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母亲是穿越者,她说她是混得最差的穿越者,成了丞相的小妾,母亲教了我许多东西,最后却被丞相夫人害死,落得个身首分离的下场。
后来的我用母亲教我的知识,生石灰放火,木炭,蜜蜂,雪,血,甚至是利用人,将仇人一个个解决……好好的丞相府变得天翻地覆,千疮百孔。
1
我叫江采儿,我的母亲是个穿越者。
穿越者这个词,我也是听着母亲形容好久才在有一日看到打鱼的才豁然明白。
可能就像是本该生活在河水里的鱼,被抓了上来,丢到了鱼缸里。
我母亲失去了她的世界,就好像鱼失去了小河一样,失去了自由。
从小到大,每每受到大夫人暗中欺负的时候,她便拉着我,絮叨地说着她是个失败的穿越者。
什么别人穿来都是宫斗宅斗胜利者,只有她穿过来便在生孩子,生完孩子命去了大半,终日汤药吊着。
每每说到这,母亲看向我的眼神总是非常复杂,自言自语说着旁人听不懂的话。
不过我跟着母亲久,我听得懂,母亲她在喊一个叫「系统」的人,问她穿越过来的任务,是不是培养我?
不过从母亲失望的神色看来,应该是没有见到那个人。
母亲给我取了个小名,叫「小莲子」。
后来我才知道,母亲说我是拴住她的一条「小链子」,没有我,她可能早就跑了。
这可恶的谐音梗!
对了,谐音这个词,也是母亲教我的。
不过我有点不信母亲能跑掉,毕竟这丞相府的围墙,比那墙边的大树还高。
从小到大,我虽没有机会去私塾读书,但是母亲教我的东西足够吸引我全部的注意力和精力。
父亲有点闲情逸致的时候,会召集他的子女来到书房,他出题考我们。
在哥哥姐姐扒着算盘算着九个九相加是多少这道算术题的时候,我的脑中自然而然地接了句九九八十一,答案是八十一。
母亲教的乘法口诀比他们快了好多……
不过我没有说出来答案,母亲早就告诉我,要藏拙。
我知道藏拙是什么意思,当母亲第一次解释给我听的时候,我便说了句:「就像会咬人的狗不叫。」
母亲愕然,随后笑着点着我的额头:「哪有人说自己是狗的。」
江家这么多孩子,除了嫡出,庶出的但凡出来个聪明点的,运气都不好。
比如那个算盘打得快了一点,第一个说出来答案比我大一岁的姐姐。
在父亲欣慰的目光以及夸赞下,她第二天早上就倒霉掉河里去了。
还好,没淹死。
不好的是,被淹了个半死。
大夫说浊水呛到了脑子,那个姐姐变成了一个傻子。
我不信,母亲也不信,母亲说这个理由这江府估计没几个信的。
但是所有人看到痴傻的姐姐时候,都摇摇头,长叹一句:「可惜了,被水呛成了傻子。」
那个姐姐听到只是傻傻地笑,我在旁边也跟着傻傻地笑。
旁人看着,紧接着又跟上一句:「这个更可惜,从会说话就是傻傻的。」
我笑得更加灿烂。
他们不懂,母亲说,这叫藏拙。
我不仅会说话,我还会好多你们不知道的东西。
2
自我记事起母亲就偏安一隅,从不与人争抢,她和我说:
去特么的男人就是天,我们女人也能顶半边天,没男人我们也能活。
她和我说三妻四妾就是封建糟粕,就该废除!
她和我说,女子就该婚姻自由!
……
我只能眼巴巴地瞅着母亲一脸愤恨又虚弱的样子,时不时应上一句。
我不懂母亲,但是不妨碍我和她站一队。
但是有一日她沉着脸回来,一回来就拉着我的手,泪眼汪汪说对不起我,为了我不嫁给残废,她要勾引我父亲去了。
「母亲,我们这样挺好的,况且你不是和我说过,一般穿越过来的嫁的残疾丈夫,一般都是装的吗?也许他也是装的,然后实际上他是很厉害的人呢!」
我擦拭着母亲的泪水,小声安慰。
母亲总是说些不着调的话,与父亲交好,怎么能说勾引!
况且,我也不在乎什么残废不残废,我只在乎母亲。
「说什么胡话,那是穿越者遇到的,你是穿越者的女儿,哪有那个气运,你是我的女儿,婚姻必须自己做主!」
母亲打断我的话后,又说了我不懂的词,我只懂运气却不知道气运是何物,大概,差不多吧。
「好看吗?」
母亲穿着淡紫色的长裙,常年疾病缠身让她腰身纤细,盈盈一握。
「好看!」
我笑着回道。
「男人都是视觉动物,我不信这还拿不下他!」
母亲一甩长袖,信誓旦旦出门了。
我不知道母亲用了什么手段,不过我们的日子的确好过了点。
不过也仅仅是好过一点,毕竟奉行藏拙的母亲不可能招惹丞相府的主母,我们母女的行事还是很低调。
低调到,父亲每每看到我,都带着几分怜悯。
毕竟,他也以为我是个傻子。
不过嫁给残废的事,我没再听到母亲提起,应该是被母亲摆平了吧?
时光荏苒,十五年的时光不过转瞬即逝。
我一直以为我的人生会像前十五年般,不愁吃喝平淡如水,和母亲就这么过下去。
我的人生,就像那墨绿到发黑的深潭,不会有一丝的波澜。
但是我没想到,那深潭也有落下巨石的时候。
母亲死了,被相府主母一把推出去撞上大刀,又被残忍地砍掉了头颅。
只为了保她的女儿,相府嫡女江兰一根手指。
3
那天是寒冷的冬天难得的好日子,相府女眷全都出去上香。
阳光落在人的身上,暖洋洋的,就连马车里,也是热烘烘的,让人忍不住打起了瞌睡。
我被惨叫声惊醒,马车外兵器交接相磨的声音刺激我的汗毛竖了起来。
以至于之后的岁月里,我都听不得刀剑相磨的声音。
「母亲,怎么回事?」
我紧紧拉着母亲的衣角,压着眼底的慌张看向马车门口,试图透过车帘看向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没事,应该是夺财的,我们没钱。」
母亲捏了捏我的手,说得一本正经。
而我闻言,剩下的话哽在了喉咙。
不管什么时候,母亲都是一副什么都不害怕的样子。
看着母亲的神色,我莫名觉得心安。
只是这心安,没有持续多久。
江家十几名女眷整整齐齐跪着,面前是十几个拿着大刀的蒙面男人。
「你们是什么人,怎么这般大胆,江丞相的人都敢抢?」
一声厉喝从旁边传来,我看着是我的嫡姐江兰开口。
「你倒是好胆色,这时候居然还敢叫嚣!」
为首的男的听到嫡姐的叫喊,忍不住说了一句。
我闻言,头又低了低,嫡姐是万般宠爱下长大的,她是该有好胆色。
「劝你们赶紧滚,母亲已经让人回去找救兵了!」
嫡姐仍旧不畏悍匪,言辞激烈,我打心底佩服。
眼前这些人在听到嫡姐报出家门的时候,并未有任何惊慌,那便说明了这些人就是冲着我们来的,只是嫡姐未反应过来,我也没想过提醒。
毕竟,我在她们眼中,是个傻子。
「兰儿,别说了!」
丞相夫人开口,喝止了江兰接下来的话,很显然她也听明白了。
「全部都带走,还有把她的手指剁下来一根,送到丞相府。」
就在江兰极其不愿意的时候,为首的男人再次开口,这话分明是冲着江兰说的。
「你们敢!」
江兰慌了,甚至语气都颤抖了起来,她没想到这些人上来就敢剁手指。
我稍稍歪着头,看着一脸惨白,手指微微颤抖的江兰,没想到曾经将我压在身下打的她,也有害怕的时候。
没人回答她的问话,只有一个拿着大刀的男人狞笑着靠近。
江兰慌了,丞相夫人也慌了,我也跟着低下了头。
千钧一发,丞相夫人注意到了她旁边弱不禁风的人,随后我只听到衣帛撕开以及一声闷哼。
在我抬头的时候,怎么都没想到母亲会趴在男人的刀上。
