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暮色渐沉,黑暗笼罩大地,晚风从林间深处刮来,带着一丝丝刺骨的寒凉。
涂钰从他腰间的储物袋里取出几颗夜明珠发下去,一路上众人便用夜明珠照明。
经过一片奇形怪状的树林时,涂钰突然叫停前面的护卫,「等等。」
那个原先想去开路的护卫脚步猛然一顿,脸色微变,「涂公子,怎么了?」
「这里不能去。」
「这是为何?」众人不解。
「因为……」涂钰微微皱了皱眉,原因他自然不能说。
抬眼便见嫦娥的目光朝这边看了过来,涂钰面色顿时一紧,敛了敛眉道:
「因为这片树林中有一只凶残异常的虎妖,它生性嗜血,长相瘆人,妖力高深,连我也没有几分把握能打败他。」
众人大惊失色,「什么!」
涂钰顿了顿,视线在众护卫身上缓缓扫过,一脸严肃地继续道:
「他还喜欢吃人,尤其是那些身形壮硕,肌肉发达的男子,他可以一口一个。」
众护卫身子猛地一颤,全身的肌肉下意识地绷紧。
萌萌垂眼看向自己肌肉饱满的胸膛,猛地缩了缩脖子,赶紧问本地居民初双,「这里真的有一只专吃猛男、啊呸,吃人的虎妖吗?」
初双面色古怪,这里当然没有什么虎妖,有的明明是——
忽然,一道传音突兀地在脑中响起:「最好想清楚自己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
初双心跳遽然一滞,反应过来,直接来了个三连:「确实有,很可怕,我也打不过。」
萌萌瞪大了眼睛:!!!
嫦娥闻言挑了挑眉,视线从涂钰强作镇定的脸和初双惊疑不定的脸上划过,转向前面的树林。
各种千姿百态的古木奇树直刺云霄,错落的树根宛若爪子一样扎根在地上,看起来十分诡异。
这里她五年前来过,并未看见什么虎妖。
她知道是涂钰替她先行解决了这些麻烦,可如今看涂钰和初双的反应,难道那虎妖没死?
还是,这里根本不是什么虎妖,而是其他什么人?
嫦娥面色一变,难道涂钰背着她有了别的狗子?
「不过,我知道另一条路,可以绕过这片树林,也能到达峰顶。」涂钰一本正经道。
众人眼睛一亮,心下一松:「那就劳烦涂公子了。」
而嫦娥垂下眼睫,心里纷杂。
接下来的半个多时辰里,沿途中虽然遇到不少妖物,幸得都是一些妖力低微,灵智未开的,又有涂钰相护,一路倒也有惊无险。
来到一处略微凹陷的山壁,众人打算稍做休息和调整再出发。
此时,嫦娥同涂钰、后羿围坐在一处,其他人则自发走到另一处休息。
三人沉默着,连一向爱说话的涂钰也很安静。
嫦娥忽然有点不自在,抬眼看向不远处的护卫们,瞳孔骤然一缩。
扮成「哑巴」护卫的逄蒙消失了!
涂钰一直默默关注着嫦娥,见她突然一副震惊的模样,皱了皱眉,朝那边望了过去,眼里闪过一丝了然。
嫦娥回过神,刚好与涂钰视线相撞,正欲说什么,涂钰先开口道:「逄蒙或许看出我们已经发现了他的身份,于是躲在了暗处。」
嫦娥点了点头,她和涂钰的想法是一样的。
逄蒙的目的是那枚仙丹,他肯定不会让他们采到断肠花救活蒙玦,是以断然不可能离开,如今消失不见,恐怕是想在他们采到花、放松警惕的那一刻将断肠花抢走。
「逄蒙也在这里?」一旁的后羿迟疑地开口道。
他调查过嫦娥在蒙府发生的事,也知晓逄蒙还活着,甚至串通蒙老爷设计嫦娥,想利用她来逼迫自己交出西王母送的仙丹。
逄蒙竟然还不罢休,乔装打扮成了蒙府的护卫追了过来?
嫦娥一怔,复杂地看了后羿一眼,唇瓣抿紧,思忖片刻,还是将逄蒙告诉她的事情同他说了一遍。
「他在胡说什么!」后羿脸色极为难看,喉结滚了滚,呼吸都急促了几分。
「你当真没有……」
「没有!」后羿几乎用尽全身的力气嘶吼出来。
嫦娥怔住。
「他疯了吗!」后羿声音都带着隐忍的怒意,夹杂着一丝微颤,「我身为他的师傅,他的兄长,怎会、怎会对他的家人做出如此禽兽不如的事!」
后羿深吸口气,竭尽所能稳住情绪,许久才缓缓道:「我第一次见到逄蒙的时候,他的家人便已经离世,我从未见过他的家人。」
嫦娥紧紧盯着后羿,只见他极力克制着震惊和愤怒,身子微颤,眼底有无数的难过和失望,甚至还有委屈。
心里咯噔一下。
她本来就对逄蒙所言深表怀疑,如今看到后羿的反应,心里更加笃定了,逄蒙家人的死与后羿无关。
至于逄蒙为何会变成那副阴鸷、阴晴不定的模样,里面恐怕大有文章。
或许,逄蒙说得没错,有人害死了他的家人,而那个人,想把这项罪名嫁祸给后羿……
可是,逄蒙说过他是亲眼所见,这又做何解释呢?
