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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有哪些绝妙的反击?

墓碑前,我的丈夫和妹妹,拥抱着吊唁我。

但被火化下葬的是于溪,我老公世交家的女儿,也是我的闺蜜。

他们都不知道。

我以于溪的身份还活着。

1

我没想到会死在自己的婚礼上。

5 月 20 号这天,我和严瑞白天领了结婚证,晚上举办婚礼。

主持人喊我们上台时,严瑞接到季烟的电话,非走不可!

我拉住他,「你走了,我怎么办?」

「婚礼可以重办,阿烟出事却无可挽回。」

我心口像是被人刺了一刀。

「阿瑞,你要是走了,我们就完了。」

他不以为然,「阿烟是你妹妹,你就不管她的死活?」

阿烟阿烟,叫得好亲密。

季烟,原名唐烟,她妈妈嫁给我爸后才改姓季。

我比她大三个月,成了她姐。

她妈和我爸婚后不久生了一个儿子。

我爸就沿着有后妈就有后爸这句俗语成了别人的爸爸。

就连今天的婚礼,他都以口罩为由没有来参加。

没有新郎,婚礼自然办不下去。

宣布取消时,我遭到群嘲。

就连严瑞父母都对我冷眼相看。

更糟的是来跟我索要酒水钱的酒店经理一个不慎造成大火。

导致最后留下陪我的于溪被烧死。

而我被烧伤了半边脸和一条腿。

2

医院里。

我沉默地消化着发生的惨剧。

透过季烟的朋友圈,我看到当我和于溪被烈火焚烧时,严瑞正在为她煮面。

跟于溪的命相比,我觉得被严瑞抛弃也不算什么。

我只是恨。

恨他中途离席。

我忍不住想如果他不离开,那个经理也不会找我要钱。

也就不会有后面的大火。

是他间接害死了于溪。

于家和严家是世交,于溪比严瑞小四岁,从小就被严瑞当成妹妹照顾,长大后两人是太熟彼此不来电的哥们。

而我和于溪义务教育十二年一直都是同学,自然而然也认识严瑞。

于溪大二时随父母工作调动去了新加坡, 这次是特地回来参加我们的婚礼。

结果做了我的伴娘,死了。

三天后,严瑞来看我。

问我要不要参加季瑶的葬礼。

自己的葬礼,肯定要去。

我整张脸都裹着纱布,双眼红肿,丝毫看不出本来面目。

严瑞憔悴了不少,双眼内布满红血丝,似乎我的死对他打击很大?

「你的伤还没好,到时我会派车来接你。」

我点点头。

3

葬礼这天,正式步入梅雨季节,天空中飘着纷纷扬扬的细雨。

来参加葬礼的人很少,只有平时交好的同学和同事。

我的爸爸,没有来。

严瑞父母倒是来了,待了片刻后,叮嘱严瑞好好照顾我便走了。

骨灰下葬时,只剩我、严瑞和季烟。

季烟,也敢来。

而严瑞,居然让她来!

我站在他们身后,指甲深深地掐进掌心。

墓碑前,严瑞直挺挺站着,目光直勾勾盯着墓碑上的黑白照片。

我才发现照片居然是那天去拿结婚证时那个摄影师拍的。

当天我穿得一丝不苟,便请摄影师拍了几张单独的小照,拍好后就让对方发到严瑞手机里。

真是讽刺,没想到领证当天的照片被拿来用作遗照。

不过想想也是,我才二十四,平时的自拍照没有合适的,只能拿这个来用。

只是不知道严瑞是什么心情?

他没有打伞,季烟便一直撑着伞替他挡雨。

站了二十多分钟后,季烟碰了碰他的胳膊,「阿瑞回去吧。」

严瑞没理她。

直到她咳嗽起来,严瑞回头。

看到她把伞几乎全部撑在他头顶上方,自己湿了大半边身子。

「走吧。」他伸手接过伞,挡在季烟头上。

绿茶在我墓前都要耍心机?

严瑞还心疼上了!

原来我活着时,争不过季烟。

死了,同样争不过她。

可我怎么甘心?