而母亲单薄的身子被刀捅了一个对穿,带着血的刀剑在阳光下最为晃眼,我眯了眯眼睛,不相信看到的一切。
「她是相爷的爱妾,拿她的头更有用。」
一声压抑着惊慌的女人尖叫声将我惊醒,我还未反应过来,那男人便手起刀落,母亲的头就这么滚了下来。
鲜血洒了一地,也洒了我一身,温热的血带着些许腥味。
对上母亲还未来得及闭上的眼睛,以及她张嘴无声说了什么,我眼睛一黑,就这么晕了过去。
梦中,我好像又回到了小时候。
「小莲子,你说你是认我这副身子当母亲,还是认这身子的灵魂呢?」
母亲抱着我,坐在门口对着金色的阳光,声音慵懒。
「有什么区别吗?」
我闻言歪着头,避开有些刺目的阳光看向母亲。
阳光下,母亲好似镀了一层圣光,就连脸上的绒毛都带着金色。
「有啊,不过你还小,可能不懂。」
「哎,小莲子,如果哪天我突然变了,那就说明我的灵魂回家了。」
「我回家了,那就说明你母亲的灵魂又回来了,这副身子还是你的母亲,所以你不孤单。」
「人死了,灵魂就回家了。」
「小莲子,哪天我死了,你是希望我的灵魂变成星星还是回家呀?」
……
她轻轻抚摸着我的头发,带着愁绪的话絮絮叨叨地萦绕在我耳边。
我听着听着,想问灵魂与身体到底是什么意思,却又抵不过困意沉沉睡去。
4
当我醒来的时候,入眼便是摇曳跳动的烛光,周围熟悉的布置告诉我,我已经回到了相府。
我以为刚刚母亲的事是做梦,可是我的小丫鬟红儿见我醒来,立马双目含泪。
我一下子就知道了,那不是梦。
我坐在椅子上,心像是被什么无情撕扯着,痛了好久之后又突然空落落的。
往常我睡醒的时候,便听到母亲的絮叨,如今却是静得只听到红儿的哭泣声。
我转头看向半开的窗户,看着外面天上的繁星,突然想到母亲说的话。
她的灵魂,是回家了,还是变成天上的星星呢?
我否定了小时候心中的答案,比起变成星星看着我,我更希望她回家。
只是她灵魂走了,那副身体再也容不下别的灵魂了。
我再也听不到母亲经常不着调的话了……
「要是夫人不推姨娘就好了,姨娘就不会死了……」
小红的话像雷一样,将我脑海中的一团乱麻炸得粉碎,瞬间空白。
我猛地抬头,隐忍的泪就这么砸了下来,开口询问。
得到的答案却让我双目因愤怒充血变红,手紧紧攥在一起,任凭指甲刺破手心。
怪不得,怪不得她会喊出那句话。
可是朱胜彤,你当初喊下这句话的时候,可知道会有什么后果?
5
朱胜彤,是丞相夫人的全名,我平时看着呆呆的,她便特别排斥我喊她母亲,这样正好,我倒是喊自己母亲喊得心安理得。
毕竟一个呆傻的人,能懂什么规矩不规矩?
「这件事,当时有多少人看到?」
我抽回思绪,转头看向红儿,冷声询问。
「回小姐的话,很多人看到了。」
红儿惊讶于我的冷静以及眸子中的清明,低着头迅速回答。
「很多人都看到了,那母亲的尸身在哪里?」
我细细品着红儿的话,然后突然想到什么,猛然询问,身子却止不住颤抖起来。
「姨娘……姨娘的尸身,相爷让大夫人自行处理,好像,好像和别的姨娘一样……」
红儿并未看出我的异样,又在我濒临爆发的怒火上面浇了一桶油。
和之前的姨娘一样,之前被她害死的姨娘,哪一个不是被她让人扔到乱葬岗来撒气。
毕竟那么多女人分享自己男人的宠爱,她的心早就扭曲了。
而父亲,我以为我母亲在他心中会有那么一点的不同,没想到都是一样的。
那么多人看到他的大夫人害死了姨娘,他竟然依旧不闻不问。
「我知道了,你退下吧。」
我的嘴巴张了又张,满嘴的涩味刺激得我想干呕,鼻尖的酸意直冲着脑门,泪水再一次模糊了双眼。
我死死地咬着自己的胳膊,不让自己哭出声。
「你们这个世界啊,就是不把人当人,妾也是人啊……」
母亲的话突地在我耳边响起,每当她听到哪个年轻姨娘死了被扔乱葬岗的时候,她就会抱怨这么一句:妾也是人啊……
无奈哀怨的语气在我脑海中挥之不去,母亲临死前的双眸又仿佛浮现在眼前。
我起身,出门朝着朱胜彤的院子走去,红儿见状,赶忙跟上我。
6
朱胜彤的院子很大,下人自然也多,我与母亲住的小院根本没有任何可比性。
可惜就算这样不争不抢,我的母亲还是被这个院子的女主人害死。
我抬头看了一眼院子,随后握紧手,直接走了进去。
一旁的下人丫鬟见状正想拉着我,却被我的眼神吓退。
随后毫不犹豫转头往院子里跑去,很显然她是去报信的。
我一点不慌,甚至还有点期待那个朱胜彤知道我来了,会怎样对我。
「采儿你什么时候醒的,我与你父亲商量了,尚姨娘的死我们都很愧疚,以后你便养在我的膝下,你觉得怎样?」
我还未走进房中,那朱胜彤便走了出来,看向我边走边说,带着刺眼的笑。
我闻言愕然,随后也跟着笑了起来。
可笑,真是可笑。
她怎么能这么轻描淡写地说出愧疚二字,既然愧疚又怎会将母亲扔到乱葬岗?
「你要是没意见,我明日便派人将你那院子收拾收拾,再送点新衣服被褥……」
朱胜彤见我笑了,以为是我同意了这个提议,赶忙接着说道。
只是这话中,颇有一种鄙夷的意思。
我似乎都能猜到她心里在想些什么。
不过是觉得我对生母的死都无动于衷,大概是真的傻了。
「我刚刚见到母亲了,她说她冷,让我来找你给她找个房子。」
我开口的一瞬间,朱胜彤的笑便僵在了嘴角,眼中是一闪而过的惧意。
「说什么胡话,你母亲都死了,你不是亲眼看到的?」
许是做了亏心事,好半晌她才回过神,朝着我呵斥。
「是真的,不然我也不会来,母亲说你要是不找个房子,她下次就去找你了。」
我看着朱胜彤惊慌失措的样子,心中却是冷笑。
你的恐惧才刚刚开始……
「我知道了,你快回去吧,你就是被吓着了,不要多想了!」
朱胜彤对上我的双眸,却是更加慌张,甚至带着几分害怕。
我知道,那是因为我的眼睛很像母亲的缘故。
她该是想到了我那惨死的母亲了。
我看着她离去的方向,心中更是觉得讽刺。
那边,分明是她之前花了大价钱修建的佛堂。
恶事做多了,总归害怕报应,企图用神佛来吓退那些冤魂。
可是,神佛真的会帮恶人吗?
我又看了一眼佛堂,随后转头离开。
7
我从朱胜彤处出来的时候,便径直来到了母亲的房间。
我让红儿出去,房中只剩下我一人的时候,我这才掀起床单,在最偏僻的地方,掀开地板。
里面是一个木制的掉了漆的盒子,我打开后,看着里面母亲省下来的逃跑路费,不由地露出苦笑。
母亲是一直想跑的,甚至为了这个伟大的目标,逼着自己省吃俭用,省下了一大笔钱。
她再不济,也是丞相的妾室,要想省点钱,还是可以做到的。
而这些钱,现在却是我的复仇筹码。
没错,我想要报仇,为我的母亲报仇。
即使这个仇人是丞相夫人,是当今大将军的妹妹,即使这个仇人是我的父亲,是当今风头正盛的丞相。
江丞相府外表光鲜,实际上里面早已烂得像生了蛆虫般恶心。
我心中有了打算,便抽出一张一百两的银票。
母亲常常告诫我财不外露。
母亲不在了,这里只有我,若我直接拿出一百两,这对我现在的处境是极为不利的。
我知道我不该这么快露财,但是我没办法,没办法任由母亲曝尸荒野。
我很快开了门,红儿还是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只是看向我的眼神明显带着可怜。
可怜?
