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乎盐选会员精选文章高考语文，我放下笔袋一抬头，差点叫出声来。
我的前桌……坐了一条狗。
一只边牧，它的背溜光水滑，板正的狗头低着，爪子勾住一支笔。
我的尖叫还卡在喉咙里，监考老师已经走了进来。
于是……我看到那只狗爪子递过来一摞卷子。
半边狗脸在阳光下发着融融的光。
1
周遭的人都神色如常，除了大敌当前（高考特有）的凝重。
做题间隙我间或抬起头瞄了一眼。
真的是一条狗。
那条狗……也在做题。
我再不敢抬头。
2
我又一次遇见了那只狗。
在校门口。
因为它……实在太扎眼了。
足足比周边人高了几十公分，蓝陨色的狗头独树一帜。
我呆了一呆，然后如梦初醒般掏出手机抓拍了一张。
屏幕上赫然是人群中一只……用两只腿直立行走的巨型边牧。
3
我给所有人看了那只狗。
他们从哈哈大笑到神色凝重再到一脸忧郁。
后来，我就被我妈领去了精神科。
医生笑容温和：
「你是之前就有这种症状，还是……」
那一刻，我觉得眼前的张医生被张警官附体了。
我：……
医生说是高考压力大，我信了。
遇见那只边牧大概是幸运神叠加 buff 的征兆。
我的成绩足足比三模多了 20 分。
实力底气+超常发挥让我一脚踏进了顶尖学府 T 大的大门。
我拿出那张封存多日的照片，照着狗头狠狠地亲了几口。
「爱死你了我的狗。再见到你我一定亲到你头秃！」
随即再次被我抛在脑后。
4
第三次见到那只狗，是在大一新生篮球赛上。
在室友们的尖叫声中，那只蓝眼边牧倏地穿过层层人墙跟我的视线撞在了一起。
「啪嗒！」
手里的 DQ 甜筒猛地摔在了抛光的枫木地板上。
这狗也愣了一下，脸上一点一点地涌起可疑的红晕。
我惊了。
狗……还会脸红？
它狗爪下运着的球也在这一愣神间被一个穿白球衣的男生劈手夺过。
对方得分。
它又瞥了我一眼，然后转过身，在球再一次触地后伸手拦截。
天上下红雨，我看边牧打篮球。
别说，打得还挺好。
以摧枯拉朽之势一带四赢得对面哭爹喊娘。
奇观太盛，我看得老僧入了定。
直到被室友张佳一把拽过我瘦弱的小身板，摇成个拨浪鼓，我才回过神来。
「酒酒，23 号！23 号！23 号！」
23 号？
可我看完半场，压根就没看见啥 23 号啊！
后面探出两颗头。
「臣附议。」
为了不把自己的精神失常摆到台面上，我主动认领了「皇帝的 23 号」。
我张了张嘴，有些干涩地开口：
「23 号真的好帅，也是我老公。」
背后传来「咚」的一声响，我下意识地转身。
人声鼎沸里，那只鹤立鸡群的边牧定定地望着我。
水壶摔在地上，洇湿一大片，连飞机耳都是红的。
我皱眉，这狗……别不是有什么大病吧？
5
吃饭的时候我已经得知了 23 号的全部信息。
计院院草，预备役校草，球场上最亮丽的风景线——身高最高，进球最多。
我一口饭噎在喉咙里，除了它不是人以外，这描述——不就是刚刚那狗吗！
张佳刘丽一边猛捶我的胸口一边翻着白眼恨铁不成钢，两个经院出了名的大嗓门响彻一食堂：
「不就是个男人！瞧你那点出息！让给你让给你！顾霍是你秦酒酒一个人的老公！行了吧？」
「啪嗒啪嗒」的脚步声在我身后戛然而止。
我转身，一帮穿着黑色球衣、荷尔蒙四溢的男生僵在原地，嘴巴张成了「o」形。
说出来你们可能不信，被那只狗提溜出食堂的时候，满食堂人看我可能是部言情剧。
但在我剧烈收缩的瞳孔里，这分明是部灵异剧，不，人 s 剧！
6
狗——顾霍——边牧——总之眼前的 190 巨物居高临下地看着我，眼神气势汹汹，声音却越来越低：
「你为什么总说奇怪的话？」
我麻木地想：果然他会说话我也一点不奇怪了。
「我说什么奇怪的话了？」
「你说我是你老公……还说了两次。」
说着说着它的耳朵微微颤了一下，浅浅蜷着，然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速变红。
我张了张嘴，感觉自己比窦娥还冤。
我要说这是我和薛定谔的 23 号的故事，跟你无关你信吗？
我咬牙：
「我错了。」
只要我认错够快谁都别想骂我！
它垂眸，细密的睫毛压住了那双幽蓝的瞳仁，
「你还说……下次见面要亲秃我……」
我瞬间跳了脚：
「我什么时候说过这话！我跟你讲，污蔑是要进局子的！别以为你是条狗法律就管不了你了！我——」
在我闭麦的一瞬间，我心里只有两个字循环播放：完了！
我试图挽救，
「对不起！我不该骂你是条狗……」
但我的声音完全被它的盖住了，
「你怎么知道我是条狗！」
？？？
不是说好新中国成立以后不许成精的吗？！！
然后在电光石火的一瞬间，我意识到另一件更可怕的事：
刚刚那话，我是说过的。
对着那只狗的——照片。
我惊得后退两步：「你为什么能听见我对照片说的话？」
7
顾霍张了张口似乎想说话。
下一秒它的脖子僵了僵，突然仰天长啸起来。
一轮澄黄圆月悬在天际，仿佛窥视苍穹的独眼。
现在正好是月色最甚的时候。
尖锐的狗吠声几乎刺破我的耳膜。
我的心肝脾肺肾差点随着这声狗吠吓得一起脱体而出。