于溪死的太冤。

4

「呜……瑶瑶,你怎么会死,那天是你的婚礼啊」

当严瑞和季烟经过我身边时,我痛哭不已。

医生说我的嗓子被浓烟熏坏了,恢复不了以前的声音,我不用担心被严瑞认出来。

严瑞浑身发僵。

我哭到晕厥,严瑞伸手抱住我。

于溪本就和他关系很铁,更何况又是在他的婚礼上被烧伤,加之父母嘱托。

于情于理,他都会照顾我。

严瑞抱着我离开墓地,季烟跟在后面为我们打伞。

我趴在严瑞肩上,看她一脸郁闷。

坐进车里时,季烟开始玩手机。

我粗噶着嗓子,「瑶瑶死了,季烟你怎么一点都不难过?」

「她不是你姐姐吗」

严瑞在开车,季烟坐在副驾驶。

听我说季烟不难过时,他特地看了看她。

季烟有一丝的慌乱,但很快红着眼圈委屈嘟囔,「我心里难过你又看不到。」

「哦……」

「那叔叔阿姨怎么没来见瑶瑶最后一面?」

季烟从内置后视镜厌恶地瞥了我一眼。

我知道自己现在很丑。

戴着黑色的渔夫帽,脸上裹着纱布,一条腿也是瘸的。

但季烟厌恶我绝不是因为我丑,只因为我替季瑶打抱不平。

「我爸因为疫情怕过来被隔离。」

车里一阵沉默。

气氛有些沉闷。

我静了好久,「瑶瑶死时带着委屈和恨意,没想到死后也是孤单冷清。」

5

季烟低着头,红唇抿着,一脸冷漠。

严瑞的面色更加沉寂了几分。

到了医院,严瑞又要抱我回病房。

季烟不让,跑去找来轮椅。

把我送进病房时,季烟急着要走,我双眼盯着严瑞,「我伤口很疼。」

严瑞留下陪我。

季烟挺气的,但她也没提前走,而是坐在病房外等着。

仿佛怕严瑞被抢走。

明明季瑶已经死了。

严瑞坐在我边上,神色恍惚,一言不发。

我却忍不住挥刀,「你怎么不问问我瑶瑶死前为什么觉得委屈?」

「为什么带着恨意?」

严瑞脸色肉眼可见地变得苍白。

眼底氤氲出红痕。

他婚礼上抛下她离开,她自然委屈。

年纪轻轻,却死在自己的婚礼上,还是被活生生烧死的,尸体变成一块焦炭,她自然恨。

他都能想到,都能。

他双手捂住脸,声音从指缝里泄出,「我没想到……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

我火上浇油,「是啊,在她被宾客嘲笑的时候你在煮面给季烟吃,在她被大火焚烧的时候,你在陪季烟过夜。」

严瑞双眼更红了,咽喉滚动,只发出模糊的痛咽。

「怎么会……她怎么会知道?」

我掐着自己的手背,「她死前看到季烟发的朋友圈了啊。」

严瑞浑身一僵。

似是没法面对,背过身面朝窗户。

我看着他僵直的背影,心里只剩冷意。

门外的季烟等得不耐烦走进来,「阿瑞,我好饿,我们去吃东西吧。」

我嘲讽嗤笑。

季烟还真的一点都不伤心啊。

见我阴阳怪气,季烟皱眉,「这是一场意外,谁也不想的,死一个已经是万幸,如果婚礼正常举行,死的人会更多。」

6

我震惊,愤怒。

对于我的死,他们就是这么看待的?

「不,婚礼正常举行,没人会死!」

我几乎嘶吼着,像一只愤怒的兽。

季烟不以为然,明显没把我的话当一回事。

我看向严瑞,厉声质问,「你也觉得瑶瑶的死,是不幸中的万幸?」

严瑞浑身颤抖了一下,没说话。

我心里一寸寸冷下来。

季烟挽住严瑞的手臂,「这是天意,谁也没办法,死者已矣,活着的人还要向前看。」

我忽然笑起来。

怎么向前看?

让季烟和严瑞在一起吗?

不,他们不配好好活着。

「你的意思是要和自己的姐夫结婚吗?」

我故意挑破季烟的心思。

严瑞一愕,目光疑惑地盯着季烟。

我笑。

他该不会迟钝地认为季烟每次找他都是单纯地要他帮忙吧?

她明显的觊觎,他看不到吗?