终有一日,外人也会可怜这丞相府。
想到这,我走出了门,朝着父亲的书房走去。
我要是想出去,必须得到父亲的允许。
一路上,到处都是下人的指指点点,嘀嘀咕咕,他们不怕我,因为我是庶女,还是不受宠死了生母那种。
我知道他们在说什么,不外乎我的母亲死了,身首异处,不亚于犯了大罪的囚犯斩立决。
可是我的母亲,她只想与我在一起,过安稳的日子,她犯了什么错?
想到这,我抬着头,迎着刺眼的阳光。
「麻烦通报一声,就说我来了。」
我走到门口,看着父亲的贴身护卫站在门口,于是上前开口。
护卫神色犹豫,不过他看到我脸色不好,又想到我生母死去的事,于是转头进去通传。
我看着护卫的背影,嘴角扯出一抹讥诮的笑。
没多久,那护卫便出来,示意我进去。
我闻言,暗中长舒一口气,抬脚跨了进去。
父亲的书房我很少踏足,基本上都是他兴致来的时候,让子女一道过来,我才过来。
像这次主动过来的,倒是我人生中的第一次。
书房中,还是那淡淡的檀香味,只是这次杂糅了些许茶香。
一闻便知是好茶,该是来了贵客。
8
「父亲。」
我低下头,朝着熟悉的位置开口。
「这就是你家下人刚刚谈论的五小姐?」
父亲还未说话的时候,一道陌生男子的声音便在这房中响起。
我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只见一身着苍蓝色长袍的年轻男子,正看向我。
四目相对,我倒是有了他的第一印象。
他的眸子,清亮得很,好似不曾沾染这尘世间任何污浊,我心底埋藏得极深的小心思好像也被他察觉。
只一眼,我便有些心虚地飞快低下头,这位,应该就是那位贵客了。
「的确是小女,还不给三皇子行礼。」
父亲的态度有些谄媚,失了平时在我们这些子女面前的威严,我下意识地想,这人身份果然不低。
「三皇子,小女没规没矩的,望您见谅,下人们多嘴,下官定然要好好教导一番的。」
见我没行礼,父亲赶忙开口圆场。
他这么说自然不是为了我,而是怕我的失礼影响他自己。
毕竟我与他是父女,子不教,父之过。
而就从父亲嫌弃的语气以及三皇子的态度,我便知道了今日我能进来,定然是因为三皇子的原因。
不然以我平时在父亲心中的地位,这么尊贵的贵客,他绝对不会放进来让我丢他的脸。
定然是三皇子来相府的时候,听到下人们谈论我的事,让他留了心,正好又听到我求见,于是这才让父亲开口,允我进来。
不然,这么尊贵的客人,父亲怎么可能允许我进来,让人看笑话。
父亲,是最爱面子的。
至于那些下人谈论的,不用想便知道是我母亲惨死的事。
「不用了,也是个可怜人,五小姐可有什么事?」
三皇子接过身旁下人递过来的茶水抿了一口之后,这才开口,言语间并不在意。
「父亲,我想出门,给母亲置办点东西,她死得突然,我怕她在黄泉路没有钱被别的小鬼欺负。」
我听出三皇子的意思,趁着房间没那么紧张的时候,我一下子跪在了地上,言辞恳切。
只是话音落下,这屋子静得我都能听到自己心脏怦怦跳的声音。
我很紧张,就算没抬头,也知道父亲生气了。
我知道这个要求他会生气,但是我更知道三皇子在的话,他不得不答应。
毕竟,那也是一条人命,还是他的妾室。
他没那个胆子在皇子面前,不闻不问。
「去吧,这里是一百两银票。」
半晌,父亲这才开口,将我扶起,给了我一张银票。
只是他的大手抓住我胳膊的时候,力气大了许多。
胳膊传来的痛意告诉我,他真的生气了,但是他不敢发作。
毕竟,三皇子在,小妾惨死本就不是好看的事,他没办法拒绝我这个请求。
我拿上银票,朝着父亲与三皇子行了一礼,这才快步离去。
有三皇子在,出相府的过程比我想的要容易许多,甚至还有钱拿。
这样的话,那些人便不会觊觎我了,毕竟这钱是丞相父亲给的。
三皇子,真的是我的贵人。
我根本不在意三皇子走后要面对父亲怎样的怒火,毕竟我在来的时候,就做好了准备。
9
我带着一个小包裹出了门,寻到了那片乱葬岗,找到了我母亲的尸身。
她被一床被子裹着,隔着老远我便看到了那床熟悉的被子。
「还好这天气寒冷,加上这里是乱葬岗,不然这姨娘连这床被子都保不住。」
红儿看着母亲的凄惨样子,抹了一把泪水语气哽咽。
我看着母亲的被子,掏出带来的小包裹。
「红儿,这钱是父亲给的,你拿着买一副上好的棺材再带人将棺材抬过来。」
我掏出银两,让红儿去买棺材,等红儿走远我这才将被子打开。
还没完全打开,母亲的头颅便滚了出来。
双目紧闭,毫无血色。
我早已麻木的心,看到这情况还是鼻子酸涩,直冲脑门。
「母亲,女儿来送你最后一程。」
我拿出小包裹里的针线,将母亲的头颅揽在怀中,细细将头颅缝上。
天气极冷,母亲身上的血早已冻成了冰,我花费了好大的力气才缝合好。
冷风呼啸,到处是残肢断臂,还有血肉腐烂完只剩下的骨头。
很奇怪,平素胆小的我竟一点不害怕,我的心跟着我手上的针线,一点点变得坚硬,寒冷。
若真的有鬼神,那我的母亲定然会护着我,所以我不怕。
我买了一小块地将母亲安葬,地很小,但是胜在依山傍水。
我看着母亲的墓碑,深呼吸一口,这里,是自由的空气。
母亲盼了好久的自由,我不能留恋的自由。
在买纸钱的时候,我特意留了个心眼,打听了一点关于三皇子的事。
我与母亲一直住在丞相府,偏安一隅,从未关心过外面的事,自然是不清楚三皇子的身份。
别说三皇子,相府外面的人,我全都不清楚。
不过我不在意。
我志不在相府外。
三皇子,全名叫裴潇清,他曾经很受皇帝的看重,直到不知为何瞎了。
我想到了那双不染尘埃的眸子,心中闪过一抹可惜。
瞎了啊……
等一切摆平回去的时候,便看到朱胜彤站在我院子的门口。
她一身华服与身后破烂的房子显得那么格格不入。
尤其是,我的院门上的牌匾,不知道什么时候掉了一角,随风晃动。
她看着我买的东西,有一瞬间的怒意,随后又飞速压下。
接着我便知道了,她为何而来。
她告诉我,我要嫁人了,不过有点残疾,与我说话的时候,她一直有意无意看着我手上的纸钱,说了没几句,便急匆匆地走了。
甚至没有说,那个残疾人是什么身份。
「五小姐,三皇子瞎了,夫人要你嫁的是个残疾,不会是要你嫁给三皇子吧?」
一旁的红儿见朱胜彤走了,这才开口,带着几分惊讶。
「不会的,谁敢喊三皇子残疾,况且,我与他的身份,云泥之别。」
我摸着一沓纸钱,淡淡开口。
就算是不清楚朝堂的事,我也知道三皇子意味着什么。
且不说三皇子只是瞎了,光三皇子这个身份,就能让人趋之若鹜,怎会轮到我这个死了姨娘的庶女?