它在搞什么飞机？！
对月长嚎不是狼的事吗？！
我几乎是立刻扑过去试图捂住它的嘴。
但这玩意力气真特么大，我根本捂不住。
一声又一声的长调狗吠从它嘴里传出，我几乎要哭出来了。
今晚这事肯定就得上热搜，不知道这狗会不会被抓去做解剖研究。
我回头环伺四周，天啊这得吓死多少人…
！！！
周围一片静默，三三两两的行人经过偶尔会往我们这瞥一眼，但都是正常的好奇。
眼里绝没有半分恐惧、惊讶。
它们听不见？？？！！！
我悬着的心刚落下半截，突然一道纤细的身影从旁边的小道蹿了出来。
一个扎着高马尾五官极为精致的小姐姐在我身前站定。
她先是拧着眉看了顾霍几眼，然后目光又转回到我身上。
「你不知道养狗违反校规吗？」
我的心立刻提到嗓子眼。
她能看到顾霍是狗？！
她的眸色很深，在月光下隐约闪过一丝蓝光。
她伸手在唇下吹了个音调很特殊的口哨，然后静静等了片刻。
什么也没发生。
顾霍依旧在吠。
小姐姐估计是把顾霍当普通狗了，想吹口哨让他安静。
我也没法跟解释我身边这玩意它是个妖怪啊！
小姐姐显然有些惊讶，又多看了顾霍两眼，然后蹙着眉开口：
「就算你要偷养，也请你有点公德心，管好你的狗，不要在大庭广众乱吠。」
我被她说得老脸一红，立马又扑过去按住顾霍。
它依旧不配合，于是我勾住它的狗头死命往怀里摁。
一边摁还一边对小姐姐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小姐姐转身走了，顾霍也终于安静了下来。
我低头看它，发现它狗脸通红，比之前几次红了不知道多少倍。
该不会被我勒坏吧？
我赶紧松开力道，正要退开，就见顾霍两只软乎乎的耳朵颤栗着竖起，眼睛也湿漉漉的，眼神不知为什么有些闪躲。
我的妈这也太可爱了吧！
我莫名有点心痒。
我偷摸伸手，在它背上薅了一把。
顾霍狗眼大睁，一副受了侵犯的模样。
「你干嘛！」
我能干嘛？我就是想撸狗啊。
不知道狗精是不是格外得天地滋养，毛发比起普通狗更加蓬松柔软。
心底的小恶魔瞬间关不住了。
我就不信了，我一个撸狗十年的大师撸不服一只边牧？
我先是在它溜光水滑的背上顺了两下，随后滑到下巴挠了四五下。
再沿着下巴一路向下到精壮柔软的肚皮，极富技巧性地上上下下撸了七八趟。
顾霍本来扭动着身子狗脸抗拒。
但估计是人生第一次被撸，就此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于是我就眼见着原本愠怒的幽蓝眼眸舒服地眯起，再……一点点转浓转深。
身边刚刚那么大一条狗转瞬就变成那么大一个人。
和那双漆黑如墨的人眼四目相对的时候，我下意识地张口就是一句国粹：
「……艹（一种植物）！」
男人脐下三寸有黄金。
我手的位置……有点硬核。
8
下一秒我全部的关注点都落到了眼前这张脸上。
这是什么人间极品！
眉眼深邃、鼻梁高挺，头发稍显凌乱地搭在额角，却更彰显出主人深刻而无可挑剔的五官。
再往下……是绵延的锁骨和凸起的喉结，宽大的 T 恤勾勒出劲瘦细窄的腰臀……
要老命了……
我赶紧闭上眼。
不能再看了。
再看我性取向就不只是男人了，甚至不只是人了！
但显然顾霍比我更艹（一种植物）。
「你先把手收回去！」他声音像是从嗓子眼里抠出来的。
我尴尬地收回手，又觉得被他吼很没面子，声音更大地怼了回去：
「你反应那么大干嘛？该不会有反应了吧？」
那一刻，我深刻感受到了中华文化的博大精深。
顾霍的脸红得几乎要滴血。
他扯过一边的外套搭在腰上，脸色变得铁青。
我瞬间悟了。
居然是真的？
我很善良地开口安慰：
「这是动物的本能，你别放在心上。」
他的脸更黑了。
扭过脸去不理我。
切，不理就不理。
谁稀罕！
三分钟后。
「她好像……也是狗精。」顾霍小声开口。
她？谁？
我反应过来。
「那个小姐姐？」
「以哨御狗是我们族生来就有的技能，」顾霍眼里划过一丝羡慕，「她是完全发育的狗精，可以自由地化形。也拥有人类没有的力量、速度和爆发力。」
这话里的意思…
「你难道没发育完全？」
「我八岁的时候去公园玩」顾霍嘴里的獠牙几乎要龇出来了，足见心底恨意有多深，「被一个烦人精拽断了尾巴。」
顾霍转头看向我，眼里漾起丝丝企求：
「我想重新化，配偶必须得是同类，你能不能帮帮我。」
9
我翻着眼前的书，被雷得一个头两个大。
都怪我从小就看不得小动物可怜的样子，那晚猪油蒙了心就答应了顾霍这个狗子。
张佳探过头来，她翻了翻我摞在一旁的书。
「《6 个小技巧，教你如何俘获意中人的心》？」
「《手把手将你打造为恋爱大师》？」
「《男人来自火星女人来自金星 2 恋爱篇》？」
「酒酒，你这是终于要对宋榆下手了啊…」她满眼调笑。
那声「啊」在翻过下一本的时候戛然而止。
封皮上赫然是《把妹达人：那些坏小子教我的事》。
她的声音高了八个度，
「你是那天被顾霍吓得直接转了性取向么我的姐！」
我满头黑线，把她推出去三米远。
「大人的事，傻子少管。」
但是……
张佳的话突然给了我启发，既然学都学了，那我不如干脆举一反三，把宋榆一起拿下？
