起来非常坚毅。

但只有自己才知道，当时已经吓得没知觉了。

周围的目光复杂了起来，有惊讶，有敌视。有按键，搜索的声音，他的名字一下子被所有幸存者知晓。

李家臣的闯关方式太过高调了。

有些玩家的亲人、朋友经历了数个残酷的死亡游戏，却因为船票游戏中，小语种没解析出来而惨死。

没想到还有这样的通关方式。

「为什么你知道，还不说出来！」

有人忍不住喊了出来，若大的会场出现了零星的哭泣声。

这场「表彰大会」最终还是结束了，奶酪说船上的 3 天绝对安全，希望大家养好精神，迎接最后的游戏。

杀戮老师们离开后，李家臣被大家围在中间。

「你这个太牛了吧。怎么想到的。」

「哇，帅哥你居然还开启过支线！」

「居然有 SSS 级别的才能，方便透露么？是动态视力？还是奔跑呢？」

「能不能和我组队？」

李家臣的人生中从未有过这样的高光时刻，他被挤在人堆里出不来。不远处，纪凌舟拿着盘子在挑选吃的。

他求助地看向她。

而她只是幸灾乐祸地跷着腿，用刀叉夹起一块鲜嫩多汁的牛排。

「你挑战过杀戮老师？！」

「你要晋升速通组正式成员是么？还是有人在背后支持你？」

「大家散了吧，估计已经被速通组的成员收编了。」

……

李家臣连说话的机会都没有。

纪凌舟吞下一整块牛排，才慢悠悠地走过来，她手里端着一碗加满了酸笋的螺蛳粉，人群立刻皱着眉头散开。

「小青椒，没想到你这么受欢迎啊。」

「……」

李家臣和纪凌舟走过的地方，都投来或敬意或怨恨的眼神。

他听到了其他人手机里传出来的声音。

「我只想知道真相，桃子！」

很多人在看他微型推理的游戏过程。

一些年轻人对着他欢呼，说「太帅了」之类的话。

李家臣脚步加快，心里冒出一点飘飘然的感觉。一直走到外面，脑子才清醒一点。

在会场，其实一直有一双眼睛盯着他。是黄熙。

李家臣烦躁起来了。

5 分钟前，他又给酒九打了几个电话，依旧没人接。

他在闯关图 APP 上搜索酒九，信息出来了，已死亡的玩家是搜不到的，所以此刻，他还活着。但没有生成没有时间小镇的视频，说明他还在游戏里，没有提前出来。

烦。

他不想浪费时间，直接打电话给夏梦。

「来 D3，水族馆区域。」

纪凌舟听到后，表示非常乐意同去，李家臣甩都甩不掉。

他们在南柯号上发现了堪比迪士尼的游乐场，里面的吉祥物都是杀戮老师的形象。纪凌舟还拉着他去坐了云霄飞车，垂直 90°的那种，坐完一次赠送 2 点 HP 值。

找到 D3 花了近半个小时，那是一个人比较少的区域，上午时，游轮平面图上没有显示，但下午 1 点过后，D3 就出现了。

所谓 D3 区域只是一处消防通道，但白墙中间似乎有扇门，他们推门进入，发现门后面竟然是一个水族馆。

「这里很安全，我预约了 2 个小时。」

夏梦和两人打过招呼。

「船上还能预约地方？」

「嗯，在 APP 上操作，就像是公司预约会议室，只有你们来才能看到大门。」

虽然说是水族馆，但里面的生物纪凌舟一只都没见过。

「这什么啊，太恶心了吧。」

「如果没猜错，这里的生物应该是上古时期，存在于人们口述和历史中的东西。」

李家臣浑身发抖，这儿一部分东西的氛围，他曾在微型推理中感受过。

黑暗的、阴郁的。

三人的身旁，是一只类似人类的脚的生物。

这只约一米五米的「脚」，泡在起伏溶液里。它的纹理里有很多细小的须伸出来，须的顶端是类似手掌或者海星一样的物质。

在脚后跟的地方长着眼睛，和李家臣对视着。

李家臣看见，连纪凌舟这样的人，别转过身去。

再往前走两步是一整面墙的玻璃面板，一条大鱼从远处游过来，看不到头和尾。只能窥见身躯。这条鱼的「鱼鳞」是耳朵形状的半透明物质，里面能看到像如同耳蜗般的肉块。

还有一些泡在巨大管子里的东西，更像出现在神话中的生物。

李家臣想到了田螺姑娘。

「你有想过加入速通组么？」夏梦问李家臣。

「我愿意。」纪凌舟举手，「但你们看不上我。」

