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盲杀

有人在我的内衣上留下烟灰,口红上沾了污渍。

我发现卧室的墙上,有一个洞,正对着邻居家的厕所。

这天,他突然闯进我家,我却向他伸出了手……

(1)

爸妈都喜欢别人夸我长得好看,说我像是某某女神或某某明星。

但是转头,他们就会冷着脸问我是不是没有穿好衣服出去勾人了。

他们都是盲人,脾气暴躁又多疑。

每天早上,他们都要把我从头摸到脚,除了手和脸不让我露出任何地方。

有的时候是我妈摸我,而有的时候是我爸。

他们说,这是爱我,为了让我不会在外面受到伤害,不会被别人欺负。

为了这份爱,为了让我永远「安全」,他们甚至想过把我的脸划伤。

可随着我年龄的增长,我越来越忍受不了他们的控制,我们的关系也越来越不好。

以至于现在,只要我稍作反抗,都会换来一顿胖揍和怒骂。

他们会叫我娼妇,说我要出去卖。

特别从半个月前开始,爸妈变了很多,对我看得特别严,把家里的钥匙都收走了,手机也不让我用。

为了更好地掌控我,他们决定让我嫁给一个瞎子。

我从沙发上站起来,轻轻摇了摇头:「我受够这样的日子,你们但凡还有一点把我当你们的女儿,就别逼我。」

爸爸敲了敲盲杖,脸上带着不耐烦:「别不识好歹,人家给了四十万聘礼,足够我们两个去最好的养老中心了!」

「所以,你们这是要卖女儿吗?」

我心里一片冰凉。

我想着自己每天早上时候,都会帮他们穿鞋。

每次他们过马路的时候我都小心的扶着他们。

虽然无数次,我看到疾驰而过的货车,我都想把他们推出去。

推出去,就一了百了了。

两个人沉默了半晌,我看到爸爸举起了他的盲杖,嘴角带着邪恶的笑:「曲依依,我们知道,你不是我们的亲生女儿。」

我看着他们,心里一个咯噔。

(2)

他们说我是二十年前从医院里偷来的。

我全身发抖地看着面前的父母,可爸爸见我一直不同意,已经拿起了他的盲杖。

像是每次打我一样,我被他打在地上。

爸爸十分的健硕,拿起盲杖的时候甚至可以看到他微微凸起的肱二头肌。

他和妈妈的天盲不一样,他曾经是个武术教练,后来出了事故才成了盲人。

而天生双目失明的麻麻耳力更加灵敏,在爸爸开始打我的时候,她就已经堵住了门。

我起身开始跑,准备先躲进卧室里,再想办法求救。

可我刚跑进卧室,却被盲杖精准地打在了侧腰。

脸朝地,下巴疼得让我直抽气。

而在我抬起头的时候,看到卧室的墙上,有个刚刚填上的洞。

水泥还没有干。

因为填得匆忙,水泥并不平整,在地上形成一小滩。

那一瞬间,我全身发寒。

因为在无数个夜晚,我换衣服睡觉时,都会感觉有一双眼睛在盯着我。

(3)

我曾经把这件事情告诉爸妈的时候,他们却冷笑着对我说:「是不是背着我们化妆了?就知道勾引男人,你这个小狐狸精!」

邻居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我一直怀疑他在偷窥我。

我出去倒垃圾的时候,他会站在楼栋门口,我路过他,他还会有些紧张地摸一下帽沿。

爸妈打我的时候,隔壁的门总会「咔嚓」一下开启。

有一次我从自家防盗门的门缝里,看到了一双脚的影子。

水泥被飞快地挖开,然后我看到了一只急切的眼睛。

和我的眼睛对视后,对面的那只眼睛非但没有害怕,反而露出了一抹笑意。

然后,对面传来了脚步声,洞内的眼睛消失不见了。

(4)

我从地上爬起来,向门外跑去,一边跑一边将四周的物品扔在地上制造噪音。

爸妈都是盲人,是通过声音来分辨我的位置的。

果然,我尽量压制自己呼吸声,一动不动后,他们便茫然的四处看着。

我将一只鞋扔在了橱子上的花瓶,把花瓶打翻了。

「啪」的一声巨响在寂静的客厅内响起。

爸爸快速地跑向橱子,对着橱子就抡起了盲杖。

盲杖落下来的时候,我看到橱子上有木屑飘飞,难以想象这要是打在自己身上会怎么样。

我闪身躲进了身后的衣帽间内,轻轻关上了门。

「姐姐……」

软糯的声音在我身边响起,吓了我一跳。

我发现邻居家的小孩季晓涛竟然藏在了家里的衣帽间里,此刻已经被吓坏了,蜷缩成了一团。

季晓涛住在我楼上,有一次在楼上玩耍时,踩着防盗窗挤进了我卧室的防盗窗内,从此之后就经常偷偷跑过来找我玩。

季晓涛紧紧地盯着我,小脸紧绷着。

「姐姐,你是不是坏人啊?否则……他们为什么总要打你?」

「我家里人给我讲过,好人有好报,只有坏人才有坏报。你如果没有做坏事,为什么会每天过得这么艰难?」

(5)

对一个年仅五岁的小孩子,我不知道怎么告诉他这个世界上的善恶都没有那么绝对。

我捂住了他的嘴,听着门外的脚步声走向卧室了才松了口气。

我伸出手,勾起了他的小拇指,轻轻在他耳边说:「姐姐发誓,没有做坏事。」

说这话的时候,我感觉自己全身都在发抖。

因为我的脑海中出现了一个血肉模糊的尸体,这个尸体有一张死不瞑目的眼睛。

这尸体的脸,长得和我几乎一模一样。

我哄着季晓涛一会跑出去,帮我叫人。

季晓涛想了想同意的点了点头:「姐姐不是坏人,我就帮你。你要是坏人,我第一个找警察叔叔抓你走!」

(6)