我还是有这个觉悟的。
回到院子里,我抬眼看了看周围,这里到处充满了我与母亲的欢声笑语。
而如今,欢声笑语不在,只剩下西北风的呼号,宛如鬼泣。
我让红儿去打听那个残疾到底是谁,红儿回来的时候,满脸慌张。
她告诉我,那个人是朱胜彤的远房表弟,双腿残废,但是娶了五任老婆,皆不得善终。
街坊传言,那五个媳妇皆是被婆婆欺侮,然后被活活打死。
至于谁打的,这坊间可就有两个版本。
一个说是那恶婆婆,还有说是那残废。
我闻言,嘴角扯出一抹冷笑。
不管是谁,能死了五个媳妇的家庭,能是什么好归宿。
朱胜彤,从来没有把别人当过人。
她不过是被我吓到了,急着将我嫁出去,死了最好,一了百了。
之前所谓的养在她的名下,以及修缮这个院子,不过是她随口放的屁罢了。
可是朱胜彤,这次你打错算盘了。
10
我没想到那么快见到了那个残疾,他坐在轮椅上,看着我露出的笑让我汗毛直竖。
「五小姐果真如表姐所说,生得貌美。」
他看着我,说的第一句话让我知道他的身份。
朱胜彤原来是他的表姐。
他那恶心的眼神,像是钉在了我的身上。
我看了一眼,随后便转过头,看着朱胜彤甜甜一笑。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母亲看着好就好。」
朱胜彤听着一愣,随即跟着笑了起来,心中却是暗忖:
这走不得路的都不在意,本来想恶心一下她,要是不愿意就扣个忤逆父母的罪名,没想到这般容易。
不过也是,到底是不谙世事的姑娘,不知道守活寡意味着什么。
而那残废的母亲听到我的话,也跟着笑着说道:
「你来我家,我定然会把你当女儿一般对待的。」
我低着头,无比温顺。
心中却是冷笑,这样的话,不知道前面五个儿媳妇有没有那个荣幸听到过。
我花钱打探到那个残废是因为吃喝嫖赌,欠了赌债才被人打瘫痪的,甚至都到了不能人道的地步。
之前流连花丛到如今只能想想,这个残废早就心理变态了。
我离开朱胜彤住的地方的时候,这才长舒了一口气,那恶心的目光终是消失了。
我回到自己的院子,在院子里给母亲烧了一夜的纸钱。
那烧完的灰烬随着风到处飞舞,飞到我不知道的远方。
如果母亲能收到这些纸钱,应该不会再是个财迷了。
母亲很爱钱,我便烧好多好多钱给她。
一直烧到了天露出鱼肚白。
我不知道母亲能不能收到,但是我知道,我该行动了。
且不说我根本不想嫁,就是嫁过去,那里估计也是死人坑。
天降大雪,道路被阻,那残废也留在了相府。
好像是母亲知道我要做什么,她帮了我。
天冷,自然是要用到炭火,等到天黑的时候,我将自己用的炭火拿出来一份,朝着那残废的房间走去。
我当着那残废的面,贴心地又加了几块,将炭火烧得红红的。
那残废见我这般,也是感动得说要一辈子对我好。
我闻言,笑着将窗户关起,贴心说,别冻着了,随后便走出了门,装作回去的样子。
四下无人的时候,我又绕回来,悄悄用雪将窗户缝隙堵住。
我根本不怕这样会被发现,只要推开这窗户,这些雪都会掉在地上,无声无息。
我做完这一切离开的时候,暗处走出一人将我在窗外留下的脚印,贴心地消除。
这一夜,我睡得极其安稳,直到听到府中传出撕心裂肺的哭喊声。
「我的儿啊!!」
11
那个残废死了,我知道,因为是我下的手。
每年冬天烧木炭的时候,母亲就会唠叨,烧木炭的时候一定要通风,不然会一氧化碳中毒而死。
我不懂一氧化碳是什么,但是我记住了母亲的话。
烧木炭不通风,会死。
我把窗户缝都堵住了,他不死谁死。
至于窗户缝上的雪,要是化了便一了百了,就算不化,推开窗子又能看出什么?
况且,每年冬天因为烧炭死的,可不在少数。
所以没有人怀疑到我的身上,包括那残废的母亲。
不过我也不好过,那残废的母亲不断辱骂我,说我克夫。
我闻言,头低了下来,长长的刘海遮住了嗜血的笑意。
克夫?
接下来,我还要克母,克父,克这相府!
不过因为我前一夜去过那残废的房间,父亲在母亲的撺掇下,罚我跪在雪地,理由是,没有照顾好未来的夫婿。
我的膝盖在冰冷的雪上冻得麻木,但是我的心是火热的,我知道这一切才刚刚开始。
雪又下了起来,大到甚至一朵一朵地落下,我的头发身子很快堆了一层薄雪。
而我也高估了自己的身子,眼前传来一阵阵黑意。
「三皇子到!」
我听到一声嘹亮的通传,随后便感觉到有人靠近,我还未转头,人便晕了过去。
失去意识的那一瞬间,我好像倒在了一个很热很热的地方。
等我醒来的时候,一切变得极为诡异。
红儿只是说我是被三皇子的人送来的。
一连几天,那死了表弟的朱胜彤,居然没找我麻烦,我虽疑惑,倒也不在意。
毕竟,我要开始接下来的动作了。
接下来,一连几天,我都跑到朱胜彤那里,说下雪很冷,母亲告诉我她很冷。
我当着朱胜彤的面拿出母亲染血的簪花,看到簪花那一刹那,朱胜彤眼中是遮掩不住的惧意。
我知道,她认出来那朵簪花是母亲断头时所戴。
她让我扔掉簪花,我照做了,但是她不知道我做了好几朵一模一样的簪花。
后来这簪花出现在朱胜彤的床头,鞋子上,梳妆桌前,甚至叠得整整齐齐的被褥里,就算是烧了,也无济于事。
那泣血的簪花每出现一次,朱胜彤就惊惧一分。
以至于后来,她是彻夜难眠。
所有人都觉得她是被吓到了,只有我知道她究竟怎么了。
她的房间,我暗中动了手,就在她的香炉中加了一点曼陀罗花粉。我的量控制得极好,好到瞒过了那些大夫。
不过我并不准备现在出手。
毕竟刚死了一个人,若是再死,那就会引起有心人的注意了。
我单纯地就是想让她不好过。
让她夜不能寐。
这种精神的折磨远比一刀杀了更为痛快。
我自然也没有忘记,那个用我母亲的头换下来手指的姐姐,江兰。
不过我没找她的时候,她倒是找上了我。
「啪」
我还未开口,她便狠狠甩来了一巴掌,警告我以后不要去找她的母亲。
江兰不傻,她知道她的生母朱胜彤这样,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我隔三差五去给她「请安」的缘故。
「可是我害怕啊姐姐,母亲死掉的时候,那双眼睛你看到没有?它们每夜每夜在我脑海中浮现……」
我挨了一巴掌,脸颊传来的痛意甚至带着几分麻木。
我睁大眼睛,死死盯着姐姐,就连声音都刻意低了几分。
「你别拿这一套唬我!」
江兰对上我与母亲相似的眸子,硬生生咽了一口口水后,又给了我一脚,神情狠戾,随后又冲上来,就像小时候她每次打我的样子。
「姐姐别打,我不去便是……」
我见她来势汹汹,也知道现在不适合嘴硬,于是我赶忙佯装软弱求饶。
江兰闻言,这才满意地收脚,随后整理裙摆走出门,像个斗胜的公鸡。
而我看着江兰的背影,觉得是时候再加一把火了。
我将冻成小块的血带着,来到了江家祠堂。
我毫不犹豫地将血块扔进了祠堂牌匾之上,还有一个最重要的血字块,放到了牌匾正下方的地上。
如今天寒地冻,那血块自然不会融化,可是明日,就不一样了。
12
第二日,江家所有人都来到了祠堂。
一时间烛火通明,祠堂里因为很多人的到来,温度在渐渐上升。
所有人在父亲的带领下,跪在牌匾前,祈求江家祖先的保佑。
毕竟这几日加上我的母亲,相府死了两个人了,然后相府夫人的精神也一日不如一日。
这些事加起来,倒真的有几分家宅不宁的意思。
我低着头,眼角扫过旁边,已经看到牌匾处的墙上流下鲜血,以及那仿佛与地面融为一体的血字。
但是我知道,现在不着急,毕竟那血块很可能还未融化完全。
直到有人站起来走动的时候,一脚踩到地上汪着的鲜血,一声尖叫划破祠堂的寂静。
父亲很生气,他看着墙上流着血,顺着血流的方向,那是江家的牌匾。
父亲命人将江家祠堂的牌匾都拆了下来。
但是上面什么都没有,除了血。
「老爷,这个血好像是一个字啊,好像是个『怨』字!」
