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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再信你最后一次

14

不可能!

双头鸟兽在心里否定了这个猜想。

若他真是五年前那名男子,早分分钟将它秒掉了,哪还会跟自己说那么多废话!

这样想着,它如同吃了颗定心丸,冷声道:

「就算你们有点本事,绞杀了毒虫又如何?除了毒虫,我就没其他招了?」

说着,双头鸟兽忽地张开巨大长喙,喷出一股浓稠的白雾,似浪潮般朝二人扑来。

几乎在一瞬间,原本并肩站立的二人突然散开,身形在空中侧转悬空,躲开了它的攻势,白雾洋洋洒洒落在周围的树林、灌木丛里。

涂钰持剑立于一旁,身姿昂然挺立,宛如修竹。

他笑得清浅,话里却含了半分刻薄:

「就这?」

双头鸟兽也不恼,目光森森盯着他,嘴里发出嘎嘎怪笑,无比毛骨悚然。

涂钰目光微凝,耳边传来「咯吱」一声,紧接着像是触动了什么机关,咯吱咯吱的结冰声在寂静的密林里响彻不绝。

他偏过头,看见那些被白雾沾染了的树木、灌木丛悉数凝成了冰柱,又在顷刻间破裂,化作细细碎碎数不清的冰碴。

双头鸟兽高昂着头颅,缓缓吐出两个字:「就这。」

涂钰目光骤然变得冷厉。

「看到了吗?」

双头鸟兽笑了笑,狠毒的目光睨了涂钰一眼,又从众人脸上一一扫过,嗜血般的疯狂在眼底翻腾:

「这就是你们接下来的下场!你们休想活着离开清庵峰!」

它看着众人惊恐的脸色,心里要多愉悦有多愉悦。

五年过去,它的实力可不仅于此,就算涂钰是五年前那名男子,它也绝不会像上次那般,被打得毫无反击之力!

双头鸟兽狰狞地狂笑,目光渐渐落在一处,眼神说不出的诡谲嘲弄,「哟,你不是嚷嚷着说要杀了我吗,只是跟我过了几招,这么快身体就受不住了?真是没用。」

慕尔方才躲开白雾后就以剑撑地勉强站着,随着呼吸渐渐加沉,握着剑柄的手因为用力呈现一片青白之色,任谁都看得出,他此刻已是强弓之弩。

嫦娥一言不发地盯着慕尔,神情凝重之中带着几许担忧。

她心里已经有七八分认定慕尔就是后羿了,自然无法待他像陌生人那般。

殷红的鲜血从慕尔嘴角溢出自瘦削的下巴滑落,但他兀自强撑着,仍背脊挺直,眼帘微转,清冷沉稳的目光绕过众人,在嫦娥身上停了一瞬,最终又落回在双头鸟兽身上。

「对付你,绰绰有余。」

双头鸟兽眸光蓦地一沉,阴狠地瞪着他,冷冷一笑:

「还嘴硬,不自量力!那就由我来送你最后一程吧!」

说完,它猛地发动攻势,喷涌出一股又一股浓烈的白雾,同时振动另一边翅膀,强劲的疾风席卷着白雾,狠狠朝半跪在地上的慕尔横扫了过来。

嫦娥倏地一惊,她方才见识到白雾的厉害,顿时焦急难耐。

「后羿,小心!」

她脱口而出,甚至没意识到,自己喊出口的是后羿而不是慕尔。

此言一出,护卫中有一人登时浑身一颤,死死地盯着慕尔,眼神阴鸷狠戾,眸底泛起滔天恨意,这人正是假扮成「哑巴」的逄蒙。

而涂钰闻言后,眼眸一沉,温润的眉眼间则染上了一抹极为浅淡的嘲弄。

他上去将人拉开,划出剑阵,无数剑雨浪潮般席卷而去,两者相撞,剑气与白雾相互冲击,发出了一声声轰天炸响。

四周地面被撕出一道道深浅不一的裂缝,横石乱飞,烟尘滚滚,看得护卫们连连咂舌。

而涂钰和慕尔两人被笼罩在一片烟尘之中,叫人看不真切他们的状况。

嫦娥见此心中一慌,急忙朝他们的方向走过去。

走到他们面前,视线在涂钰身上仔仔细细打量了个遍,发现并无大碍后,她终是微微松了口气,微微侧过头看向慕尔。

她看着慕尔苍白无半分血色的唇,思索片刻,张嘴道:「你先将衣服解开,我为你看一下伤势。」

慕尔微微一怔,他方才也听到嫦娥喊他后羿了,薄削苍白的唇紧抿着,只黑眸沉沉将她锁住,眼底的颜色晦暗,正欲说「好」,耳边传来了涂钰微沉的声音:「不用。」

涂钰从身上拿出一只精致的小玉瓶,从里面倒出一颗药香味浓郁的淡青色药丸,放在手掌心,看着慕尔道:

「这是凝碧丹,可以令你的武功恢复到一开始甚至更高的水准。不过时效只有两个时辰,两个时辰后你会受到反噬,浑身每一寸骨骼,肌肉都像是被碾压、揉碎般痛不欲生。」

「谢谢。」慕尔想都没想,接过药丸直接吞入口中咽下。

涂钰见他已经咽了下去,才慢吞吞地阻止,「等等,我还没说完呢。」

他慢悠悠又从那只药瓶里倒出一颗同样大小的墨黑色药丸,一脸无辜地看着慕尔,

「这是洗髓丹,服下可以瞬间修复体内受损的骨骼和经脉,洗经伐髓,恢复武功,龙精虎猛,并且没有时效和反噬哦。」

慕尔:「???」

嫦娥:「……」

故意的吧??