门打开,季晓涛冲了出去。

空旷而凌乱的客厅里堆满了被砸烂的东西,衣服堆叠在地上,却看不到一个人。

在我刚要关上门的时候,一只强有力的手,抵住了门。

我看到爸爸拿着盲杖站在了门口,妈妈从另一边走了过来,手里拿着一把菜刀。

「乖女儿,为什么要躲着爸妈呢?」

妈妈手里的菜刀举起来。

我想要冲出去的时候,却不小心撞到了旁边的衣橱。

衣橱剧烈的摇晃,从上面掉下来一个相框,砸在了我的头上。

仓皇中,我瞄了一眼相框,然后愣住了。

那是一张黑白照片,照片里的人,和我长得一模一样。

我如遭雷击,抬起头看向衣橱上面。

我看到上面极其隐蔽的位置,摆放着一个香炉还有两个已经腐烂了的苹果。

再加上那张照片,就像是一个供台。

供奉的人,应该就是黑白照片里的。

我自己。

 

(7)

砍歪了的菜刀将我唤醒过来。

我知道这不是走神的时候,找准机会冲了出去。

跑出去的一刹那,我回头看去,发现爸妈同时放下了手里的武器,就那么静静地看着我。

一瞬间,我心里大喊不好,却已经来不及了。

刚跑了两步,脚下一痛,我摔倒在了地上。

血从我的脚腕向下流淌,很快将我的裤腿染红。

我拿起堆放在地上的衣服,发现下面竟然放了一个捕兽夹。

刚刚爸妈那么久没有声响,原来是在布置陷阱。

我坐在地上,站了几次都没有站起来。

这时候,一直站在门口不动的爸妈,慢慢地向我接近。

他们的嘴角同时扬起了笑容。

跟着嘴角扬起来的,还有他们拿着武器的手。

我哭诉着:「我和你们走,你们让我嫁给谁就嫁给谁,求求你们,饶过我吧。你们要是打死我,就不值钱了。」

 

(8)

盲杖再次抡打在我的身上,比任何一次都疼。

连同胸口,都带着火辣辣的。

一下,两下,三下。

第一次,我深切地感觉到爸爸想要打死我。

不像是平常,虽然抽得疼,但是挑的都是有肉的地方,不会伤到五脏六腑。

但是这一刻,我觉得自己的心脏都要跟着碎了。

妈妈拿着闪闪发光的菜刀,一步步走过来,脸上带着愤恨。

菜刀架在我脖子上的时候,我看到她的泪水流了下来。

她压低声音,胸口剧烈地起伏着,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充满了恨意。

「你做的事情,我们都知道了。这十几天里,我们一开始不相信,但是现在我们知道。我们的闺女曲依依再也回不来了。」

我看到爸爸的盲杖也放下了。

他摘下一直戴着的眼镜,擦了擦眼角的泪水。

高大威武的老人好像瞬时佝偻了下来。

他抓住我的头发,凑到我的耳边,恶狠狠地说道:「打死你,也不足以发泄我们的愤怒!」

「你个丧尽天良的坏人,我们要亲手处理了你!」

可我,完全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

 

(9)

「爸妈……」

我刚开口,一个巴掌扇过来,打在我脸上十成十的力气。

我抬起头,看到妈妈沧桑的脸,鬓角的白发张扬飞舞着,就像是一个普通的老人。

只不过她手上的菜刀还没有放下。

爸爸用提前准备好的绳子把我捆了起来,也不顾我已经重伤的脚,直接把我拖到了墙根上。

疼痛感让我蜷缩着半天才缓过来,抬起头面对的是两双充满怨恨的眼睛。

而妈妈的手里,多了一杯水,水中能看到没有融化的白色粉末。

妈妈伸手掰开我的嘴,就要把水往我嘴里灌。

「你个骗子!你杀了我们的女儿,你个骗子!」

只不过因为她双眼看不见,水大部分都洒在了地上,并没有多少灌进我的嘴里。

我咳嗽了几下吐出来,哭着对他们说:「爸妈,我就是你们的女儿啊,我是啊!」

盲杖打在我的背上,把我后面的话都打了进去。

「脚步声,你和曲依依的脚步声,不一样。从二十天前,我们回家后,你的脚步声就变了。」

爸爸声音低沉,像是隐藏着巨大的悲痛。

他走过来,接过妈妈手里的另一杯水,按住了我的头掰开了我的嘴。

「这里面是让你失去意识的药,我们要把你送去给那个又老又丑的瞎子,他上一个媳妇就是被他打死的,你到后就会被他锁起来,再也跑不掉了!」

「这就是你个杀人犯,要付出的代价。」

(10)

水没有灌进我的嘴里,我拼尽全力的挣脱开了。

脚上的捕兽夹还没有去除,我用力地抬起脚,用带着捕兽夹得脚踹在了爸爸的脚踝。

爸爸一声惨叫倒下了,我拼了命地往窗口的地方冲去,我看到一个人影正在慢慢走过来。

「救命,救命!」

我大声地呼喊,用力地捶打着窗户。

声音将人引了过来,我发现那人竟然是邻居大叔。

他像是路过,看到我的一刹那愣了一下。

身后爸妈的大手伸过来,把我再次按回到地上。

邻居大叔看了眼里面的场景,脸上十分惊讶,但是犹豫了下还是走了。

这一刻,我心如死灰。

我刚刚竟盼着一个偷窥自己的人,能来救我。

 

(11)

爸妈这一次一起发力,把我紧紧的按在了地上。

他们疯狂的对我拳打脚踢。

有几次踹在了我受伤的腿上,疼得我大声呼喊。

可是,我们住的地方极其偏僻,由于就要拆迁了没有几家人还住在这里。

整个单元除了楼上季晓涛那一家,就只有邻居大叔。

其他的单元也只有零星的几户还在。

等他们打累了,再次端出了那只碗。

这一次,妈妈紧紧地拽住我的头发,狠狠地按着我的肩膀。

而爸爸的手像是铁钳一样掰开了我的嘴巴。

粥就这么灌进了我的嘴里。

绝望在我眼中蔓延。

(12)