季烟脸色难看,却不说否认的话。

气氛难堪。

她娇弱的眼神示意严瑞一起离开,但严瑞没理她。

我则开口,「严瑞,我饿了。」

严瑞立刻去帮我拾掇吃的。

季烟气得脸色发青,「于溪,你别道德绑架,阿瑞不欠你的。」

我朝她冷笑,「你拆散了严瑞和瑶瑶,现在又想拆我们俩的感情?」

季烟神色一凛。

想反驳,却又说不出话。

气得掉头就走。

7

我的脸部要整容,腿上也要进行植皮手术。

治疗过程会很漫长。

半个月后,我出院。

严瑞送我回家。

家里几年没住人,需要彻底打扫一遍。

平时矜贵的男人,挽起袖子里里外外地做清洁。

我则安静地坐在沙发上看他。

「叮……」他放在茶几上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我知道他手机密码,解锁后一看,是季烟。

「明天带上死亡证明去给姐姐销户好吗?」

我才想起来,人死之后是要到派出所销户的。

或许是严瑞长时间没回,季烟又发了个信息过来,「姐姐走了半个月了,不销户是不合规矩的。」

我趁着严瑞没注意,直接发了个定位给季烟。

打扫好卫生后,我让严瑞帮我上药。

我整个右小腿的皮肤都被烧毁,疮面狰狞,拿回家的药有整整一大袋。

原以为严瑞会嫌弃。

但他没有。

他仔细小心地按照医嘱帮我上药。

我盯着他的发顶,状似无意的开口,「季烟现在住的那套房子,在瑶瑶名下吗?」

那套房子位于市中心,随着近几年房价暴涨,现在价值上千万。

关键是,这套房子是我母亲留给我的。

但是,却被我爸转到了季烟名下。

严瑞愣了一下,摇头,「我不知道。」

「我听瑶瑶说过,那套房子是她妈妈留给她的,对她意义重大。」

严瑞盯着我的腿,「我会问问季烟。」

「我想到瑶瑶家收拾一下她的东西,你带我去吧。」

「好。」

终于上好药了,我看到严瑞额头渗出了一层汗。

不知道是因我这伤口想到了被烧成焦尸的季瑶,还是累的?

正当他准备拉下我的裤子时,季烟冲了进来。

在她来之前,我特地把房门打开了。

时间也算得刚刚好。

季烟看到严瑞蹲在我面前,脸色涨红,过来就想把严瑞拉走。

8

两人当着我的面拉扯起来。

严瑞不肯离开,「于溪还没吃晚饭。」

季烟神色不满,「我们可以帮她订外卖。」

严瑞摇头,「外卖不卫生,不利于她身体恢复。」

他拂开季烟的手,在手机上订菜。

超市人员送来后,他便到厨房煮给我吃。

季烟全程都在边上看着。

越看越委屈。

这半个月,他几乎形影不离地照顾我已经够她受得了。

我出院,他还是寸步不离。

「于溪,你什么时候离开?」

我几乎想笑,我是季瑶,我为什么要离开?

成全这对狗男女吗?