她能想到的唯一解释,就是逄蒙在说谎。
这般想着,嫦娥看着后羿的眼睛,一字一句说道:「我信你不会做出这样的事。」
月光影影绰绰,嫦娥的眉眼舒润坚定,侧脸纤巧秀美,宛如从前岁月里,她看他的眼神,也是这样坚定、信任。
后羿的心倏地裂开了一道口子,有无数的情绪涌了上去。
恍惚了下,他忽然有股冲动,伸出手,想去触碰她的脸,像从前那般。
嫦娥下意识扭头,避开他的手。
意料之中的闪躲。
看见嫦娥眼里的抗拒,后羿手顿在半空,眸子黯了黯,苦涩一笑。
他怎么忘了,他们已经回不去了。
嫦娥眸光骤冷,不言一发地看了他一会儿,唇边泛着冷意:「后羿,我信你这件事上的品性,并不代表我原谅了你,你别忘了,你爱上央时是真,背叛我们的感情也是真,既已选择,就别后悔。」
后羿唇边的弧度愈发苦涩,眼底浮了小片水光,「我方才……我只是……」
他眸光复杂地凝望着嫦娥,目光下移,视线缓缓落在她脖颈,三个细小的红点沿着颈窝点缀在白皙的锁骨上,红如朱砂。
唇瓣微颤,喉咙蠕动,最后也只能吐出一句:「对不起。」
「你们就当我是死的吧。」一道嗓音突兀响起,声音低哑,几乎是从齿缝挤出。
涂钰眼神幽怨地盯着二人,虽然知道后羿背叛了嫦娥,两人再无可能,虽然嫦娥方才没让后羿碰到她,但他现在很不爽。
极为不爽。
可是……
涂钰沉默了片刻,脸色慢慢变得不确定,眼皮丧气地耷拉了下去。
那么多年的感情,嫦娥当真能忘掉后羿吗……
突然,手上传来了一阵温热柔软的触感,涂钰不由愣愣地抬头。
嫦娥牵起他的手,慢慢将他攥紧的拳头抚开,又安抚性地拍了拍。
「那个——」
她面色有些不自在,别扭地转过头去,佯装平静,「我手冷。」
涂钰眨了眨眼,愣了半晌。
这句话为何那么熟悉呢?
反应过来,涂钰又是一怔,抬眼偷偷瞅她一眼,装作不在乎地轻轻「哦」了一声,嘴角却偷偷勾起一丝愉悦的弧度,压都压不住。
顺势反手握紧她的手,将人拉起来,看也不看脸色发黑的后羿,昂首挺胸地从他身边经过,对着频频向这边投来好奇眼神的护卫们不慌不忙道:「时候不早了,出发吧。」
众人似梦初觉,纷纷起身,收拾好东西准备离开。
刚走了几步,陡然间,一阵飓风平地而起,黑暗处,似乎有白光时有时无地跳跃,鬼影幢幢。
紧接着,像是某种东西撞击地面,一下一下,令人脊背发凉的清脆又诡异的声音贯穿空气传入众人耳中。
「哒哒哒——」
众人内心毫无征兆地升起一股警惕感,面面相觑,无人敢发出声音。
嫦娥心里一惊,身子紧紧挨着涂钰,视线则死死盯着前方某个位置。
有人颤颤巍巍地举起夜明珠,把前路大致照出一个轮廓,远处仍是一眼望不尽的黑暗,哒哒哒的声音却一直在持续。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萌萌忍不住倒抽一口气。
初双垂在身侧的手动了动,神色不明,平淡无奇的声音夹杂着微妙的异样,「它——」
「你别怕。」萌萌打断了她,伸了伸脖子,将初双护在身后,眼神里满是坚定,「有我和涂公子、慕公子在,定能保证大家无虞。」
话音刚落,倏地,有什么东西「嗖」的一声从黑暗中窜了出来,身影宛若闪电一般,速度极快,掠过众人,锋利的边缘像刀片一样,在夜色中冒着令人心悸的白光,直直冲向了嫦娥。
「啊!!!」萌萌尖叫着躲在初双身后,浑身的肌肉颤了三颤。
后羿见嫦娥有危险,眼色一寒,就要飞身上前,却被涂钰抢先一步将人拦腰抱住,躲开了这一击。
涂钰反手一挥,一道浑厚无比的灵力直接射向那物,将它从半空中硬生生劈了下来,「砰」的一声砸在了石壁斜长着的那棵大树之上。
那物在地上滚了几圈,随即一个跳跃,迅速隐入黑暗之中。
嫦娥小心站稳身子后,正打算从涂钰怀里退出来,却被他搂得更紧。她略一挑眉,抬眼就看到了急忙过来的后羿。
「嫦娥,你没事吧?」
嫦娥抿了抿唇,轻轻敛眉,「如今我有涂钰在身边,他不会让我有事。」
而后又补一句:「你不必费心,管好自己即可。」
闻言,后羿眉宇间掠过一抹压抑得痛楚,一股深深的无力感在心头蔓延,哑声道:「嫦娥,你就非得这样同我说话么?」
这时,一道惊呼声骤然响起。
「那东西好像还没走!」萌萌从初双身后冒出个脑袋,瞳孔急剧一缩。
「它……它好像就在那棵大树后面!」
嫦娥眉心蓦地一皱,视线从后羿脸上移开,望向那边。
借着夜明珠的光亮,嫦娥看清楚了那东西的样貌,心里倏地一颤。
那竟是一根会动的白骨!