可是下一秒,爸妈在我面前同时倒下了。

穿着人字拖还有邋遢的大裤衩的邻居大叔拿着棍子走了进来,晃了晃手里的钥匙,脸上带着意味深长的笑。

他是个偷窥狂,我连他什么时候配了我们家钥匙都不知道。

但我内衣上留下的烟灰,口红上沾上的莫名指纹,终于破了案。

想到这些,我害怕的往后缩了缩。

邻居大叔二话不说,用剩下的绳子把爸妈捆了起来。

爸妈想要叫喊,却被堵住了嘴。

做完这一切,他回头看向我,帮我把脚上的兽夹取了下来,脸上带着笑意:「曲依依是吧?我注意你很久了。」

他靠近我,将我的下巴挑起来,在我的下巴还有脸颊上用力地摩擦了几下,深深地叹了口气:「你说你,怎么就不能照顾好自己呢?」

声音里,带着几分的责备。

(13)

邻居大叔的神情,让我产生了一种强烈的恶心感。

「谢谢你……但接下来我自己处理就行。」

我赶忙往后闪躲,但是邻居大叔却并没有想要离开的意思。

我感觉他靠得太近了,甚至能闻到他身上腥臭的味道,就好像是在放满了死鱼的池子里泡了一整晚。

「不请我喝杯水吗?我刚刚救了你。」

邻居大叔一边说着,一边自己走到了客厅里,在爸妈的挣扎也呜咽声中,轻车熟路地找到了我的水杯,以我平常管用的姿势,喝了一杯水。

我看着他喝水的角度,嘴唇接触的位置,都和我一模一样。

他喝完水后,像是猛然间意识到了这只杯子是我的,看着上面的卡通图案,抱歉地说道:「丫头对不起,我口太渴了,刚刚没注意随便拿了一只杯子。」

但我从他似笑非笑的神情中,看到了一丝讥讽。

(14)

我突然意识到,面前的大叔,或许比我父母还要可怕。

我的手地上摩挲着,抓住了个瓷片藏起来。

他只要敢对我有所不轨,我就把瓷片刺向他,或者我自杀。

突然,一个物体扔向我,我下意识的伸手接住。

柔软的毛绒质感让我有些失神。

低头一看,是一串钥匙,上面还串着一个黄色的小鸭子。

「半个月前捡到的,一直想要还给你,但你见到我就和避瘟神一样跑。」

看着手里带着小黄鸭的钥匙,我有些沉默。

我一直以为这把钥匙是爸妈拿走的,曾经我还问过他们,他们没有正面回答,反而质问我是不是打着注意要偷家里的东西出去卖。

爸妈被他暂时关进了卧室里,捆在了床上,这样既能让他们冷静一下,也不会因为挣扎伤害到自己。

我看着他们被五花大绑的样子,心里五味杂瓶。

有那么一瞬间,我甚至盼着爸妈能自由,把面前的大叔赶走。

我试着和他说话,表示对他的感谢,还提出了想要报警解决。

我是没有手机的,父母的手机也在刚刚打斗中摔坏了。

但是大叔却耸了耸肩,无奈道:「我手机坏了,还没修好呢。」

他在屋里乱逛着,像是对什么东西都感觉到新鲜,我的眼睛看着卧室方向的橱子,在那里有一个医药包。

我的脚还在流血,我不想因为流血过多死亡。

「需要我拿东西吗?」

大叔注意到了我的眼神,友善地说道。

我想了一下,判断了下自己从这里爬向卧室的距离,最终点头:「卧室橱子里有个医药包,能帮我拿来吗?」

大叔走到卧室,伸手在橱子里的倒数第二层拿出了医药包。

我的背脊被汗浸湿。

刚刚有一瞬间,我多么希望大叔不是那个偷窥我的变态。

可我根本就没有给他说医药包在哪一层,他却能准确地找到。

我想到,卧室里的这个橱子,恰巧正对着墙上的那个洞。

 

(15)

「不要用那种眼神看我,你的抽屉没关好,我一低头就看到一个大大的红色十字。」

大叔把医药包递到我手里,蹲在我面前看着我。

「你相信这个世界上能有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吗?」

我正在给脚踝上药的手停顿了一下。

「你长得特别像我的女儿,所以有时候我忍不住多看你一眼。」

大叔的表情极其的真诚。

「那个洞……」

我不由问道。

「老房子,应该是之前装修凿的坑,后来被老鼠挖通了。我也刚发现,今天原本是堵上的。但是我听到你们家突然吵闹了起来,就有点好奇,又给掏开了。」

说到这里的时候,大叔还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头。

他此时走进了厨房,看着厨房里放着的冰柜:「有冰水吗?刚刚活动量有点大,我热了。」

大叔说这话的时候,擦了擦自己额角的汗。

我摇了摇头:「家里没有冰水。」

但大叔好像没有听见一样,继续走向冰柜,眼看就要将冰柜翻开。

「不要乱动家里的东西!我会挨打的!」

我大声地喊道。

大叔伸向冰柜的手停了下来,顿了一下回头笑道:「抱歉,我真的有点热。」

「其实我看到好多次你爸妈打你,附近的人都说你是精神病,家里人把你看得严,但是我觉得你不是。」

大叔看向我,眼神十分真诚。

我心脏砰砰地跳着。

不得不说,他的这句话,获得了我的好感。

「呲……」

我的脚后跟上受了很重的伤,我想要用上药,在用绷带把伤口包裹住,却因为后背被爸爸打肿了根本无法弯身。

「我来吧。」

我想要躲,却因为动作疼的又是一个激灵。

这个空隙,我的脚已经被大叔拿在了手里。

我想要拒绝,大叔的手却已经顺着脚踝继续向上摸了。

粗糙的手指摩挲着我的肌肤,让我全身一个激灵。

(16)

我扬起了手里的瓷片:「别碰我,否则我杀了你!」

大叔迅速向后退去,但是手上的动作却很轻,把我受伤的脚放在了地上。

「别激动,我只是想把你的裤子挽起来。」

大叔指了指我的腿。

我看着自己腿,确实是被他挽起了一块。

「我自己来就行了。」

接下来,我弯着腰,手里握着瓷片,艰难地把自己的伤口处理好了。

大叔一直在旁边,一言不发。

伤口处理好后,我一言不发地穿进了鞋子里。

我拿起了爸爸的盲杖,勉强可以站起来。

我再次请邻居大叔离开,说接下来的事情我可以解决。

但邻居大叔站在我面前一动不动,眼睛看着我身后的厨房。

「姑娘,真的不请我喝杯冰水吗?」

「还是你在冰箱里,藏了什么秘密?」

我紧紧地握着拳头,看着面前的大叔,汗水一滴一滴地向下流。

我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但是冥冥之中有个声音告诉我,不要让任何人触碰冰柜。

就连爸妈,都不知道在厨房里放着一个冰柜,他们一直以为那是一张普通的桌子。

(17)