「等我的伤治好了再说。」

季烟眉头紧皱。

厨房里,严瑞做好三菜一汤,端到桌上后,又来扶我过去吃。

碗筷都已摆好。

我恍惚想起,做他女朋友时也没这待遇。

「你照顾我也挺累的,一起吃。」

严瑞没有矫情,盛了饭陪我一起吃。

季烟站在一旁,格格不入。

像是多余的。

脸色越发难看。

直到把锅碗刷了严瑞才跟着季烟一起离开。

还没出房门,我就听到季烟朝他大喊,「就算你对她再好,她也不是姐姐,姐姐死了,她再也不会回来了。」

我看到严瑞脚下一个趔趄,头撞到墙壁上。

咚的一声,很响,听着都疼。

季烟吓了一跳,没敢再多说。

9

第二天,上午八点,我刚起床没多久。

严瑞带了早餐上门来。

我喝豆浆时,严瑞帮忙搞卫生。

帮我上过药后,我们一起去拿我的遗物。

门是保姆赵姨开的,听到严瑞的声音,季烟从房里跑出来。

惊喜地想要抱住他,「阿瑞,你是来带我去给姐姐销户的吗?」

她迫不及待想帮我销户。

严瑞脸色一沉,伸手隔开季烟,「我来拿瑶瑶的东西。」

季烟愣愣的,「姐姐十六岁就搬出去住了,家里没有她的东西啊。」

这是一套 158 平的洋房,季烟没来之前我一直住的次卧,共享主卧的大阳台,阳光充足。

她来之后三个月,我爸让我把房间让出来给季烟,叫我住储物间。

我住了一年多,之后住到学校宿舍,读大学也一直住校。

这本来是我的家,却被季烟霸占。

严瑞在房内搜寻一圈,确实没有找到有关我的任何东西。

他脸色开始下沉,眉眼里都是郁色。

倒是赵姨看不下去,把他领到放杂物的储物间。

小声解释,「自从她们母女来了后,瑶瑶就成了外人,什么都紧着唐烟,瑶瑶在这住了一年多,你找找看,看还有没有她的东西。」

赵姨是我妈在世时请的住家阿姨,在我家帮忙了十多年,对我家的事了如指掌。

储物间没有窗。

赵姨开了灯。

严瑞站在不足六平的房间内,突然弯下腰。

脸色苍白,像是没法呼吸。

目光悲痛又绝望。

其实我遭遇这些跟严瑞无关。

我十四岁时妈妈因肝癌离我而去,是他陪我度过那段最黑暗的时光。

或许从那时候开始,我就对他产生了不一样的感情。

直到他高考要去外地上大学,我才鼓足勇气跟他表白。

面对面时,他鼓励我好好学习,说会等我。

说等我时,他神色别扭。

我开心极了,原来他心里也有我。

结果我妈死了不到半年,季烟母女搬来我家,一切就都变了。

10

清楚地记得十六岁那一年,高一寒假。

我爸邀请严瑞一家到外地过春节。

我得知能有机会和严瑞在一起,偷偷高兴了好几天,可等到去的那天,我被留下了。

他们是半夜走的,没人叫我。

我一个人在家吃了十天的泡面,年夜饭是速冻水饺。

一个人看完春晚后,我真切地体会到有了后妈就有后爸这句话的含义。

他们带着才一岁多的弟弟,都不带我。

我心里很难受。

午夜钟声敲响时,我给严瑞打电话,想对他说一句新年快乐,可却是季烟接的。

季烟在那边笑着,无比开心,说他们在放烟花。

烟花很美很美。

她还连着发了三条朋友圈,每一条朋友圈里都有严瑞的身影。

其中有张照片两人手牵手。

他们度假回来后,没人问我这些天过得怎么样。

只有严瑞找到我,严肃叮嘱,「我在外地上学期间,你在家要乖,要听他们的话,不要惹是生非。」

我后来才知道,季烟对严瑞说我在学校跟校外混混谈恋爱,还跟人打架。

我爸爸就以我胡作非为作为不带我去的理由。

严瑞信了季烟的话!

那时候的我恐慌又害怕,觉得就要失去严瑞了。

我已经一无所有了,不想再失去他。

可高中生活格外忙碌,我住校,不能带手机。

常常一个月才能打一通电话给他。

等我参加完高考回家,我才听赵姨说季烟经常一个人坐火车去找严瑞玩。

听赵姨的语气,严瑞对季烟很好。

好到季烟像是他的女朋友。

「砰——」严瑞忽然打掉了一旁架子上的东西,惊得我一下回神。

他脸色愈发苍白,宛若陷入梦魇。

我却还嫌不够,雪上加霜,「你们也太欺负人了,这套房子不是属于瑶瑶的吗?你们居然让她睡储物间?」

季烟瞪眼,「你胡说什么,这是我爸留给我的房子。」

11

我妈妈是个很有头脑的生意人,去世前赚的大部分钱都给了我爸。

留给我的是一些基金和这套房子。

结果在我成年之前,我爸在季烟妈的枕边风之下改了主意,操作一番后,把房子过户给了季烟。

这会儿,季烟拿来房产证给我看。

也给严瑞看。

她指着户主那一栏自己的名字,「这上面是我的名字,看到了嘛。」

我看向严瑞。

在季烟这么多年的营造下,她在严瑞眼里才是这个家一直被排挤的,她才是善良无辜的小白花。

然而现在,本属于季瑶的东西,却成了小白花的。

严瑞额头青筋隐约直跳,眼里都是怒气。

季烟后知后觉,这才觉出不对劲,呆呆的,「阿瑞,这是爸爸硬要给我的。」

严瑞突然发疯似的捶打一旁的墙壁。

他怕伤到我,也不想让人看见他这副模样。

砰的一声把自己关进了储物间。

我和季烟站在门外,只听到里面发出困兽似的哀嚎。

我听着,只觉得快慰。

他再后悔,痛苦,有什么用?

于溪不可能活过来了。

我也不可能原谅他。

季烟满脸嫌恶地看我,「你能离严瑞远点吗?」

我摇头。

我要是远离严瑞,怎么亲眼目睹他的痛苦?