他这是故意的没错吧???

「我不是故意的!」涂钰像是听到了嫦娥内心所想,三指并举发誓,睁着一双漆黑无辜的眼瞅着她,那眼眸之中都仿佛带着无尽的委屈。

没等嫦娥做出反应,他又扭过头埋怨地看着慕尔,「谁叫你性子这般急躁,为何不等我把话说完呢?」

慕尔:「……」

他默了默,觉得自己还可以再抢救一下,抿唇问道:「若是,我现在立刻服下洗髓丹——」

「不行。」涂钰装模作样叹了口气,连嗓音都含着浓浓的叹息,「凝碧丹和洗髓丹是相克的两种丹药,服用了凝碧丹,短时间内不能服下洗髓丹,否则两者的药效在体内相抵,都会失去效果。」

说到此处,他同情地看了慕尔一眼,「所以你只能等两个时辰以后,凝碧丹的反噬副作用发作完,才能服下洗髓丹了。」

慕尔:「……」

「不过——」

「不过什么?」慕尔的声音出现了一丝难得的迫切。

「不过两个时辰后,妖兽大概率被我打败了,也就是说你应当也不需要洗髓丹了,除非,你又一次身负重伤,再次面临即将一命呜呼的局面。」

涂钰似笑非笑地看他,「不会吧不会吧,你应该不会那么倒霉吧。」

慕尔:「……」

这时,双头鸟兽暴躁的痛吟声再度响彻天地,方才它被涂钰的剑气所伤,内丹有了丝丝裂纹,浑身痛苦不堪,而涂钰看起来却毫发无损。

心里一股愤恨涌了上来,它身躯一震,磅礴的妖力凝成了一股团如喷涌的泉水,从体内爆发出来。

然后所有人便看见,它的那只断翅,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地生长出来。

紧接着,它另外一只原本沉睡的头微微动了动,然后,猛地睁开双眼。

与右边那只不同的是,这只头的眼瞳呈银白色,淡漠空洞,宛如冷漠的神祇,毫无波澜,死气沉沉。

它淡淡地扫了一圈在场的人,开口道:「你们谁欺负了我徒儿?」

众人纷纷瞳孔紧缩,诧异地看着它,徒儿??!!

涂钰眉头微皱,偏过头对嫦娥道:「我从它身上感受到一丝残留的,不属于它的灵识。」

「什么?!」嫦娥惊呼出声。

「你的意思是说,这只妖兽身体里住着两个人?」慕尔若有所思地问道。

涂钰眸光幽暗,不置可否。

「话说回来,我倒是没见过哪只鸟兽有一双白瞳,很可能是属于它身体里另一个人的。」涂钰思索片刻道。

「另一个拥有白瞳的人……」嫦娥看着那只白瞳妖兽,倏地怔住,脑海中似乎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然而闪得太快,她根本无法捕捉。