通体雪白,木棍粗细,如同长了两条腿似的竖着,察觉到众人的目光后,连忙又急切地躲在了大树后面。
「这难道是被虎妖吃掉的人类死后怨念不消,白骨成精,报复世人?」萌萌猜测道。
涂钰目光一动,直接从储物袋里拿出灵剑,将灵气往剑身一灌,提剑就要斩过去。
不管它是何物,就凭它方才想害嫦娥,便注定死路一条。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不言的初双忽然出声:「别杀它!」
涂钰停住动作,却并未收回剑,剑尖距离白骨只余几毫。
「它并非有意要害嫦娥,而是以为我被你们劫持,想要救我罢了!」
听着初双有些不稳的声音,嫦娥皱了皱眉,「你认识它?」
初双沉默片刻后缓缓开口:
「它是其他灵兽的尸骨化成,五年前我用妖力为它开了灵智,它便视我为恩人,一直陪着我。」
「它心思单纯,迟迟见不到我回去,便出来寻我,却看见我眼睛……所以才对你下手。」初双的神色有些看不清,但唇边似乎是落寞的弧度。
闻言,嫦娥轻轻扯了扯涂钰的袖子,涂钰微微一怔,旋即干脆利落地收回剑,目光深意地瞥了初双一眼。
「过来。」初双向前走了几步,一脸平静道。
白骨听后,竟然猛地从树后弹了出来,摇摇晃晃地朝初双走去。
经过嫦娥身边的时候,它似乎停顿了一下,不过也只是一瞬。
白骨来到初双身边后,在众人讶异的目光下,突然弯了弯上端,蹭了蹭初双的裙摆,而后作出低头的模样,似乎在等她摸它的脑袋。
初双却不为所动。
一旁的萌萌看到这一幕,瞳孔骤然睁大,心里顿时蠢蠢欲动,可初双没有任何动作,他也不好越俎代庖。
等了半天没有反应,白骨似乎有点失望,将半截骨头埋进了泥土里,看起来跟坐着似的,露出来的半截骨头一晃一晃的,好似主人身边的小狗摇着尾巴。
萌萌心里更痒了。
当他终于忍不住伸手去摸那白骨之时,白骨毫不犹豫躲开了他的手,紧接着,白骨又蹭了蹭初双的裙摆,似乎在表忠心。
而初双一点反应都没有。
嫦娥看着这一幕,垂下眼睑,若有所思。
按理说初双和白骨这五年相依为命、互相陪伴,应当十分亲近才对,可面对白骨的亲昵,初双却可以称得上冷漠,这是为何?
夜色深沉,皎月高悬。
一行人终于来到峰顶。
和五年前相比,清庵峰峰顶并未有明显变化,呼吸间浓郁的天地灵气灌入口鼻中,令人浑身一震。
但见悬崖边,隐在清雾中,那三人环抱粗的大树下,有一株瓶口般大的奇花。
月光下,玉白的花瓣被抹上一层白霜,如同经过精雕细琢,缀着细碎又明润的荧光。
一时间,众人的视线都被它吸引。
「那便是断肠花吗?」萌萌忍不住打破了寂静。
嫦娥并未作答,走到断肠花面前,刚要伸手去摘,突然感觉背后一阵风袭来。
等她反应过来,额前的碎发被风拂起,一只修长的手快速擦过她的脸,摘走了那株断肠花。
嫦娥眸光一暗,逄蒙终于出手了。
可转过身看到那人之后,嫦娥心里顿时如坠深渊。
她浑身僵硬如铁,眼里尽是不敢置信,艰难动了动唇,却只字未言。
后羿就站在几步之外,轻轻捏着那株断肠花,玉白的指尖在月光下有些半透明,泛着莹莹素光。
他低垂着眼睫,许久,哑声道:「对不起,我必须救她。」
众护卫终于反应过来,抄起兵器便要抢后羿手上的断肠花。
后羿沉了沉眼眸,执剑与他们战作一团。
后羿一开始还很轻松,直到白色的纱布已被鲜血彻底染透,面对护卫们层出不穷的攻击,渐渐有些捉襟见肘,招架不住。
可纵使如此,后羿仍小心翼翼地保护着那株断肠花。
轰!