就在父亲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有人注意到了那血。
我闻言,刘海下终是扯出一抹笑。
冰块遇热融化,这是小孩子都知道的道理,可是如今,他们所有人都没想到这简单的一层。
因为他们心虚,只有心虚的人,才会下意识联想到鬼神。
父亲盯着血淋淋的「怨」字,神色讳莫如深。
而朱胜彤在长久的精神恍惚之下,又看到血字,噶地一下晕了过去。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那字之上,根本没注意到她晕倒,于是只听得「咚」的一声巨响,朱胜彤的脑袋下慢慢流出鲜血。
「母亲!」
丞相正妻瘫了,那一摔正好摔到了后脑勺,母亲告诉我那里有控制人行动的东西,不过她忘了叫什么了。
朱胜彤这一摔导致的后果超出了我的预期,我本来是想吓疯她,没想到现在吓瘫了。
「是不是你?」
幽暗的灯光下,父亲逼近跪着的我,神色冷漠,开口询问。
「父亲,我听不懂。」
我抬头,睁着无辜的眸子,长睫轻扫下,要多无辜有多无辜。
是我,又怎样,父亲他根本找不到证据,但凡他有一点证据,我现在就不是在这里跪着。
「哎,你生母的死,我也很难过,回去吧。」
父亲盯着我的眼睛,看了好久好久,终是长叹一口气,朝我挥了挥手,神情沮丧。
眼前的女儿是他从小看到大的,看着他每次都怯怯的,一副胆小怕事的模样。
相府这些事桩桩件件,她没有这个胆子。
我低下头,掩下眼底的讥笑,小步退了出去。
难过?他怎么会难过,不过是死了一个小妾。
他若是真的难过,又怎会连个简单的丧事都不办。
他若真的难过,又怎会把母亲的尸身交给朱胜彤随意处置。
他若真的难过,又怎会又带了一个花一样的姑娘进来……
嘴上的难过,谁不会啊……
我从不指望父亲能像正妻般对待母亲,但是他在明知道母亲是朱胜彤害死的情况下,还这般纵容坦然,我不原谅。
母亲也不会原谅。
父亲是当朝丞相,什么弯弯绕没见过,这么多年朱胜彤欺负妾室,暗害庶子庶女,他怎么可能不知道,但是他就当没看到。
因为朱胜彤有个大将军哥哥,最有价值。
这么多年,我看透了父亲。
门外,大雪早已停了下来,太阳就像母亲死的那天一般,明亮又耀眼。
可是这阳光照在我的身上,我止不住抖动着身子。
冷,实在是太冷了。
好似侵入骨髓一般。
朱胜彤瘫了以后,那朱大将军提着刀来过一次丞相府,不知道父亲说了什么,那朱大将军又神色缓和地带着刀出了相府的门。
我听着我收买的丫鬟细细告诉我的事,手上动作不减。
能让怒火攻心的大将军消火,能有什么事呢?
等人走后,我又看了一眼桌上的东西,这是母亲告诉我的,生石灰的制作方法。
旁人只觉得我在玩石头玩泥巴,而只有我自己知道,江兰该面对什么样的怒火。
朱胜彤瘫了,江兰又如何能好好过着日子?
13
我故意将相府的事散布出去,尤其是祠堂的事更是多加了点渲染。
传言久了,这京城之中便说相府闹鬼,有模有样。
传到最后,连父亲都信了几分。
每次他进相府门的时候,总是左右四下观望,甚至一入夜便早早熄灯入睡。
不过父亲没撑多久,白天这般神情紧张,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梦中自然也不好过。
父亲请了一位高人过来。
傍晚时分高人让整个相府的人都过去,方便他驱邪。
我知道,我的机会来了。
我佯装寻找经常喂的小猫,走进了江兰的院子。
此时守着院子的只有一个下人,想要进去,也就是几句话的事。
我拿着亲手做的生石灰,又混了点干燥的木屑,确定没人跟着的时候,站在江兰房子窗外,将生石灰撒到江兰房间窗户纱帘后面,又撒了一些在纱帘上面,今日太阳很好,屋檐的冰凌开始融化,一滴一滴的。
我将纱布拉出窗户外,那水滴便滴在纱布上,水渍顺着纱布往室内氲去。
江兰这人很喜欢美,那纱帘是上好布料做的,吸水性挺好。
做完这一切,我满意地打量一下我的杰作。
那石灰放得极为隐蔽,就算是开窗也发现不了。
就算发现又怎样,别人又不认识,只会觉得是哪个老鼠打洞没有打扫干净留下的木屑罢了。
等我走后,这暗处一直观察我的人,又走了出来,他看着我的杰作,最后拿了一点我做的石灰粉,又复原我的机关。
驱邪的过程极为无聊,相府最大的院子站了黑压压的一片。
在我眼皮都要打架的时候,终于结束了。
「江采儿,你最好老实一点!」
江兰离开的时候,看向我开口警告。
我低着头,长发掩住眼底的冰冷,一副顺从的模样。
江兰见我一副窝囊样,也没了继续找麻烦的心思,冷哼了一声,便带着人离开。
天很快就黑了下来,江兰窗帘那块纱布,我也买了几块,花了不少钱银,我心疼得很,但是我要用。
我之前做了无数次试验,这生石灰遇水引燃木屑还有布帘的时间,大概是两个时辰,而且这种布只要着火火苗便蹿得飞快。
因为晚上气温低,那水滴渐渐变缓,时间自然是长点。
我盘算着时间,估计着得到深夜,这火才能着起来。
「红儿,这天太冷了,我想泡个澡。」
我转过头,看向红儿轻声吩咐。
泡澡最为麻烦,一个丫鬟自然搞不定,我院中没几个丫鬟,全都来搬木桶,放热水。
我就站在旁边,静静地看着她们的忙碌。
最后眯着眼,美美泡了个澡。
我这一次泡澡的时间极长,甚至手心都泛白皱在了一起。
红儿看着我手,满眼心疼。
14
「不好啦,走水啦!!」
我是被尖叫声还有铜锣敲打的声音吵醒的。
我先是一愣,随后下意识站起身打开窗户,朝着江兰住的方向看去。
即使是黑夜,那火光与浓烟仍旧看得清清楚楚,我死死抑制住心中的兴奋。
随即我又自嘲一笑,我做了那么多次试验,调配了最好的比例,控制了最好的时间,成功,倒也很正常。
我关上了窗户,安心躺在了床上。
我知道现在不是关心江兰如何的时候,毕竟父亲之前就怀疑过我,这整个相府有理由干这些事的,我排第一。
况且父亲能做到当今丞相,他自然是有脑子的,不可能一点都不怀疑。
「五小姐呢?」
果然在我迷糊没多久,便听到门外传来父亲压抑着怒意的呵斥声。
「在,在里面睡着呢……」
红儿的声音更是颤抖,直面丞相的怒火,她该是害怕了。
「睡了,她怎么睡得着的,还是说她心虚?」
父亲并不听红儿的话,边呵斥边朝着屋里走来。
「父亲,怎么了?」
随着「砰」的一声撞门的声音,我佯装刚醒,看向父亲,声音带着几分迷茫。
「你这个贱人,是不是你放的火?」
父亲看我刚醒,稍稍愣神之后,毫不犹豫上前,狠狠给了我一巴掌。
「采儿不知父亲说的是什么。」
一巴掌过后我脸颊生疼,我连滚带爬下了床,跪在了父亲的面前,脸上全是惶恐。
「有下人看到你去了兰儿的院子,晚上兰儿院子就着火了,这世上哪有那么巧的事!」
父亲见我惶恐,并未有半分怜悯,直接开口。
我听到父亲的话,心中倒没什么意外,毕竟江兰院子那般大,我被别人看到倒也是正常。
「父亲,你知道我与生母平素就喜欢喂这相府的小猫,这天寒地冻,我追着小猫便进了姐姐的院子。」
「况且这着火要是人为,那着火的时候人定然要在现场的,女儿一直在这房中,从未出门!」
「女儿的房子在楼上,这唯一的出口都是下人,我要是放完火回来,定然是瞒不住的。」
「若是女儿那时候放的火,哪有两个时辰才着火的道理啊父亲……」
我说着早就想好的托词,神色更加惶恐,害怕父亲不信,还特意看了红儿一眼。
「丞相,五小姐从驱邪之后,便一直待在这房中,期间还泡澡了,我们来回运着热水,一直泡到很晚。
相爷您看,这地还是湿的呢!」
红儿反应快,立马拉着几个丫鬟跪在一旁。
我望向故意弄湿的地板,头低得更低,眼中却是闪过畅快之意。
能让父亲发这么大的火,这场火定然让江兰不好过吧?