白瞳鸟兽又问了遍,见还是无人作答,一股强烈的威压如滔天的浪潮般朝着众人压下。

护卫们个个脸色苍白,顶着庞大的威压瑟瑟发抖。

它见虚空静谧,一直无人应答,便将目光放在了并肩而立、气质不凡的涂钰和慕尔身上。

「你们两个,谁——」

话音未落,慕尔默默向后退了一步。

白瞳妖兽缓缓散去威压,空洞冷漠的目光盯着一个人孤零零站在前面的涂钰,「是你欺负了我的徒儿。」

涂钰:「……」

他幽幽地看了眼慕尔,收回视线后,抬起头眸光沉沉地凝视着这个苏醒不久的妖兽,沉声问道:「敢问阁下是哪位?」

「我师傅的名讳岂是你们能知道的?」那另一半头的黑瞳妖兽暴躁地吼道,似乎想要掩盖什么。

它复杂地看了眼旁边的白瞳妖兽,随后转过头冷睨众人,恨意一点点漫上眼底,

「师傅,他们竟然敢觊觎清庵峰上的灵草药材,将他们都杀了!还有他——」

黑瞳妖兽盯着涂钰,双瞳弥漫出贪婪疯狂的血丝,「我要将他全身修为吸尽!」

被称作「师傅」的那只头瞳孔骤然一缩,像是接受了什么指令般,眼神里的淡漠空洞一点点褪去,眸光渐渐变得森冷嗜血,「好。」

嫦娥看着这一幕,总觉得有什么重要的东西被自己忽略了,开始仔细地回想自己究竟漏掉了什么。

「敢伤我徒儿,今日便是你们的死期。」

话音方落,两只庞大尖锐的长喙同时朝着众人喷出一股股较之方才更浓稠,更强劲,波及范围更广的白雾。

妖兽振动翅膀,刹那间密林狂风大作,白雾揉着飓风,周遭树木都遭了殃,化成了点点碎冰。

涂钰和慕尔不仅要小心自身,还得保护其他人,难免分身乏术,渐渐有些力不从心。

有个护卫不愿拖后腿,试图用手上蒙老爷花了大价钱置办来的神斧抵挡骇人的雾气,斧刃上骤然亮起一束银光,将翻涌而来的白雾生生挡了下来。

众护卫眼睛一亮,纷纷拿出武器效仿。

那个护卫看见嫦娥怔在那里一动也不动,连忙分出一半兵器替她挡着。

眼前突然被覆上一层阴影,嫦娥回过神抬头看他,觉得这个彪形大汉有些眼熟。

好像就是方才被涂钰感动得猛男落泪那一位。

「萌萌!你的斧头要裂开了!」

远处传来有人惊恐的喊叫声。

「咔嚓」一声。

斧头的光芒渐渐变弱,白雾强硬破开斧芒,直击雪白的斧刃,虽未将它冻结成冰柱,但斧头上已经出现了一道道数不清的细小裂痕。

「完了……」萌萌看着斧头一点点裂开,眼中的惊惧之色更甚,而白雾的攻势仍旧源源不断。

哐!

满目疮痍的斧头最后一丝银光熄灭,下一秒便化成冰刃瞬间破碎,数不清的碎冰四处飞溅。

「嫦娥姑娘小心!」

萌萌拉过嫦娥躲开,细碎的冰碴从他脸上划过,留下一道猩红的血迹。

其他人也好不了哪去,有几个护卫手中的兵器渐渐承受不住,咔嚓一声断裂开来,只剩下几个还在负隅抵抗。

危急关头,一道道白光疾风般掠过,凝结成泛着浅浅银光的防御结界,将众人圈了起来。

那些恐怖的雾气击到结界上,转瞬消散。

「是涂公子!」萌萌激动道。

涂钰一身白衣伫立风中,手指置于胸前结印,浑身吸附了一层淡淡的薄雾,目光深远地凝视着嫦娥的方向,心底闪过一丝犹豫。

这只妖兽自另一只头醒来后,妖力比方才厉害了两倍不止,他如今不仅无法像方才斩断它翅膀那般伤到它,结界恐怕也维持不了多久。

若是再这样拖下去,恐怕迟早会令嫦娥陷入危险之境。

他半阖着眼,指尖泛起了斑驳的银色光芒,又加固了结界。

而另一边的慕尔同样也在思考。

凝碧丹见效很快,现在他已经恢复了平时的状态。

只不过,他现在用的招式太过注重形式和表象,那妖兽的攻击越来越凶猛,难免后力不足。

若是自己能使出那一招,或许能打破此时的僵局。

只不过……

他脸廓凛冽,视线落在结界里的嫦娥身上,眸色悄然变得幽暗浓稠,脸上一闪而逝一抹复杂。

若是真的用了那一招,自己的身份也会随之暴露。

结界里,嫦娥和萌萌站在一处,而其他护卫则默默离他们三尺远,仿佛在躲什么洪水猛兽般。

「嫦娥姑娘,你会为了一个人放弃原本光风霁月的身份,与师门决裂,舍弃唾手可得的成仙机会,不惜与全世界为敌,排除万难、跨越山海只为再见她一面吗?」萌萌一脸认真地看着嫦娥。

「什么——」嫦娥顿时靓女语塞,他在说什么???

「就知道你不会,但涂公子做到了。」萌萌完全不需要她的回话,自顾自说道。

「涂公子好不容易找到了你,却发现你身边已经有了其他人,那一刻他整个世界都崩塌了。他嫉妒到发狂,难过到痛哭,在无人看到的角落里嗷嗷乱叫,捶胸顿足,像个得不到糖吃的小孩——」

「等等,他其实——」嫦娥听不下去了。

「让我说完!」萌萌猛男摆手,充满水汽的眼尾已是微红,「他放弃一切却还是没得到你,为了不打扰你和后羿,他甘愿退居一侧,在你看不见的地方,孤寂卑微又虔诚地祝福着你。」

嫦娥:「……」

萌萌见她一脸呆滞、缄默不语,似乎被自己说的话震慑住了,不由叹了口气继续道:

「嫦娥姑娘,我知道你心里还没有完全放下后羿,但涂公子已经够可怜了,你莫要再伤害他辜负他了。」

「我哪里辜负他了??!!」

萌萌幽幽地看她一眼,

「涂公子当时来蒙府救你,我看见你们旁若无人般亲密,仿佛眼中只有彼此。可在蒙府那一晚后,你却对他十分冷漠疏离,爱搭不理。」

「这……」

他埋怨道:「这不是得到了就不珍惜是什么,这不是辜负是什么?!」

「嫦娥姑娘,负心人是没有好下场的,那是要下十八层地狱的,是要受那挖心酷刑的……诶,你在听我说话吗……」

嫦娥木木地站着,僵硬地伸出手捂住耳朵,脸上的崩溃之色一目了然。

救命……谁来救救她……

如果她有罪,请让律法来制裁她,而不是让这么一个想象力异于常人的话痨来折磨她!