于溪不能白死。

我的脸和腿,也不能白烧。

他和季烟,都要付出代价。

「你呢?抢姐姐的丈夫,就没有一点负罪感?」

季烟不以为然,「我跟严瑞青梅竹马,跟谁抢了?」

我笑。

我小学一年级就认识严瑞,季烟那时候在哪?

明明是她中途横插一脚。

明明是她故意把严瑞从我婚礼上叫走。

即便我死了。

她也毫无愧意。

心里恨意翻涌。

12

一个小时后,季烟见严瑞还没出来。

敲了敲门。

里面没反应。

我的腿不能久站,也料到严瑞可能没那么快出来,干脆坐到沙发上安静地等。

两个小时后,季烟开始不安地在储物间门口转圈,时不时敲一下门,喊严瑞出来。

赵姨做完家务,也忐忑地站在一旁,「严瑞不会想不开做傻事吧。」

季烟听了这话很是来气,骂她多管闲事。

赵姨讪讪的,没待多久去厨房躲着了。

直到三个多小时后,严瑞才出来。

13

短短三个小时,严瑞再出来时,整个人都苍老了许多。

他身上沾了灰,头发上黏着蜘蛛网。

神情幽幽的,仿佛沾了墓地的死气。

宝贝似的抱着一个收纳箱。

季烟迎上去,眼睛红红的,「阿瑞,我担心死你了。」

严瑞抬了抬眼皮,「你把房子过户给瑶瑶。」

季烟一慌。

目光闪躲。

「姐姐已经死了,我怎么过户?」

她腔调都变了。

严瑞默了一瞬,「我是她丈夫,你过户给我一样的。」

季烟傻眼。

说话都结巴起来,「阿瑞,这是我的房子,你怎么跟我抢?」

她跟着哭起来,反复申明房子是爸爸给她的,她不想过户。

严瑞脸色沉了沉,「房子是阿姨留给瑶瑶的,这件事我听她提起过。」

他声音很大,几乎是吼的。

季烟还从没被他吼过。

一时没反应过来。

半天,转开脸小声嗫嚅,「我马上跟爸爸商量一下。」

她爸爸是不可能同意转给严瑞的。

转给他就等于给出去了。

严瑞没再计较,抱着收纳箱望向我。

14

坐进车里时,我提议住到严瑞家,这样方便照顾我。

严瑞不疑有他,直接同意。

回到家,我和严瑞一起一样一样整理我留下的遗物。

都是些不占空间的小物件,大的早被季烟母女扔了。

在箱子最底下有一本巴掌大的记事本,我特意拿给严瑞。

严瑞翻开。

「我有新妈妈了,她带来跟我一样大的女孩,她们好像不太喜欢我。」

「新妈妈生了小弟弟,爸爸很高兴,连我的生日都忘了。」

「我搬出那个家了。」

「季烟跟阿瑞说我在学校跟混混早恋,还打架,可我没有,我那么努力地学习,只想配得上他。」

「高考结束了,我才知道原来季烟经常去到阿瑞的城市找他玩,阿瑞会不会变心。」

「阿瑞让我上本地的大学,他要回来创业。」

「阿瑞毕业回来了,结束了四年异地,我们正式开始恋爱,我感觉很幸福。」

「每一天都想嫁给他。」

「如果约会的时候,他不接季烟的电话,不因为她爽约,我就更幸福了。」

15

严瑞低着头,石化一般。

他把笔记本捂在胸口,弯着脊背,好似遭遇了重击。

日记里的内容我记得清清楚楚。

我平静地看着他,以于溪的身份,讲述我十八岁的生日。

「瑶瑶十八岁生日那天,她很高兴,她用打工挣来的钱买了一个大蛋糕,等着你和她一起过生日。」

「那晚过了 12 点,她却连你一通电话都没等到。」

「她挺失望的,一个人坐在书桌边吃了蛋糕。」

「等我从外地旅游回来后知道那晚你和季烟在一起,我怕瑶瑶难过,没告诉她。」

「直到大二我要跟父母去新加坡才跟她说,我还让她提防季烟。」

我低头,哽咽。

「是我的错,我只知道叮嘱她防着季烟撬墙脚,却忘了告诉她,你要是变心了,怎么防都防不住。」

「瑶瑶很多时候明明很委屈,却因为爱你一直忍着,没想到她的隐忍却换来你连婚礼都要因为季烟爽约。」