当晚我给顾霍发了微信：
「恋爱要诀第一位，要坦诚相待，表明自己的心意。那个小姐姐的名字专业我已经打听到了，明天下午三点实验楼下见，我们一起去找她。」
第二天下午两点。
我远远地看着宋榆往宿舍的方向走来，捏紧手里的信封拐到一边。
心里默数：五，四，三，二，一！
「宋榆，我喜欢你！」
面前一片寂静。
我忍不住抬头，直直对上——顾霍错愕的眼神。
远处宋榆的身影步履匆匆地拐向另一个方向。
靠！
我唰地把表白信塞进兜里。
表白还能错人？
糗死我算了。
顾霍有些迟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你喜欢的人是美院的宋榆？」
我翻了个白眼：
「大人的事，狗子别管。赶紧的，一会要去找你的女狗精小姐姐。」
10
咖啡厅里。
我握了握有些汗湿的手指，刚要开口。
对面的女狗精小姐姐……不，宁桑先开了口：
「你是想告诉我，顾霍是条狗？」
？
流程被别人走了，我和顾霍二脸懵逼。
宁桑打开手机，翻开一张照片。
「这是那晚有同学拍到的照片，你身边只有顾霍。
「那只能说明我看到那只狗是顾霍咯，况且那晚他不受我驱使的时候我就察觉到不对劲了。」
我干笑了两声，正准备进行第二个环节。
宁桑又开了口：
「你们找我，是要交个朋友还是要找配偶？」
她耸耸肩：
「如果是第二个，那很抱歉。」
「我想找人类当配偶。」
宁桑说完站起身洒脱地离开。
这……狗少女都这么直球的吗？
初战就滑铁卢，我和顾霍面面相觑。
半分钟后，我拍了拍顾霍的肩膀：
「没事，我们还有第二招：向对方充分展示你的优势。」
11
我领着宁桑往篮球场的路上，偷偷给顾霍发微信：
「我们三分钟后到，你一定要打出风格，打出气度，打出帅气。」
三分钟后。
我看着顾霍拿出搏命的气势在球场里横冲直撞，心叫不好。
果然，宁桑看着他疯狗一样追着宋榆的模样，眉头紧皱。
怎么这么巧，这场刚好对上美院？
中场休息，我一把拽过浑身上下汗湿得一副像从水里捞出来模样的顾霍。
「我不是跟你说了宁桑她喜欢文雅一点耍帅的样子吗！你发什么疯？」
顾霍拿了个小皮圈把搭在额前的头发拢在脑后，扎成个小揪揪。
用手随意摸了把下巴的汗，眉头皱得很紧：
「不知道为什么，见到那个宋榆我就控制不住自己。」
我在他脑门上拍了一记，
「不行！你忘了自己是来追老婆的！控制不住也得控制！」
顾霍迟疑地点了点头。
宋榆擦着头发从我身边走过，在我头上揉了一把：
「小鬼，现在看到哥哥连水都不送一瓶了吗？」
我有些不好意思地低头，因此错过顾霍一瞬间变得戾气十足的眼神。
下半场的顾霍攻击性比上半场有过之而无不及，逼得宋榆节节后退。
身边的宁桑眼里闪过一道光：「美院这个宋榆……很不错啊……」
一直到这一刻，我才意识到，这是第一次，在人群中我的目光不再追着宋榆转。
而是被眼前的顾霍全然吸引。
球场上的顾霍……真的很帅。
比赛结束，计院获胜。
顾霍一抬手把篮球抛进我怀里，眉角飞扬：
「秦酒酒，我赢了。」
心跳猝不及防地剧烈起来，我按住心口，有些茫然。
12
赛后两个球队一起聚餐。
我试着问了下宁桑，没想到她非但没有拒绝，反倒是一口答应了。
入座的时候我特意把宁桑往顾霍身边挤，宋榆也很自然地坐到我身边。
他身边的兄弟们都开始起哄：
「哟，又是小酒酒啊～」
如果是平时，我一定一脸羞涩。
不知道为什么，今天我听了怪不舒服的。
我不自觉地看向顾霍，他似乎没听见，正在专心践行我教他的第三招：展现无微不至的照顾。
顾霍替宁桑拉开座椅，接过她脱下的外套挂在一边衣架上。
我转过脸，是不是刚刚看球赛的时候果醋喝多了，咋还反酸呢？
服务员进来点单，众人点到饮料的时候，顾霍突然转过脸看向宁桑。
没来由地，我心里一沉。
果然，顾霍半点没有拉低的声音响彻整个包厢：「你有没有来月经？来月经不能点冰的。」
四周响起了乒乒乓乓的餐具掉落声，包厢里一瞬鸦雀无声。
我捂着脸，人麻了。
接着是宁桑同样洪亮的声音：「没事，我压根不来那玩意儿。」
这两只人堆里活了 20 年的狗是怎么做到沙雕得这么别致的！
我一把抢过服务员手里的酒水单。
「麻烦再加两瓶酸奶，谢谢。」
13
酒桌上的局势颇为诡异。
情况大概是顾霍单箭头宁桑，宁桑单箭头宋榆，宋榆单箭头我。
一个生硬无比，一个热情如火，一个若即若离。
我坐在中间，一时分不清自己是戏中人，还是看戏的。
后来不知道谁先起的头，一群人喝作一团。
顾霍最开始一直避着不肯喝，我以为他酒量不行。
后来不知道谁在那说了一句「榆哥海量啊，在场没一个喝得过你。」
转头顾霍扛着一箱酒就过去了。
宋榆从小酒量就好我并不意外，反倒是顾霍眼睛越喝越亮，一副千杯不醉的样子。
我心想：哥们可以啊！深藏不露呢～
结果一转头就看见顾霍目光直直地看向我。
灼热得几乎有些烧人。
宋榆不知什么时候走到我身边，他眼里有几分醉意，声音却依旧如沐春风，
「很晚了，宿舍要关门了，我先送你回去吧。」
如果是平时，我大概会偷摸乐好久，但是今天我又下意识地看向了顾霍。
对面的座位已经空了。
他走了么？