嫦娥难看的脸色尽数落入涂钰和慕尔的眼中,与此同时,那层透明的防御结界表面隐隐颤动,岌岌可危,见此,二人心里最后一丝犹豫被自己掐灭了去。

管不了那么多了,多耽误一时,嫦娥就多一分危险。

慕尔和涂钰对视一眼,不知哪来的默契,持剑拔空掠上那妖兽的背上。

双头鸟兽失去了视野,一声愤怒的咆哮,骤然扇动翅膀,在半空中横冲直撞,势要将人甩下。

庞大的身躯每一次掠过地面,都会引发出一阵可怕的震荡,所挟卷的白雾,更是犹如若闪电般涌向四面八方。

所幸嫦娥他们有结界护着,而涂钰二人站在妖兽背上,妖兽根本拿他们无可奈何。

「给我滚下来!」双头鸟兽四目怒瞪,两道恐怖的咆哮如回声般轰彻而出。

两人在空中险险稳中身形,就看见那白瞳妖兽以一种极为诡异的姿势扭过脖子,对着二人喷出一阵阵骇人的白雾。

两人顿时一惊,侧身躲过妖兽攻击,妖兽趁机用力晃动身躯,两人一时重心不稳,从妖兽身上摔了下来。

涂钰落在地面连退数步,而慕尔直接捂住胸口吐出一口鲜血,形势顿时急转而下。

白瞳妖兽冷冷道:「欺负我徒儿的人,都得死!」

嫦娥焦急紧张地看着眼前这一幕,忽然间觉得似乎很熟悉。

她回忆着脑海里的零碎片段,试图从中拼凑出有关白瞳妖兽的信息。

倏地一道灵光闪过,她终于记起了!

「你是相沉!」

白瞳妖兽身躯一震,眸底的嗜血渐渐褪去,眼神变得空洞而茫然。

而那黑瞳妖兽听到这个名字,也是当场怔住,连攻击都停了下来。

就在这一瞬间,一道银色光芒直直朝那妖兽的心脏刺去,那妖兽咆哮着扇动翅膀,想将剑拂开,却拂了个虚空。

妖兽这才意识到这是个障眼法,等它反应过来,便看见慕尔身形一闪,手中的银剑绽开道道银光,刹那间火花四溅,形状如同一朵莲花,铺天盖地冲向了它的眼睛。

「扑通」一声,慕尔被洒了满身的血,那妖兽的四目鲜血淋漓,正汩汩往外冒着血。

失去眼睛后,妖兽的气势肉眼可见地弱了下来。

紧接着,粗细不一的紫色藤蔓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细尖的藤条如同活物般扭动着,缠上了它的身躯,像裹粽子一般死死地捆住。

藤蔓越缠越紧,不断吞噬着它的妖力,那妖兽喉咙里发出艰涩的闷哼,渐渐不再挣扎,轰然一声倒塌在地。

「妖兽终于被打败了!」沉默了半晌后,人群中有人不敢置信地说道。

「涂公子的藤蔓太厉害了!」

「慕公子那一记杀招也不错啊,形似莲花,又快又狠。」

众人对涂钰和慕尔的赞叹声不绝于耳,嫦娥垂目,卷翘长睫在脸上落下浅浅的阴影,似遮掩住了所有情绪。

慕尔那一记杀招,正是后羿独创的最厉害的招式——风莲流火。

当时,还是她给这个招式取的名称。

而涂钰那将双头鸟兽的妖力几乎吞噬殆尽的紫色藤蔓,正是五年前在清庵峰峰顶救了她,又转瞬消失的上古藤蔓。

嫦娥抬起头,漆黑的眼珠直勾勾地盯着前面不敢看她的两人,眸色翻涌。

这两人……

15

「嫦娥姑娘,你方才说的相沉是谁啊?」见此时的气氛有些诡异,萌萌圆碌碌的眼珠子转了转,开口问道。

嫦娥被他唤回思绪,视线也从涂钰两人脸上收回。

看到嫦娥终于收回了极具压迫的视线,涂钰和慕尔均是堪堪松了口气,一抬眼,两道目光却在空气中撞到一处。

涂钰顿了顿,旋即冷哼一声。

慕尔则似有探究地眯起了眼。

他总觉得涂钰其实一早就看穿了他的身份,并且,涂钰的身份同样也不简单。

涂钰方才关于蓬莱那段往事的说辞,他一个字也不信。

他与临越也算是相识,从未听说过蓬莱不收凡人为徒。

他其实更信那妖兽所说,涂钰是妖。

而嫦娥似乎也是知情的,却站在涂钰那边,甚至还帮他隐瞒。

这是为何?

想到此处,慕尔眸色悄然变沉,像是被一团沾水的棉絮密不透风地堵住胸腔,顿时呼吸不顺。

嫦娥身边什么时候出现了这样一个人?