后羿被人一拳打中了背部,膝盖跪在地上,嘴角溢出鲜血,这样一来便更是左支右绌,险象环生。
嫦娥瞳孔微缩,向前走了几步。
就在这时,后羿忽然低吼一声,双手捂住脑袋,额头沁出密密麻麻的汗珠,脸上没有一点血色,表情狰狞痛苦。
嫦娥心下一沉,这是……凝碧丹的副作用开始了?
后羿脸色白到透明,仿佛随时都会化作烟雾。
他忽然抬起头,视线越过众护卫,朝着嫦娥的方向看了过去。
嫦娥撞上他的视线,他眼里浮现复杂难言的痛苦、隐忍和不甘,还有一丝嫦娥熟悉的柔情。
心里忽然生出一股烦躁,余光却瞥见有个护卫挥着铁棒准备往后羿手臂砸去,嫦娥不由大喊出声,「住手!」
那护卫的铁棒硬生生停了下来,而其他护卫们也被嫦娥突然出声吓了一跳,一时间都怔在那里。
后羿眸光忽闪,挥出一掌,一道雄浑的力量横扫而出,毫无征兆,众护卫一时不察,倒地惨叫。
嫦娥心中大惊,连忙跑过去检查众护卫的伤势,见他们只是些皮肉伤,才松了口气。
等抬起头,发现早已没了后羿的身影。
与此同时,躲在暗处默默观望着这一切的逄蒙暗了暗眸子,朝着后羿离开的方向追去。
嫦娥跪坐在地,胸口顿时发闷发沉,密密麻麻的失望从胸膛的位置向外扩张。
涂钰走过来,搂过她的肩膀,让她靠在自己怀里。
嫦娥忽然紧紧攥住他的手,力道很大。
抬眼,直勾勾地盯着涂钰的眼睛,从齿缝艰涩吐出几个字:
「他又骗我。」
涂钰眸色深深地看着她,没有说话。
嫦娥闭了闭眼,强压下心里的酸涩和愤怒,稍稍恢复了平静后,看了看地上的护卫,将目光转向涂钰,「这世上,还有其他地方有断肠花吗?」
涂钰一怔,瞬间明白了嫦娥的意思。
她想成全了后羿。
这一瞬,涂钰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心情。
他眯眸看她。
此时她明明近在咫尺,探手就能揽入怀中,却给他一种从未有过的迢迢千里的飘忽之感。
他一直都知道的,躲在暗处的五年,他一直都看在眼里。
她对后羿那浓烈的感情,或是刺骨的恨,或是锥心的爱,她可以毫无条件地信任他,可以爱屋及乌,不顾性命地试尝毒草救活他的弟子,也可以在两难之际,选择成全他。
往日种种,皆炙热滚烫的像一团火。
他突然想不起她面对他时是何种模样了,是不是永远的冷静,风轻云淡,心永远温温凉凉的,捂不热。
她宠他,纵他,却不爱他。
「没有。」许久,涂钰轻抬眼睑,平静地望着她,「断肠花只生长在清庵峰,自一百年前那场大火后就只剩下三株。如今……世上有且仅有一株。」
嫦娥眼睫微颤。
涂钰突然将手放在她的肩膀上,将她的身子扶起来,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替她做了那个决定。
「我去追后羿。」
而后转身离去。
嫦娥看着涂钰的背影,呆呆地站着。
周遭清雾一缕缕地飘荡,将涂钰的身影模糊其中,隐约间漫出一股孤寂。
忽然,眼前一暗,下巴被人用力捏住,嫦娥吃痛地阖了阖眼眸,一睁眼便看到了面前的初双。
来不及反应,脖子突然被什么东西敲了一下,嫦娥皱了皱眉,从喉咙里发出了一声短促的惊呼,初双趁机往她嘴里丢进一颗米粒大小的药丸。
回过神,初双的身影已如鬼魅般闪至嫦娥身后,拿着方才从萌萌腰间抽出的长刃在胸前一横,抵在了嫦娥的脖子上。
「涂钰!」嫦娥忍不住喊道。
涂钰听到嫦娥的惊呼声,猛地顿住脚步,转过身。
「嫦娥!」