大叔一步步地逼近我。

在他的脸上再次出现了讥讽的笑。

「我观察你很久了,你或许以为我是个变态。但其实我是发现了你的秘密。」

我的呼吸开始加重,胸口剧烈地起伏着。

大叔走到我的面前,轻轻地抬起我的下巴,像是初次见面时一样在我的脸上摩挲着:「你不是这家的女儿吧?」

「刚刚我说的所有关于我有个女儿、钥匙、相不相信有人长得很像的话,都是想要观察你的反应。」

「虽然你的一举一动,包括你不喜欢抬头看人的动作,都和曲依依如出一辙。」

「但我知道,你不是曲依依。」

大叔说的斩金截铁。

他不顾我的挣扎,奋力地从我面前冲了过去,把我推倒在地上。

他依然在举例子。

「你和曲依依虽然长得几乎一模一样,刚刚我摸你的脸也没有发现整容的痕迹,但刚刚我看过你的腿,上面没有胎记,而曲依依有!」

「你因为感冒了声音一直很沙哑,在声线上也几乎无懈可击。」

「但我知道,你绝对不是曲依依。」

他已经走到了冰柜前面,我想要阻止却完全来不及了。

「不要!」

我大声地喊着,泪水在脸颊上不断地流淌。

而大叔已经抬手,掀开了冰柜的盖子。

在我的角度,我能看到一截灰色的裤腿。

再往上,还有一只已经被冻成青紫色的小手。

(18)

季晓涛不知何时再次出现在我面前,用稚嫩的小脸看着我。

我吓得赶忙把他藏在了身后。

他却丝毫不在意,小脸紧绷着:「姐姐,你没有做过坏事吧?」

都这时候了,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还在纠结这个问题,难道看不到这里很危险吗?

我只能快速的回答:「我从来没有做过任何的坏事。你快走,去报警,去找人,不要呆在这里。」

季晓涛笑了,然后再次的跑走了。

「放心吧姐姐,你只要没做坏事,你一定不会有事的。我一定会救你的。」

我压根没有想过季晓涛会来救我。

他只是个孩子,之前如果能叫到人早就有人来救我了,不会等到现在。

另一边,中年大叔难以置信地看着冰柜中的尸体,像是因为震惊而陷入了短暂的混乱和沉默,并没有发现季晓涛的来了又走。

穿着灰色的裤子还有绿色卡通的上衣,看起来只有六七岁的样子。

尸体杨面朝下,看不清是什么,但看头发和身形,应该是个小男孩。

「不可能?怎么是个小男孩?」

中年大叔站在冰柜前疯了一样的翻找着,像是想要找到其他东西一样。

我拄着盲杖,用力地支撑着自己的身体,从地上站了起来。

中年大叔的神情已经陷入了癫狂。

他猛然冲到我身边,用手拽起我的衣领:「冰柜里的小男孩是谁?」

我用力地摇着头:「我不知道。」

我只知道,不能碰那个冰柜,把冰柜伪装成桌子不要让爸妈发现。

平常我为了不让冰柜因为制冷发出太大的声音,我甚至会在深夜开启冰柜,凌晨的时候再偷偷关上。

就好像是这是我和什么人的约定一样。

大叔扔下我,又去翻找放在旁边的冰箱。

冰箱里的蔬菜、水果、肉、全部被他扔在了地上。

冷冻层的每一处都被他摸过了。

他赤红着双眼,发出难以置信的怒吼。

他冲过来,掐着我的脖子把我举起来,脸上的肌肉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着。

「曲依依呢?你把曲依依的尸体放在了哪里?」

我用力地抓着大叔的手,感觉自己喉咙里的空气越来越稀薄。

我用力地拍打着他,让他放开我。

「我……就是……曲依依……」

我一字一句地说道。

目光向下,我看到他紧紧掐着我脖子的右手,看到上面只有四根半手指头。

小拇指上,只有短短的一截。

我的瞳孔,剧烈地收缩了一下。

「我亲手杀了她的!二十天前,她在我手中一点点地挣扎、断气,我到现在都记得她呼吸慢慢微弱的样子!」

「告诉我,她的尸体,被你弄去哪里了?!」

(19)

「答案……在冰柜里……」

我努力地挤出这几个字。

这一刻,我的脑海中出现了一些记忆。

大叔放开了手,我狠狠地摔在地上。

我看到大叔大步流星地向冰柜走去,粗鲁地把里面的尸体拿出来。

在他要将尸体像扔垃圾一样扔在地上之前,我飞扑过去,一把抱住了即将落地的尸体。

冰凉的触感让我一个激灵,但我却没有丝毫的犹豫,将尸体紧紧地抱在怀里。

已经被冻的青紫色的小脸正好对着我,长长的睫毛在脸上打出一片阴影。

那是季晓涛的脸。

我看着门口的方向,那原本应该是季晓涛离开的地方。

他依然站在那里,对着我轻轻挥了挥手,身影越来越淡,最后慢慢的消失不见。

「日记本?」

一旁的大叔,从冰柜里,掏出了一只粉红色的日记本,被一个厚实的袋子紧紧的包裹着。

大叔粗鲁地把日记本拿出来,从日记本里掉出来一张纸。

那是一张诊断证书。

病人:季晓云。

年龄:24 岁。

诊断结果:幻想症。

病例:病人无法相信弟弟的死亡,受到精神刺激。病人自述能看到自己已经去世的弟弟,并可与其对话,发病已 3 天。由于病人有一定的心理学知识,基本能分清现实和幻想,并且拒绝药物治疗。