这时,他看见涂钰忽地笑了笑,像是知道他心里在想些什么似的,用唇语吐出两个奇怪的音节——

「吱吱」。

慕尔眉心皱起。

吱吱?

落在涂钰身上的视线陡然变得古怪起来。

难道他是一只老鼠精?

或者是蛐蛐精?蝈蝈精?

涂钰感觉慕尔看过来的目光有些不对劲,脸色变了几变,微微张开唇,一字一顿地用唇语吐出两个字:「兔子」。

看着他一张一翕的嘴唇,慕尔脑子「嗡」的一声,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些画面。

那日他赶到酒楼的厢房时,衣衫被褪得满地都是,嫦娥雪白的肌肤上布满青紫的痕迹,身边却空无一人……

不对!当时他似乎隐隐看见,被子下露出一小截的毛茸茸白色一团。

难道??!!

慕尔脸色骤变。

他终于明白了什么,只是越是明白,呼吸越是艰涩难受。

忍不住抬头死死盯着涂钰看,像是要在他脸上看出一朵花来。

而回应他的,是涂钰唇边悄然绽放的,娇艳花骨朵般的微笑。

这一边,嫦娥没有回答萌萌的问题,反而将目光落到瘫躺在地的妖兽身上。

那妖兽的一只头仿佛又陷入了沉睡,另一只因为身子被藤蔓死死缠着,有些艰难地张开长喙,发出微弱的喘息。

这时,紫色藤蔓似乎已经吸食完它的妖力,卷裹着黑雾如潮水般悄无声息褪去。

此刻蜷缩在地上的,不再是那只双头鸟兽,而是一个身材纤细瘦弱的女子。

原来那妖兽早已修炼成了人形,竟还是一个女子!

嫦娥抬脚走到妖兽面前,此时妖兽感应到有人站到自己面前,脖子无力地缩了下,似乎有些害怕。

想了想,她忽地扬起头,眼珠子已被挖了去,空留两只恐怖的血窟窿汩汩流着血花。

不知怎么,她就是知道站在面前的人是嫦娥。

双手撑着,艰难从地上爬起来。

「你认识我师……相沉?你见过他?」

她的语气,期待中仿佛又夹杂着几许怨恨。

「曾经有过一面之缘。」嫦娥看着它的惨状,有些不是滋味地说道。

妖兽身躯一颤,似有千言万语要问,实不知如何开口,只是张口结舌,呆在原地。

妖兽不问,嫦娥却忍不住了,她迫切想知道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你身上的那一缕灵识是相沉?」

「是。」妖兽答得很快。

「相沉是你师傅?」

妖兽这次沉默了许久,才缓缓道:「从前是。」

嫦娥想起记忆里那个画面,若有所思道:「他还真是喜欢收灵兽为徒。」

话音方落,周遭突然犹如黑云笼罩,就连空气凝滞了一瞬。

「你这是什么意思?!」月光照得妖兽脸色近乎惨白,她声音发颤,连呼吸都有些不稳,身躯亦微微颤抖着,顷刻间脑子里一片懵然。

嫦娥看着她激烈的反应,心底掠过一丝疑惑。

「我曾经在昆仑碰见过相沉,他身边有一只会说话的凤凰,我听见那小凤凰喊他师傅。」

自西王母赠予后羿仙丹之后,她曾因为采药去过几次昆仑,与西王母因此渐渐熟识了起来。

第一次见到相沉,他正领着一只浑身雪白的小凤凰向西王母求药,求的是能让小凤凰修炼成人形的药。

相沉和西王母在屋里谈话,留她和小凤凰在门外面面相觑。

她问小凤凰:「你们是何人?」

小凤凰很害怕,但还是一板一眼地答道:

「那个长得最好看的最温柔的,拥有一双漂亮白瞳的仙人是我的师傅,相沉。他是一名散仙,云游四海,无拘无束,我便是他捡来的便宜徒弟。」

「那你叫什么名字啊。」

小凤凰瞅了瞅她,颇为自豪道:「我的名字是师傅取的,我叫霜见。」

「霜见……」嫦娥念了几遍,「你师傅是在霜降之时捡到你的吗?」

小凤凰听后瞪大了眼睛,「你是怎么知道的……」

嫦娥见小凤凰单纯可爱,忍不住抬手想去摸它毛茸茸的小脑袋,却被它躲开,嘴里嘟囔着:「只有师傅才能摸我的头。」

她憋着笑,却也没有强人所难,跟它有一下没一下地聊着。

小凤凰说起相沉的事来整个人眉飞色舞,嫦娥从她口中得知,相沉虽是名散仙,修为却非常厉害,还会一种可以将人冻成冰柱的法术。

过了很久相沉才出来。

似乎是用了什么不得了的宝物作为代价,最后西王母给了相沉一个盒子,里面是他想要的东西。

而相沉出来后脸色惨白,握着盒子的手背青筋隐隐凸起,面对着泪水涟涟的小凤凰,伸手抚了抚它的头,虽什么也没说,但那一双白瞳里尽是温柔。

「怎么会……我不相信!」

妖兽颤抖的夹杂着无尽寒意和失望的语声,嫦娥猛然回过神。

她看见妖兽发疯了似的嘶吼,脸上那两只血窟窿又开始渗出了鲜血,

「他说过这一辈子都只收我一人为徒的!怎会收其他人为徒?你骗我!」

妖兽的声音颤得厉害:「你告诉我,你方才是在骗我对不对!」

嫦娥看着她,不言语。

「我为他付出这么多,他竟如此待我……」她的声音蕴含着无比的讽刺与讥诮,还隐含着不易察觉的惊慌与无助。

「你和相沉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何你身上会有他一缕灵识?」嫦娥好奇问道。

妖兽愣住,半晌,她轻轻垂下头,血泪顺着脸颊缓缓流淌,似是平静地说道:

「千年前,清庵峰还不叫食人峰,这里是元始天尊飞升之前修炼过的地方,蕴含的天地灵力浓郁充沛,是以滋养出不少灵药仙草,仙禽灵兽。」

嫦娥微微睁大了瞳孔,若真是如此,清庵峰怎会变成如今人人闻风丧胆的模样?

「我叫初双,与其他开了灵智的灵兽不同的是,我集天地间最为纯粹的灵力积聚成形,未修炼成人形就可以说话,还拥有一颗玲珑心,是这里唯一一只拥有七情六欲的灵兽。」

初双轻声道:「我孤独地活了将近一千年,直到相沉的到来。他是一名修士,遭受同门暗算陷害,奄奄一息地躺在清庵峰的结界入口,恰巧被我捡回来。」

「我不懂修炼,也不懂疗伤,好不容易找到了一株灵草,还被人抢了去,只好将他受创的神魂放入我的玲珑心里滋养,阴差阳错救活了他。」

「我听说修仙者皆要摒弃情爱,冷心冷清只为正道,而他不是。他收我为徒,教我修炼,同我说了很多人间好玩的事,还说如果我能修炼成人形,一定很好看,到时候要带我走遍青山绿水,看尽人间春色。」

「我们灵兽本体并无雌雄男女之别,直到遇到心爱的人才会决定自己的性别。在他的帮助下,我的修为突飞猛进,不到一年就修炼成了人形。之后我们渡过了一百年平静美好的日子。我原以为这样的日子会一直过下去,他却要再一次渡劫了。」

嫦娥闻言抬头,见初双低着头,侧脸很好看,脸上的表情却看不清。

「他说,雷劫共有九道,危险重重,若是这次不能度过九道雷劫,他将会修行全废,重则还会魂飞魄散,消失在天地之间。他还说,我的玲珑心乃天地灵气淬炼而成,或许可以帮他挡掉这道雷劫。我想也没想地说,可以将自己那颗玲珑心送给他。」

嫦娥心咯噔一下。

显而易见,相沉必定别有用心。

她紧了紧眉,暗自咬牙,她看过那么多话本,几乎可以预料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他安然度过了前八道,在第九道时——」

初双声音忽然停了下来,身躯剧烈颤抖,似乎在拼命地压抑着心中涌动的情绪,疯狂地让自己冷静下来。

半晌,她才继续道:

「我犹豫了,我似乎忘记问他,若是没了玲珑心,是否还会拥有灵智,还会不会记得他?会不会……死。可还没等我问出口,他……」

众人听着,不由得屏住呼吸。

她露出惨烈的笑容,几乎是从齿缝里,挤出艰涩的声音:

「他竟趁我不设防备,将我的玲珑心从胸腔生生剖了出来!」

「嘶。」

众人的抽气声逐然响起。

嫦娥不敢置信,她无法将初双口中的狡诈贪婪之辈,与她记忆里那个笑得一脸温柔的散仙挂钩。

「他渡劫成功,飞升上仙,一身朗风霁月,我倒在冰凉的泥泞里,血流了一地,就算失了心,我还是感到浸入骨髓的冰凉,他却看也不看我一眼,毫不留情地离开了我。」

初双忽然就笑了,笑得越来越大声,笑出了血泪。

「到头来我才发现,这根本就是一场阴谋,他处心积虑接近我,收我为徒,待我好,只是为了让我心甘情愿献上我那颗玲珑心而已!」

痛苦凄凉的笑声在空气中肆虐,听得众人心中忍不住泛酸。

「呜呜。」是萌萌的抽泣声。

他泪眼蒙眬地望着初双,只觉得胸口传来严重的沉闷感,竟然比涂公子的故事还虐……

「我以为失了心,活不了很久,但没想到的是,当日我用玲珑心滋养他的神魂,竟遗留下一缕他的灵识,而正是因为这缕灵识,后来我又生出一颗新的心脏。」

妖兽顿了顿,苦笑一声。

「那一刻,我竟不知,是该恨他,还是该感谢他……我曾经无数次在夜里想,他到底有没有对我有过一丝愧疚,有没有一丝真心……而那时起,我便生了心魔。」

「是因为心魔,所以你才变成如今这副模样?」

嫦娥呼吸微滞,她没想到真相竟如此残酷,心口有些堵得慌。

初双缓缓抬起头,此时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只是极为平静,就像在说一件稀松平常的事。