还是……喝大了？
我放心不下，挤出一丝笑容，「好。我先去趟厕所。」
包厢里喧嚣震天，厕所里却没有半点声响。
我在外面叫了一句，「有人么？」
没有人回应。
我走近在门板上敲了几下，「顾霍，你在里面么？」
依旧没有人回答。
就在我纠结要不要推门进去看一下的时候，厕所门突然被拉开。
我还没来得及看清什么，就被一只手拉进门内。
一股浓烈的酒味扑面而来，随之压上来的是男人极具侵略性的身躯。
耳边顾霍的声音却软得惊人，时不时划过蓝光的黑眸里水汽弥漫。
「酒酒…我好像要化形了。」
什么？
这个时间？这个地点？
外面随时有人推门的厕所？
我浑身立刻绷紧起来。
我推着他，
「赶紧去隔间。不然一会被人发现了。」
好不容易把他拖到洗手台边上，外面已经传来嬉闹的人声。
扶住顾霍脸的右手已经隐约摸到了长长的毛发。
我几乎屏住了呼吸。
怎么办？
来不及去锁门了。
脚步声已经停在门口了…
在门被拉开的前一刻，那根紧绷的神经终于断裂。
我一把扯过顾霍系在腰上的球衣外套，猛地盖在他头上。
顾霍大概醉得有些厉害，下意识地就要扯开。
我扑进他怀里，死死按住的他的手。
门被拉开的瞬间，我整个人被下意识占据主动权的顾霍反扣在洗手台上。
所有的光亮都被头上这一层布料掩去，黑暗中身前人的每一寸呼吸我都能清晰地感觉到。
一道熟悉的男声响起，声音里是全然地不敢置信：
「秦酒酒，你在干什么？」
是宋榆。
宋榆冲过来就要扯开我们头上的衣服。
我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双手死死地扣住顾霍的头。
几乎是一字一顿地挤出这句话：
「宋榆，你出去。」
14
我大概从没有听过宋榆这么失控的声音。
甚至带着冰冷的恨意。
「秦酒酒你好样的。」
宋榆走后，我吃力地把意识已经有些不清醒的顾霍扶进隔间里，长长地出了口气。
我和宋榆从小一起长大。
我喜欢他。
他并非毫无察觉。
他明知道我对他十年如一日的追逐，但他永远气定神闲地冷眼看着我彷徨焦虑。
过去对他我总是冲劲满满，但在一次又一次的若即若离里原来我早已渐渐心凉。
视线无意识地落在某处有些出神，怀里突然撞进一个毛茸茸的头。
顾霍不停地把耳朵往我胸口蹭，大概是……酒劲上头太热了？
要不是他明显是一副醉得厉害毫无意识的样子，我能当场把他打成死狗。
他嘴里含含糊糊地嘟囔着，很是委屈的模样：
「我的尾巴呢？我的尾巴呢？」
「我不想做人……我不想做人……我要找我的尾巴……」
刚浮上心头的一丝怅然若失瞬间被它这突然的动作撞没了。
我摸了摸它微微颤动的耳朵，
「我们俩……总得有一个得到幸福吧。」
「放心，我会帮你的。」
15
等顾霍清醒过来，已经是三个小时后。
那双眼刚睁开，还带着几分懵懂，就被我的无情冷吼惊得猛得瞪大了。
「起来。」
他下意识地就站起身，我立马扑坐在马桶上。
大爷的，我刚刚拽他进隔间的时候左脚扭伤，全靠右脚支撑硬生生站了 3 个小时，这会腰以下就剩两条废腿了。
我盯着顾霍，觉得自己真是感动中国第十一大人物。
为了条狗虐走自己暗恋已久的心上人，再搞废一双腿。
谁看了不说一句卧槽。
顾霍看起来已经没有半分异常，大概狗子的解酒酶也比人强大些。
「你怎么了？」
我撩起裤腿，把肿成馒头大的脚踝伸到他面前。
「美救英雄的勋章。」
世界上最悲惨的事大概就是你救的狗子因为醉酒断片，对此前的记忆一无所知。
看着顾霍一脸「发生了什么」的茫然，我终于理解了红太狼为什么总想抄平底锅砸灰太狼，因为这一刻我也想抄起身后的马桶盖砸面前的狗子。
顾霍的视线终于落在我的脚踝上，他神色一顿，毫不犹豫地蹲下身去。
高大的身材一瞬将本就狭小的隔间塞得满满当当。
我暴躁的话语也被脚踝处温热的触感堵了回去。
顾霍的指尖温度比常人高些，这样亲密的动作让我有些不适，想要挣脱却被他紧紧扣住脚踝，
「看起来……挺严重的。得去医院看看。」
顾霍蹲下身，少年的腰线因着躬身的动作被勾勒得异常清晰，蝴蝶骨微微凹起，像一张挺拔绷紧的弓。
「马路对面就有一家医院，我背你过去。」
伏在顾霍肩上，我的脸烫得惊人。
除了爸爸，从来没有人……背过我。
我不自觉地拿手背蹭过脸颊，仿佛这样能降下一些温度。
顾霍大概察觉我的动作，微微偏头，
「怎么了？很痛吗？」
他蹙起眉，声音放轻了，有些安抚的意味：
「没事，很快就到了。我陪着你。」
我的目光不自觉落在顾霍脸上。
其实他长得比宋榆还好看些，只是眉目间带着股难以接近的野性，五官也因为太过利落分明而令人难以心生亲近。
我笑起来：
「没事。头发沾脸上了。」
既然他断片了，那大概只有我一个人记得……球服下那片擦着我的唇角一划而过的柔软触感了。
反正也是个意外。
16
手机铃声响起，我和顾霍都吓了一跳。
电话一接通，我妈极富穿透性的声音一瞬间蹿进两个人的耳膜：
「秦酒酒，你也太菜了吧。你开学前不是跟我们说一学期必须拿下宋榆？这都过大半了，怎么一点进度也没有啊？
「你妈我年轻的时候可是一个回眸就把你爸拿下了。你真是半点好基因没接着！」
我：……