「嫦娥姑娘!」萌萌看着这一幕,忍着疼痛起身,目眦欲裂。
初双虽然眼睛看不见,却丝毫没受半分影响似的,钳着嫦娥一步一步往后退,冲着向她缓缓走过来,脸色沉得仿佛能滴出水的涂钰和已经爬起来的护卫们喊道:
「别过来!再过来我就杀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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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了她!你要是敢伤她分毫,我会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阴霾和暗色笼上眸底,涂钰缓缓摊开手掌,密密麻麻的紫色藤蔓从他手心之中突兀地冒了出来。
然而,初双似乎毫不在意,手微微用力,嫦娥的脖颈立即渗出丝丝血迹,而后顺着剑刃缓缓滴落在地上,不消片刻形成一道极小的血洼。
她嘴角陡然掀起一个阴冷的弧度,「伤了,又怎么样?」
涂钰瞳孔不受控地骤然一缩,眉宇间覆着的怒意暗沉越发浓郁,掌心忽地生出一股磅礴黑气,携裹着紫色藤蔓,气势如虹地朝着初双的方向席卷而出。
就在藤蔓将要碰到她的那一刻,初双忽然开口道:
「我方才给她服用了共生丹。」
涂钰怔住。
电光火石间,那凛冽杀意的藤蔓在空中来了个急刹车,堪堪停在离她手臂咫尺处。
初双脚边的白骨看到涂钰凌厉的眼神,不自觉地往她身后躲,方才正是它敲了嫦娥的脖子,才得以让嫦娥服下共生丹的。
「即刻起,我与她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生死与共。」
初双微微扬起下颌,一字一字沉静道:「因此,你杀了我,她一样也活、不、了。」
涂钰双拳握紧,冷沉的视线注视着前方被劫持的嫦娥,眸底似有火焰不断跳跃。
视线偏移,落在那初双白皙的脖子上,那里也有道同嫦娥一般大小的血痕。
莫非那初双说的是真的?
或是,她使的障眼法?
涂钰眸光微沉,手腕一翻,藤蔓立即被他收了回来。
初双敏锐地察觉到那股压迫瘆人的气息陡然消失,勾唇一笑,拉着嫦娥继续往后退,白骨也一蹦一蹦地跟着她。
「你想带嫦娥姑娘到哪里去!」萌萌看见初双挟持着嫦娥一步步往后退,惊喊道。
初双听到萌萌的声音,顿住脚步,轻轻开口,语气平静得听不出其他一丝情绪:
「放心,我并不会伤害她,我只是想请她帮一个小忙,事成之后便会将她原封不动地还回来。」
「还有,你们最好不要跟过来,也别想着耍什么花招,否则……」说到此处,她刻意地停住,没有往下说,相信涂钰他们自然能明白。
「涂公子!别听她的,一定不能让她将嫦娥姑娘带走!她是妖!妖的嘴里都没一句真话!」
萌萌咬了咬唇,愤懑的目光死死盯着初双,眼眶不自觉红了。
这妖兽撒谎成性,心机颇深,编造那么多故事,不过是为了博取他们的同情,而后竟趁他们不备喂嫦娥吃下共生丹,令他们瞬间陷入被动和两难境地。
气死了气死了!
枉费他方才那一番真情实感的猛男落泪!
果然他们说的是对的,对于生性就狡猾卑劣的妖,一旦心存怜悯放松警惕,他们便会恶狠狠地扑上来,将你生吞活剥吃个干净。
他现在总算是见识到了。
涂钰微微垂首,陷入了沉默。
若是他贸然出手,就算能救下嫦娥,万一初双恼羞成怒,直接自爆妖丹一了百了,届时嫦娥又该怎么办?
