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小顺风顺水,没有兄弟夺位之争,上位之后也无外戚干政。
一次偶然,他与白知月相遇。白知月温柔端淑,是世间男子理想的妻子,也是他的。
但白知月的姑母早年与母后争宠,二人闹得十分不快,母后怕日后白太妃借机搅乱后宫,离间他们母子。
无论他如何劝说,白知月做怎样的努力,母后不肯点头。
他下定决心,到母后的寿康宫前跪了一天。但母后也用绝食向他表明她的决心。
那时,贤王也有意白知月,向白太妃求娶白知月。她终是点了头。
还记得那日,他翻墙进了白府,问她为何嫁给贤王。
他本想,若是母后坚决不愿,他便先斩后奏,忤逆母后,册封的话都已经想过无数遍,就差没刻在心上。
可是到后来,她却不愿了。
「若是皇上不顾太后反对执意娶了知月,日后知月与太后免不了会意见相左,届时皇上定会左右为难。久而久之,皇上同知月间难免产生隔阂、相看两厌。既然如此,为何不就此放手,让回忆留在心中。」
「太妃已下旨赐婚,还请皇上别再来白府,以防有心人传去,对皇上、对知月都不好。」
就这样,他看着她着凤袍霞帔同贤王拜了堂。
再后来,他由得母后安排,娶了季桃枝。
洞房那日,他喝得烂醉,本打算蒙混过关。却不曾想到,季桃枝也是同他一样心中另有其人。
他一觉醒来,发现自己睡在地上,头痛欲裂。而季桃枝则从床上探出头来,将一块站上血的帕子丢到他面前,露出的一截雪白的手臂上的血痕格外明显。
「欠我一个人情。」
他这才反应过来,拿起那块丝帕,一声不发。
「还不快些起来,等下宫人就要来了。」季桃枝已经下了床,用手拍了拍他的脸。「还没醒酒吗?」
他生平第一次看见一个女子这般对自己,心里万分震惊,忙站起身。
「没想到你还是个情种啊!」季桃枝打了个哈欠,「昨晚听了大半夜,害得我都没怎么睡好。你放心,我也不喜欢你。」
「那你心悦之人是谁?」他问道。
「你猜。」
后来他一直同季桃枝说他和白知月的事,每次说完他都问她的,但季桃枝从来都不说。
直至季桃枝在夜里说梦话,「湛行殊。」
京城一带姓湛的只住在一处,城郊山上。先祖慈悲,没有将前朝皇族赶尽杀绝,一百多年来,他们也很安分。
只是,季桃枝为何会同前朝余孽有联系?
每一次季桃枝都闭口不谈,他都是从她的梦话里听出一二。后来他索性直接拿湛行殊的名字问她,她除了让他别剿匪外,什么都没有说。
他竟不知季桃枝将他与白知月的事写成了话本子,直至那日白知月拿着话本子来找他。
白知月以为那话本子是他让人写的,是用来挽回她的手段。
但后来知道是季桃枝写的,她反倒松了一口气,「皇上待皇后娘娘很是不同。」
他竟不知有何不同。
母后不知怎得知道了他宿在季桃枝寝殿时都未行过房事,于是给他们下了催情香。那日他刚到御书房就觉得有些不对劲,又听宫人说等下母后让季桃枝送些吃食过来。
他本想让人传话让季桃枝别来,谁知季桃枝不知从哪听到要剿匪,还未等母后唤她就急急忙忙过来了。
二人发生那事之后,季桃枝一直躲着他。若不是那日宴会上,她扑出来,他们已经有四十日未见面,他也不知为何自己记得那样清楚。
太医说她已有一个多月身孕,他除了惊,心里竟还有那么点喜。他劝说季桃枝将孩子留下,似乎那是也他该感到「喜」的理由。
季桃枝很笨,也很善良。她真心要同他做盟友,连顺胎丸都愿意送人。但他答应她不剿匪却不是没有原则的,若是那些前朝余孽有反意,他定会毫不犹豫地赶尽杀绝。
白知月生产那日,他站在贤王府外,想了很多。他与白知月年少定情,如今却是各自有了归宿,不放手,就是让双方都在情感执念中苦苦挣扎。离散的结局反而能留住过往美好的回忆,得以解脱。
回去的时候撞见了湛行殊,季桃枝泪眼汪汪,就差跟着他上山了。他一番好心提醒,反倒有些吓着她了。
他让季桃枝将《玉徽记》写完,其实是想告诉她,他已经放下了。话本子上面的已是过去,而他要往前走了。但季桃枝却没有察觉到,估计满脑子都是湛行殊。
他忘了自己是从什么时候爱上季桃枝的,明明她与白知月那么不同,但两人相处起来却格外舒适。他们总是吵架,甚至有时季桃枝还会动手。但有些事,他们只能向对方倾诉,在某些方面,他们最了解对方。
他同季桃枝,一开始明明是在人们面前扮演恩爱的帝后,但到后来,他有时竟也分不清真假。
比起别人,他更愿意同季桃枝做他的皇后,尽管她真的没有半分皇后的样子。可他喜欢,她也愿意。
那日他小心翼翼地同她说出那句「玩笑话」,果不其然,她心里还有湛行殊。
他从未信过鬼神之事,但中秋放水灯时,他还往里面放了一张纸,上面写着「阿桃忘了湛行殊」。
那日他并没有上山,他在偏僻的冷宫里见了湛行殊。
湛行殊让他骗她,他拒绝了。「既然你爱她,为何要这般绝情?」
湛行殊对他说:「宁封,你我身上都背负了太多,牵一发而动全身,是最没资格去不顾一切地爱一个人的。」
「所幸,你也很爱她。好好待她,她很好。」湛行殊说完,就消失在宫墙内,不知有没有听到他回那句:「朕一向知道。」
他最终还是同阿桃说了谎,她在他怀里哭了很久,他心里也不好受。
阿桃生了个女儿,他一直在外面候着,从夜里等到日出,从日出等到深夜。当太医将小环放到他手里中,他嘴唇止不住颤抖,那是他和阿桃的骨血。
阿桃很虚弱,睡得很沉。虽然他也好几日没阖眼,但却也不困,他想等阿桃醒来,亲口告诉她,他们有一个女儿。
起初他以为阿桃会不高兴,毕竟她一直盼着肚子里的是儿子。但他猜错了,阿桃常常抱着小环不肯撒手。
小环的到来,似乎让阿桃完全忘记了湛行殊。他怕阿桃只是故作坚强,有几次故意将大臣上书剿匪的折子放在她眼前,却并未见她神色半分异常。
昨夜,他终是没忍住,踢开了他们中间的被子,将她搂到怀里。今日清晨,用尽平生最大的勇气吻上了那片樱唇。阿桃并未抗拒,喜悦涌上心头。
今日政务繁忙,他处理完夜已深了,但却未曾想到她亦未睡。
她躺在床上,早已睡眼模糊,却还不愿入眠。
他伸手揉揉她的脸,替她盖好被子。「怎么还不睡?」
「因为想回答你之前的问题。」她揉着眼,「其实很早就想说了。我……想同你好好过下去。」
「嗯。」他应她,在她额头上落下一吻。
年少时希望同心上人度过余生,却不曾想过自己会倾心两次。