她嘟起嘴，可怜兮兮地看着夏梦，任谁见了都会心疼。

除了李家臣。

夏梦笑了：「我可以帮你推荐看看。」

纪凌舟维持着一张「清纯」的脸：「梦姐，速通组目前有多少正式成员啊？」

「速通组一共 13 名正式成员，但在游戏中已经死亡了四人，主动离开了 1 人，目前除我之外，还剩下 7 人。」

「好酷哦。感觉大家都像超级英雄一样。」

「小舟你真来了，可能就不会这么想了。」夏梦沉默一下后，找补了一句，「其实，大家都只是想在游戏中活下来罢了，只是成为正式队员可以获得更多的资源。」

夏梦看向李家臣：「你呢？」

一只古老的鲸从三人的头顶游过，李家臣说，我再想想。

他知道由各领域专家组成的内容库有多重要，但要享受好处，就要承担义务。他不想为了提高别人的生存率，被迫参加死亡游戏。

夏梦也抬头，随意问道：「你听过塞尼特么？」

「那是什么？」

「它出现于古埃及前王朝时期，最早的考古实物在约公元前 31 世纪，在图坦卡蒙之墓里挖掘出来的，可能是世界上已知最古老的一种掷赛游戏。与苏美的乌尔王族局戏相似，游戏目标为将对方的棋子先一步从棋盘上移除，并到达最后指定的方格内。」

纪凌舟：「我好像听过这个。历史老师提过。」

夏梦点点头：「塞尼特常见于古埃及神话、历史文献，也是埃及古墓常见的陪葬品。神话中，月神孔斯与智慧之神托特玩此游戏，并以光为赌注，孔斯输了比赛，因此除了满月时无法展现它所有的光芒。」

李家臣忍不住打断：「你是想说，我们这个该死的游戏，是神的赌注？」

夏梦继续道：「到了新王国时期，塞尼特开始成为葬礼中具宗教象征的游戏——连接了生前与死后的世界。游戏的目标即是避免棋盘上危险的方格，那代表逝者的灵魂在阴间步步为营，而为了赢得游戏必须移除对手的棋子直到胜利，那时灵魂获得了重生，也获得了永恒的来世。」

「速通组里有专门钻研开启支线的玩家，有人会选择挑战，胜利的人把信息共享出来。当然，我也只是了解一部分信息。」

李家臣盯着夏梦，心脏扑通扑通地跳。

他知道自己要接近真相了。

「曾经有个正式队员，发现过一台坏掉的杀戮老师，它是国外最前沿的科技公司做研发的，他判断说那不是未来 20 年，人类可以发展出来的科技。包括死亡游戏。如果有神，那么我们都是地上的蚂蚁。

「我的历史告诉我们，白垩纪时期有过物种大灭绝，当时在地球上的恐龙都走向毁灭，带来了哺乳类动物的新生。但可能白垩纪之前，就有一个叫做梯世界的种族文明，来到了地球，并带来了氨基酸、蛋白质等生命元素。因为地球和它们的星球结构非常相似，他们制造了恐龙的灭绝，并把原来的地球改造成现在的物质结构。

「梯世界『人类』是肉体与精神比例相当的物种，来到地球后，算是另一种分支生命的延续，梯世界少部分科研人员，舍弃部分精神，与地球上的物质融合，诞生了第一批生命体。这批科研人员也被称为『母亲』。

「因为融合了『母亲』高精神力的基因。最初一代的人类生命体，几乎都是完人。他们从生下来就对任何事物，任何专业达到精通的程度。初代人，只要你教授小提琴的规则，他们就会拉出最完美的乐章；只要放在一个跑道上，就能跑出最调动身体机能的步速和节奏。所有项目都比现在这个世界的 95% 的人精通。但缺点是他们没有『学习』这个概念，一出生就是最优美的状态了。

「但是在一代又一代的延续和人类的发展中，人的各种欲望消耗了精神力，在繁殖了一代又一代后，变成了我们现在这个样子。但即便如此，现在社会依旧存在着梯世界文明，一些人类重大历史截点上，都是它们在做决定。

「然而即便是梯世界文明，也正在遭受内部引发的灭顶危机，已经严重影响到种族延续了，它们需要一种『能源』，但这种能源不是物质，而是一种近似精神力的东西。它们从我们身上提取出来的方式就是游戏，人在面对死亡时，会产生类似黄金 10 分钟的时刻，大脑会运转更快，思维会更开阔，对周遭信息的收集、感知也更为敏锐。每一次死亡游戏，都是为了提取这种物质。」