他的呼吸骤然变了节奏,又沉又重。
目光一转,却在半空中与嫦娥的视线相撞。
他看见嫦娥对他轻轻摇了摇头。
涂钰身体悄然僵硬,敛下眼睫,拇指轻轻扣着剑柄,似是在思考,并不言语。
给人的信号就是一种默认。
于是,初双得意地扬起唇角,带着嫦娥消失在众人视线里。
直到两人身影彻底看不见,涂钰才抬起头,一向温润绝艳的脸上布满阴沉,眉宇间皆是压抑的怒意。
天色早已彻底黑了下来,夜色浓稠,时而从峰间传出几声鸟兽声,空谷传响,整个山峰都显得阴森鬼气。
嫦娥被挟持到一个偏僻的山洞里,四周黑漆漆的,一片浓浓的潮湿、腐烂气味萦绕其中,阴森的令人不寒而栗。
洞内是条细长的甬道,不知通往何处,洞内很黑,只有远处的石缝有一束微弱的月光。
借着这线细微的光束,嫦娥转过脸去看初双。
她脸上的那两只血窟窿已经不再流血,但脖子上、身上的血迹凝成了一种狰狞残破的深褐色,偏偏她脸上极为平静,嘴角甚至微微扬起,颇有种迫不及待的意味。
嫦娥那颗不甚安稳的心猛地一顿,然后又骤然狂跳起来。
她本想着初双几乎没了妖力,应当也掀不起什么风浪,所以暗示涂钰先别轻举妄动。
她想弄清楚初双到底想做什么,可现在看她脸上这诡异神情,心里忽然惴惴不安起来。
「你……要带我去哪儿?」
初双没说话,只是禁锢着嫦娥的手更紧了些,踩着一堆树叶枯枝和碎石埋头往前走。
嫦娥心里更加不安了。
不知走了多久,初双拉着嫦娥走到山洞里的一道石壁面前。
石壁正是这条甬道的尽头。
嫦娥抿了抿唇,正要开口,却见初双忽然伸手,在石壁上摸索着,摸到一块凸起,用力一按,那石壁便翻开一道门。
灰尘随着石门的打开肆意飞扬,嫦娥闻到空气中有彻骨的寒气迎面而来,隐隐夹杂着一股淡淡的腥臭味,不过气味很淡,几不可闻,要不是她嗅觉灵敏,怕是要错过。
入了内,嫦娥发现这是一个较为宽敞的冰室,上方高高的顶壁上镶嵌了一颗鸡蛋大小的夜明珠,犹如一轮明月,散发着幽白的柔柔的光芒,是以冰室内宛若白昼般。
抬眼望去,里面一张圆形冰桌配了几张冰凳,一排简易的冰柜,正中央坐落了一张用巨冰石修凿的冰床。
但下一刻,嫦娥的目光全然被一处吸引,她瞳孔不受控地睁大,呼吸急促,心跳紊乱——
冰床旁边居然放了一个透明的冰棺!
白骨一蹦一蹦地跳到冰棺面前,直直地挺立着,似乎是在守卫冰棺的主人。
透过冰棺,嫦娥看见里边躺了一个面容安详的男子,看清男子的样貌后,嫦娥倒吸了口气。
他竟是相沉!!!
相沉死了?!
什么时候死的??!!
强行压下心里不断涌起的惊涛骇浪,她定了定神,仔细一看,发现冰棺四周点燃了无数灵草熏香,地上铺陈着不少雕刻着繁复金色符文的黑盒子,排列错落有致,每个盒子上方都有一团淡淡的金光不断上下浮动着,给人感觉像是——
摆了一个灵阵!
嫦娥这下真的慌了神,她感觉自己似乎落入了什么圈套之中,怕是从自己问她相沉的事,初双就已经开始筹划了,而这个圈套,似乎因为自己的大意轻敌,又增加了一层砝码。
该死!
她不会真的要命丧于此了吧?
嫦娥咽了咽口水,试探地问道,
「你方才给我吃下的,当真是共生丹?」
如果真的是共生丹,也就表示着她应当暂时没有危险。
她这个时候开口问,初双也没必要骗她。
可令她失望的是,初双压根就不理她,睁着两只血窟窿的眼睛直直望着冰棺的方向,嘴角挂着一抹浅浅的笑,硬是让嫦娥看出了一股毛骨悚然的味道。
嫦娥犹疑一瞬,向后挪动了脚步,打算趁她不注意赶紧跑。
提心吊胆没走几步,白骨突然哒哒哒敲击冰面,初双冰冷的嗓音如寒风骤起,传入耳畔:「别想了,你跑不掉的。」
还没等嫦娥反应过来,只觉得一阵疾风从身后拂来,下一瞬,初双那张可怖的脸在眼前陡然放大。
她在嫦娥面前站定,唇角微勾,慢条斯理道:「忙还没帮呢,你要去哪?」
嫦娥僵站在原地,面色极为难看。
初双抬手将她扔在一旁,手指捏了个诀法,应当是什么定身的法术,她顿时觉得浑身上下动弹不得。
初双眼睛看不见,行动却依旧敏捷,她径直稳妥地走到三两步远的冰柜面前,不知在翻找着什么。
嫦娥看过去,发现冰柜上有一层摆着同阵法中一模一样的黑盒子,另一层是破旧泛黄的书,和镶嵌了无数宝石的器物,以及数不清的,她看了也不禁眼馋心跳的灵芝仙草。
「喂,你在找什么?」嫦娥只余一双乌溜溜的眼珠子能动,心里有些急躁,忍不住开口问道。
没有回应。
「你眼睛如今看不见,要不你先把我放开,我可以帮你找找看。」
初双依旧没理她,自顾自在那堆宝物中翻找,时不时会扔出几件贵重器皿。
嫦娥见她一声不吭地蒙头找东西,心里愈发焦躁不安,额上渗出了细密汗意,整个人僵硬如麻。
哐当一声,初双失手打翻了一个黑盒子,一股浓浓的血腥味瞬间弥漫开来。
嫦娥看着地上的盒子,瞪大了眼睛——
里面是一颗鲜红的、血淋淋的心脏,不知道是不是嫦娥的错觉,盒子打开的瞬间,那颗心似乎还在鲜活跳动。
嫦娥屏住呼吸看着这一幕,一股寒意顿时从四肢散向身躯。
她下意识看向法阵里那些黑盒子,顿时感觉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莫非,那些盒子里装的都是人的心脏?