「天地万物,执念若生而不灭,就只能入魔。我的修为越来越强,但我变得暴戾嗜血,若是有外人闯入清庵峰,觊觎山上的奇珍异宝,我就杀了他。若那人是修士,我就吸食他的修为,直到有一天,我听见他们害怕又厌恶地称呼我为妖兽。」

她嘴角勾起一个嘲弄的弧度,「原来我如今已经是妖兽了。」

「清庵峰的其他灵兽劝阻我无果,有一日突然消失了。」

她死死攥着手指,却像是控制不住似的,

「如今这山上再无灵兽,只有和我一样心狠手辣,杀人不眨眼的妖兽。」

嫦娥眼睫扑闪,敛了敛眸。

这些妖兽恐怕就是以前的灵兽吧,被初双用了某种手段,强行异变……

初双脸色扭曲,眉间染上一层朦胧的戾气:

「我杀的人越来越多,尸体长年累月腐烂在淤泥之中,渐渐就形成了这片可以杀人于无形的瘴气林。」

「还有那些毒虫,他们是我的妖力和腐尸的尸气所化成形,毒性极强,很多人还没到结界处来,就被毒瘴和毒虫了结了性命,根本不用我出手。」

嫦娥心里吃了一惊,蹙着眉头,心里将听到的事情梳理了遍,目光忡忡看着她道:

「也就是说,死的人越多,这片密林的毒瘴就越浓厚。毒性越来越强,一旦有人闯入,稍有不慎都会陷入幻境,永远迷失围困在这里,最后又会化为毒瘴的养料,周而复始,循环不息。」

「没错。」

一时间,众人陷入了沉默。

汗毛竖起,毛骨悚然。

难怪这么多年来,几乎无人能从清庵峰活着回来。

这他娘的根本就是一个死循环啊。

嫦娥看着她脸上的血窟窿,见她一脸平静,心里忍不住有些压抑。

相沉收了新的徒弟,五年过去了,说不定那小凤凰早已化成了人形,而她……

为情一念成魔,嗜血杀戮,到头来落得个双目被挖了去,不得善终的下场。

她同情初双的遭遇,却不可怜她,这是她应有的报应。

何况,她方才是想要杀了他们所有人的。

这样想着,可心里依然像是有一团棉絮涩涩地堵着,难受得很。

初双道:「我说这些,并不是让你们同情我,可怜我,你们也无须放了我,这一切都是我咎由自取,是我看错了人,一步错步步错,落得今日下场,我有悔,但无怨。」

「我只求,你们能给我一个痛快。」

此言一出,众人脸上纷纷犯了难,她真的太可怜了。

可她之前害死了那么多人,这也是不争的事实。

「你的另一只头是怎么回事?」许久不作声的涂钰忽地开口道。

见嫦娥茫然不解的眼神看过来,涂钰解释道:「五年前我第一次见到她时,她只有一只头。」

「???」嫦娥猛然看向初双,瞳孔震惊。

她原本只有一只头??!!

初双闻言微微一怔,扯了扯唇,轻描淡写道:

「几年前,由于我自己的灵识越来越强大,他的灵识似乎渐渐消散。为了护住那缕灵识,我用秘术重新长出一颗头作为容器,将它养在那双白瞳里。」

嫦娥听得目瞪口呆。

她明明可以找其他的容器,偏偏还是选择了自己的身体。

她……

「按你的意思,相沉是个不择手段的人,那又为何,他留下的那缕灵识,方才却一直护着你呢?」

涂钰淡淡凝着眉,手执银剑临风负手而立,明明是质问,腔调却带着漫不经心的笑意。

被涂钰这么一说,嫦娥也迅速反应过来,她紧紧蹙着眉,看向初双。

没错,若是真如初双所说,相沉自始至终都在欺骗她,方才白瞳妖兽那副紧张护短的模样,难道也是装出来的吗?

初双垂首,众人看不清她脸上的神色,默了片刻她道:「我不知道,或许他对我终究还是存了几分愧疚之心吧。」

嫦娥一听她这话,顿时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只是又说不出哪里不对。

还有相沉,为何只单单是一名散仙?据说在天界,只有无法继续修炼的神仙才会去做散仙……

正思索着,初双淡漠的声音传入耳畔。

「如今我罪孽深重,再说这些已经没有任何意义。既然你们下不去手,那我便自己给自己一个了断。」

而后在所有人怔愣的空当,一把夺过旁边护卫的剑架在脖子上,俨然一副要自尽的模样。

「不要!」

嫦娥心里下意识咯噔一下,想去阻止初双的动作,一道壮硕的身影先她一步冲过去,夺走了初双脖子上的凶器。

萌萌抢过剑后,见手中白刃冰凉,没沾染上一丝血腥,终于舒了口气,抬眼就发现众人都看向他。

不自觉抱着剑后退了几步,支支吾吾道:「我不是同情她,我只是……只是……」

「好吧,我同情她。」萌萌挫败地垂下脑袋,「若不是因为相沉那个负心汉,她又怎么沦落至此!」

此言一出,众人不由安静下来。

嫦娥眉心越蹙越深,她为难地看了眼面色坦然的初双,又将目光转向涂钰。

涂钰知道嫦娥内心的纠结,俯身在她耳畔轻轻说了几句话。

嫦娥一下子怔住了。

半晌,嫦娥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望着众护卫缓缓道:

「我们先去峰顶采花,至于如何处置她,等救完蒙二公子再另行商议吧。」

护卫们连忙点头称是。

萌萌更是用力点了点头,主动上前,伸出手对初双道:「你看不见,我来扶你吧。」

初双怔愣了片刻,缓缓地嗯了一声。

嫦娥将目光落在初双平静得不起一丝波澜的面孔上,想起方才涂钰在她耳边说的话:

「初双的妖力几乎被紫色藤蔓吸食殆尽,如今的状态维持不了多久,不久之后便会失去记忆,灵智全失化为原形,变成一只普通的鸟兽,一生无法再修炼。」

对妖兽来说,失去灵智,和死没有什么区别。

嫦娥忍不住在心里叹了口气,或许这才是初双最好的结局吧。

忽然想起什么,嫦娥眸光一沉,四处逡巡起来。

待看到那个一身黑衣,冷峻面孔的男子时,嫦娥心里掠过一丝复杂,走到他面前。

轻声唤道:「后羿。」

后羿睫毛一颤,抬眼对上嫦娥的眼神。

嫦娥看了他许久,唇瓣开合:「你来清庵峰,真正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我……」后羿面色一变。

「是不是——」嫦娥不自觉攥了攥手心,紧紧盯着他的眼睛,「为了替央时采断肠花?」

后羿倏地怔住,额角青筋迸起,黯然垂下了眉眼。

嫦娥见他不语,视线从他挣扎的脸上移开,落于他胸前染血的纱布上,嘴角泛起一丝嘲弄,「为了她把自己弄成这副模样,真不愧是我认识的后羿,当真是痴情至极。」

「嫦娥……」后羿紧紧捏着拳头,脸色苍白。

嫦娥听他唤她名字,声音更加沁凉如水,质问道:

「你一早就知道我在蒙府的事,也知道我此行的目的是断肠花,对吗?」

后羿脸又白了好几分,艰难地点了点头。

「你那张脸是怎么回事?」

后羿垂目道:「我不久前认识了一个能人异士,他擅长幻术。」

嫦娥声音更冷,「所以,你扮成慕尔,是怕我把你认出来?后羿,你在心虚些什么?」

「我……」后羿看着嫦娥,眸底深处泛起的苦涩被他死死压制,嘴唇抖了抖,却发不出一丝声音。

嫦娥一见他这副模样,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冷哼一声:

「可笑,实在太可笑了,你之前搂着她,对我说你爱上了她的时候,怎么不心虚呢?」

后羿眸中落入一片黯色,像是被打翻了的砚池,久散不开。

「对不起。」

闻言,嫦娥面上划过一丝冷笑,眼神冰冷,

「后羿,如今这世上只有一株断肠花,不止你要救人,我也要救人,我决不会把断肠花让给你。」

「就是就是!你走吧,我们不是一路人,这里不欢迎你。」涂钰在一旁附和,扭头对她挑了挑嘴角,「是吧,嫦娥。」

嫦娥原本怒火中烧,被涂钰这么一搅和,顿时没了脾气,对后羿冷冷道:「你走吧,我们就此别过,谁能采到断肠花,各凭本事。」

涂钰闻言眸光晶亮,目光在后羿身上来回打量,「我劝你还是趁早放弃回去吧,你只身一人,还身负重伤,先不说山上还有多少妖兽,待会两个时辰一到,凝碧丹的副作用就有你受的。」

「至于你那小情人——」涂钰不着痕迹地看嫦娥一眼,又道,「你现在回去,说不定还能在她弥留之际多陪她一会儿。」

「不是!」后羿突然开口。

他眉眼低垂,嗓音恢复了以往的沉着冷静,「我此番并不是为了断肠花。」

嫦娥愣住,「什么?」

「褚方近日咳血不止,大夫开的方子里就有一味药材叫鹿衔草。而鹿衔草,恰好生长在清庵峰峰顶。」

后羿抬眼看她,「我要采的药材是鹿衔草,并非断肠花。」

嫦娥眉梢微不可察地浅蹙了下,褚方是后羿的一个弟子,打小身子骨弱,难道后羿说的是真的?

「她的毒我有其他办法。」月光将他的侧脸照得半明半暗,声音略淡嘶哑,「嫦娥,我不会骗你。」

嫦娥眉头皱了皱,盯着他的眼睛。

两人定定地对峙。

许久,嫦娥先移开视线,眸色深暗复杂,「我再信你最后一次。」

后羿身子微微一僵,唇瓣颤了颤。

涂钰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二人,垂了垂眼睫,试图遮掩眸中透露的落寞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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