「季烟抢走了属于她的一切。」

16

「别说了。」

严瑞的脊背更弯了。

喉咙深处发出痛呜,模糊破碎。

「那你知道自己错了吗?」

严瑞抱着笔记本,「是我卑劣,觉得无论怎么做,瑶瑶都会在原地等我。」

是了,所以他才一次又一次地因为季烟忽视我的感受。

才敢说婚礼可以补办这种话。

严瑞躺在地上,手臂盖着眼睛,连下颚都透着萧索。

他这种样子明显无心照顾我,我自己拄拐到厨房做吃的。

吃饱后挪到沙发上睡觉。

醒来时,严瑞在厨房忙,饭菜做好后他喊我吃饭。

晚饭过后,他去于溪家拿我的药。

我则进了次卧,从柜子里拿出床罩铺好,又拿了一床薄被。

就做这点事,我就出了一身汗。

到底伤的太重。

我躺下休息。

熟悉的环境让我安心,我闭上眼很快睡着。

半夜的时候,听到异响。

餐厅放了酒柜,这会儿站了一道颀长的身影。

男人举着酒瓶仰头灌酒。

月光下,满身清寂。

我安静地看了片刻,漠然躺下继续睡。

结果却失眠,怎么也睡不着。

五点多时索性起床去倒水喝,拿着水杯出来时,竟跟季烟面对面撞上了!

季烟看到我,跟吃了苍蝇似的。

「你怎么在这?」

17

这里是我的家。

这套房子,首付我和严瑞一人出了一半,房贷是他在还,但装修是我一点一点弄起来的,这里所有家具装饰都是我选的。 就连婚礼当天我贴的喜字都还在。

明明是我的家,季烟却堂而皇之地进来了!

还问我怎么在这?

我目光落在她手中的钥匙上。

是原装钥匙!

她居然有我和严瑞婚房的钥匙?

这钥匙一共就三把,我和严瑞一人一把,第三把我放在玄关的抽屉里留存备用。

怎么会在季烟手里?

「你怎么会有我家的钥匙?」

怒火攻心之下,我不经大脑脱口质问。

却忘了现在自己的身份是于溪。

季烟听到笑话似的睨着我,「这里是你家?」

对,这里就是我家,我在心里说。

「这钥匙是阿瑞给我的,」她晃了晃手中的钥匙,「这里将来会是我的家,不是你的。」

她绕过我,径直进了我和严瑞的卧室。

严瑞没在里面,他昨夜喝得酩酊大醉,喊了一夜的瑶瑶,此时躺在地上睡着了。

满屋子的酒气。

季烟蹲到他身边,用力把他往沙发上拖,「又喝醉了,人都死了还天天想着,烦不烦。」

严瑞身材健硕,季烟很吃力才把他弄到沙发上。

她抹了一把汗,看到茶几上严瑞和我的合照,伸手拿起就扔进垃圾桶。

还不解气,又走向主卧室。

我看出她的意图,上前阻止,「你想做什么?」

季烟满脸愤愤地瞪着床头上方的婚纱照,「人都死了还挂着她的照片,晦气。」

她取下婚纱照就往外走,看样子是想拿下楼扔掉。

「季烟你不要脸。」我朝她大喊,声音嘶哑难听。

听到了动静,严瑞睁开了眼,眼内起初有片刻的迷茫,慢慢才把目光聚焦到我和季烟身上。

季烟发现他醒了,手里一松,哐当一声,相框掉在地上。

碎裂声在寂静的清晨显得特别响。

严瑞看到相框碎了,一个箭步冲过来。

满地玻璃。

里面的照片也变了形。

严瑞跪到地上,无措地整理着碎片。

手指被划破,鲜血滴在雪白的婚纱上,红的刺目。

季烟伸手拉他,「阿瑞你别这样,姐姐已经死了,你不能每晚抱着她的照片入睡,你必须接受现实。」

严瑞双眼通红,抬头恶狠狠地看着季烟,「你滚。」

季烟僵住,怀疑自己听错了。

严瑞之前一直很同情她,连对她说话大声都没有过。

「阿瑞,你说过你之所以跟季瑶结婚是不知道该怎么拒绝她,你说过如果先遇到我,会选择我的。」

「现在她死了,是老天在帮我们,老天都在成全我们。」

18

好想打季烟。

「啪——」手随心动,我还没反应过来,已经重重给了季烟一巴掌。

打完我又看向严瑞。

他,真的说过这种话?