李家臣眨着眼，努力跟上夏梦的科幻小说。

「它们自己不是就有很多么？」

「因为在迭代中，梯文明似乎和人类一样，也在衰弱。」

「……」

「至于，为什么选择我们，我就不知道了。也许这是人类的原罪吧。」

李家臣笑着摇了摇头。

「我们就是外星人的干电池？」

这显然不是他想要的答案。

李家臣回到自己的舱位，钻进被子里。他怎么都睡不着，脑袋里出现闯关时，天空中有光粒被传送上去的画面。

夏梦为什么会邀请自己进入速通组，她有什么目的？一切会不会是她编造的谎言？

酒九在的话，应该会更容易相信别人。

他又打了几个电话，都是无人接通。

上船的第四天，他走在路上，很多玩家都主动和他打招呼。

他露出勉强的微笑，挥手回应。

太阳快指向最高点了。

他看了看手表，距离酒九打卡的时间，不到半小时了。

电话一直没人听。

不会是……

不会的。

不可能的。

他不想再去考虑那个猜想。

南柯号不像是一艘船，更像是一个小镇。

李家臣刚走过了一家医院，突然走到了类似重庆山坡一样的小路来。上了坡道，一座山顶图书馆出现在眼前。

他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是胡江江。

他看到那孩子在抽泣。

自从他的脸出现在屏幕中，其实很多玩家都受到了鼓舞。这么小的孩子能在死亡游戏中活下来，那自己也一定可以。

但此刻，这孩子正坐在一棵树的旁边，把头埋在膝盖里。在一众绿色中，就像是一朵安静的蘑菇。

之前地铁里，他就喜欢这样。

这孩子太乖了，之前有酒九、老校长照顾他，他不吵不闹显得特别乖巧。

那孩子也到极限了。

李家臣悄无声息地走到他身边。

胡江江抬头，本能地露出笑容来。

「不用笑的，真的。」

李家臣靠在树上。

胡江江愣了一下，继续双手抱膝。

一个小孩一个大人，就这么尴尬着不说话。

慢慢地，胡江江用很低的声音说，我怕。

李家臣干脆躺下来。

「如果是酒九那个家伙，估计会说一些加油的话。有时候我也羡慕他，好像能一直挺直了背，站在所有人的前面，直到我发现他在厕所里发抖。」

李家臣笑道：「原来他也会害怕的呀。」

胡江江低着头：「我很想酒九哥哥。」

「嗯。我知道。」

又是一阵沉默。

「对了江江，你在没有时间小镇的游戏里说，原本打算自己通关的。你当时打算怎么做呢？」

「妈妈陪着江江，妈妈会讲故事，会做饭，还会陪江江做游戏。江江睡了，妈妈还要在电脑上学习英语课。妈妈只睡 5 个小时就起来给江江做早饭了。」

胡江江继续道：「江江和妈妈在一起的每个时间都记得起来，在脑子里动一遍，就是 19 个小时了。」

原来是这样啊。

胡江江的手机掉在草丛里，李家臣捡起来，吹了吹灰尘，手机上面还有一些血渍，已经干掉了。

是他妈妈的手机。

李家臣在胡江江的手机里输入了酒九的电话，随后递给他。

「要打给他试试么？」

胡江江眼睛睁大了些，小心翼翼地按下了拨通键。一大一小两人都盯着手机屏幕。手机响了许久，就在他们要挂了时，手机接通了。

里面传来嘈杂的破碎声，以及断断续续的人声。

「酒九！能听见么？！你那边怎么了！」

李家臣恨不得把脸钻到屏幕里。

「时间快到了，你快点出来吧！」

嘈杂声一直没断，随后电话关上了。

一条短信发来，三个字，知道了。

李家臣先是呼出一口气。然后又打了过去，电话没有再接通。

他看了胡江江一眼，两人都感到奇怪。

也许酒九正忙着没时间分心说话吧。

李家臣挤出一个笑容，安慰道：「至少他人没事。」

李家臣心情松弛了下来，好像做完了一件很费力的事。但其实心里面还有一个更大的包袱压着，谁也没说。

他盯着胡江江。

那个想法在这几天发酵更久了。

他想对这孩子说些什么，就在这时，地面出现了剧烈的震动。李家臣几乎已经忘了脚下是一艘船了。

随后是一声沉重的冲撞声。

船体大概是倾斜了过来，导致他从草坪上滚下来。他的头磕在地上，几乎要吐出来。

这艘船撞倒什么东西了？

李家臣和胡江江跟着人群往上跑。倾斜角度还在扩大。身后的一条街直接侧了过来。他们来到了之前的中央广场，速通组的人已经占据了这里，顶端伸下来很多巨大屏幕，原本杀戮老师奶酪站着的高台再次升起。