「来人,给我查五小姐今日回来之后是否离开过这房子。」
父亲听完红儿她们的话,又看着地上还未干透的水渍,随后转向我,眼神带着浓浓的警告。
「父亲,行得正做得直,女儿从驱邪回来后并未离开这院子一步,调查的时候若是需要我的配合,女儿义不容辞,只求父亲给我一个清白。」
我对上父亲的眸子,没有一丝胆怯,有的只是受委屈后的无奈。
「最好如此。」
父亲见我这般说,也没了继续追问下去的意思,又匆匆离开。
看他匆忙离开的样子,我抬手轻抚着被打痛的脸颊,这么着急,这江兰到底发生了什么,倒真的提起我的兴趣了。
「红儿,随我去嫡姐那边看看,到底怎么了,我很担心。」
我起身,示意红儿更衣,衣服穿好后,红儿又贴心地给我披上了一件狐裘大衣。
这件大衣是我母亲的,披着它好像窝在母亲怀中一样。
母亲,我带你去看看欺负你的人的惨样。
我抚摸着大衣上的绒毛,心中暗自嘀咕,随后抬头,轻抚下鬓角的发丝,眼神坚定。
15
我来到江兰的住处,仍旧有不少下人忙进忙出,有的甚至因为着急撞了我一下。
「放肆,走路不长眼睛的吗?」
红儿率先开口,语气责备。
而撞我的下人听到红儿的话,抬头看了一眼是我之后,什么也没说便快步走开,忙手上的活去了。
「狗眼看人低的东西。」
红儿见状,暗自骂了一句。
不过她也知道现在是在人家的院落之中,这句骂人的话倒是只有我能听到。
这府上的下人最为眼尖,丞相父亲对我的态度他们自然看在眼里。
一家之主都对我召之即来挥之即去,极其不上心,又怎能要求看主子脸色过日子的下人有好脸色。
「问问我的嫡姐在哪里?」
我听到红儿的话,只是轻轻扯出一抹笑,看了一眼前面被烧得漆黑的房子,开口吩咐。
想来救火很及时,这房子除了黑一点,倒是没有倒塌。
只是这个样子,江兰定然是不能住的。
「五小姐,大小姐被带到夫人那边去了。」
红儿的速度很快,回来的时候便带来这个消息。
我闻言心中更加确定江兰出了大事。
「不,不可能的,你是在骗我,我怎么可能毁容,来人,再去找新的大夫过来!」
我转头去了朱胜彤的住处,这门还没进,便听到了江兰的惊呼和惨叫。
我闻言先是一愣,随后心中极其爽快。
我知道这火要不了江兰的命,毕竟她是相府嫡女,下人们不会任由这火势蔓延。
但是毁容,还真的是意外之喜。
这嫡女毁容,以后便嫁不得好人家了,这样岂不是阻挡了他结交权贵的心思,毕竟哪个权贵能容忍自家以后的主母是个毁容的。
这样想着,父亲刚刚那般生气倒也能说得过去。
「还不是怪你在房中挂了那么多纱帘,这些东西一点就着,你现在满脸都是这些,毁容怪谁?」
朱胜彤的声音再次传来,我听着这中气十足的指责,倒是觉得朱胜彤瘫了后的日子,过得好像也不错。
转念想到之前朱胜彤娘家人提着刀来相府的事,她日子过得不错倒也是正常。
不过从朱胜彤的话中,我倒是猜到了大概。
许是着火的时候,江兰极其慌张,慌不择路之下,这脸碰到了着火的纱帘,这才烫到了。
「母亲,我的以后毁了。」
江兰在听到朱胜彤的指责之后,却是痛哭起来,我从来没听过江兰这般的哭声。
可怜的,无助的,绝望的……
从小到大,她都是骄傲的,高高在上的。
女子最在意的容貌没了,这真的比杀了她还难受吧。
我突然失去了看热闹的心思,转头离开。
相府现在的一切都是我亲手造成的,对她们的凄惨下场我的良心可能会痛一下,但是复仇的路,自踏上那刻起我便不打算停止。
「站住!你来是看我笑话的吗?」
就在我转头的时候,江兰带着愤怒的声音从我的身后传来。
我闻言叹了一口气,倒是有点后悔今夜的冲动。
我太想看江兰是什么下场,以至于根本没想到江兰如今就像那走投无路的疯狗,见谁咬谁。
何况我一直不入她的眼。
「嫡姐,妹妹听说你那边着火了,担心你,这才过来看看。」
我转过头,语调平缓,看着很是低眉顺眼。
转头的一瞬间,借着她身后屋内的灯光,我看到了江兰脸上缠满了绷带。
唯一暴露出来的一双眼睛如今看着我充满着戾气。
「来看看,看什么,看笑话吗,没想到父亲竟然放过你了?」
江兰的一句话,让我知道了父亲来找麻烦,定然是她撺掇的了。
「听嫡姐说话中气十足,想来并没有什么大问题,那我便回去了。」
虽然心中清明,但是面上仍要不露异色,我抬起头对上了江兰的眸子,极其冷静开口。
「走什么,来人,五小姐放火毁了相府嫡女的容,也给我毁了她的容!」
江兰略显凄厉的声音让我后背一僵。
随后之前仅剩的一点良心、因为毁了她容貌的愧疚消失殆尽。
母亲,你看到了吗,不管这火是不是我放的,这江兰从来就没想过放过我。
她不好过的时候,我也别想好过。
如今,我倒是非常庆幸是自己放的火了。
院子里的下人听到江兰的话也是愣了起来,他们看不起我,也只不过是心中想想,脸上表露。
毕竟我还是相府的五小姐,担得上小姐的名,就是主子,他们这些下人哪里敢真的动手毁我的容。
「嫡姐,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我若真是放火的人,刚刚父亲就把我打死了,我哪里还有机会过来探望你?」
我看出了下人们的犹豫,也知道他们的想法,于是我停下脚步,转头又看向站在前面的江兰。
而江兰让人毁我容这么大的声音,里面的朱胜彤不可能没听到。
所以,她也默认了江兰这种行为。
「你们都不动手是吧,那就我自己来!」
江兰哪里听得进我的话,她因为毁容,已经疯了。
「嫡姐,你若是真的毁了我的容,这里这么多下人看着,你能堵住这里所有人的嘴吗?