建议:心理治疗每周 2 次。

而大叔那边,也已经开始翻看那本日记本,看了一会后,他猛然间回过头看向我:「所以,9 月 12 日那天,在小区门口穿着红色连衣裙的,是你?」

我抱着季晓涛的尸体,奋力地从地上站起来。

我将他的尸体小心翼翼地放在了旁边的柜子里。

柜子里空荡荡的一片,大小正好可以放进去季晓涛的尸体。

柜子的底部还放上了柔软的床铺。

季晓涛躺在上面,就好像是真正地睡着了一样。

做完这些,我才看向大叔,用力地拄着盲杖站起来,与他平视:「9 月 12 日那天,穿着红裙子的,是我。」

大叔脸上猛然露出了可怖的笑:「我一直以为你和曲依依是一个人。那天在小区门口看到你起了兴趣,后来我又在单元楼看到另一个曲依依时我十分兴奋。」

「没想到,自己看上的猎物就住在我隔壁。我开始偷窥她,还企图让她屈服我。没想到……我弄错对象了,我不应该杀了曲依依。从一开始,我感兴趣的都是你。」

「谢谢你,让我知道真相。」

大叔扔下了笔记本,撸起了袖子,向我走来。

他的眼中,是赤裸裸的欲念。

 

(20)

我一边向后退着,一边缓缓地,摸着橱子边缘。

我在那里,藏了一把刀。

或者说,我在这个家的许多角落,都藏着可以攻击人的东西。

为的就是今天。

拿出这把刀后,我看了眼厨房里的大叔,并没有看到。

我把刀藏进了袖子里,又在橱子的角落摸了两把,摸到了一个按钮,轻轻地按了下去。

这个按钮,是我之前就安排好的,已经将他刚刚认罪的事实记录了下来,现在传输了出去。

在差不多半年前,我认识了一个和我长得有九分相似的人。

她叫曲依依,是一对盲人夫妇的女儿,从小受到爸妈的严加管控。

她爸妈不允许她穿暴露的衣服,不允许她晚上出门,甚至不允许她和男人接触。

那是一种病态的爱,她的父母随时害怕她受到伤害或者是离开自己,以至于她稍有不听话就会对她拳脚相加。

我叫季晓云,我的爸妈早就死于一场车祸,我有一个心脏病晚期急需钱治疗的弟弟。

在经过几个月的时间,我们混熟后,她对我说,希望我能和她偶尔交换身份生活。

她会帮我去打工赚更多的钱,甚至会把自己爸妈给她的生活费省下来给我,只要我能让她看到更多的世界。

而我,只需要在和她交换身份生活的时候,待在她的盲人父母身边照顾她们。

我还记得 9 月 12 日那天,那是我们开始交换身份的第一天。

我们选了一身红色的连衣裙作为开始,还笑着说「开门大红」。

那天站在小区门口,我看着这个陌生的小区,站了许久才克服住内心的紧张走进去。

我之所以答应曲依依,一个是因为她给我讲了许多她父母和她的事情,说她无法忍受父母对她带有控制欲的「爱」,希望我能帮助她。

一个是,我需要钱,很多的钱,给我的弟弟治病。

我们有一个约定,在我们交换身份的这天,除非她爸妈管得太严,我们必须在晚上把身份换回来。

而且,我不能进她的卧室。

当时我不知道为什么,只是在她的坚持下答应了。

后来在日记里才知道,他爸妈晚上的时候更容易打她,会数落她这一天哪里哪里做得不好。

但是那种打和我这半个月经历的打完全不同。

那是因爱产生的控制,从来不会下狠手。

不让我进她的卧室,是因为卧室里有她从小到大的所有日记。她不想让我看到她自卑、痛苦的一面。

但也因此,我没有注意到她后来一直被人偷窥。

我们十分小心,在交换身份的时候基本上不和别人说话,也都认真地学习过对方的语言习惯、小动作。

并且,在有人的时候,从来不会出现在一个地方。

我们进行得十分顺利,就连我的弟弟和曲依依的爸妈都没有发现我们交换身份的事情。

直到她在约定的时间,没有来找我……

大叔在这时候飞扑了过来,打断了我的回忆。

我迅速地将藏着刀的手放在身后,脸上露出惊慌失措的样子。

他将我压在地上,粗糙的手狠狠地按着我的肩膀。

「这幅楚楚可怜的样子,和曲依依死前,几乎一模一样啊。」

(21)

「其实我真的有一个女儿。」

大叔看着我,身上的鱼腥臭味让人恶心的发晕。

我轻轻地挪动着背后的刀,看着他慢慢贴近过来的胸膛。

「小的时候她很听话,我说什么她都听我的,每天跟在我背后,就像是个可爱的小狗。」

「但是后来,她长大了,不听话了,还和她妈妈离开了我。从那时候起,我就讨厌一切气质上像她们娘俩的女人!」

「你穿那身红裙子,低着头往小区里看的样子,简直和当年我前妻带着女儿要离开我时,站在小区门口犹豫又决然的样子一模一样。那天,我那个混蛋前妻,也穿了一身红裙子。」

大叔说话的时候,眼中的怒火越来越盛,看我的眼神里充满了危险气息。

他的手轻轻抚摸上我的脖子:「我能感受到你的动脉,血液正在跳动。我一刀下去,你的衣服应该就能被染红吧。」

他说着,突然手臂向下,一把摸到了我的胳膊。

我还没有反应过来,就感到自己的胳膊被他拧了过来。

那是一个极其扭曲的动作,我的胳膊几乎被他整个折断了。

那把我藏起来的刀被他夺了过去。

那一刻,我在他的眼中,看到了一个惊慌失措的自己。

我终于意识到,即便是我拼尽了全力,或许也无法和他对抗。

我感受到了曲依依死前的绝望。

「杀了你,我再嫁祸给你的盲人爸妈……最后,再把现场假扮成他们自杀,一切就完美了。」

(22)