「行了，周末你爸生日。你给我回家。我也叫宋榆了。
「真是，多大个人了，还得你妈助攻，还得借你爸生日做筏子，真是造孽哟！」
说完她就挂了电话，压根没给我说话的机会。
四周一片静默，只有顾霍背着我一步步踩过落叶的「咔咔」声。
顾霍的声音有些干涩：
「连你爸妈都知道你喜欢他啊？」
我沉默地点点头，又意识到他看不见。
「嗯，我和宋榆住一个大院里，从小一起长大。」
顾霍没再说话，沉默地继续往前。
透过肩头我瞥见他的唇角，似乎……抿得更紧了些。
17
那天之后，我在宿舍养了两天，才能勉强走路。
我第一时间去找了宁桑，她脸色很不好看。
「姐妹，你是把我当猴耍么？就算我对顾霍没想法，但你和他有一腿，然后联手来玩我？玩得够花的啊？」
那晚的事她果然知道了。
我脸色有些尴尬：
「那天真不是，那天顾霍喝了点酒，控制不住差点化形。我怕别人看到才拿衣服盖住他脸。
「我和他真没关系。
「他一心只想做狗。」
宁桑盯了我几秒才开口：
「行，我信你。
「但……巧了，我是不是也跟你说过，我一心只想做人？」
她朝我摆摆手，
「我和他过不到一起去。」
18
我在心里为顾霍点香。
孩子，我就能帮到这了。
这你们一个一心想做人的狗子，和一心想做狗的半人狗，我确实没这么大本事攒到一块去啊。
时间一转眼到了周末。
就算我再不想见宋榆，但也不能在我爸生日这天作妖。
我原以为经过那晚的事，宋榆大概和我抱着一样的心理。
没想到一打开家门，就被我妈拉到一边，
「你咋不说你跟小榆进展那么大？」她戳着我的脑袋，「傻！白挨一顿骂。」
我：？？？
宋榆围着围裙，端着盘菜走出来。
看见我弯起眉眼，
「酒酒回来了，快洗手。我最近新学了几道菜，趁叔叔生日，做给你和叔叔阿姨尝尝。」
我有些恍惚。
就是眼前这副模样，永远温和周到，谦谦君子。
总给我错觉，又予我屏障。
让我一个人在失望与期望间沉浮了这么久。
我拿起钥匙，
「我忘记拿蛋糕了，宋榆你跟我一起去吧。」
他愣了下，擦擦手，笑起来，
「好。」
提着蛋糕走到楼下，暖黄的灯光打在少年熟悉的柔和眉眼上，但我心里已经再无波澜了。
我轻声开口：「宋榆，你一定知道我喜欢你。
「也许是你很多次给我辅导作业的时候，也许是你为我的高考志愿劳心费力的时候，也许是我和我妈吵架你一次又一次安慰我的时候。」
宋榆大概预感到我要说什么，他身侧的手不自觉收紧，张了张口。
但我没给他机会阻拦。
我定定看着他：
「你从来没给过我回应。
「不论你是因为什么原因，现在我都不在乎了。
「对你的感情，我收回来了。」
宋榆僵在一旁，脸颊的肌肉似乎都在微微抽动。
「是因为顾霍么？」
我忍不住笑出声。
到现在你还把事情往别人身上推，真是个怂货。
我并不想回应他无谓的问话，
「今天是我爸生日，我们家庭聚餐，你出现……不太合适。
「我会跟我妈说你临时有事。
「还有，谢谢你曾经对我的照顾。
「宋榆哥哥，最后一次这样叫你了。」
19
回到家，不论我妈怎么问，我一口咬死宋榆在忙。
最后她只能作罢，安安心心替我爸过了个生日。
晚上我洗完澡出来，她拎着个纸箱走出来。
「秦酒酒，跟你说了多少次，要定期整理房间。」
她指着那堆破烂，
「你看！这都什么垃圾！」
我瞥了眼，断腿的奥特曼、悠悠球、音速战神四驱车，居然还有两个拓麻歌子。
看来我童年很丰富。
「都扔了嘛！干嘛老念我~」
看我这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态度，我妈气不打一处来。
她拎起盒子旁边一个长条物件，怒气值满分，
「还有这玩意！你小时候上房揭瓦拽断人家狗尾巴就算了，你还把人家尾巴晒干当标本？你说你是不是有病？怨不得别人咬你！」
我总觉得这事有些诡异的耳熟。
「咬我？咬哪了？」
我妈没好气地回答：
「咬你屁股蛋了！当时你差点哭断气的样子我可还记着！」
我鬼迷心窍地拿过那根狗尾巴走进房间，把我妈的唠叨关在门后。
盯着这根即使隔着悠长岁月，毛色依旧亮眼水滑的尾巴良久，我终于在记忆的垃圾桶里翻到了这段过往。
……
七岁那年我被爸妈领去露营的时候，碰到一只肉嘟嘟的小狗。
我硬要揪着人家跟我玩，但那狗脾气特大，扭头就跑。
结果拉扯间它的尾巴硬生生被我拽断了。
我当时还诧异为啥这狗断尾巴没血，转头就被这狗狠狠一口咬在屁股蛋上。
它看我的眼神宛如杀父之仇、夺妻之恨，吓得我那会又疼又怕，连做了大半个月的噩梦。
……
想到那天顾霍醉酒都不忘念着找尾巴，我突然就感到罪孽深重。
感情让顾霍陷入眼下困境的是我？
这……
当初帮他还只是出于人道主义精神，这会才意识到感情是天道轮回，让我赎罪来了。
难怪我只能看见他这么一只狗，真是命运的羁绊。
20
第二天我就去找了宁桑。
「顾霍他真很想化形，你能不能帮帮我？
「如果你真的不喜欢他，那你身边有没有也想找狗精的姐妹？」
宁桑眼里满是疑云，
「他的事，你这么上心干嘛？」
「你喜欢他？」
我摇头，「我欠他的。」
宁桑显然很想八卦。
但被我张口就拒绝了。
开玩笑，我才不要世界多一个人知道我拽断顾霍尾巴的事好吗！