黄熙站在中间，手拿话筒。

「大家不用太担心，刚才的爆炸是我们的专业人员进行的操作。目的是为了这个。」

屏幕里播放出画面，一条走廊整体爆炸了，很多杀戮老师被火光淹没。

烟雾逐渐填满屏幕。

十几秒后，烟雾逐渐散去，尘雾中闪过一道影子，速度快得几乎不像人类。

他的出现，引起了不少玩家的欢呼。

「猎鹿人！」

他闪现在杀戮老师的背后，随后，那些玩偶的胸膛出现了五根手指，红得发烫。

烟雾的余韵后，红色慢慢冷却下来。那是一个人的手，而那 3 位杀戮老师，胸口的地方出现一个烧焦的大洞。

李家臣惊呆了，这也是玩家？

可以杀死杀戮老师的玩家？

与此同时，屏幕切换到了奶酪的房间。那是一间非常豪华的贵宾房。奶酪似乎根本没意识到船体发生倾斜。

它还在猫窝里睡着。

爆炸声让它清醒，奶酪走向大门，却发现门被锁了。

黄熙：「我们的人已经控制了现场，大家不用慌张。在回收了一具杀戮老师的尸体后，我们发现，这些布偶并不是机器人，而是内在拥有类人的身体结构，虽然我们的生物专家并没有破解它们是怎么做到的。但它们依旧需要空气的。」

奶酪房间内，从门缝里爬进进去一只类蜘蛛的小机器人，它找到了房间内的每一处缝隙，再用一种奇怪的胶水堵住。几秒后，奶酪开始挣扎，它拼命捶门，最后倒在地上，不停抽搐。

这是一场政变么？

是弱者向强权者发起的挑战？

速通组准备多久了？

李家臣发短信问夏梦，夏梦回复说自己也不知道，她和现场的人一样刚发现

她补充道：「这是黄熙的风格。」

看来速通组的正式成员，也不如表面上看的那样，是一根绳上的蚂蚱。

奶酪倒在地上一动不动。

又过了许久，门开了，几个拿枪的速通组成员冲进去，对着尸体一顿扫射。杀戮老师身上同样有血液流出来，场面逐渐变得血腥。

有人快速将奶酪肢解，封锁在不同的箱子里。

黄熙的脸红彤彤的：「在船到达终点之前，我们的人会接管船上的一切支配权，你们不要乱跑。有武器的先交出来。」

李家臣看着周围人，大家都是担忧的神色。

「哎呀呀，你们这些屁小孩啊。真是不让老师省心。」

熟悉的声音不知从哪里钻出来，像是脚底下，又像是从头顶，甚至从体内的细胞里发出来的。叫人汗毛倒立。

黄熙的微笑凝固住了，他缓慢地回头，自己身后一名速通组武装成员，突然跪倒在地，那人的身体膨胀起来。

一个巨大的肉块，像肿瘤一样，从他的左肩长出来，越长越大。奶酪从里面钻出来。

「你，你没死？！」

「我可是体验了一下窒息的痛苦哦，只是猫有九条命，我怕又从灰烬中重生了。」

它摇着尾巴，看起来很高兴的样子。

李家臣逐渐明白了夏梦的话，对方是远超自己可以理解的生物。

夏梦之前说的先知人类。真有那种东西？

「不行，绝对要惩罚你们！」

奶酪舔着手，拍着黄熙的肩膀。

「我觉得这并不单单只是速通组的责任，在场的所有人都要为此事负责哦。让我想想该怎么惩罚你们呢？」

李家臣浑身的血液都逐渐冰冷起来。

普通玩家大惊失色，许多人开始狡辩自己根本不知情，还有不少人想和速通组划清界限。

死而复活的奶酪目视着台下的一切。

「本来打算给你们一个美好的假期。但大家似乎都特别有精神。」奶酪坏笑着说，「既然这样，让我们开启地区团队战游戏吧。限时 1 小时进行组队。没有组队成功的人，将要遭受惩罚。」

屏幕出现了倒计时。

场馆内很安静，一声枪响后，人群开始骚动起来。

奶酪从舞台上走下来：「在闯关图 APP 里发出邀请，双方都同意，则视为组队成功。一支队伍需要 8 名成员，每人都有 30 秒的时间上台介绍自己。背后的显示屏会显示你在闯关图游戏中的成绩。友情提示一下，下一场或许是你们遇到过最残忍的游戏，请一定谨慎挑选队友哦。」