原本那天,曲依依答应了要把自己存了很多年的钱都给我,让我拿给弟弟做手术。

季晓涛,从小和我相依为命的弟弟,身体已经到了再不做手术就有生命危险的程度。

医院里催得急,我没有办法只能跑到她家里。

然后,我看到了她的尸体。

面朝上,衣服裸露,身上有被侵犯的迹象,身上伤痕累累看得出死前受到了很大的虐待,眼睛睁得大大的像是难以置信自己的死亡。

她的脖子上有一道深深地痕迹,是被人勒死的,但是绳子并不在案发现场。

我顺着她十指抓出的血痕,在旁边的椅子底部,找到了她匆忙间写的几个字。

那是用鲜血写下的,两个字母「LJ」,和一个字「断」。

我知道,那是留给我的线索,她知道我一定会来找她,一定能找到。

那一刻,我十分害怕,惊慌失措。

同时,我非常的焦急,因为我弟弟的医药费,没找落了。

医院这时候又打来了电话,说季晓涛的情况十分的不好,需要立马手术,交上手术费用。

我慌张中,进了她从来不让我去的卧室,在里面翻找着。

但是我没有找到钱,只找到了一个日记本。

还有在墙角上,那个隐秘的,正冲着邻居厕所的洞。

在日记中我知道,曲依依没有什么钱,她原本是准备偷父母的钱帮我救弟弟的。

我在屋子里,四处翻找着,并没有找到任何值钱的东西。

我回了医院,我去求医生,给医生下跪,磕头。

磕得满脸是血。

医院同意组织捐款,给我弟弟治病。

可是当晚,季晓涛还是死了。

这一切,都因为那个杀了曲依依的恶魔。

如果曲依依没有死,我弟弟季晓涛也不会死。

我犹豫过,我想过报警。

但现在屋里全都是我翻找东西留下的指纹,我也说不清楚为什么我会有这家的钥匙。

曲依依留下的线索不一定能破解出来。

到最后,因为证据不足,那个恶魔没有得到惩罚,我会一辈子无法原谅自己。

而且就算是警察抓住他了,他也可能有一系列的方法减刑,那样就太便宜她了。

曲依依是我唯一的姐妹,是唯一一个说过要救我弟弟的人。

季晓涛是我唯一的亲人,从我父母去世后,我所有的人生都是为他活的。

所以我决定,要找出那个恶魔,亲手解决他。

 

(23)

我从医院再次赶到曲家的时候,曲依依的爸妈去了外地当时还没有回来。

我把曲依依的尸体藏了起来,因为不想和季晓涛分开,我买了个冰柜,把季晓涛的尸体放在了这里的厨房中。

然后,我假扮成了曲依依。

虽然怀疑这一切是邻居大叔干的,我却没有证据。

我瘦弱、矮小,甚至因为长期给弟弟治病,自己有些营养不良。

我看过曲依依的伤口,绳子几乎把她的半个脖子都勒断了,可见凶手力气之大,下手之狠。

同时我也观察过邻居的大叔,高大、健硕。

我想把他杀死,甚至对他进行痛苦的折磨来纾解我心中的愤怒,几乎是不可能的。

二十天前,曲家的父母回来了,他们并没有发现我不是他们的女儿。

我偷偷在橱子上设了个供台,对曲依依进行了祭奠,希望她能原谅我这么做,我会为她和弟弟报仇。

十七天前,我发现自己得了妄想症,我总能看到季晓涛在我身边。

我记得他在身体还好的时候,曾经抓着我的手,泪眼汪汪的对我说:「姐姐,你要做个好人,即便是以后我死了,你也要做个好人。」

那时候,为了给他治病,我曾经想过去卖。

我没有学历,没有力气,有的不过就是一点青春。

我不知道他是怎么发现的,但在他单纯的,坚决的目光中,我缓缓地点了点头。

所以后来,我一天打三四份工,每天都睡不饱,还要在医院照顾他。

曲依依提议的身体互换,也是能让我良好的休息。

我曾经在一名很厉害的心理医生家做过保姆,在她那我学到了很多心理知识。

包括催眠。

那名心理医生曾经想要收我做学生,因为她说我有很好的天赋。

十五天前,我对自己催了眠,让自己以为自己是曲依依。

为的是,让我能够更好地演戏,迷惑凶手,让凶手以为曲依依又活了过来。

那么……他一定会想办法接近、监视、试探、再次杀了这个「曲依依」。

这样,我就能搜集到证据,包括报仇。

而解除催眠的方式,要么是翻开冰柜,看到季晓涛的尸体,要么是听到凶手亲口承认杀掉了曲依依。

 

(24)

现在看来,曲依依留下的最后信息,「LJ」代表的是邻居,「断」代表的是邻居大叔手上的断指。

我想着这些,眼中迸发出了一抹光亮。

我现在孤身一人,我不怕死,我只怕没有报仇,死得不明不白。

大叔狞笑着看向我,伸手开始扯我的领口,将我的肩膀按压在地上,想要对我图谋不轨。

我做出害怕惊慌的样子,但是却在调整着自己的位置。

终于,我没有受伤的腿找到了空挡。

我奋力地抬起腿,一脚踹在了男人最敏感的地方。

「嗷!」

大叔骤然松了手,捂住了自己的下边,疼得在地上打滚。

他的脸愈加狰狞,看着我的眼神就好像要杀了我。

「贱人!」

我的脚腕之前就受过伤,胳膊也被他捏得脱了臼。

几乎是用毅力,我站了起来,从一旁的窗台上,拿到了伪装成普通油醋罐的防狼喷雾。

对着地上打滚人的脸,我就喷了上去。

这一刻,我好像听到盲人父母的卧室里传来了一声巨响,像是什么东西摔在地上的声音。

但是我没有心力去顾及,我只想尽快地解决掉面前的大叔。

就算是让我死,我都心甘情愿。

大叔放开了下面,开始揉眼睛。

我再次去捡地上的刀片,但我的脚,却被一股大力拽的摔倒在地上。

「啊!」

脚腕上的伤口,甚至被人狠狠地捏了一下。

低下头,我看到大叔恶狠狠地看着我,他的手指甚至插入了我的伤口血肉之中。

血,已经在地上积成了一小滩。

「我要把你折磨死,把你切成一片片,泡在福尔马林里,还要让虫子咬遍你的全身!」

大叔恶狠狠地说道,手再次用力,把我往前拖去。

我奋力的在地上乱抓着,企图抓住什么。

指甲崩裂开来,在地上留下了一条长长的血痕。

我想到了曲依依的死亡现场,也有这样的一条血痕。

难道我也要和曲依依一样,死得不明不白吗?