也对,如果他不是对季烟有想法,不可能婚礼中途离开跑去找她。

是我傻!

是我太傻啊。

明明很多次约会他都因为季烟爽约,我却还傻傻地跟他结婚。

十多年的感情,像是一场笑话。

心如刀绞。

19

季烟挨了打,气得跳脚,「于溪,你凭什么打我?」

她想还手,手腕却被严瑞一把扼住。

严瑞木着脸,朝她伸手,「钥匙还回来。」

季烟慌了,「为什么?」

严瑞垂下眼。

「我信错了你。」

「在家里受排挤的明明是瑶瑶,不是你。」

「因为你我已经做了很多伤害她的事,现在,请你从我的世界里消失。」

季烟有些接受不了。

还想挽回,上前讨好地拉他的胳膊,却被他一把甩开。

这一甩力道很大,季烟踉跄着扶住墙才没摔倒。

她低着头,站了好一会,最后放弃似的把钥匙砸在地上,傲然离开。

严瑞擦干净婚纱照,找人上门重新做相框。

修复好后,挂回床头柜上。

他就坐在床边看着婚纱照发呆。

我从头到尾安静地看着。

「季烟说得没错,瑶瑶已经死了,你又伤心给谁看?」

我发现不爱一个人后,真是擅长朝他捅刀子。

然而好戏还在后面。

20

我本就是季瑶。

修复脸上的伤时,自然照着我另外一边脸整。

第一次拆掉纱布时,严瑞看到我的样子惊呆了。

我以于溪的语气解释,「反正毁容了,干脆整成瑶瑶的样子。」

我声带受的伤已经恢复,但声线不复从前,沙哑低沉,跟以前的清亮大为不同。

我以极像季瑶的样子住在严瑞家。

还会时不时提醒他对季瑶做出的伤害。

让他想忘了我也忘不掉。

只能日日生活在痛苦中。

季烟起初不甘心地来找过他几次,见他念着季瑶也不把我赶走,更重要的是,还跟她要房子,干脆不来了。

那套房子,她死赖着不给严瑞。

严瑞打电话给我爸,不接。

照这么下去,这套房子别想要回来。

但属于我的东西,怎么能拱手让人?

我也不能忍受季烟凭借房子自抬身价去找优质男。

21

这天,我约赵姨见面。

赵姨见到我的样子跟见了鬼似的。

我朝她笑,面不改色地撒谎,「赵姨,我是于溪。」

赵姨惊魂未定,「你现在跟瑶瑶真像。」

「我觉得瑶瑶死得太冤了,今天请您来,是想请您帮个忙。」

赵姨听完我的请求,一口答应。

第二天,我爸和季烟妈听说了赵姨口中的消息,不顾疫情威胁,立刻赶了回来。

赵姨说得信誓旦旦,还提供了保单号。

我爸和季烟妈信了。

在赵姨的推波助澜下,季烟母女订了饭店庆祝。

而我准时带严瑞过去。

饭店是赵姨选的,安静宽阔,桌与桌之间隔着屏风。

赵姨和季烟妈先到。

季烟妈对赵姨从未有过的殷勤。

「这次的事多亏了你,否则我们都不知道季瑶还有这么一大笔遗产。」

我和严瑞坐在她们隔壁,听到季瑶的名字,都是一静。

赵姨云淡风轻地笑笑,「是啊,人都没了,这笔钱要是被保险公司吞了挺可惜的,好几千万呢。」

季烟妈笑得欢快,「就是的,肯定要给瑶瑶爸继承。」

正聊着,我若有所觉地看向一个方向。

严瑞顺着我的目光看过去。

脸色瞬间难看。

季烟满脸春色地拉着一个男人走过来,「妈,他是赵潜,我男朋友。」

赵潜是个小富二代,也是严瑞的同学。

以前非常看不上季烟。

但听说季烟能继承几千万的基金,名下还有一套一千多万的房子后,态度有了转变。

他们谈笑风生,季烟说得最多的是自己的身价。

「我爸最疼我了,家里这些钱都会给我。」

语气傲然,像个千金大小姐。

严瑞听着,额头青筋直跳。

趁季烟去补妆时,他跟了过去。

我也趁机看戏。

22

季烟见到镜子里的严瑞吓了一跳。

「你也来这边吃饭?」

镇定下来后,回头看着严瑞。

严瑞紧盯着她,「你的所有钱,还有房子,都是瑶瑶的,为什么说成是自己的?」

季烟占有欲很强,受不了自己的东西被说成是别人的。

更何况她已经对严瑞不抱希望。

干脆撕破脸,「季瑶已经死了,她姓季,我也姓季,我有继承权。」

严瑞被她气笑,「你是不是忘了自己姓唐?」

季烟不在意地哼笑,「我改姓季了。」

她吞着季瑶的血,连一丝愧疚不安都没有!