李家臣低头，APP 上突然出了很多小红点。

周围一些人在偷瞄着他。

下一秒，有两个年轻人上前，询问他能否一起组队的事。

要组队的话，速通组当然是最优解。但黄熙、夏梦等正式成员早就被围得水泄不通。还有一位从未露过脸的——猎鹿人，到目前为止还藏在黑暗中。

之后的游戏还不知道类型，是一、二、三木头人那样的体力游戏，还是类似没有时间的小镇这样的心理、策略游戏。但对于一个团队，配合和默契或许比强大的个人能力更加重要。

所以，他首先邀请了葛玲和蒋佳阳。

这两人一路闯关过来，共同经历了生死，他信得过。

要在 1 个小时内，找到 5 名同伴。还要让队伍尽量在体力型人才和脑力型人才上达到平衡。

「小李，那么多人邀请你组队，要不你把数据导出来，我做一张 EXCLE 表格，我们就能做数据分析了。个人能力，一目了然。」蒋佳阳抱着电脑走来。

「直接从存活六场以上的挑选不就好了，那么麻烦……」葛玲无语道。

李家臣打开 APP，申请的有 128 位，经历 5 场以上游戏存活的是 19 人，六场以上的 5 人，7 场游戏以上的是 2 位。

「要不就这两位大佬？」蒋佳阳试探地问两人。

李家臣有点迟疑，葛玲感知到了李家臣的担忧。他不想选那种为了自己活，会轻易牺牲别人的人。

葛玲：「其实，我和老蒋最近认识了两个人，人品还不错。」

如果酒九在的话，他会怎么选择？

也许他会选择，第一个主动加他组队的人吧，不管是老头还是小孩。李家臣笑了。

「好啊，我们去见一下。」李家臣点点头。

一个人叫王道行，28 岁男生，通关 4 场游戏，本职是自行车运动员。他每年都会参加国际赛事，身高一米八一，也是极限运动爱好者。接触下来，似乎是性格开朗简单的一个人。身体素质肉眼可见的出众。

另一个是名叫苏安的女生，33 岁，就读国内最优秀的信电系专业，毕业后去加州大学念计算机硕士。在雅虎工作几年和机器相关的工作后，回国创业，专攻无人零售领域。目前是一家小公司的老板和工程师。

都是精英啊。他心定了一些。

闯关图游戏挑选的玩家从自己这样的废柴到社会精英，全都包含其中。

目前队伍已经有 5 人了，他又想到了一个人。

就在这时，旁边有一组队伍已经 7 个人了，只差 1 个名额。却同时有两人在申请。

其中一个说道：「我是金融学博士，而且有深潜证，计算类的谜题交给我就行了，而且我……」

突然间，一把刀扎在了他的腰子上，血液喷射出来。

身后的人捋了捋头发，对其他 7 人说：「游戏中需要有什么脏活累活的，可以让我去做。」

这个世界，本就是弱肉强食。

这种类型的人，似乎也成了队伍中考虑收纳的人才。

酒九或许永远不明白为什么，但李家臣明白。

如果队伍中有一个「坏人」，大家在需要牺牲某一个人时，只要让「坏人」去做，自己的道德感就不会受到影响。当然，需要一定要牺牲一个人才能一起活，也可以牺牲「坏人」。

时间已经快过去半个小时了。

有一个男生走向舞台，他还是第一个。

他说自己的本职工作是一个脱口秀演员，我给你们讲个笑话吧。

还没开口，就被一块飞来的石块砸到。他摔下去后，第二个人立马上去了。第二个男生说，我是一名旅游博主，加入我们的队伍，我可以带你们去吃那些没人知道的，超好吃的苍蝇馆子店。

大屏幕上，展示并且放大了他的信息。

「你这个骗子！你不是说通关了 5 场游戏么！？」台下有人吼道。

第二个男生愣在原地，他之前没注意听奶酪说的，并不知道个人玩家资料会在后台展示。他想解释什么，突然间发现自己被踢出了队伍。

「不是的，我，我！」他脸色铁青。从台上下去后，没有人愿意再理睬他。

上台拉票绝对不是一个没有风险的事。

第三位上来的是一个并不起眼的女性。

「我通关的游戏大概是 4 场。老实说我并不擅长体力游戏，但前 3 场游戏，都是由我提出的破关方法，我考过心理咨询师执照，对心理类型的游戏会擅长一些。」

屏幕后面突然多了三个队伍的邀请。她对比过后，选择一支加入。

现在这个时刻，没有什么时间展示「没用的才艺」。人会筛选对队伍有利的玩家，哪怕只擅长一点，也更容易组队。

APP 上的组队申请没有断过，李家臣因为船票游戏中「交白卷」，而成为全场最瞩目的玩家之一。只有蒋佳阳、葛玲她们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如果加进来的人，以为他超强，那实际游戏中一定会认出真面目。也许就会产生分歧。