我不甘心啊!

我的手,摸到了一个冰凉的东西。

慌乱之中,我没有注意,甚至都没有感到丝毫的痛楚。

大叔双目赤红地看着我,居高临下像是在看待宰的羔羊,慢慢地靠近我,大手紧紧地抓住了我的下颚。

「还想杀我吗?真是自不量……啊!」

大叔倒在地上,用力地捂着自己的下面,从我的身上翻过了下去。

我还有些懵,抬起手才发现自己的手中握着的,竟然是刚刚掉在地上的小刀。

从大叔的裤管中掉落出来一截东西,血肉模糊,红肿恶心。

我这才明白过来自己刚刚是多么的幸运。

看着面前原本应该是高大勇猛的恶魔,此刻轰然倒地。

我颤抖着手,再次举起了手中的刀。

「我要把你折磨死,把你切成一片片,泡在福尔马林里,还要让虫子咬遍你的全身!」

我恶狠狠的,一字一句地说道。

可是,我的手,被人给抓住了。

我回过头,看到我的爸爸……或者说,曲依依的爸爸,正站在我的身后,用那双因为受伤而狰狞可怖的眼睛死死的无神的朝向我。

而盲人妈妈也在不远处,像是平常一样堵住了门。

不知道什么时候,他们竟然挣脱开了绳子。

「你果然不是我们的女儿。」

盲人爸爸,沙哑着声音说道。

(25)

我知道面前男人是多么的难以对付。

这些天,他的棍子打在我身上的感觉依然在。

我干涩着喉咙,不知道应该如何解释。

我用力地抽了抽我的手,却没有抽出来。

盲人爸爸用力地捏了下我的手腕。

我的手腕刺痛,手里的刀「啪」的一声掉在了地上。

疼得我一个哆嗦。

我看到他蹲下身,摸了两把,摸到了那把刀,将它捡了起来,面容清冷而严肃。

那一刻,我感觉自己见到了死神。

我想要解释什么,却根本出不了声。

刀子飞快地落下,那一刻我突然放松了下来。

刚刚我按下的按钮,是报警按钮。

在那个橱子里,除了可以放季晓涛尸体的被褥以外,还有一台连着电的电脑。

电脑是我之前找人设计好的。

讥讽的是,季晓涛去世后,他之前一直没有报销下来的医药费正好报了下来。

我用这个钱,找人设计了这个系统。

可以录音捕捉到邻居大叔的认罪口供,连同定位一起传给警方。

原本我计划,如果我没有成功的杀了他,警方也有证据逮捕他。

如果我成功地杀了他,我也能让这一切的真相大白。

现在,我就算死了,也甘心了。

我缓缓闭上了眼睛,迎接着死亡的到来。

我的嘴角,甚至扬起了一丝笑容。

「啊!」

想象中的疼痛没有到来,反而旁边传来了一声痛呼。

我睁开眼睛,看到盲人爸爸手中依然举着刀。他看起来很平静,却用力地踹地上的大叔,一下又一下。

大叔不停地叫,叫的竟然比刚刚我不小心切掉他下面时候还要惨。

我看了一会才看明白。

练过武术的盲人爸爸此刻用的都是些暗劲,打的都是要命的地方。

恐怕大叔就算没死,也会留下一些内伤和疾病了。

「不管你是谁,刚刚你们的聊天我都听到了。你不用杀了这个畜生报仇,你还年轻,人生还很长。」

「我杀了他,为我的女儿报仇。」

面前的盲人爸爸紧了紧手中的刀,他看不到,只能通过声音来分辨面前人的位置,他在寻找下手的地方。

他受过伤的眼睛里流出一串泪水。

随着泪水的滚落,他的眼角沾上了一片血红。

应该是他眼中的伤口裂开了。

他再次地举起刀,这次正冲着的,是那个混蛋的脖子。

「住手!」

门突然被人撞开,守在门口的盲人妈妈倒在地上。

一群警察冲了进来,夺走了盲人爸爸手中的刀。

这一刻,我心中有个想法,此时如果不杀了那个混蛋,以后我可能再也没有机会了。

所以,我奋力地站了起来,拿起了盲人爸爸的盲杖,就要冲向被警察制服的混蛋。

「姐姐,你答应过我,要做个好人的。」

季晓涛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

我愣了一下,也就是这一下,我手中的盲杖被警察夺走了。

我也被警察按在了地上。

季晓涛迈着小小的步子,走到我面前,脸上绷得直直的,脸上带着责怪:「你答应过我,会好好生活,做个好人。」

「你不能,让我不放心啊。」

我大声地哭了出来。

我好想要伸出手,轻轻地摸一下季晓涛的脸蛋。

我想告诉他,我真的很努力很努力地在生活中,我真的很努力地想要做一个好人。

但是,在成人的世界里,好与坏只是在一念之间。

一个好人,也能被生生的逼成一个坏人。

一个坏人,或许也能做好事。

姐姐为了你,真的已经很努力了。

可是为什么,你还是离我而去了。

我伸出去的手,最终落了下来,什么也没有摸到。

季晓涛的尸体被警察抬了出来,像是在嘲讽着我的赤裸裸的现实。

 

(26)