「季烟,这么多年,你是不是一直在我面前演戏,你扮可怜,说季瑶的坏话,一切都是你装的?」

季烟没否认。

纯真的初恋脸上一派无辜。

严瑞双拳紧握,像个笑话。

季烟看他神色可怖,绕过他匆匆走了。

我从暗处走出来,与她面对面撞上。

她看见我的脸,吓得尖叫一声。

23

「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季烟,你怎么怕成这样?」

我故意做出凶狠的表情吓她。

季烟被吓得趔趄直跑,嘴里骂着神经病。

她走远后,周围安静下来。

我走到严瑞身边,看他泛白的脸。

毫不心软地拿出早就存在手机里的视频给他看。

视频是婚礼当晚宾客散尽后,于溪安慰我的画面。

然后酒店经理来了,他说虽然酒席没办成,但钱不能少。

我心情很糟,没心思跟他理论,直接同意付款。

拿到钱后,经理得意地抽起了烟,他随意丢的烟蒂引燃了放在墙边的酒精瓶,引发大火。

大火发生的一瞬间,经理没做任何补救措施,而是只顾自己逃命。

后面的惨烈我没截屏,怕严瑞看出死的是于溪,不是我。

「看到了吗?」

「如果婚礼正常举行,这个经理就不会来现场要钱,大火就不会发生。」

严瑞浑身颤抖了一下。

我咬牙,「是你害死了瑶瑶。」

严瑞脸色惨白,我却只觉得痛快。

「还有,季烟那晚根本没被变态跟踪,她只是一直觊觎你,不想你跟季瑶结婚。」

「而你因为她的一个谎言,就选择离开婚礼现场。」

「严瑞,你爱的是季烟吧?否则这么多年为什么一直信她多过信季瑶?」

「你既然摇摆不定,为什么还要跟季瑶领证结婚?」

「严瑞,死的为什么不是你?」

「你跟季烟都该去死啊。」

24

严瑞跑了出去。

片刻后,赵姨找到我,「严瑞刚刚把季烟强行带走了。」

我冷静地想,一定会发生不好的事情。

我是故意刺激的严瑞。

我希望看到这对狗男女变得不幸,可我止不住地颤抖。

我回了于溪家。

睡不着吃不下饭,一直在等着什么。

终于在三天后,赵姨打电话给我,说严瑞和季烟找到了。

严瑞开车载着季烟,不知道什么原因翻出大桥坠进了江里。

季烟尸体被捞上来了,严瑞生死不明。

我爸和季烟妈伤心不已,忙着给她下葬。

赵姨趁机做了一件伟大的事,举报我爸篡改遗嘱,在她的帮助下,我拿到了我妈留给我的房子。

我好奇赵姨怎么识破了我的身份。

赵姨指了指我的耳朵,原来我耳朵下有一颗小痣,当我以于溪的身份约她时,一眼就认出是我。

因为是我,才义不容辞地帮忙。

25

我的墓前。

「于溪,我帮你报仇了。」

本应痛快淋漓地笑,而我却泪流满面。

我们本应该都好好地活着。

我在墓前跟于溪说了很多很多话,我说等我彻底治好后就到她父母面前解释清楚,这辈子替她尽孝。

转身离开之际竟撞上一个穿一身黑的男人。

男人戴着墨镜黑口罩,遮了几乎整张脸。

但我一下认出了他!

严瑞。

他在我身后站了多久?

听到了多少?

他试图来拉我的手,声音颤抖,「瑶瑶。」

他的手在空中没目标地乱抓。

我惊愕地站立一旁。

他抓不住我,伸手拿下墨镜,一双眼已然失去原有的轮廓,毫无焦距地四处乱看。

我心中的波澜很快静下来,「对,死的是于溪,是你害死了她,你做了缺德事连老天都不收你,你只配活着永远赎罪。」

离开时,他朝我的背影唤瑶瑶。

我没有回头。

于溪在他心里像是妹妹,他活着会比死更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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