这件事若是传出去,你说相府嫡女亲手毁庶妹的容貌,那些世家权贵又该怎么想?」
我眼见江兰疯了一样朝着我靠近,故意提高了音量。
「你们都是死人吗,还不拦着!」
就在江兰逼近我的时候,她身后的房间传来了意料之中的声音。
朱胜彤终是开口了。
我刚刚的话,就是说给她听的。
一个毁了容的女人本就没什么好前途,若是加上残暴,心狠手辣这些,江兰这辈子,就彻底烂泥地里了。
这样的结果,朱胜彤这个做母亲的自然不想看到。
16
散发着檀木香的房间,朱胜彤盖着绣着花鸟图案的名贵被子,即使她尽力打起了精神,仍旧透露着颓废,沮丧。
之前的贵气还有骄傲,荡然无存。
我想她应该是这样的,毕竟她天天躺在床上,甚至自己翻身都做不到,连出恭都要人伺候。
这种没尊严的活法,每过一刻便像那刀,戳着她的心窝。
「母亲最近可还睡得好?」
我明知故问,面上是浓浓的关心。
「猫哭耗子!」
被朱胜彤阻止毁我容的江兰站在一旁,看着我充满敌意。
「母亲,我向来愚笨,生母又没了,我现在无依无靠,相府发生这么多事我很害怕,我怕哪一天就轮到我,我想活着。」
江兰的话音刚落,我便梨花带雨跪了下来。
朱胜彤惊了,江兰也懵了。
她们可能从来没想过,我来这里,是做这样的事。
「你想要什么?」
朱胜彤到底是活了几十年的老狐狸,即使整个身子不能动了,这脑子还是转得挺快。
「今夜我的饭食中被人下了剧毒,还好我不小心碰倒在地上,这地板都腐蚀了才捡了一命。
我害怕嫡姐和母亲的吃食也会被动手脚。」
我说出了刚刚晚饭的时候故意给自己下毒做的局,朱胜彤听了瞪大了眼睛,眼眸中带着惧意。
她害怕的自然是我的后半句。
「这事,你怎么不告诉丞相?」
「我不想让父亲劳神,毕竟相府这几日实在不太平,可是今日嫡姐住处着火,我再不说,害怕会出大事。」
朱胜彤询问我的时候,我便乖巧地回答,言语间全是在考虑整个相府。
「你考虑得很周到。」
朱胜彤听到我的话之后,终是说了一句赞同的话。
「母亲,嫡姐,我知道你们可能觉得相府这些事与我有关,毕竟我死了生母,可是这相府,死了生母的庶女又何止我一个。」
「我只是一介女流,如何撼动这坚如磐石的相府,我只想活下来。」
许是跪得太久,我的膝盖传来木木的痛意,我低下头,下意识皱了皱眉。
「母亲,这事太蹊跷了,她一个无依无靠的庶女,旁人为何要毒杀她?」
听了我的话的江兰,终是开了口。
「这些日子我们都在怀疑你五妹,尤其是今天的大火,可能是这下手的人想伪造一副你五妹畏罪自杀的假象。」
我还没解释的时候,朱胜彤开了口,我闻言,差点没忍住夸她。
而我的心,因为朱胜彤的这句话,放了下来。
能站在我的角度考虑,那便说明朱胜彤已经打消了对我的怀疑。
毕竟如我所说,这相府,死了生母的庶女又不止我一个。
我又与她们说了几句话,言语间全是信誓旦旦表露忠心。
离开朱胜彤房间的时候,尽管双腿还带着点麻木,但这心却彻底放了下来。
毕竟现在我是个想靠着她们活下来、祈求她们垂怜的卑微庶女。
17
一场法事过后,这相府还真的安稳了下来。
正因为这样,下人把之前的事全都归到了鬼神作祟,然后被大师收服,甚至传得绘声绘色。
毕竟朱胜彤还有江兰之前做的伤天害理的事,并不少。
她们遭了殃,倒也是在情理之中。
而只有少数人坚持认为,这些事中,必有人为。
所以这相府的巡逻也严了不少。
白驹过隙,几个月的时间匆匆而过,转眼到了春花烂漫时节。
在这期间我什么都没有做,而江兰给自己定了一个伟大的目标。
她要嫁给三皇子。
她毁容,三皇子眼瞎。
用江兰的话说,这就是老天在帮她,给她做的良配。
我听到她的目标却是忍不住暗自冷笑,三皇子瞎了,皇帝皇后皇家的人难道都瞎了不成,他们怎可允许三皇子娶一个毁了容的人。
况且,三皇子到底瞎没瞎并不是定数。
说来也巧,这几个月的时间,三皇子还真时不时来相府,不知道是不是有缘,我总能撞到他,与他从天文聊到地理。
他很惊讶于我的想法,却不知这些,全都是母亲教的。
我壮着胆子看向三皇子的双眼,我总觉得他并不是瞎子,如果真的不是,那他隐藏得可太好了。
我彻底违逆了母亲的意愿,之前藏拙的我竭尽全力在三皇子面前展露我的才能,宛如那开了屏的孔雀。
「三皇子,臣女听闻这翠山如今风景正好,倒是向往得很。」
我对上三皇子柔柔的笑,因为心中的计划要拉上他,有一瞬间的愧疚。
「翠山的确风景优美,我在那有处行宫,你可以拿着我的令牌过去。」
三皇子说完之后,命人将一块玉佩递给我。
「那臣女便谢谢三皇子,三皇子不知臣女能否带着嫡姐她们一道过去呢?」
我接过玉佩,佯装欢喜,小声询问。
翠山是三皇子的地盘,我早就知道了,而我要做的事,必须要拉一个势力强大的人做挡箭牌。
「自然是可以。」
三皇子笑意不减,眼底却是闪过些许疑虑。
这么多日子,虽然我们一直交谈甚欢,但是却从未真正了解对方。
我们都戴着面具,只是我们都没有戳破对方。
18
江丞相嫡女江兰死了,被这山中的野蜂蜇死的。
而那座山,是属于三皇子的。
相府主母也死了,因为受不了亲生女儿死掉,吐血而亡。
稍早,我将去翠山的事告诉了江兰,又特意说了一句,三皇子听到她也会去,很开心地给了我玉佩,让我们可以住他的行宫。
本来还有点恼怒我离三皇子太近的江兰闻言,立马开心起来,甚至催促起丫鬟收拾行礼,即刻上路。
我站在一旁看着,看着她一步步落入我的死亡陷阱。
江兰与朱胜彤的灵堂上,我的父亲肉眼可见地颓废起来。
因为人是在三皇子地盘没的,他就是想做什么,也不能做,况且,御医都说,这是意外。
灵堂上我一身素服跪在烧纸钱的盆前,和往常一般低着头,从不让外人看出我的情绪。
我一沓一沓极其认真地烧着纸钱,心里默念我母亲的名字,我为你报仇了。
我听说这样,亡故的人便能收到你的烧的钱。
「贱人,等人走了,看我怎么收拾你。」
父亲路过我旁边的时候,声音很低但是足够我听到。
我知道妻子还有女儿的死让他很憋屈,但是他动不了三皇子,只能找我这个带江兰去翠山的庶女撒气。
我烧纸钱的手一顿,火苗趁机舔舐了我的手背,我下意识缩回手,承受着接下来发生的一切。
三皇子来了,毕竟人是在他的地盘没的,来了在我意料之中。
「江丞相,可否容我与江小姐单独说话?」
三皇子祭拜之后,朝着父亲开口。
父亲先是一愣,他看了看三皇子又看了看我,想到前些日子我与三皇子的事,他像是想通了什么觍着脸说着好好好。
一扫之前丧妻死女的颓丧。
我与三皇子被父亲安排在一间房独处,他有他的打算,是一点不在意我女儿家的清誉。
不过,我也不在意这些,我在意的只有复仇。
我的仇人,现在只剩下那个父亲了。
「江兰的死,不是意外吧,我的人看到你夜里独自出去,然后江兰的房间,涂了不少野蜂蜜。」
三皇子开门见山,直接是肯定的语气。
「三皇子眼睛,好了吧?」
我并未回答三皇子的问话,而是对上他的双眼。
他明显一愣。