我们一群人,被送去了医院。

每个人身上都挂着彩,像是一群刚打完仗的伤患。

从那个混蛋起了恶念开始,这一切就走向悲剧。

即便是现在,我依然不认为自己是个赢家。

季晓涛的尸体被送去了医院的太平间。

而曲依依的尸体,被我放在了出租房的冰柜里,也被警察找到了。

邻居大叔对自己的罪行供认不讳,却以「我有精神疾病」企图逃脱法律的制裁。

他的下面,被我切成了两截,已经永远失去了功能。

后来又在当时混乱的场景之下,切下去的那一半被踩成了稀巴烂,根本没有接回去的可能。

我之前在家里安装了针孔摄像头,记录下来了一切。证明了我是正当防卫。

虽然我差点因为防卫过当酿下大错,但是盲人爸爸阻止了我。

而盲人爸爸出手踢了邻居大叔这一事情,警察考虑到曲依依被害,盲人爸爸的心情可以理解,没有过多追究,也对盲人爸爸进行了批评教育。

我受到了批评教育,也因为藏曲依依的尸体、布局等一切,很可能受到起诉。

但作为曲依依直系亲属的盲人爸妈却完全没有想要起诉我的意思。

但这次事件之后,我再也没有看到季晓涛,我的幻想症好像一夜之间就好了。

或许是因为,我已经完全知道,季晓涛已经彻底的离开了我。

三个月后,那个混蛋一审被判了死刑,他要求上诉,被驳回,证据确凿不再有没有上诉的可能。

这个案子在社会中产生了轩然大波,警察又利用线索,查出来了那个混蛋在之前做下的一些案子。

原来他的妻子和女儿在几年前全都被他杀害了,只不过当时没有证据。如今再次调查,果然发现了他杀人的事实。

这个混蛋,一时之间还被称作「偷窥恶魔」。

曲依依的葬礼举行的十分简单,是和季晓涛的葬礼一起举行的。

我看着他们的尸体火化成了一捧灰,却没有哭,或许是之前所有的泪水都已经流尽了。

一切都尘埃落定了。

走出墓地的时候,盲人爸妈给我讲了个故事。

盲人爸妈在二十几年前,生下了一对双胞胎。

他们没有办法能力抚养两个,特别是听说两个孩子都是视力正常的时候,他们更不想两个孩子都跟着自己受苦。

他们就把其中的一个放在了医院里。

这件事情,曲依依在去世前刚刚知道。

曲依依被害的那天,盲人爸妈刚找到了当时医院的护士,说有自己另一个女儿的消息,这才离开了家赶往外地。

他们没想到,自己这一走,却成了曲依依的催命符。

曲依依那时候一定很激动,她也想到了或许自己一直互换身份的朋友,很可能就是自己的双胞胎姐妹。

或许因为没有证据,她没有立马告诉盲人爸妈。

也或许是,她也想先告诉我,在我身上求证后再告知脾气暴躁的爸妈。

难以想象,曲依依等着见我,要将这一切告诉我时,却遭受到了恶魔的袭击。

我知道盲人爸妈耳力惊人,之前故意学过曲依依走路的方式。

但是接连的打击让我轻视了这一点,所以盲人爸妈回来时才发现了端倪。

然后他们利用自己的方式,开始试探我。

打我是一种试探。

曲依依从小跟着父亲学武,根本不怕打。

但是我却被打的遍体鳞伤,甚至我在父亲下手重的时候都不知道反抗。

曲依依这时候,都是会和父亲过几招的。

「你不是亲生的,是在医院里我们偷的」也是试探。

我的反应是完全相信了这件事情,让他们最后判定了我真的不是曲依依。

因为他们还记得,曲依依知道自己有个亲生姐妹的时候,是多么的兴奋。

试探结束后,他们判定了我不是他们的女儿,再联系到回家后的淡淡血腥味,他们以为自己的女儿被我给害了,他们决定对我进行反击。

 

(27)

我和曲依依的爸妈做了亲子鉴定。

结果是,亲权概率大于 99.99%,盲人爸妈就是我的亲生爸妈。

从鉴定中心拿完鉴定结果出来的时候,我一只手扶着爸爸,一只手扶着妈妈。

我们三人久久都没有说话。

我在想自己从小被养父母养大,他们对我很好,我一直不知道自己不是亲生的。

但是仔细想想,我和季晓涛相差那么多,我父母其实年纪不大,算下来生我的时候不过二十岁。

「爸妈……」

过了许久,我轻轻地喊道。

爸爸突然抬起盲杖。

我吓得往后躲。

盲杖高高地举起,轻轻地落下,在我头上点了一下。

「以后,再也不打你了。」

爸爸的声音,听起来十分的苍老。

 

「其实,我真的好怕依依学坏啊,所有人都说依依长得好看。都说依依单纯……我们好害怕她会被别人骗。所以才不让她晚上出门,不让她穿的暴露。甚至想永远将她留在我们身边。」

妈妈哭着说道。

他们也后悔,当时为什么要管曲依依那么的严,让曲依依惧怕他们。

如果曲依依和他们关系好,什么都给他们说。

或许在看到一个长得和自己那么像的人的第一天,就会告诉他们了。

愧疚,或许会永远存在于这对已经年老了的父母心中。

「其实,那天起了一阵风,把床旁边的杯子吹倒了,我们才能用玻璃片隔开绳子。」

妈妈沉默地给我讲了那天的事情。

那天,他们听着我和邻居大叔的对话,知道了真相,也猜到了我或许是他们的亲生孩子。

但是他们无法救我。

无论如何奋力地挣扎,都无法逃脱开。

可就在这时候,窗外吹来了一阵很大的风,将桌子上的玻璃杯给吹落了。有一片玻璃碎片,正好落在了爸爸的手旁边。

他们就是用这个玻璃碎片,割开绳子的。

「我好像还听到了一个小孩的喊叫,远远地,好像在喊什么,挺着急的。我当时还以为小区里来小孩了,害怕他再看到什么,被那个疯子一起杀了。」

妈妈详细地讲着那天的一切,一边讲一边叹气。

我突然停住了脚步。

我的脑海之中,出现了季晓涛的样子。

泪水,从我的眼中一滴一滴的流了下来。

我学过心理学,我知道我们看到的了灵异现象,大部分都是磁场、心理等原因,出现的幻觉。

可是这一刻,我就是忍不住往那方面想。

「姐姐,你要做一个好人,我会一直在你身边的。」

「你只要做个好人,就一定不会出事的,我会帮你叫人来救你。」

在我幻想症期间,季晓涛说过的话一句句出现在我的脑海。

「姐姐答应你,会好好生活,做个好人。」

我小声地,在心里回答道。

「就算是……这可能很难很难。」

稳了稳情绪,我轻轻笑了笑,回过头再次一边一个抓起爸妈的手,笑着回答他们:「可能是个惊人的巧合吧。」

 

 

作者署名:六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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