所以李家臣很抵触，主动加他的人。

此刻，他脑袋里蹦出两个名字，宫截和纪凌舟。

宫截的脑袋很好使。最初的地铁四连战中，要不是他，自己都活不到现在。但他太不可控了，而且没有团队意识。

纪凌舟很会审视局面，在游戏中隐藏自己。没有时间的小镇，她一声不响就把自己的时间债券换给了静安寺牙医。但她脑回路太跳，可能比宫截更不可控。

就在李家臣思考时，纪凌舟跳上了高台。

她深呼吸一口气，朝李家臣的方向比一个心，大声喊道：「我好喜欢你哦，李家臣！可以让我成为你的队友么？」

李家臣脖子一凉，感觉大事不妙。

纪凌舟换上了一套粉色短裙，露出修长白皙的大腿，她把头发绑成双马尾。远远看去，像是一个渴望观众和舞台的偶像。

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李家臣。

他的脑子快速转起来。

纪凌舟为什么要这么做？！

她的目的是什么？！

原本的一百多人都是暗搓搓地加他的，这突如其来的告白，让更多玩家注意到了李家臣，将他围得水泄不通。

舞台上，纪凌舟羞红着脸说：「昨天晚上在房间里，你，你亲口对我说，如果要组队的话，一定会和我是一组的。你没忘吧。」

人群中几个老宅男爆发了，不少人本就觊觎纪凌舟的美貌，没想到这么快就被那个小年轻得手了。

李家臣快疯了，他从没遇到过这种情况。

这是在干什么啊？！

纪凌舟这家伙又打出这种超脱常理的牌？！

又是最受瞩目的玩家，又染指纯情女大学生，无数灼热的目光向李家臣投射来。

实际上，昨晚他龟缩在底层的船舱，几乎睡在一块铁板上，但周围人的眼神好像在对他说，你春宵一夜，很快乐啊。

纪凌舟眼含热泪，抹了抹眼角：「可你现在为什么还没邀请我呢？呜呜呜。难道看我傻就骗我吗？」

快窒息了。

蒋佳阳一脸复杂地看着李家臣，皱眉道：「倒是看不出来，原来小李你是这种人啊。」

「什么这种人，我不是！我没有！」

葛玲歪着头看他。

李家臣百口莫辩，气到发笑。

突然之间，纪凌舟举起手机，开心道：「哎呀，他邀请我了。浪费公共资源了，抱歉啦。」

说完，她吐了下舌头，一蹦一跳地下去了，留下一脸不明真相的群众。

纪凌舟成功地炒热了现场的气氛，她满目欢喜地看着这一切。李家臣知道，她很享受别人难堪的样子。

他把她拉到一边：「你到底想干什么！疯子！」

「怎么了，有美少女向你当众表白，还不高兴了？」

「你的目的是什么？」

「哪有什么目的，想和我们的李大哥哥组队啊。」

纪凌舟一脸坏笑，李家臣还想说些什么，突然间，有个玩家膨胀起来。那人像个气球一样鼓起来，越变越圆，随后爆炸了。上空洒下来一些颗粒，洒在精美的菜肴上。

尖叫声再次响彻主会场。

奶酪：「忘了通知你们了，超过半小时后，每隔 5 分钟就会惩罚还没有组队的人。大家加速哦。」

还有两个名额。

李家臣心跳加速，上千人的会场，他想找到夏梦，却找不到她人。

她绝对不会缺人组队，可他还是要找她。

他考虑了很久，还是要找另一个人。

东走西闯之间，李家臣撞到了一个男人，一个自顾自只吃餐桌上的螃蟹，对组队的事并不热忱的俊美男人——宫截。

「毛手毛脚的，着急什么。啊，是你。华生啊。」

「宫截，你组队了么？」

「还没呢。」

他太低调了。和他比起来，自己简直就像个移动的人形广告牌。

李家臣考虑了一下，打算赌一把。

他伸出了手：「和我组队吧。」

宫截头都没抬，继续吃螃蟹：「我为什么要答应你？」

李家臣扬着头道：「现在主动权是在我手上，每隔 5 分钟，你就会有死亡的可能性。」

宫截似乎没理他，周围在徘徊的人还是很多。

李家臣：「我们的第二场游戏，在地铁上寻找自杀者。你当时说，为什么自己不说出真相，是因为没人问。」

李家臣：「那好，现在我提前问，下一场游戏的破关法是什么，你能告诉我么？」李家臣走近一步，凝视着他，「福尔摩斯。」

两人对视许久，李家臣有一种被看穿的感觉。

「你考虑了那么久来邀请我，是想如果我成为你们的对手，那不如把我拉进来一起对吧。」