她于是兴致缺缺：
「行吧，我帮你问问。等我消息。」
我松了口气。
但并没有想象中开心，大概是对顾霍的愧疚还没消吧。
我转身想走，又顿住。
那天在球场和聚餐时候宁桑对宋榆的上心连我都看得出来。
但我总觉得宋榆不是良人，想开口提醒她一下。
「宁桑，你是不是喜欢宋榆……他……」
她笑着摆摆手，
「你是想跟我说宋榆喜欢你？那天我就在厕所外面，我看见了。」
她朝我努努嘴，
「天涯何处无芳草，男人嘛，多的是，你看那——」
顺着她的目光，我看到一个青春无敌的小帅哥正在窗边的位置看书，身上晕出一层淡淡的光圈。
宁桑有些得意，
「姐姐最近在瞄他呢！怎么样？帅吧？」
我：……
我扯过书站起身，面无表情，
「果然比起狗，我更喜欢狼。」
宁桑：？？？
21
自从知道自己是揪断顾霍尾巴的罪魁祸首后，我对顾霍的态度以火箭速度变得友好。
他给我发的微信，我永远秒回。
叫我吃饭，我火速赶到，还抢着买单。
以至于顾霍终于忍不住，上上下下打量我，
「那天……我喝醉酒，你打我了？」
我一脸懵逼。
「不然你总是一副愧疚的模样，还三天大变脸？」
哟，狗子还挺会看人脸色。
我坚决摇头，一脸正气。
「怎么会？我就是觉得关爱动物，人人有责。」
他极富压迫性的眉眼压了下来，
「你有见过这么帅的动物么？」
我老脸一红，推开他的脸。
「走开。比你帅的多了去了。」
他的神色突然冷了下来，
「比如美院的宋榆么？」
说完他抬腿就走了。
？？？
不就是宋榆被称为正牌校草压你这个预备役校草一截呢？
狗子至于这么小心眼么？
真是！
那天晚上，我做了一个诡异的梦。
梦里顾霍那张绝世帅逼脸像白天一样一点一点贴上来……
不同的是，那张漂亮的唇落在了我的唇上。
我终于意识到自己的不对劲了。
我下意识地开始求助身边人，
「我梦到和一只狗精在一起了，会不会有点惊世骇俗啊……」
但我问错人了。
作为阅片记录超百 G，304 开宇宙飞船级别的老司机，张佳的话题展开方式显然跟其他人不一般。
「真的吗！」
「听说狗那个方面特别……天赋异禀」
「在梦里体验保真吗？是 5D 触感吗？」
……草（一种植物）。
我脑子不干净了。
满脑子都是张佳那些污言秽语。
和顾霍说着话眼睛都不自觉往下三路看。
造孽。
22
几天后是校篮球赛决赛。
球场里人生鼎沸，耳周都是女生的尖叫，大多是顾霍的名字。
这是我第三次看顾霍打球了。
他的球风依旧极富攻击性，牵动着对手的注意力，也……牢牢拽紧每一个观众的视线。
他的身量很高，即使在球场上也比周边人高上一截，头发被汗湿得厉害，被随意地拢在脑后。
顾霍带球晃过两个围堵的人，三步上篮，高高跃起的身影在夕阳下被拉出一道长长的弧光。
球进了。
落地的瞬间，顾霍转过脸望向我的方向，眼角眉梢还没褪去面对敌人的戾气。
漆黑的眸子似乎还残存着激烈对抗后的火光，顺着这短暂的对视一路烧进我的心里。
「轰」的一声掀起燎原之势。
我喉咙干得很，忍不住拧开水瓶，猛灌了几口。
比赛毫无悬念的是计院赢了。
在众人欢呼声中，几个女生红着脸拿着水围了上去。
顾霍没有理会，直直走到我面前。
一边的宁桑嘴角挂着诡异的笑，退开几步。
夏天的阳光热辣，顾霍嘴角的笑意却比阳光更炽热。
「秦酒酒，我又赢了。」
心底最深处似乎被什么东西重重戳了一下。
我勾起唇角：
「恭喜你。」
顾霍倾身，双手撑在膝盖上，额间的汗珠随着他的动作滑落在我的手背上。
很烫。
他笑起来，眼神明亮而骄傲，
「我帅不帅？」
我有些愣神。
顾霍跟我说话，似乎总会微微躬身，我抬头的角度恰好能看见他颈椎的一节棘突。
连从来贴心的宋榆都不曾这般。
顾霍似乎也并不在意我的回答，他十分自然地从我手里抽出水瓶，仰头灌了一大口。
冒着尖的喉结轻滚，水渍沿着脖颈一路蜿蜒进领口。
我只觉心跳如擂鼓。
顾霍把空水瓶掷进一边的垃圾桶里，极为自然地揉了揉我的头发。
「走吧，吃饭。饿了。」
我落后两步，盯着面前随风摆动的球服衣角。
大概宋榆说的是真的，我的目光从他身上移开，落在了另一个人身上。
那个人……是顾霍。
我喜欢顾霍。
23
篮球赛第二天是顾霍的生日。
我思来想去，决定给这位一心做狗的同志留下他珍贵的自画像。
美院除了宋榆我还有一个关系不错的学长。
顾霍生日当天我一大早就去了美院，一直待到下午 4 点才出来。
抬手看了看表，顾霍生日宴定在 5 点。
现在过去刚好来得及。
我拎着半人高的画像刚走出美院大门，迎面撞上了多日没见的宋榆。
他脸色很不好，人也瘦了一些。
「酒酒……」他叫住我。
我朝他点点头。
「还有点事，先走了。」
宋榆一把拉住我，
「酒酒，我之前……」
我看着他，看着那个在我青春岁月里像光一样的少年。
如果不是追逐着他的步伐，我大概还是那个得过且过的秦酒酒。
我不再怪他，但也没法再喜欢他。
我一点一点地掰开他的手指，感受到他留在指尖的不甘，
「宋榆，你只是不甘心。顾霍的出现让你产生了危机感。
「你不是喜欢我，你只是不能接受我的目光落在别人身上。」
宋榆眼里的情绪满得几乎要溢出来，他紧紧拽住我的指尖。