等她重新看回去,一丝白光猛地从那颗心脏之上散发开来,然后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萎缩,发黑,腐烂。
这是怎么回事?
而这个时候,初双从冰柜里翻出了一盏玉灯,灯身碧绿透亮,雕着不知名的阵法图案。
初双执灯一步一步走到冰棺面前,低下头默默站了会儿,忽然抬起头,手心白色光芒凝结,让那盏玉灯悬空在半空中,周身有缕缕碧光漂浮。
须臾,灵阵里的那些黑盒子忽然微微颤动起来,无数道如同茂密枝叶般的符文在空气中升腾弥漫,一股股纯白色的光芒齐齐汇聚,朝着那盏玉灯翻涌而去。
嫦娥呼吸顿时猛地一滞,一时间竟是连呼气都不敢。
初双转过头,唇边勾起诡异的弧度,向嫦娥走去。
像是有一个铅袋将身体绑住,嫦娥浑身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初双走到她身边。
心跳骤然停了一拍,猛然升起一抹不好的预感。
她看见初双唇边的笑意越发诡异,而后,缓缓地扬起了手……
定身咒有一定时间,但她体质异于常人,只要再拖延个几分钟,她就可以挣脱定身咒。
可是如今这种情况,她……
嫦娥心跳不受控制地加快速度,身躯都开始发凉了,手心和脚底俱是冷汗。
慌乱间,余光瞥见冰棺里相沉苍白的脸孔,灵光忽闪,嫦娥急急出声道:「你想复活相沉?」
初双果然身体一僵,动作也停了下来。
嫦娥暗暗呼出一口气,冷冷道:
「相沉卑劣地欺骗了你的感情,利用你的玲珑心渡劫,这种人自私冷漠,早已泯灭人性,就该堕那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轮回,你还救他干甚?」
「他没有!」初双的身子微微颤抖,激动喊道。
嫦娥将她的反应尽收眼底,继续开口刺激她:
「他还收了一只小凤凰做徒弟,那只小凤凰啊,本体就已经生得乖巧可爱,要是化成人形,相貌定然不俗。」
嫦娥停顿了下,状似恍然道:
「哦,我记起了,他那次去昆仑找西王母,就是为小凤凰求能修炼成人形的药,不知拿了什么东西做交换,出来的时候脸色惨白,形销骨立,当真是爱惨了她——」
「住口!」初双猛地转过头,一张脸纸一样的苍白,浑身发抖颤声打断她。
嫦娥定定看着她,继续道:
「你一腔深情错付,他根本从未喜欢过你,一直都是在利用你,他对那个捡来的小徒弟可谓是百般疼爱,说不定两人早就生出了超出师徒以外的情愫,相沉就是为了能早日和她结成仙侣才去求药的呢。」
「不!」初双尖叫道,不住地捂住脸摇头,不肯相信地往后退,「不……不是这样的。他只是……他只是还没原谅我。」
「……原谅你?他原谅你?」嫦娥有点蒙,大脑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此时的初双已经完全失了神,口中更是不住地喃喃道:
「他真的是个很好的人。他……他从未欺骗过我。」
「是我……一切都是我太自私,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心里只有一个念头,绝对不能让他飞升上仙,不能让他离开我。」
嫦娥听着,心里微惊:「你做了什么?」
初双不自觉缩了缩身子,嗓音夹杂着难抑的痛楚,
「我在他渡劫的阵法里做了手脚,第九道雷劫来临之际,阵法便会失效。我想好了的,若是他真的出了事,我只需故技重施,再将他的神魂放入我的玲珑心里滋养就好了,岂料——」
她呜咽着:「我真的没想到雷劫的威力那么大,还没等到第九道雷劫,阵法竟然提前失效,我眼睁睁看着数道雷霆劈在他身上……」
她说着说着失了声,脸色呈现出一种异样苍白,两行血泪从她血窟窿的眼眶里缓缓流出。
那时,无穷无尽的雷霆割破那道白色屏障,轰然向他劈斩过来,他甚至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身形已是骤然一折,狠狠砸落在地。