被他看穿了。

这个人如果是对手的话，李家臣觉得只有输的可能。

「是的。」

「早点承认不就完了么。」

「……」

「好了好了，我答应你就是了。」

「条件，你说吧。」李家臣淡淡道。

「聪明，我可以加入你的队伍，不过如果我要一个人行动的时候，不需要经过队伍内任何人的同意。也不需要对谁汇报。ok 么？」

「ok。」

宫截握住了李家臣的手：「好的呢，队长大人。」

李家臣松了一口气。

他简单地和葛玲她们沟通了一番，然后说了最后的那个人选。

关于那个人，纪凌舟是无所谓，蒋佳阳和葛玲都支持，其他人则不置可否。

李家臣终于找到了夏梦，且和她聊了许久。

问完所有他想知道的问题，疲惫感才逐渐袭来。李家臣静静地坐在一张长椅上发呆。

这时候，一个不到 20 岁的女孩走近他。

「你好，请问你可以和我组，组队么？」

女孩双手一直紧张地摆弄着，她拿出了自己的玩家档案，3 场游戏。

女孩怯生生道：「我，我知道自己不是很强，我感觉你的队伍已经满人了。我，我就是想说，如果是我……」

李家臣还是坐在长椅上，连看都没有看那个女生，像是什么都没听到。

女孩失落地走了出去，可没走几步，她像是不死心地又走回来。

旁边有人拉住了女生，小声说道：「你还是去找别人吧，他刚才在和速通组的夏梦聊。那可是强强联手，千万别得罪了那组。」

李家臣抬起头，喊道：「对不起妹子，我们队伍人满了。」

女孩叹了口气，好像早就预料到这个结局。

李家臣拿上手机，走到人群中那个好像不被人看到的人面前。

他蹲下来，发送了组队邀请。

「胡江江，你要不要和我一队？」

5 分钟之前，夏梦看到李家臣向自己走来。

她很期待他来组队，如果他来了，她能说服大家。

这个弟弟捉摸不透，也许能带来新东西。

但李家臣只问了一个问题。

「夏梦姐，如果选择让一个人回到现实世界，需要多少 HP？」

夏梦眨了眨眼睛，确认自己没有听错。

「10 万。如果游戏中开启了支线，并且赢了杀戮老师，会有这项选择，但不能送自己回去。你是……」

「我就随便问问，哈哈。」

他想要救人出去？

舞台上那个女孩子么？

他们是情侣么？

可是他的 HP 才 4000 左右，差得太远。

组队时间过去了，没有满足 8 人的队伍都基本淘汰。

现场一片赤红。

随后，会场一面巨大白墙上突然出现了十几扇门。玩家们按照一支支队伍，排在不同的门后面。

蒋佳阳在不同队伍间穿来穿去，说保证能参透门与门的区别，为队伍争取到最佳开局。结果被宫截的一句「都一样」给怼了回去。

系统要求选择队长，并由队长取队名。

李家臣还在考虑谁当队长更合适，却已经被大家投票选为了队长。

「队伍是你组建起来的，你当最合适啊。」纪凌舟说道。

他从来不喜欢当出头鸟，但来不及推辞了。

至于取名，更是毫无头绪。

这时，脑袋里突然闪过九九八十一这个词，于是输入进去。

「希望我们能最后取得真经吧。」他硬挤出一个微笑。

队伍里没一个人笑。

冷场了。

队伍一点点地在往前走。

自己的团队并不是最强的，非速通组成员，赢过 10 场游戏以上的玩家也有不少。他拉着胡江江的手，感觉莫名慌张。

这是参赛人数最多的一次了。

胡江江：「酒九哥哥，现在在哪里呢？」

李家臣：「不知道，但他应该也在努力，我们也一定要活着，活着迎接他。」

奶酪举着小喇叭喊道：「187 支队伍，希望在斗兽棋的竞技中活下来哦。」

队伍们分批次进入不同小门。

斗兽棋？

进入门前的最后一秒，李家臣浑身一颤。

什么意思，下个游戏需要八对八死斗？

不管了，要活下去。

一定要活下去。

酒九还等着自己。

他伸出手，蒋佳阳、葛玲以及两位新伙伴和他碰了拳。纪凌舟也想碰一个，结果李家臣把手缩回去了。

「别那么小心眼嘛。」她不满道。

李家臣最后看了眼大屏幕，人数从最初的 1756 名降低为 1496。组队本身不是游戏，但造成的死亡人数已经比很多游戏都高了。

他的不安更强了。

夜晚，室外，一片树叶落在李家臣的眼皮上。