「不是的酒酒……我只是不确定……我只是……」
我用了最后一分力，终于彻底挣脱了他。
「可是我很确定。我不再喜欢你了宋榆。
「所以我希望你尊重我。」
宋榆的手重重地垂了下去，他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说出来。
终于，长久的寂静过后，宋榆喑哑的声音再次响起，
「我可以抱你一下吗？」
我把画板靠在一边的墙上，朝他张开了怀抱。
这是我第一次拥抱宋榆，大概也是最后一次。
怀里的少年高挑纤瘦，身上还带着我喜欢的阳光的味道。
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很轻很软，很快就消散在风里，
「宋榆，如果以后有喜欢的女孩子，你一定坦诚一点勇敢一点，不要再这样了。她会难过的。」
颈窝里滑过一片热意。
是宋榆同样很轻很低的声音，
「酒酒，对不起。」
24
宋榆的身影消失在美术楼里，我才重新拿起画板转过身。
顾霍站在台阶下定定地看着我，不知道看了多久。
我莫名有些不敢迎上他的目光。
「你怎么来了？」
顾霍声音不复往常的清亮，透着一股郁气。
「来接你。怕你找不到。」
我点头。
「哦。」
天边一片橙红，落在身旁人面上眼底。
他今天穿了件黑色连帽卫衣，头发剃短了，好像更帅了。
我捂住不受控制的心跳，叹了口气。
我的恋爱运是真的不好，刚离开让我心神俱疲的宋榆，又跳进一个连物种都相隔的深坑。
也不知道是不是上辈子偷剪了月老的红绳，这辈子注定孤寡一生。
顾霍偏头，声音有些干涩，
「你和宋榆……在一起了？」
我愣了一下，「没有。」
包厢就在校外，没几步路就到了。
顾霍站定，他眨了眨眼，似乎想说什么。
「秦酒酒！」身后传来宁桑元气满满的声音。
她大步跨过来，一把揽上我的肩。
「好巧！门口就撞上了。」
她拉过身边的一个女生。
「这是陈言，她也是想找同族做伴侣。」
她又朝陈言指了指顾霍，
「我们学校校草，顾霍。」
她冲我眨眨眼，
「怎么样？姐们靠谱吧？」
我嘴角有些干涩，生硬地点了点头。
顾霍神色一瞬间沉了下去。
没再说什么，朝她俩点了点头，推门进了包厢。
陈言长相乖巧，很会来事，笑起来嘴角还有两个深深的酒窝。
她对顾霍的亲近和示好毫不掩饰，在场所有人都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
顾霍神色倒是一直很冷淡。
后来陈言不知道说了句什么，顾霍眼里飞快滑过一丝亮光。
目光看向我的方向，却又飞快移开。
耳朵似乎有些红。
我心底一沉。
他们……在聊什么？
25
第二场转战 KTV，陈言一直围在顾霍身边笑意盈盈地说着什么。
顾霍对陈言明显也亲近许多。
顾霍跟我都没这么多话，大概同类总是更有共同语言吧。
我心里忍不住泛了酸。
一圈圈冒着泡，咕嘟嘟地翻腾。
我忍不住暗骂自己：秦酒酒，顾霍找到合适的伴侣你不是该为他高兴吗？
真矫情。
真……讨厌。
宁桑端着两杯黑啤走过来，她嘴角朝顾霍的方向瞥了瞥，
「真不介意？
「酒酒，说实话，那天篮球场边上你看顾霍的眼神明眼人都看得懂。
「你喜欢他。」
我捏紧手里的酒杯，神色勉强，
「你别瞎说。顾霍他压根不喜欢人。」
我偏头看了眼对面的陈言和顾霍。
陈言拿着手机在给顾霍看着什么，顾霍眼皮微垂，一副兴致缺缺的样子。
似乎是察觉到我的视线，他抬起眼直直看了过来。
我慌忙垂下眼。
头上的视线……似乎一直没再移开。
宁桑似乎憋着笑，
「哦？是么？
「你们人类实在是太不坦诚了。
「喜欢当然就要大声说出来啊。你不说他怎么知道？说不准他也喜欢你呢？」
问题是这根本就不是喜不喜欢的事！
问题是顾霍根本就不喜欢人你懂不懂？
一晚上压抑的情绪似乎都到了临界点。
我再待不住，勉强朝她笑了笑就要起身往外走。
正巧和突然凑过来的陈言撞了个满怀。
啤酒「噼里啪啦」碎了一地。
我手里满满一大杯黑啤几乎全洒在陈言白色的连衣裙上。
她胸前大片的衣料逐渐洇湿。
我吓傻了，正想上前帮她挡着。
一只手横空伸来，把外套罩在了陈言身上。
是顾霍。
他……难道时刻关注着她么？
身边一个女生目睹全过程，赶紧把陈言按在一边沙发上，给她擦头上、脸上的水。
周边人闻声也纷纷围了过去，询问声四起。
我看着对面被众人围着关系的陈言，一句喃喃的「对不起」卡在嘴边。
我的身边空无一人，明明是在室内，我却偏偏觉得凉风灌膛，冷得惊人。
一道黑影在我身前蹲下，裤脚被人挑开。
「流血了。」
我低头一看，小腿被划开一道口子，有些深。
我今天刚巧穿着黑色长裤，包厢里又灯光昏暗，外面几乎看不出来。
我这会才回过神，果然挺疼的。
顾霍抬眼，眼里是遮不住的心疼。
我的手指不自觉蜷缩了一下。
是……心疼我吗？
他弯身，轻松把我勾进怀里。
「酒酒受伤了。我带她去医院。」
透过他的臂弯，我看见包厢里众人都是一副恍然大悟和「嗑到了」的表情。
我简直羞愤欲死。
什么鬼啊都？
视线扫过和宁桑站在一起的陈言时，我愣了一下。
她唇角勾起，颊边的酒窝若隐若现，一副很开心的模样。