她看着他唇边鲜血泉水似的喷涌而出,表情骤然大变,害怕,担忧,恐慌,难以置信地从眼底一一闪过。
她想冲过去,却被他设置了一道屏障挡住。
「别过来,危……危险。」他一袭白衣如雪,却早已被鲜血点点染红,像黄泉绽开的彼岸花。
她拼命地摇头,凝结法术砸在那堵屏障上,泪水不要钱地往下掉。
他深深看了她一眼,咬着牙,强忍着血腥味在喉咙间肆意的滚烫,双手结印,又结成了一道阵法。
「轰——」
一道雷霆张牙舞爪地冲破他临时结成的,如蛋壳般脆弱的阵法,他再次被重重砸在了地上。
他一边艰难从地上爬起,一边勉强对她扯出一抹笑安慰她:「别怕……我没事。」
她身子剧烈地颤抖,心里越发愧疚后悔,终于忍不住大哭起来:「是我破坏了你原来的阵法!对不起相沉……我只是不想让你离开我。」
她偏过头,眼泪悄无声息地往下掉,不敢去看他的神情,怕从他眼中看到对她的厌恶。
倏地,高空之中巨响轰鸣,无穷无尽的雷霆疯狂闪烁,并且从四面八方扩散开来,虚空中,似乎有狂暴的力量蠢蠢欲动。
她唇瓣咬得泛白,意识到最恐怖的第九道雷劫终于要来了。
事已至此,她已经没有脸面再面对相沉,倒不如成全了他。
她望着天空中那道手臂粗细,正向相沉轰然砸去的紫色雷电,眼里闪过一丝疯狂。
「锵!」
拼尽灵力狠狠劈开那道屏障,在那道雷劫就要轰在他身上之时,她义无反顾地扑过去挡在了他面前。
雷柱轰顶,像是有无数锐利的锋芒一片片地从身上切割而过,体内那颗玲珑心瞬间爆破,抽筋拔骨般的疼痛袭遍全身,她觉得自己的身体越来越轻,意识也越来越涣散……
直到彻底陷入昏迷,她也依旧不敢抬头看他一眼。
「等我醒来,发现自己的心脏完好无损,而我体内竟还有他的一缕灵识,我想,或许就是这缕遗留下的灵识,让我重新长出一颗心脏。」
初双低着头,似乎已经从最初的崩溃回过神,声音很淡:
「只是后来,整整一百年啊,他再也没回来过,一次也没回来看过我,想来他一定是恨极了我,斩断红尘世俗,去了九重天位列仙班。」
嫦娥注视着她,眼神复杂,「你之后生出执念,杀了那么多人,仅仅是因为,他从来没回来找过你?」
空气凝滞了片刻。
「是啊。」初双嫣然一笑,笑容有些讥讽,又有些莫名的意味,「我们之前在一起生活了一百多年,他之于我,如同黑暗里的一道光,若是没了他,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何况,他不是仙人吗,我杀了那么多人,他难道不应该下凡除魔卫道,惩治我这个妖兽?」
「你真是疯了。」嫦娥不敢置信地瞪圆双目,心底生出一股凉意。
初双扯了扯嘴角,不置可否。
忽然想起什么,嫦娥注视着她,眸底掠过一丝复杂,「这么说,方才在密林里,你一直都在编故事?」
还将相沉塑造成一个负心汉的形象……
初双沉默了片刻,反唇相讥道:
「若是不这样说,你们岂会同情我?反倒会说我自作自受不是吗?还有,你男人不是也编了故事糊弄那些人吗,他娘的编得比我还离谱,我只不过是依葫芦画瓢而已。」
说着,她顿了顿,唇角勾着不怀好意的笑,
「我奉劝你一句,他不是什么善类,还这般懂得花言巧语,小心别被他骗了。」
一时间,嫦娥被她的话噎住了,瞳孔微微睁大,嘴唇开合,却说不出话来。
刹那间,这些天被她刻意压抑的情绪一点点地,缠上了她的心。
那一夜将涂钰吃干抹净后,她承诺,也下定决心要对他负责。
原先她一直以为,涂钰是那种柔弱不能自理的奶兔精,所以她一开始就想好了,他负责貌美如花,而她负责赚钱养家,这也是她决定揭榜去蒙家治病的原因。
可这些天却发现,涂钰根本不是他表现出来的那般平平无奇,他身上隐藏着什么样的秘密,她至今一头雾水,她甚至隐约感觉到,涂钰的性格可能也是装的。
那些又奶又软、温润善良都是伪装给她看的,实则是扮猪吃老虎,又作又爱吃醋,吃不得半点亏。
等等!
嫦娥脑海中忽然灵光一闪。
她方才说涂钰不是什么善类,也就是说——
「你知道涂钰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