「你怎么知道?」
他问。
「看得见就好,江兰的事我很抱歉拉您下水,但是我只有这个办法才能保全自己。」
我盯着三皇子的眼睛开口,说出了自己的想法,没有任何隐瞒。
况且,看三皇子的神色,定然是还有证据,死鸭子嘴硬只会惹恼他。
「江采儿,不知野蜂,还有那放火的玩意,害死那个残废……」
听到我歉意的话,三皇子却是突然一笑,随后便将我放火、弄死朱胜彤那个残疾表弟等桩桩件件,细细说了出来。
「你不惊讶,不害怕我告诉你的丞相父亲?」
三皇子见我听到他说的一切之后脸色如常,自己倒是挑了挑眉毛。
「我知道,那残废死后,我才意识到窗户边的脚印还在,等我特意去看到的时候,脚印没了。
那天并未下雪,脚印没了只能说明是人为,而这个人并未揭露我,三皇子刚刚说的,我倒是确定了那是你的人。」
「还有,你不会告诉我的父亲的,因为我父亲是你大业的阻碍,你巴不得借我的双手,将江家搞得鸡犬不宁。」
我知道现在不是打哑谜的时候,我说得越多,三皇子对我便越忌惮,最后,我将自己与他绑在了一起。
「江采儿,你很聪明。」
沉默半晌之后,三皇子这才开口,满眼都是欣赏,对,我没看错,是欣赏。
「我想知道,那丞相夫人你是怎么不漏痕迹解决的?」
三皇子夸了一句之后,又问出心中的疑惑。
「三皇子,丞相夫人瘫痪,已经好几个月了。」
我并未说出我做了什么,我与他都是聪明人,这句话足够。
「江采儿,本皇子之前便有意高看你,没想到还是小看了。」
很显然,三皇子听懂了我的意思。
毕竟,一个瘫痪的人,想耗死她,几个月时间轻而易举。
「江采儿,你可愿意帮我一件事?」
此时的三皇子早已没有之前的试探,而是直接走到我的面前,带着真诚询问。
「三皇子,我做的一切只为了报仇,只不过这些结果正是你想要的。」
我提醒三皇子,我们并不是一路人,我与他是两条相交的线,报仇的事解决了,我们便会越走越远。
「我会让你心甘情愿帮我。」
三皇子扔下这句话,便回去了。
而我的父亲,说要找我麻烦的父亲,如今却是笑语盈盈询问着我,三皇子与我说了什么。
我倒是想把我们说的告诉他,但是我怕他直接砍了我。
「没什么,不过是些抱歉的话,关于翠山的事。」
我摇了摇头,开口。
很平常的一句话,在平素就喜欢胡思乱想的父亲眼睛亮了起来。
19
三皇子是个疯子,我还未开始向父亲动手的时候,一道圣旨降临相府。
皇帝赐婚我与三皇子。
父亲听到圣旨的内容,看向我就像在看一座宝藏。
只有我知道,三皇子这是在告诉我,别想撇开他。
我在三皇子的面前从未藏拙,他看到我的价值,他想要拉我入伙。
三皇子对皇位极有野心,我们都是聪明人,这一点从他装瞎还有任由我在相府作乱我便能看出来。
我的父亲之前是支持大皇子的,因为大皇子的皇子妃,是朱胜彤亲哥哥大将军的女儿。
这权贵之间就是这般,每个团体之间都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父亲很开心能搭上三皇子的大船,毕竟朱胜彤与江兰皆不是好下场,朱家知道了极为气愤,与父亲也没了往日的来往。
「大皇子的皇子妃姓朱又怎样,现在三皇子的皇子妃可是姓江了。」
父亲抱着圣旨看着我,一脸的满足,全然不顾朱胜彤母女尸骨未寒。
「父亲,可是大皇子的皇子妃是嫡出呢,虽然女儿不知道三皇子怎么说服皇帝赐婚一个庶女当皇子妃,但是我这个庶女的身份,皇帝定然是不满意的。」
我看了一眼圣旨,意有所指。
三皇子,既然你想绑着我,那便别怪我再次利用你。
「采儿,你说得很有道理,为父就是太开心了,居然没想到这层!」
父亲听到我的话,惊出一身冷汗,甚至难得喊了我采儿。
要知道在母亲死后,他都是喊我贱人。
20
父亲与我商议,说是将母亲抬成平妻行不行。
我闻言,没有给个明确的回答,只说父亲的态度决定着三皇子还有皇帝的态度。
父亲是个聪明人,我这句话的意思分明就是让父亲在大皇子与三皇子之间选一个。
母亲是平妻,那朱胜彤便还是妻。
父亲的算盘打得极响,他想两边都不得罪。
可这世上,哪里有那么好的事。
父亲咬了咬牙,抬了我母亲的身份,我成了相府的嫡女。
至于朱胜彤什么身份,父亲模棱两可。
到底还是老狐狸,不过能让母亲得了正妻的名分,江家祠堂有了她的牌位,我已经很满足了。
至于那个虚假的父亲,我并不会放过。
我将父亲抬了母亲位份的消息添油加醋地放了出去,甚至还捏造了朱胜彤现在是姨娘的事。
如我所愿,朱大将军很生气,又提着刀过来了。
不过这一次父亲许是因为我要成为皇子妃的缘故,他的嘴很硬,然后他便被打了。
大将军殴打丞相,这事在京城传开。
众人都议论纷纷。
皇帝以雷霆之势,废除了将军的位置,平息了这场闹剧。
而父亲这个文人,怎可经得住大将军的殴打。
他也倒了下来,缠绵病榻夜夜难寐,当然,这其中有我的杰作。
我才不在意父亲死后我与三皇子的婚事会怎样,父亲死了,我的使命也就完成了,我也不会继续活着。
直到那天,三皇子再次找上我。
「你要是敢把你父亲弄死,我便公布你的丑行,让你最在意的母亲尸骨无存,撤销她所有的名分。」
三皇子抓着我的手,神情严肃带着浓浓的警告。
我对上他的眸子,看到他眼中的愤怒,我明白了他知道我的打算。
「三皇子,你威胁人还真有一套。」
我露出笑,带着些许讽刺开口。
他知道我最在意母亲,所以才敢这般威胁我。
「我要你好好活着,用你的聪明机智,辅助我,我承诺,大业有成的那天,你会是皇后,而你的母亲,我会让人迁入皇陵。至于丞相,我随便你怎么处置,但是大婚前,他必须留着一口气。」
三皇子突然紧紧抱着我,在我耳边承诺。
而我闻言,只是笑笑。
「三皇子,我可以帮你,但是我母亲的墓你不能动。」
我推开三皇子,他身上好闻的味道也离我远去,我看着他,等着他的回复。
母亲抬了正妻位置的时候,我都没让父亲动母亲的坟墓。
母亲那般爱自由的人,要是知道自己到了皇陵,定然是要生我的气的。
21
良辰吉日,十里红妆,举国大喜。
相府嫡女江采儿出嫁。
而江丞相接替了朱胜彤的位置,瘫在床上。
相府那些姨娘在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之下,跑了好几个。
好好的丞相府被我搞得千疮百孔。
「三皇子,你知道我做的一切,父亲现在丞相之位形同虚设,他是个废人了,他帮不了你什么,你为何还执着娶我?」
洞房夜,我顶着大红盖头,问出心中的疑惑。
「丞相的势力,本皇子从来都没看上,我要的,只有你一个。」
「叫相公。」
盖头揭开,三皇子情意缱绻,覆上双唇。
红烛熄灭,我知道,属于我的道路已经出现。
母亲,你想了那么久的自由都没有得到,有没有一种可能,当权势到达顶峰的时候,也是一种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