他缓缓地睁开眼。

一株杨柳随风飘荡起来，蝉鸣声若隐若现，空气里甚至有一些草的清甜味。

李家臣惊讶地发现，这里并不是一间小房间，而是在户外。

月亮悬在头顶，静谧地发着光。

他一秒就意识到了自己在哪儿，太熟悉了，就在西湖。

记得奶酪说过，这次是地区团队战。

所以舞台就是杭州了？

月光倒映在冷冽的湖面上，透过雾远望，雷峰塔上亮着灯光。湖面几乎没有波澜，就像一面镜子，只有微风吹过时，才有一些褶皱。

李家臣打开闯关图 APP，存活队伍从 187 直降到了 150。

一瞬间就死了 296 人？

什么情况？

周围只有他一个，不，一百米之外的断桥处，好像有三个男生。但他们手上拿着枪。三人背靠着背，想必是一个团队的。

对了，自己团队的成员去哪里了？

下一秒，手机收到了一条消息。

【斗兽棋·游戏规则：

在你们每个人的附近，都有专属的动物衣。穿上后，你们就都是可爱的动物了。可乖乖的小动物是不应该逃离动物园的，管理员将会对你们进行抓捕和处理。

一定要注意躲避呦。

在游戏中，动物的种类分别为象、狮、虎、豹、狼、狗、猫、鼠。

按照实力排名为：

象＞狮＞虎＞豹＞狼＞狗＞猫＞鼠。

每一队都有指定的守护巢穴，每一支队伍的巢穴中都有一块水晶，守护或破坏对方的水晶则视为游戏胜利，反之则游戏失败。胜者可以累计输家的 HP 值。

HP 值可以掠夺，当击败任何动物管理员或者动物，都可以获得对方的 HP 值。

杀害队友，无法获得对方的 HP 值。

游戏中可以交换动物衣，玩家死后则他身上的动物衣失效。

游戏中可以重新组队。】

李家臣分析了一下现状。

首先要尽快和队员会合，并找到巢穴，保护好自己的水晶。他们组队后，建立了一个群。现在这个群正在发动位置共享。

规则里还提到一样东西——动物衣。

他在公厕旁看到一个黑色箱子，打开，里面是一件连体衣。衣服的表面是一些黄色的斑点，或者说斑纹，胸口有一个卡通头像。

他找到的衣服，代表的动物是豹子。

在所有的动物里属于中等偏上，好像还不错。

李家臣赶紧穿上衣服，居然和自己的身材特别贴，但他并没有觉得有啥变化。

断桥上的三个人高度警惕，好像在提防着什么东西。

李家臣看到有一个人形的影子，像松鼠一样窜到了西湖边上的巨树上。每棵树之间在摇摆、晃动。动作小，但移动很快。

李家臣慢慢地靠近，他想看看那是什么东西。

他看清了，似乎是个人。

是一个老人。

大概一米六的身高，但总感觉哪里不一样。

那个老人跳到了三名玩家面前，其中一人开始开枪。

老头跳起来，一脚踢在一个玩家的脖子上，从脖子处发出清脆的咔嚓声。随后，老头双手抓住了头，一只脚蹬在他的胸口。

他往后跳跃出去，那名玩家的头也从身体上被拔了出去。

李家臣躲在树后面。吓得几乎连声音都不敢出了。

他只有一条腿。

正常断了腿的人，剩下的一只脚应该在左边或者右边。这老头的腿长在正中央。

这不是人类。

力量和速度都不是人类。

另外两个年轻玩家同时开枪。

子弹打在他身上，有血流下来。

随后，他一脚横扫在两人的喉咙处。

两名年轻的男性玩家很快倒下去，地上漫出一摊血迹。

李家臣拼命捂住嘴，通过屏幕的反射，他看到断桥上只剩下 3 具尸体。

这个夜显得格外漫长。

老头把 3 具尸体的脚都拔下来一条。

残忍的死法，奇怪的类人生物，李家臣感觉自己身处在地狱。

下一秒，老头出现在了李家臣的头顶。

他的脚勾在树枝上，脸俯冲下来，对着自己微笑。嘴里是一口斑驳的黄牙，比起人类，他笑起来更像是猩猩，嘴唇翻起。

李家臣想要尖叫，但老头的手已经抓住了他的头。

手掌上都是老茧，好坚硬。

只要轻轻一拧，头就飞了。

逃不掉了。

眼泪流了下来，没想到游戏开场不到 5 分钟，自己就要结束了。

就在他要放弃时，一把飞来的长剑，把老头钉在树干上。

李家臣的身前，出现了一道漆黑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