见我望过去，她张嘴无声地说了三个字：「加油哦。」
我心头一跳。
这是什么意思？
她不是在追求顾霍吗？
医院离的不远，顾霍走得很快。
夏末的晚风开始有了些凉意，我不自觉地缩了缩脖子，被顾霍搂得更紧了些，男人胸膛的热意瞬间传到身体每一处。
不知是伤口真的太疼，还是被他这样抱着让我分外矫情。
伤口似乎更疼了。
我觉得有些委屈：
「顾霍，为什么在你身边，我总是受伤啊？」
顾霍垂眸，从这个角度，我清晰看清他眼底的坚定。
「我不能阻止危险发生。
「但不论什么时候，我一定都竭尽全力保护你。
「酒酒，任何你需要的时候我都会陪在你身边。」
「比如现在。」
这话……也太撩了。
我捂了捂胸口，心跳已经完全不受控制了。
怀里手机振了一下。
是宁桑。
「陈言是我朋友，找来逗你俩玩的。她压根不喜欢男的。
「秦酒酒，勇敢一点。
「爱可以冲破一切。」
我抬眼看向顾霍。
街道人潮汹涌，可眼前人却总是轻而易举夺去我一切目光。
就算会被拒绝，你总要试试的吧秦酒酒。
不然……你会后悔的。
26
在病床上上完药，护士叮嘱了一些注意事项。
顾霍听得很认真，时不时还询问几句。
护士小姐姐开门出去的时候忍不住调笑了一句：
「这男朋友哪里找的，又帅又贴心。」
臊得我简直眼睛都不知道往哪里看。
顾霍坐在床边，静静地看着我。
室内陷入了尴尬的沉默。
「你怎么会发现我的脚破了。」我率先打破沉默。
「我的嗅觉比人类要敏锐得多。」
顾霍起身替我把不小心粘在裤脚的药膏揩去。
这个姿势他的脸几乎贴上我的脸，细密的睫毛几乎擦上我的鼻尖。
就在我以为他要退开的时候，他双臂一抬，撑在我身侧的床上，
「如果还有一个原因，大概是我的目光总在你身上。
「移也移不开。」
我瞪大眼，
「你这是…什么意思？
「意思是秦酒酒我喜欢你。」
在白炽灯的照映下，顾霍的脸色更加白皙，越发衬出那双眼眸色深沉，暖意溺人。
「就算你喜欢宋榆，我还是想告诉你。」
我打断他。
「我没有喜欢他，我已经……不喜欢他了。」
顾霍眼里划过一丝光，无声地笑了起来。
「嗯，别喜欢他。」
「喜欢我。」
「可……我是人。」
「啊。」
他眼里似乎有些遗憾。
我心头一紧。
他勾起唇角，
「那我也做人好了。
「我觉得，还是和你在一起比较重要。
「全世界最重要。」
救命。
狗真的都好直球。
我脸上烫得厉害，呼吸也因为面前人的话而变得急促起来。
顾霍凝视着我，
「恋爱要诀第一位：要坦诚相待，表明自己的心意。酒酒你教我的。」
「顾霍。」我叫他。
「嗯？」
他垂眸看我，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打下一片阴影。
唇角轻微的颤动也似乎昭示着主人心底的忐忑。
我又叫了他一声。
「顾霍。」
「我在。」
我抬手，抚过眼前人深邃的眉眼。
然后勾住他的脖子，吻了上去。
我的心里起了一场海啸，我要把他也卷进来。
是他掀起的。
番外 1:
我和顾霍在一起的一个月后，某天我心血来潮，想起一个早该问的问题。
「顾霍，你什么时候喜欢上我的啊？」
顾霍一把把我抱在他膝上，并不答话。
我不依不饶，
「说：你是不是第一次见面就喜欢上我了？是不是那天校门口我一回头你就对我一见钟情了？」
他低头在我唇上琢了一下，眼里一片柔光。
「嗯。」
我总觉得他的态度有点敷衍，正准备跟他掰扯掰扯。
我妈又打来电话：
「酒酒，你跟宋榆怎么回事啊？他……」
我打断她，
「妈，你别操心了。你女儿有男朋友了。
「而且……」
我看见宋榆专注瞳仁里的自己，笑得宛如一只偷了腥的猫。
「妈，你女婿也是你女儿一个回眸拐回来的。
「不比你差。」
番外 2:顾霍番外
高考结束后，我在校门口碰到一个女孩。
她扎着高马尾，穿着最简约的白 T 恤，浑身上下透着一股被阳光亲吻的味道。
我后来一直在想，为什么会在人群中一眼就看见她。
大概是因为…她的头很圆吧。
格外瞩目。
我正打算收回目光，就见她转过脸来。
半张脸在阳光下几近透明，眉目秀丽，宛如一颗……圆润的珍珠。
她突然瞪大了双眼，从兜里拿出手机飞快朝我按下快门。
似乎以为自己没被发现，杏眸长长弯起，笑得像只偷腥的猫。
我不以为意地收回目光，大步朝校外走去。
盛夏午后的那一眼，我以为是结束，却不曾料到是开端。
番外 3:
顾九九出生那天，我在产房开了一个赌局。
大的。
已知：边牧顾霍是人和二哈的结合产物。
结论：人和狗精繁育成果的不确定性极高。
未知：顾九九的品种。
六人分分种下注。
我爸妈偏好大型犬。
猜的是金毛、阿拉斯加。
顾霍爸妈偏好小型犬。
下的是柯基、德牧。
顾霍不负众望，果然押的藏獒。
当晚我 1:5，净赚 200 万。
我乐得刀口都没那么疼了。
顾霍很疑惑：「你怎么会猜到是吉娃娃？」
我撇嘴：「二哈和人能生出边牧，边牧和人为什么不能生出吉娃娃？」
往最不可能猜，就是最大可能了。
病房众人：「牛还是酒酒牛。」
作者：南迦巴瓦遇见亚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